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死寂。

    聽不見屍體上血液徐徐滴落的聲音,聽不見西黛絕望的哭泣,聽不見穿堂的風。

    極突然地,就在這無聲之中,西黛忽地躥起,朝雛撲去。

    西黛手中,分明是把精短尖刀。

    而雛,立在原地,不躲不避,看著刀鋒的寒光快速逼近自己。

    她慢慢閉上眼睛……

    然而,預期的刀尖刺入身體的痛楚卻並未降臨,一道黑影急速奔來,或許隻3差半厘米,她悲戚的一生就能就此了結——那道黑影卻更快,轉瞬間架住西黛,劈手奪下尖刀,下一秒即往西黛的脖頸動脈上割去。

    雛看清來人,急忙低喊一聲:“別殺她!”幸而,為時不晚。

    丹尼的刀鋒已淺淺劃破西黛的皮膚,聞聲險險止住動作。

    手卻仍因憤怒止不住地顫。

    西黛眼中蓄著的,除了淚,還有滿滿的恨:“沒有你,沙瑪就不會死,你欠他一條命。”

    雛仿佛已醒過神來,彎身扯下西黛裙邊一角,團一團,塞住西黛的嘴:“不是因為你肚子裏的孩子,我會讓你下去陪他。”

    下屬帶走西黛,徒留丹尼與她,夜風,吹拂死亡的氣息,她如雕像,無生命力般,丹尼的手按在她肩上,安慰的話無從出口。

    她卻忽的迴眸看他,失笑:“她騙我。”

    不是疑問句,她斷定一切都是假象。

    首領不會這麽做,沙瑪還活著……她那樣固執,那樣自欺欺人,丹尼忽然間生氣,拽起她直往外走。

    穿過準備毀屍滅跡的下屬,直將她拽上車,沉默地駛離。

    車子駛出近百米時,後頭一陣轟然巨響——炸藥引爆,隨即竄起的火苗高聳入雲,獨立建築與死去的人一道,消失在火光中。

    丹尼迴到基地,手裏攥著這個沒了靈魂的女人,她口中隻剩那一句:“幫我找到沙瑪,他沒死。幫我找到沙瑪……”

    丹尼未置可否,隻將她帶到書房,推開書架,保險箱藏在其間。

    轉轉動密碼鎖,打開保險箱,從中取出一個公文袋遞到這女人麵前。她仿佛意識到公文袋中會是什麽,拒絕伸手接過,那樣明顯的抗拒——抗拒她不願接受的真相。

    丹尼一聲低咒,猛地扯開公文袋,裏頭的文件、信件、錄音、照片……頃刻間灑落一地。雛掃過照片一角,

    頓時驚惶地閉眼。

    丹尼目光一厲,驀然扣住她後腦勺,雛被逼跌坐在地,丹尼隨後蹲下`身,一張張撿起照片,送到她眼皮底下:“不想知道你阿媽到底是怎麽死的?”

    “不想知道他為什麽要把你送給我?”

    “不想知道他為什麽明知危險,還任由你踏入氏銘的勢力範圍?”

    “他不在乎的何止是你的貞`操?還有你的命!”

    “你不過是他的工具而已!”

    雛愣愣看著麵前的證據,整個人仿佛石化,下一秒她又動了,確實猛地推開他,躲進角落,頭埋在雙臂間,瀕死的獸般低叫。

    丹尼氣急敗壞地站起,充血的目光勾住這個瀕臨崩潰的女人,大步流星地走出書房,砰地關上門。

    ***

    子夜。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縮在書房一角、許久未動的雛慢慢抬起頭來。那張臉仿佛已不是昨日的她,她雙眼充血,麵無表情,手腳並用爬到一米開外,撿起地毯上的照片、文件,一一細看。

    最後才是那封信。

    阿媽曾經不識字,還是她一筆一筆地教會阿媽的。

    看著信上熟悉的字跡,雛麵無表情的臉上滑落一行淚水。

    就在這時,書房門開啟,神情冷冽的丹尼出現在門邊,看見她的淚痕,眉心隱秘一皺,終究是沒能克製住,上前捏起她下巴,揩去她的淚。

    “有沒有找到沙瑪?就算……屍體也好。”

    丹尼搖頭,悄然把手放到背後。

    他手中拿著的照片上,有一截焦黑手臂,片刻前交給他這張照片的親信稱,在郊外找到的這具焦黑屍體,指上戴著與西黛同款的尾戒,極有可能是沙瑪。

    他將照片藏好,身形一側,領著她出去:“好好睡一覺。”

    她真的聽話,進了臥房便徑直鑽進被子。丹尼站在內外間的連接處注視著她,擔心她失眠,不料她竟漸漸安然入睡。

    他安坐迴去,點燃雪茄,抽一口,借著雪茄的火星,點燃那張照片。看著照片燃燒,直至最後成為煙灰缸中的灰燼。

    之後迴到內間,俯身,嗅嗅她均勻的鼻息,吻一吻她額頭,安心離去。

    一夜之間,天翻地覆,這一片是他新建的勢力範圍,卻有人能不令他察覺地來到此地,造成如此大規模的混亂,他需要時間

    部署,鏟除這些不守規矩的敵人。

    很快親信歸來,帶迴確切消息:“千賴。”

    丹尼默默咀嚼這個名字,千賴……一個充滿野心的年輕人,近日動作頗多,逐步脫離金三角本家的同時,頻頻侵門踏戶,瓜分丹尼的軍火與毒品市場。

    “索那羅亞和穆一向合作良好,沙瑪這次和索那羅亞私下會晤,等於公開叫板千賴,這才惹來殺身之禍。”

    丹尼兀自點點頭。

    “我們該怎麽做?”

    帶著傷痕的嘴角玩味地勾起:“坐山觀虎鬥。”

    解決完這些瑣事時,正值黎明。

    日出。

    第一道曙光劃破黑暗的時刻,丹尼迴到臥房。

    床上卻空無一人,丹尼心裏驟然一緊。

    三步並兩步推開所有附屬房間門,依舊,空無一人。隱隱料到什麽,丹尼眉心狠蹙,調頭衝出臥室。

    三拐兩拐來到書房。

    書架後,所有保險箱暴`露在外,箱門大開,其中的武器、針劑、北極星,甚至現金……統統不翼而飛。

    尾隨而來的屬下剛來到書房門外,就迎來丹尼的一聲怒喝:“找到她!”

    (二)

    這個“她”——不需明說就知道是誰。

    而這個“她”此時,已乘坐上飛往曼穀的航班。

    雛離開前隻去了一個地方,見了一個人——伊藤。

    伊藤雖仍十分虛弱,但起碼情緒已經穩定,她潛進他的病房,無聲無息,病床上的伊藤卻好似突然被喚醒,慢慢扭頭,看向她的目光,滿含憂鬱。

    她的臉,是再挽不起任何表情,迴視伊藤,平靜無瀾的眸光,“你這條命是我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代替我,活下去……

    伊藤仿佛讀懂她的目光,疲累的雙目猛然圓瞪,最後一絲力氣都用來伸手抓住她,他已虛弱地說不出話來,隻能一直搖頭,氧氣罩麵漸漸霧化,是他無聲的挽留。

    他拚盡全力抓住她,可那力量太微不足道,雛輕易掰開他手指。伊藤唯一能做的,隻是眼睜睜看著她將一樣東西放進他手心。

    是顆鑽石,昏暗中熠熠生輝,北極星般耀眼:“它夠你花銷一輩子了。”

    “……”

    雛俯身湊到他耳邊,慢慢說出最後的話——f

    arewell,永別……

    ****

    航行跨越晨昏線。

    雛看著機窗外,眼睜睜看著自己從白日的那一端再度迴到黑夜。迴顧自己的一生,終於領悟一個詞,“宿命”。

    如果她幼年跨入那片雷區時就被炸死……

    雛搖搖頭,拒絕去想如果。

    她要迴到金三角,了斷自己背負了一生的宿命。

    同一時刻,金三角本營,通勤員為首領接通大洋彼岸的電話。

    “千賴以為我在拉攏索那羅亞反他,索那羅亞現在死了,他的黨羽不會放過千賴的。”

    “確保你不會被任何一方找到,畢竟索那羅亞死在你房子裏。”

    “我的‘屍體’燒得麵目全非,連西黛都認不出來,我也會盡快趕迴金三角。”

    “做得好,”穆唇角微微一動,“接班人。”

    他掛上電話,扭頭乜一眼窗外。

    隨員敲門進入,身後跟著醫生。首領卻擺手示意他們出去。

    “首領,您不能這樣耽誤治療……”

    “出去。”他語氣依舊那樣溫和,但不怒自威。

    門合上的聲音。

    穆繼續看著窗外,金三角的雨季該結束了,明天或許會是個好天氣。

    “該迴來了。”

    該迴來了,雛……

    隻可惜,第二天、第三天……依舊是雨天。首領的宅邸裏養的植物吃飽了水,瘋一樣成長,雨水從屋簷低落,滴落在石板上,雛坐在旅館的窗邊,耳邊是雨滴聲,她卻無暇顧及,她雙手都在忙著組裝槍支。

    拆了又裝,裝了又拆,速度還可以。等這雨暫時停了,就是她該行動的時候。

    雨暫停,雛出發。

    位於高地的本營,幾年來看守力度一直在加強,現代化設施也早已引入,隻有高地的背麵,那一片無人能及的雷區,是自然而古老的屏障,幾十年不變。

    猶記得上一次穿越雷區,她還那樣年幼。

    麵前,鐵絲鉤成網,攔住前路。裏麵,是密林,是茂盛的植物。仿佛還是昨日,身形小巧的自己,割開鐵絲網,鑽入禁區。

    莽撞的她,少年的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她,溫潤如玉的他,那個飯廳,那碗香醇的米飯,那個書香沁心的書房……

    既然當年的記憶無

    法磨滅,那能否帶它們到地獄?

    漸漸的,雛眼角濕潤。

    淚水滑過眼角,悄無聲息,滴落在這片生她、養她、也即將葬送她的土地。

    抬手抹一把,才發現那並非淚水。

    不過是樹葉上滴下的雨,打濕她的臉。

    雨又開始下。

    此時,天邊已擦黑,她躲在這一片泥濘中,看見遠處高地上那間房亮起了燈。那是書房,她在那裏學會寫字,她有一個耐心但殘忍的老師……

    心念一動間,她放棄了冒死闖入的念頭,卸下背上的武器包,冒雨離開雷區禁地。

    片刻後,她隻身一人,佇立在層層把守的哨崗外。

    關卡兵倏然而動,數十支槍口齊齊對準她。確定她並未攜帶武器後,方整齊劃一地退開。

    山道上開下一輛吉普,首領的隨員下車,為她拉開車門:“請。”

    雛笑笑:“不用搜身?”

    隨員並未理會她的揶揄,待她上車,徑直急駛上山。

    她的房間,絲毫未變,她的衣物、武器,在原處擺放。她被送來這裏,傭人為她沐浴,換衣。她穿涼涼的泰絲,黑發,白衣,白的皮膚。

    首領在飯廳等她。

    傭人退下,飯廳就隻剩他與她。他仔細為她布菜,並未抬頭,隻淡淡一句:“迴來了?”

    (一)

    “迴來了?”

    那樣自然而然,仿佛她不過是執行任務歸來。

    雛屈膝跪下。

    他終於放下筷子,依舊那樣溫潤目光:“為了救伊藤,值得麽?”

    “我願意受罰。”

    “你能說出這話,是不是料定我不會罰你?”

    雛將頭垂得更低。

    “抬起頭來。”

    她遲疑了一下,緩緩抬頭。

    “瘦了。”聲音那樣輕,近似呢喃,“起來,陪我吃飯。”

    雛依言起身,對麵而坐。

    豆芽,去了內芯,透明的一根根,捆成束,由薄如紙的牛肉片卷著、包住,淋上濃醬。熱乎乎的獅子頭,粳米磨成的麵,和精豬肉末兒,熱油、高湯一遍一遍的淋,盛在木瓜碗裏,配香菜……

    都是愛吃的菜,雛並未動筷。一切仿佛迴到故事最初,連菜肴也與當時一樣。

    “首

    領,我不會再走了。”

    穆笑一下,像是滿意。

    ***

    入夜。

    雛很早就上床休息。

    醒來,她猛地睜開眼睛。

    短暫地忘記自己身處何處,又為什麽會在這兒。但很快,所有記憶迴到腦中。看時間,竟已是第二天午後。

    她起身穿衣,一路來到首領宅邸,竟是一路暢通無阻。

    細細觀察隱蔽處的攝像頭,顯示燈是熄著的。她在首領臥房外駐足片刻,放棄翻窗闖入的想法。

    她敲開了房門。

    門裏的穆,仿佛料到她會來。她想了想,跨進房門,手臂抬起,摟住他頸項,銜去他的唇。唇,菲薄,微涼。

    他並未拒絕。

    跌撞到床上,泰絲清脆地碎裂。

    他翻身而上,在她身上親吻,淺吮,手指,一根……兩根……雛的腰被按住,在他不停的撩撥之下渾身顫抖。

    進而,身體契合,他抄起她的腿,她被迫全然展開,迎接他以上勢下的侵略。

    雨滴的聲音,配合著他進出的節奏,雛的雙手緊緊扶著他的身體,幾近纏綿。

    雛張開嘴,說不出話。

    我恨你……

    我恨你……

    我恨你……

    他卻像聽懂了她的心聲,動作不禁變緩,直起身子,一手把她的頭搬正,直視她的眼睛,不說話,不迴答,眸光深如海,將她細密的包裹。

    雛在他的目光下,第一聲呻`吟難耐溢出口,隨後迸發,緊縮,以至最後的癱軟無力。

    他吻她的嘴,然後是下巴,鎖骨,花心……直至腳踝。翻身而下,穿好衣服,在另一端躺下,不再觸碰。

    雛始終睜著眼。身體裏的熱褪去,偏頭看他。他漸漸陷入沉睡,更更確切說,是昏厥——她將從丹尼那兒得來的迷`幻針劑塗抹在自己身上,被他品嚐,吞咽。

    她披上衣服坐起,手裏是把小巧手槍——是他曾贈與她的禮物。

    扳機緩緩扣下,她的手在顫抖。

    終究是下不了手。

    雛頹然鬆手,手槍滑落在床鋪上,欲哭無淚。無聲,靜謐,內心有滿滿的恨,要撕裂她。就在這時,一隻指節分明的手執起她的槍。

    雛餘光瞥見,不可置信地抬眼,同時,手槍迴到她

    手中,她的手也一道被握住。

    她握著槍,穆卻握著她的手,極緩慢、但不容迴絕地抬起她的手,直到槍口正抵上他的眉心:“下不了手?恩?”

    他在笑,他竟在笑。

    雛猛地抽手,掙紮中槍口偏離位置,混亂中不知誰扣下扳機——

    一聲槍響。

    “砰——!!!”如果他想躲,如果他……

    可他一動不動,胸口裂開一朵豔紅的花,血花。花越開越盛,直至浸滿整片衣襟。穆的嘴角,慢慢慢慢牽起微笑,嘴唇微微張合——

    無聲地說出最後一句……

    ****

    他是那樣安靜。

    年輕,纖塵不染,看不到一絲肮髒亦或粗鄙,如同她遙遠的記憶裏走出來的男子。

    英俊的,平靜的,歲月與殺戮都不曾駐留的臉。隻是,已經沒有了氣息。

    雛看著這張臉,看著這朵在純白泰絲上盛開的花,魂魄飛離。直到被槍聲驚動的人們破門而入。

    此情此景,所有人杵在門邊,一時愣怔。

    他們的首領,他們的神,怎能死去?

    雛緩緩下床,赤腳走近,腳步不快,但也不猶豫,指尖勾著那把銀色手槍。她眼前有些模糊,直至走得這樣近,才發現麵前這人——丹尼。

    冒雨趕來的,分明是兩路人馬,一路以丹尼為首,另一路,竟是……

    沙瑪。

    雛不可置信地搖頭,卻又突然失笑,慢慢退後,如寒冬中飄零的葉,腳步那樣不穩,笑著笑著,又像笑又像哭。

    像是突然明白過來,她神情木然地迴頭,凝視著床上那個人。

    光線打在他的麵容上,如同一幅寧靜祥和的風景畫,沒有一點世故與汙濁。

    雛覺得自己終於讀懂了他在最後一刻的嘴型:“我等你……”

    我,等你……

    雛緩慢舉起手槍。

    “不——!”沙瑪惶恐大叫。

    丹尼先沙瑪一步,一個箭步衝上前。

    可還是遲了。

    他一生中隻慢了這麽一步。

    卻是一生一世地遲了。

    雛的槍口正對太陽穴,看著麵前這兩個在她生命中至關重要的男子:“再見……”

    ***

    “砰

    ——!!!”

    ***

    金三角。

    這一刻,纏綿近一個月的雨終於停了。

    天空放晴,彩虹漸漸顯現。

    七色貫日,橫跨天幕,初始時若隱若現,漸漸光芒萬丈。

    多年之後,每當有人提起那一天,亦或問起金三角的獨裁者到底是久病難醫而亡,還是被人暗殺,長輩們往往諱莫如深,他們隻會說:他們一生都沒見過哪一天的彩虹有那天那樣美好……

    **

    這個結局,其實早在去年就已構思好,但我總想等一段時間,覺得那樣或許就能想到更皆大歡喜的結局,但……

    直至現在,我依然覺得這個結局最合適。對穆,對雛,對丹尼——不是最好,卻是最合適的終結方式,無論生死與否,無論釋然與否。

    另,感謝各位不離不棄的支持,新文《客官不可以~》歡樂恭候。

    (完)

    ☆、實體書he結局

    作者有話要說:總歸是下不了狠手,在實體書裏還他們一個相對來說沒那麽殘酷的結局……

    尾聲

    丹尼每個月去一次墓地。

    一個月30天,29天時間令傷口愈合,記憶淡去,剩下的一天,來到這裏,在墓碑前靜靜地坐一整天,聽著心中那道傷口重新撕裂、血流不止的聲音。

    長此以往,周而複始,不曾停歇。

    他甚至沒有一張她的照片,一顰一笑雋刻在腦中,想要畫出卻不能,終令他意識到自己的無能。

    有時記憶會不由自主地迴到那一天,她舉槍自盡那一刻,他打中了她的手臂,他從沒那樣慶幸過自己的槍法,那個傷不足以致命,她在被押走時,卻那樣憤恨、那樣絕望地看著救了她一命的自己。

    她被處死的消息由她的弟弟傳達給他,她的弟弟那樣平靜,平靜到令人覺得哀傷。

    是啊,確實該平靜,死才是她最好的歸宿不是麽?

    過後他便被釋放。

    以得到她的骨灰為條件,丹尼貝特爾蘭瓦萊,將終身與金三角的新任首領沙瑪為盟。千賴與其背後的勢力逐一瓦解,金三角如今已隱約有一家獨大的趨勢。

    他卻已經萌生退意……

    這個女人間接死在他手裏,他再沒勇氣手染鮮血。

    微風拂麵,吹動樹葉,丹

    尼在這颯颯聲中微闔上眼,假裝讓一切都迴到她對他微笑的某年,某天,某個瞬間。

    拂動的大樹下,站著一個女人,看著遠處那男人沉靜地閉上眼,她轉身,帶著那淡淡的青草的氣息離去。

    車子在墓園外等候。

    她拉開車門。

    後座上的人伸手牽她坐進去,溫潤如玉的男人,眼梢微微笑:“沙瑪剛才來電,問你傷勢恢複情況。”

    她看看自己的手。算是徹底複原了吧,隻是再也不能拿槍,扭頭,衝著他微笑:“都已經一年了,他還擔心我複發?”

    “……”

    “倒是你,醫生說你肺葉受的槍傷一直在反複。還能陪我繼續旅行?”

    他沉默地牽牢她的手。

    “如果不是你之前為了除掉千賴,一直不讓沙瑪告訴我真相,令我和西黛一樣誤解……又如果我沒打偏……”

    他終於打斷她:“下一站我們去哪?”

    “邁阿密是我們美洲的最後一站,接下來去……歐洲?”

    “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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