五十八

    尋影香兒沿湘江北向找尋其他人。從晌午到傍晚一無所獲,此時二人疲憊不堪,饑渴無比,更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隻好歇下來生火做飯。香兒在岸邊生火,尋影則在一個拐彎隱蔽處脫掉衣褲泅到湘江裏摸起魚兒來。

    香兒還沒有燒燃火,她隻是一個勁兒地打擦著火石,待火星把引火的幹草點燃,他又慌張地把它放進三個鵝卵石支起的灶洞裏引燃其它柴火,但她剛放進去,又吹個不停,本來點著的柴火又給吹熄了。隻好衝著尋影發牢騷:

    “壞和尚壞和尚,今兒跟著你怎麽就這麽倒黴,連火就燒不燃?”

    尋影口不饒人: “也是,人差勁差到連火就燒不燃,確實也不好意思。”

    香兒火了,要挾著問道: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尋影落井下石: “怎麽啦?又學母老虎想吃人啦?我看你這麽兇巴巴的,將來怎麽嫁得出去?”

    香兒被濃煙嗆了一口直咳嗽,火氣更大了,抄起一根木柴衝向尋影: “壞和尚你再說你再說?”

    尋影故意朝她那裏露出大屁股: “你來啊,你來?我可一絲沒掛。”

    香兒看見,羞著退迴去,撿石頭砸著尋影。

    尋影媽呀媽呀地亂叫,不一會兒,他鳧水摸出魚來扔向香兒。

    香兒看到岸上一條條活蹦亂跳的魚咯咯地笑。

    尋影上了岸,香兒也把火燒燃了,二人在火上烤起魚來。

    香兒調侃尋影: “壞和尚,你們和尚是不能吃葷的,所以呢,這些魚就交給我處理好啦?”

    “那可不行,這些魚如果不在我肚腸內超渡是別想進天堂的,阿彌陀佛。”尋影假裝正經地說。

    香兒笑笑: “你就不怕如來佛祖罰你?”

    尋影滿不在乎: “如來佛祖昨晚給我托夢說他今天到玉皇大帝那裏去講經,不在家,管不了這事。”

    香兒推了他一下說: “真有你的。”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八月十六的晚上,月如玉盤,夜如白晝。尋影香兒孤男寡女,吃著烤魚,有說有笑一直聊了很久很久。

    夜已深,尋影突然看著香兒正經了許多: “香兒,你躺在地上睡一會兒吧?我看著你!”

    香兒對尋影突如其來的好意疑心重重,認為他不懷好意: “幹嘛突然一下子對我這麽好?是不是想趁我睡著了打我主意?”

    尋影呸了一聲,用手指著她: “你不要歪想啊,本人除了循誰也不想。我是想到你是一個長得讓人看見不那麽惡心的女孩子才關心你一下子的。”

    香兒一聽,羨慕、醋意及感動攪和在一起,不是個滋味,隻好轉變話題: “你能不能給我講一下你跟朱循的故事?”

    尋影娓娓道來,香兒聽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兩人頭靠頭睡著了。

    香兒迷糊糊做了一個夢:她跟尋影都變成了人頭蝶身的飛蟲模樣,上下翩飛在花叢中,尋影問她喜歡她嗎。她口是心非地說不喜歡。尋影求愛不成妄自菲薄,說了一句再也沒臉示人,一翅衝天,決心永遠也不迴來了。香兒驚壞了,急忙朝他喊她是開玩笑的,她喜歡他。可是不管她怎麽喊,他就是聽不見,他永遠消失在雲層之上了。

    她最後給驚醒了,倉皇地望著尋影,發現他流淚了。

    原來尋影也做了一個夢:夢到朱循了,她站在陽光下,如一朵盛開的白蓮花。她在叫他的名字,那聲音柔柔的似水,甜甜的似蜜;她張望著他,那臉蛋白白的似玉,嫩嫩的似葉;她款步走向他,那倩影嫋嫋的似畫,姍姍的似雲;然後婉爾一笑,那笑容燦燦的似花,爛爛的似火;之後,又一滴紅淚,於是,那聲音沉沉地嘶啞,鬱鬱地感傷;那臉蛋楚楚地動人,蹙蹙地沉憂;那倩影頻頻地抽搐,時時地顫動;那笑容冷冷地消失,惶惶地散去。然後,整個人消失了。尋影飛奔追去,但無濟於事。

    尋影醒來,天已大亮,二人又繼續趕路找尋其他人。可是,二人在湘江流域的大小城鎮逗留了三四天,也沒有找著其他人的蹤影,斷想他們已經迴去,二人便在岔道上分手,尋影去了麓山寺,香兒朝向雲麓宮。

    五十九

    尋影佇立在麓山寺山門外。早有小沙彌飛報寺內,一撥撥和尚嚷著“大英雄迴來了,大英雄迴來了”紛紛跑出來把尋影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齊力舉起他進了寺院。

    麓山寺這座千年古刹的寧靜被打破,寺內鬧騰開了。有說尋影金身附體,不怕熊火煆燒;有說他與鄭和大戰三百迴合,把鄭和打得落花流水;也有人說他在萬軍當中,如入無人之境,生擒大將王貴;更讓人值得稱讚的是,他這一戰,打出了麓山寺的名聲,世人都知道,麓山寺這樣一個在江湖上無人問津的和尚廟竟然出了一位武功蓋世的人。

    一連串的咳嗽壓住了所有的喧嘩,應文顫巍巍地走出來。尋影欣喜不己,從人堆上麵滾落下來,跪在應文麵前: “二師傅,徒兒沒有照看好您,把您弄丟了,您責罰我吧?”

    應文臉色出人意料地變青,怒視尋影: “你走吧,麓山寺再也沒有你了。”

    其他和尚變成了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他們弄不清楚應文為何要趕走他的得意弟子。

    尋影更是入墮五裏霧中: “二師傅,你不是已經原諒徒兒了嗎?怎麽這會兒又要趕我走呢?”

    應文不買賬: “總之,麓山寺容不下你了就容不下你了,沒有什麽好解釋的。”說完,一路咳嗽而去。

    應能匆匆趕來。

    尋影跑去向他訴苦: “大師傅,二師傅他不要我了,我該怎麽辦啦?”

    應能很為難地說: “徒弟啊,為師也難辦哪,你就還俗下山吧,以你的本事也不愁找不到一碗飯吃。不過,為師提醒你一句,千萬不要對你二師傅心存怨言,他所做的,都為你好,都是為你考慮啊!”

    尋影一聽應能的話,肝腸寸斷,跌跌撞撞跑進藏經閣,跪著抱住應文的腿求饒道: “二師傅,你打我你罵我啊,千萬不要趕我走啊,我一生漂泊,四處流浪,後來當了和尚,才有了居所,麓山寺就是我的家,你把我趕走了,我又沒有家了啊!”

    應文默不做聲。

    尋影繼續哀求: “要不您廢掉我武功,我以後就再也不會使用‘乾坤秘笈’了。隻要能跟您在一起,我什麽都願意做。”

    應文扭頭不理。

    從外麵走來一個和尚,手裏端著茶,來到應文麵前,恭敬獻茶: “師傅,茶泡好了。”

    應文接過,品嚐起來。那和尚邊退邊瞅尋影,尋影也望去,誰知,那和尚竟是如假包換的朱空。

    尋影聽到他也給應文叫師傅,無明火起,把朱空撲倒,一陣猛打: “是不是你搶走了我二師傅?你說啊你說啊!”

    尋影一記記重拳,不是打在朱空臉上就是嘴上,朱空連喊疼就喊不出來,哪裏說得出其他話?

    四個和尚進來,把尋影拉開。朱空捧著臉好不容易才撐起來,待他鬆開手,嘴巴腫得比鼻梁還要高,兩張臉不成人形。

    尋影還不服氣,囔著非要打死朱空不可。

    應文怒吼: “好了好了,你居然在佛家重地行兇打人,佛規難容,你走吧你走吧!”

    尋影不知他二師傅怎麽一下子變得那麽冷酷,一股辛酸辣味湧上喉嚨,激得他兩眼流淚。四和尚把他拖了出去。

    他端跪於山門之外,眼茫然。心茫然。一切茫然。

    六十

    話打另一處說起,八月十五那晚,朱空何氏見彌勒教難保,便鑽進屏風從地道脫身。朱空當然不甘心,與何氏商議後,他去麓山寺找他父親應文;何氏則另尋他處。朱空來到麓山寺,故意把自己弄得衣衫襤褸、傷痕累累,讓人一看就生惻隱之心。

    方丈應賢見朱空這副模樣,忙打聽應文的下落。

    朱空明知故問: “方丈大師,難道我父……應文大師還沒有迴來?”

    應賢搖搖頭。

    “我真是罪該萬死啊,”朱空唿天搶地有模有樣地嚎哭起來,“竟然放下他老人家不管,我真的沒臉再苟活於世了。”

    應文見事情不妙,抓住朱空推搡著問: “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啦?快告訴我!”

    朱空有板有眼慚愧不已地從頭編來: “當時,刺客襲來,彌勒教內一片混亂,應文大師一行閃在一旁。我則指揮教眾抵禦來犯之敵。不想,朝廷派大批官軍包圍了群賢殿,他們從外麵火箭齊發,頓時,殿內失火,很多人破窗、破瓦逃命。我在箭林火海裏拚命地找尋他們,找了幾遭也沒找到他們,心想他們已經逃出,加之我已身負重傷,也隻好逃出。誰知結果竟是這樣的,我還以為他們已經出來了,哎呀,真該死。”

    “這下可要出大事了,我得去找他。”應賢撫額歎息,後又慌慌張張地朝山門跑去。

    剛到山門,撞見應文應能還有聾啞四俠一行,此時的應文身負重傷,被青龍、朱雀二俠攙扶著。應賢喜出望外,哭著臉跪在應文的麵前:

    “看到你就沒事兒了沒事兒了,太好了太好了”

    應文把他扶起。

    朱空趁機過來趴在地上給朱空磕了三個響頭,泣不成聲: “父……皇,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呢?”

    應文一見是朱空,怒氣填胸,一口鮮血噴在他的身上,繼而哮喘咳嗽不已: “你想想你做的好事兒,不要叫我父皇,二十來年前我們已經擊掌為誓,斷絕父子關係了,你走吧!”

    眾人忙去扶持。

    “我錯了,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朱空苦苦哀求。

    應文無動於衷: “機會,我已經給過你太多機會了,你知道我當年為何要把你的名字改成朱空嗎?一是為了讓你隱姓埋名,逃避朱棣的追捕;二是想讓你擺脫紅塵眷戀,清心寡欲,野心不要太大。而你呢?非要跟我斷絕父子關係,與彌勒妖教勾結,為虎作倀,違背先祖德性,妄圖顛覆大明江山,太讓我失望了,你走吧!”

    朱空糾纏未果,大喊“連你就不容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一頭撞在山門前,額頭上碰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角,暈了過去。

    應能探探鼻孔: “師弟,還有氣兒,沒有死”

    幾個和尚把他抬到寺內醫治。

    聾啞四俠把應文送迴,辭別而去。

    雲卷雲舒,應文覺得天空更添幾倍詭譎,突然想起了老乞丐的讖語:陽光沒有影子,但它讓眾生有了影子……你沒錯,但你讓他人犯了錯。不禁合掌: “阿彌陀佛,為何世上有如此之多的無辜人要牽扯到一些說不清對錯的事情上來?為何一些無關的事要一些無辜的人來承擔?”

    應賢方丈問應文所歎何事。

    應文道來: “我的身份已經敗露,朝廷不會善罷甘休,麓山寺不久將有血光之災,這又要讓許多無辜之人受到傷害,我於心不忍哪!我潛心修佛二十載,就是要化解這場災亂,沒想到最終該來的還是來了。”

    應能跳出來: “不如我們馬上收拾東西逃走,大不了我們再涉重洋。”

    “不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應文堅決反對,“朝廷一定會來屠寺,死其他人跟死自我有什麽差別呢?”

    應能應賢覺得這件事很棘手。

    應文說: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希望我能平息這場災難。”

    應賢應能內心慌得很,生怕應文胡來。

    應文吩咐: “從今以後麓山寺拒絕收徒,現有僧眾,要還俗的不予阻撓。尋影有前途,我們不能讓他卷入這場災亂之中。”

    應賢問: “朱空怎麽辦?”

    應文說: “既他是我的兒子,就應該承當這場由我和他引起的災難,他執意要留下,就讓他留下吧!”

    第二天,應文為朱空剃度。當朱空最後一縷頭發被剃下,應文默念:“希望一切罪孽都剃掉了。”

    朱空法號尋空,為應文座下弟子,跟尋影同輩。

    六十一

    尋影已經在山門外不吃不喝跪了一天。此時,正值夜半,更兼天氣陰沉,伸手不見五指。

    突然一個黑影從他的頭頂飛過,他也迅速躍起跟隨黑影去了藏經閣。藏經閣內闃無一人,他找了一番,沒有發現那黑影,便吼了一聲: “是誰?你給我出來,光明正大一點,何必鬼鬼祟祟做梁上君子?”

    朱空帶幾個弟子闖進來問怎麽啦。

    應文也被驚醒,咳嗽著進來查看。

    尋影陳述: “我看見一個黑影飛了進來。”

    應文不予理睬,拂袖而去,從門外拋進一句話 :“一派胡言,堂堂麓山寺,百餘號人都瞎眼了,隻有你一人不是瞎子?”

    朱空冷嘲熱諷:“小子啊,你是不是跪累了想活動活動筋骨又不好意思隻好找這個幌子啊?你這一招真高,我朱空,不,我尋空居然想不到。”

    尋影左手掐住他的脖子,右手手指抵住他的眼角:“你給我閉嘴,否則有你好看。”

    朱空故意朝外麵嚎叫:“師傅啊,尋影又打人啦。”

    尋影把他扔開,罵了一聲卑鄙,甩門而出,朝著應文的房子叫:“二師傅,我說的都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尋影又端跪於山門之外。

    第二天是陰天,太陽沒有照常升起。

    和尚們給他送來水和齋飯,他堅決不吃。方丈應賢發現,下令禁止給他送食物。

    又一天過去了。陰天。黑夜。尋影奄奄欲睡。

    兩個黑影蝙蝠似的從他頭頂飛過。他頓時驚覺起來,騰空疾飛,把兩個黑影阻在天王殿門前。尋影心想:我這迴定要把這兩個家夥抓住,給二師傅看看,免得他誤會我。

    兩黑影的前路被阻,一黑影說:“你去找東西,我收拾完這家夥之後來接應你。”另一黑影應諾跑開。

    尋影哪裏肯讓他輕意跑開,早已一個飛腿攔腰踢去,黑影慌忙躲閃,兩人戰了起來。黑影使劍,尋影徒手。

    立在一旁的黑影道:“你應付著,我去找東西。”說完飛身而起。

    不料,尋影大斥一聲“想走”,一掌把黑影的劍打飛,直直地射向準備抽身飛走的黑影。黑影接住那劍,還是被逼了迴來,持劍刺向尋影。尋影以一敵二。

    巡夜的兩和尚瞧見打鬥,敲著鑼吆喝:“抓賊啊,抓賊啊……”不一會兒,寺院的和尚紛紛持棒拿棍舉著火把湧出。

    一黑影說:“我們走。”兩黑影脫身而逃。

    因為夜很黑,加之尋影疲憊不堪、體力不支,他隻好眼睜睜看著兩黑影消失在黑夜裏,不過,他還是用“捕影功”摘下了一個黑影的黑麵巾,用鼻孔嗅嗅,聞到一股濃濃的熟悉女人味,又迴憶兩黑影的口音,分明是兩個女的,並且還在哪裏聽到過。他心裏想著:她們到底是誰呢?

    火把呲呲燃燒,四周明亮了許多。應文的臉很憔悴。朱空的臉很陰險。應賢應能的臉很慌張。其他僧眾的臉很迷惑。他們圍著尋影,成一個圓圈。

    應文帶著咳嗽,有些不耐煩:“又怎麽啦,全寺院的人都出動了?”

    尋影舉著剛從黑影臉上摘下的黑麵巾給眾僧看:“今天晚上又來了兩個黑衣蒙麵人,被我截住,本來有把握把她們抓往,不想,驚動了寺院裏的其他人,賊人狗急跳牆溜了,這就是我從賊人臉上摘下的蒙麵巾,請大家過目。”

    朱空有意刁難:“又拿一些模棱兩可的證據來糊弄人,你騙得了誰呀?”

    尋影朝朱空唬道:“你少在那裏多嘴多舌。”

    朱空仗勢壓人:“呦,無法無天哪!在師傅麵前還這麽不懂規矩。”

    尋影見縫插針:“不憧規矩的是你,我是你的大師兄,論規矩,我有資格管教你。”

    朱空無言以對,啞口無言。

    應文發言:“好啦好啦,我已經跟你表明了態度,你已經不是麓山寺的人啦,你走吧!麓山寺寺內的事由麓山寺自己解決,輪不到一個外人插手。”

    朱空得意洋洋地嘀咕:“自作多情。”

    尋影一陣心酸。火光照著他那飽含液體的眼眸,閃閃發光。他仰天長嘯:“你們為什麽不相信我呀?說啊?為什麽?”

    聲如獅吼,很多人捂住了耳朵。之後,巡夜的兩個和尚作證:“尋影說得沒錯,的確有兩個蒙麵人跟他打鬥過,我們親眼所見。”

    應文充耳不聞:“好啦,或許是你們看花眼了,即使有賊,我們寺內那麽多人也不怕,大家散去吧!”

    眾僧陸續散去。

    應能拍拍尋影肩膀說了一句“還是下山去吧”,也走了。

    尋影朝應文的背影吼:“二師傅,我不服氣,不服氣!”

    他又端跪在山門外。夜已深。夜很黑。他肚皮裏麵擂著戰鼓,跟他的意誌力短兵相接。他告誡自己:“一定要挺過去,一定要全麵戰勝像朱空這麽卑鄙無恥下流肮髒的小人偽君子。”

    說曹操,曹操就到,朱空笑臉花開似的端著一盤子米飯走過來,對著尋影道: “諾兄弟。”

    尋就一見他就來氣:“叫大師兄。”

    朱空涎著臉皮改口:“好,好好好,就叫大師兄,哎!其實我對你那是同病相憐,我們兩個有很多相同的地方,都是半路出家,起碼都不想出家,但又不得不出家。唯一不相同的是,我出家是為了追求精神的滿足,這我比你高尚;你出家是為了追求物質的欲望,這一點你不得不承認比我低俗。隻要你不跟我作對,我一定滿足你。”

    尋影置若罔聞,微閉著眼腈。

    朱空托著那盤子飯在尋影麵前晃來晃去:“快三天沒吃飯了吧?聞到飯香沒有?我這一盤子飯可是我今天晚齋的時侯從和尚們的碗中搶來的啊!看來還是我對你好。”

    尋影感到惡心,早失去了食欲,吊朱空胃口道:“你做和尚就吃白米飯哪?這東西我可不吃!”

    朱空好奇:“當和尚白米飯可是好東西了,你還能吃什麽啊?”

    尋影大談特談:“當和尚啊,不吃肉就吃虧。想當初,我跟我大師傅那是兩天一小牙祭,三天一大牙祭,那是吃得滿口流油、暢快淋漓啊!”

    朱空半信不信:“真有這麽好的事兒?怪不得應能這老東西長得白白胖胖的,笨頭笨腦的滿臉的肉。”

    尋影趁熱打鐵,要讓朱空感到自慚形穢:“所以啊,你還是把這盤子飯倒掉算了,狗就不吃。”

    尋影這一番話,倒讓朱空感到掉完了臉麵,隻好端著飯灰溜溜地走了。

    尋影又感覺到餓得厲害。

    應能神不知,鬼不覺從一棵古樹上落下,手執一隻烤野雞,罵著尋影走過來:“小兔崽子,你這小子太不仗義,竟然向外人泄露我的隱私,你想讓我跟你一樣被你二師傅趕出寺啊?”

    尋影見是應能,很怠慢地說:“怎麽是你啊?你怎麽在這裏啊?”

    應能裝腔作勢:“哦,我正在那邊烤野雞,突然感覺到這邊有人罵我老不死的,又說我滿臉肥肉,就過來瞧瞧。”

    尋影生怕應能冤枉是他說的,也就解釋道:“這可不是我說的啊,這完全是朱空這個卑鄙無恥下流肮髒的小人偽君子所為,與我無關。”

    應能氣憤:“朱空確實不是個好東西,他一生下來我就覺得他不知好歹。”

    尋影唆使他:“你是他師伯,為什麽不找個機會光明正大地教訓他一頓。”

    應能歎氣:“誰叫他是主子的兒子呢?打狗也得看主人哪!”

    尋影靈機一動:“我有個辦法整他。”

    應能忙問:“什麽辦法?”

    尋影說:“二師傅不要我了,你要我啊,等我一有機會,我就以我的名義替你出頭。”

    應能怵頭:“這個我可做不了主,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能為你做的也隻能把這隻我辛辛苦苦烤的雞讓給你吃;不然,就等你餓死了替你收屍。”

    應能把雞遞給他,他不接。

    應能調侃:“今兒怎麽了,大姑娘做轎子——頭一迴,平常跟我吃雞的時候非要從我這裏剝削一隻雞腿不可,今天把整隻雞給你你還不要,你當我吃不完哪!”

    尋影一動也不動。

    應能見尋影這般不領情,有些不耐煩:“你吃不吃?不吃我可走了。”說完動真格的走了,剛走十幾步,又迴頭朝著尋影: “你真的不吃嗎?”

    尋影聲淚俱下:“你走啊,我不稀罕吃你的破烤雞,不如死了算了。為什麽朱空這樣壞的人都不趕出去,怎麽偏偏趕我走?”

    因為疲勞過度,尋影昏過去了。應能捫心自問:“我是鐵石心腸嗎?”

    應能為尋影輸了幾股內力,尋影睜開了眼睛。應能扯下一根雞腿,往尋影嘴巴塞,尋影緊閉嘴巴。

    應能道:“你身子這麽虛,吃點兒吧?”

    尋影說:“與其活在不明不白的世界裏,不如死了幹淨。”

    應能的架子低了許多,心也軟了許多:“你說你連飯就不吃,你還怎麽去搞清事實,我和你二師傅那麽疼你,把畢生所學都給了你,難道我們還害你不成?”

    尋影追問:“那你告訴我事實,這樣我被趕出去了也心甘。”

    應能怔了一下,道:“不能告訴你真相,一旦告訴你,你就更不會下山了。”

    尋影不罷休:“你說你說,你說了我馬上就下山。”

    “當真!”應能呆滯了許久後說,“我說了你可要履行諾言啊。”

    尋影答應。

    應能道來:“在彌勒教一戰,你二師傅暴露了身份,朝廷不會善罷甘休,到時侯一定會派兵攻打麓山寺。我們都老了,你還年輕,路還長著呢!我們是不想讓你卷入這場災亂白白丟了性命哪!”

    尋影抑製不住自己的感情,起身向寺內衝去。應能想這下糟了,跟著在後麵喊:“你那龜孫子,又耍賴,不是說好的我一說事實你就下山的嗎?怎麽就變卦了呢?你給我迴來,迴來啊!”

    尋影哪裏理他,一鼓勁兒跑到藏經閣,跪在應文的房門前。應能陪站在一角。

    雞叫。晨鍾。和尚們的活動聲。應文的咳嗽。天漸漸地亮了。

    應文穿好衣服,失口向隔壁喊:“尋影,起來做功課了,又貪睡!”

    傳來的卻是朱空的聲音:“師傅,是我啊,我是尋空啊,你又忘記了。”

    應文自言自語:“又犯糊塗了。”打開門,卻看見尋影跪在門口,眼淚汪汪

    尋影抱著應文的腿,扯著嗓子一聲“二師傅”。

    應文又望望不遠處的應能,應能實話相告:

    “他都知道了,我都告訴他了,我不忍心看到這孩子苦命成這樣,我覺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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