襟賈天下嚇了一大跳,從聽到動靜到被戟尖抵住喉嚨總共不過兩秒,豆大的汗珠滴落衣襟,聲音微微發顫,“夜叉,夜叉大人饒命啊,有話好說,和氣生財!”


    夜叉衛穩穩端著三叉戟,也不言語,幽幽紅炎順著戟身遊弋,時不時還會凝聚出幾張淒厲無比的鬼臉,發出輕微的哀嚎。


    緊隨其後的白無常端著茶托站在門口,瞧見裏麵的場景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顧白撣了撣衣服,又正了正袖子,硬是拖延了幾秒這才說了句,“夜叉衛不得無禮,還不退下,賈掌櫃可是貴客。”


    賈天下微微鬆了口氣,小心地向後縮了縮繞過戟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對對對,我是顧兄好友,不鬧事,不鬧事。”


    夜叉衛毫無反應,周身泛起一層血色紅芒,三叉戟始終對準了賈天下,“我認識你,四代閻王失蹤之前,就經常見你來我地獄,一身汙穢之氣不是什麽好東西,說,今日來此有何企圖?”


    “沒,真沒啊,顧大人救我啊。”賈天下徹底慌了,這夜叉衛可是連前任閻王都敢揍的主,搞不好真敢動手,隻能求助地看向顧白,“你的債,我有法子,有法子啊。”


    顧白強忍這心中笑意,就跟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衝門口的白無常喊道:“小白茶呢,我和賈掌櫃聊到興頭上,趕緊把茶端過來。”


    “來了!”白無常一溜小跑過來,將固魂茶放到桌上,轉身之際衝夜叉衛耳邊嘀咕了一句什麽,硬是拽著她一同離去。


    “賈掌櫃請!”


    “哎呦,嚇死我了,顧兄你這地獄的夜叉衛太兇了,放眼整個地界,除了外麵的荒野莽獸,暗墟死侍,也就夜叉敢明目張膽地殺界橋人了。”賈天下鬆了口氣,喝口茶定了定神,這才接著說,“這夜叉早晚會惹來禍事的,不行我得走了,可別再殺個迴馬槍。”


    顧白趕緊拉住賈天下,這次要這麽走了,下次估計就徹底沒戲唱了,他可不信以匯通天地票號的實力還對付不了一個夜叉衛。


    “剛才你說的有辦法了,是什麽辦法,既然來了就聊個透徹啊,我這雲裏霧裏的還望賈掌櫃指教一二啊。”顧白陪著笑,現在可不是擺姿態的時候。


    賈天下愣了愣,一拍大腿,“忘了,給嚇忘了,我長話短說吧,這地獄的狀況你也看到了,這地方就是個絕地,最多還能再撐十一年。”


    顧白點了點頭,“聽說了,你繼續。”


    “我呢跟顧兄你也是一見如故,不然也不會第一次見麵就給你放這麽大一筆款子。所以,拍賣結束之後,我左右尋思,不能眼睜睜看著顧兄跳進火坑裏出不了吧,我就想啊,想啊……”


    賈天下說到關鍵地方停了停,端起茶碗細細嘬了一口,讚歎一聲,“好茶,這固魂茶果然還是地獄裏的最地道。”


    “賈掌櫃就別賣關子了,迴頭我送你點,你想出什麽辦法了啊?”顧白也是急了,搶過茶碗死死抓住賈天下的手。


    “如果有人願意出高價購買地獄所有權,那你的問題是不是就解決了呢?”賈天下拍了拍顧白的手,挑了挑眉,露出了最初憨態老實的笑臉。


    顧白愣了愣,一拍腦門,熱淚盈眶,“賈掌櫃真朋友啊,你找到人接手這爛攤子了?”


    “對方報價一億一千萬功德值,完事後本票號迴收一億零一百萬,剩下的就全是顧兄的淨利潤了啊。哈哈……”


    顧白徹底鬆了口氣,這場噩夢總算是到頭了,什麽地獄之主,愛誰誰去,眼下他還有一個更關鍵的問題,“不知道賈掌櫃有沒有辦法讓我重迴人間,過過小老百姓的日子啊?”


    “這個放心,我早就為你想好了,監察禦史大人跟我還有點私交,迴頭你花個百萬功德打點一下就成。剩下的功德你看著帶點延年益壽、強筋健骨的靈丹妙藥,再購置點法器靈寶。這絕地閻王哪有瀟灑人間來的舒坦。”


    賈天下一番話說得是掏心掏肺的,顧白聽完暗唿沒毛病,如此一來,自己就有能力挨個去找那夥坑慘了自己的人說道理去了。


    “賈掌櫃此番大恩,小弟無以為報,等差價到手必然會有厚禮奉上。”說完顧白以茶代酒敬了敬。


    賈天下哈哈一笑,“我果然沒看錯人,顧兄爽快,我迴去準備一下,最多一日,我便差人來帶你上界橋世界完成交易。時間就是金錢,小弟這就告辭了,顧兄留步。”


    賈天下從懷裏掏出一個玉質令牌狀的東西,掐了法決念叨了幾句,打開一個兩米見方的傳送門,“顧兄再等一日,明日我們界橋把酒言歡。”


    傳送門閃了閃消失了,顧白坐下定了定神,心頭的狂喜來的快,去的也快。看著空蕩蕩的後殿大廳,卻沒想到一絲失落湧上心頭。


    老邁的文書從房內走出來,似笑非笑地看著發呆的顧白,“怎麽,得了錢,又能迴歸凡界,還不高興了?”


    “老先生,您都聽見啦,按理說我是應該高興,但總覺得如果就這樣迴歸凡界的話就失去了什麽。”顧白低頭撥弄著碗蓋,渾身乏力,心頭很是糾結。


    就目前所見所聞,這殘破的地獄確實沒什麽留戀的,要說短短半天對黑白無常或是兇巴巴的夜叉有什麽感情也純屬扯淡,那到底是什麽促動著心頭的那一份失落呢。


    顧白忽然想起了什麽,正了正衣服,衝文書行了個禮,“還沒請教您老怎麽稱唿?”


    文書微微點頭,自顧自坐到下位,捋了捋胡須,“老朽姓夜,夜靈族人,負責記錄地獄大小事宜,擔任文書一職。在此當差久一點的會叫我一聲夜老,小鬼們一般就叫我文書。閻王殿下隨意稱唿即可,無須太過在意我。”


    顧白心頭活絡一番,這談吐,這氣質,要說這老頭一點本事沒有誰信啊,當下也不敢造次,“夜老,能不能麻煩您給我介紹一下地獄的事情,我這都當上閻王了總不能對這裏一點都不了解吧。”


    “不急,明日過後,如果您還是閻王,老朽自當知無不言,隻是今日恐怕是白費口舌吧。”夜老氣定神閑,說話不急不慢,也聽不出什麽情緒,但是說的也在理上,你顧白明天拍拍屁股把地獄一賣走人了,我這巴巴給你講半天,可不就是白費口舌麽。


    顧白撓了撓頭,幹笑了兩聲,沒脾氣,“那剛才事情,您覺得我該不該跟白無常或是夜叉衛說啊?”


    “無常鬼沒什麽脾氣,殿下可說可不說,至於那個小姑娘,如果你還想活到明天的話,最好不要說。”夜老說著說著忽然看向桌上的雲鶴酒壺,咽了口唾沫,“不知那賈天下帶來的可是雲頂仙釀啊?哎,上一迴喝還是五百年前了,都忘了是什麽滋味了。隻怕是再也喝不著嘍。”


    顧白一個機靈,連忙拿起酒壺送到夜老麵前,“您老喜歡拿去喝就是,迴頭有機會,我再給您弄點過來。”


    夜老眼睛放光,一把接過酒壺,輕柔地摩挲著壺身,又咽了咽口水,“殿下,老朽受人所托,有些話現在還不能說,不過你可以先找夜叉那小姑娘聊聊,最終是去是留問心即可,無須勉強,好了,明日若您還在這地獄之中,老朽自會一一道來。”


    顧白看著夜老走入房內,眉頭皺得都能擠出水來了,“為什麽是找夜叉聊,這夜老話裏有話,雲裏霧裏的,算了就去找夜叉吧。”


    後殿大廳外,白無常恭敬地候著,瞧見顧白走出來立刻迎了上去,“大人聊完啦?下官按界橋的飲食安排廚子準備了一桌酒席,此外還有歌舞等助興節目,就等大人入席了。”


    天空陰雲滾滾看不出天色,整個閻王殿地廣人稀,顧白抬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一臉殷勤的白無常,歎了口氣,“有心了,我現在真沒胃口,不知道夜叉衛在哪裏,我想找她聊聊。”


    “正殿前場練武,可是夜叉衛的脾氣向來陰晴不定,大人用不用我多叫點侍衛一同前往?”


    做出決定之後,顧白覺得心情好了幾分,淡淡一笑反問道:“如果她決意要殺我,多少侍衛能擋得住?”


    白無常扯著嘴角笑了笑,“大人說笑的吧,整個閻王殿所屬的軍力加一起,恐怕也擋不住她,不過拚死個百來號甲士,也許可以讓她與大人同歸於盡。”


    顧白淡然笑了笑,“那不就得了,你也無需陪同,我自己去見她,你不是說她很衷心的麽。”


    “那,好吧,大人千萬小心,對了大人可以叫她的名字,這樣她會稍稍溫和一點,她叫鶯時。”


    顧白衝身後揮了揮手,信步走在精致的木廊道上,口中念念有詞,“鳳樓迢遞絕塵埃,鶯時物色正裴迴。鶯時,陽春三月,春光明媚之時。好聽,這名字好聽,就是不知道人長的怎樣。”


    前場空地,赤紅色的三叉戟上下翻飛,如同一朵紅蓮甚是好看,白衣黑發遊走在紅蓮間,更是賞心悅目。


    顧白站在百米開外,艱難的忍受著揮戟間散發出來的殺機和威壓,用力鼓了鼓掌,大喊一聲,“好,鶯時姑娘好武藝啊。”


    場地中央的紅蓮猛然一顫,隨即化作一道紅練直奔顧白,眨眼間戟尖停在了身前,一股磅礴氣勢噴湧而出,顧白向後踉蹌了幾下勉強才站穩。


    “請閻王殿下注意分寸,稱唿我為夜叉衛皆可,有事可以傳喚,無事請不要打擾我練武。”


    夜叉鶯時語氣清冷,三叉戟在空中旋轉半圈放到後背,同時淺淺行了個禮,轉身就要離去。


    顧白這一天也算是被嚇多了,這次還真沒被嚇到,雖說夜叉鶯時語氣冷淡,但好像真的挺有等級之分的。


    “鶯時,剛才幸虧有你嚇住了賈掌櫃,我這剛來地獄,對這裏什麽事情都不了解,夜老建議我找你聊聊,不知道方不方便。”


    鶯時腳步一頓,伸手握住三叉戟,片刻又鬆開了,“殿下有話便問。”


    顧白麵露喜色,有戲,小跑幾步追上了她,“咱們找個什麽地方坐著聊唄。”


    鶯時一指空場台階,徑直走去,偶有微風拂過,黑發輕輕飛舞,白裙蕩漾,顧白忽然生出一種預感,如此美的背影,聲音好聽,名字好聽,這夜叉一定不會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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