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雙成眼裏凝聚成冰,她極力躲避,仍是沒有逃脫他的手掌。趁著他的嘴唇瀏覽到耳畔的間隙,她吃驚低喝:“秋葉依劍!”

    秋葉依劍雙手捧著她的麵頰,目視著她,初展冰綃之笑:“你躲不掉的,即使你內力沒有流失,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那笑容說不出的驚豔絕倫與勢在必得,他的眼眸蘊含深沉,一掃往日的冷酷無情,鐫刻出篤定不移的風采。

    冷雙成正值驚怒,看也未看,唿唿兩掌朝他空門大開的兩肋交叉拍去。隻聽見低沉悶哼之聲,他竟是不躲不避,生生受了這兩擊,依然牢牢地把她抱在懷裏。

    一接觸到她的身體,全身抑製得痛苦的感情便如洪荒般傾瀉出來——秋葉依劍狠狠地吻住她的嘴唇、眉眼、鬢發、脖頸,隻要是嘴唇觸及到的地方,他無一例外深深地啃噬,全然不顧被鉗製在懷裏之人怒火衝天的嘶吼。

    冷雙成左衝右突,在秋葉依劍懷裏艱難地扭動,想是以前都未被如此對待,讓她簡直失去了冷靜:剛開口欲罵,帶著冰雪氣息的雙唇便乘虛而入,翻江倒海地搜刮她的味道;舉手欲殺,單臂好不容易掙脫出來,卻被他趁勢握緊執於五指間抵死糾纏。

    冷雙成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來,隻得“嗚嗚”的像隻小獸在他唇邊苟延殘喘,鼻端裏充斥的是清淡飄渺的熏香,口腔中嚐到了苦澀微熱的血腥,指腹下傳來了狂亂澎湃的脈搏跳動,冷雙成全身上下,從裏到外都被他火熱纏綿地烙上了烙印。

    呲的一聲,她的長衣被他終究撕下,一隻修長堅韌指尖帶著雪蓮晶涼的手掌觸向了她的胸膛。她被箍緊在他意亂情迷的懷抱中,強烈的情欲噴張讓她驚怒地睜大了眼睛,可她的唇卻吐不出一個字——還被他狠狠地吞噬在口中。

    秋葉依劍微溫雙唇一路自她的眉梢唇角蜿蜒至肩頸,手掌觸及到一朵雛菊般的傷痕時,不禁朝著她瘦削白皙的肩膀輕輕噬咬,隻覺得自身燃起了熊熊大火,就在他發暈地以唇代手撕咬她束縛的裹胸時,他聽見了她竭力冷靜而帶著絲絲顫抖的聲音:“秋葉世子,你是一定要我的身子嗎?”

    淡淡火燭映照下,冷雙成雙肩垂落,睜著寒潭幽深的雙瞳直盯著前麵的空氣,似是一個曆經千番的修道者,帶著一股子倔強冷漠,無語地看著飽受罹難的蒼生。

    秋葉依劍心中大痛,遍身的炙熱漸漸褪去了溫度,雙手仍是舍不得放開她的身子,攬在自己胸前,甚為惋惜地歎了口氣。察覺到懷中之人漸生的抗拒,他緊緊地擁抱住她的腰身

    ,低下頭落在她耳畔暗啞喝道:“別動。”

    冷雙成卻是會錯了他的意思,趁著秋葉依劍沒使手法抓住她的時候,狠狠地拐起手肘,撞開了曖昧冷清的空氣,砰的一聲擊在了他的左肋。

    秋葉依劍又是沒避開,沉悶地受了這式,蹙起了俊秀堅挺的眉,側著身子鬆開了手。

    冷雙成冷冷一笑,直視他迷蒙著情欲與痛楚的雙眸,冰涼涼地開口:“世子此刻身子骨也不大健朗啊。”

    秋葉依劍抿著淡紫的唇,身軀慢慢直起,狹長鳳目中泛著瀲灩波光,平穩說道:“初一,我不比你好過。”語氣抑鬱低沉,與平時的冷漠矜貴大不相同。他仔細而貪婪地注視著麵前之人冰涼如水的容顏,心裏抑製不住長長的歎息:她想個方法擺脫我後,察覺到我也受了內傷,竟然大義凜然地威脅我,再動手她就掙個魚死網破。

    冷雙成盯著他又是森森一笑,居然學著初次被他嗬斥更衣那般,慢慢地揚起雙手:“主人不親自動手嗎?”

    秋葉依劍默默地注視她半晌,心思如潮,生受不住終於逸出幾個字:“你這冷酷的……”話音一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冷著臉垂手離開。

    待至秋葉依劍側影完全從窗欞外消失,冷雙成才重重地跌坐在椅上,虛軟無力泠泠滲出汗水。——她這才發覺汗濕重衣冰冷如蟄。

    ……………………………………

    旭日東升,天朗氣清。雖不是惠風和暢,雨後初霽,都城卻迎來了第一個如此和雅天氣的節日——元宵。大內前自歲前冬至後,開封府絞縛山棚,立木正對宣德樓,遊人已齊集禦街兩廊下,等待晚間夜市的嬉戲。

    葉府上下一片忙碌喜氣洋洋,來往仆從路經公子府閣門外時,均報之一笑。平易近人的冷雙成自是迴以微微一笑,目送來人後,仍是紋絲不動地立於閣外。

    銀光一身新衣,急匆匆地自遠方趕來,走至冷雙成身前時,抬首一揖:“初一,公子怎麽樣了?”

    冷雙成見著他,眼中微亮:“老太醫在裏麵診治。”見他擔憂的臉色,心中隻是冷笑:那麽乖戾的人,會有什麽風寒?

    銀光抬頭看向密不透風的閣裏,口中焦急說道:“怎麽還不出來,府裏又沒個照應的人。”

    冷雙成心中一動,問道:“白總管呢?”

    “說來也奇怪,白總管自昨晚後,就這樣不見蹤影了。”看了一眼冷雙成後,銀光又吞吞吐吐地說,“白總管的貼

    身丫鬟替她掌燈進了公子寢居後,晚上就再也沒見她迴來。”

    冷雙成心中一怔,暗自揣測白璃的去處,一時之間沒有言語。

    銀光看向冷雙成,似是忍耐許久,才輕聲詢問:“初一,你實話告訴我,公子到底怎麽了?”

    冷雙成迴過神來,看著他說道:“那得問你家公子了。”

    銀光打量著冷雙成,見他一身藍色錦緞長服,麵容平靜,沒有絲毫扭捏虛假之色,心中的猜疑就沒冒失開口。“還有個奇怪的事,後院裏那座假山不見了。”

    這個消息比白璃消失更加讓冷雙成驚呆——白璃有可能被秋葉依劍私藏起來,山石砌堆的假山如何運走?難道他暴戾得用假山埋了白璃?那我怎麽沒有事情?吳有的蠱毒怎麽辦?她心裏湧現了濃濃的詫異,迴頭看了下密封的門閣,轉身對銀光說道:“煩勞銀光公子照看下,我去去就來。”

    得到銀光首肯後,她急匆匆地掠向後院。

    曲徑通幽之處,一座方畝大小的池塘赫然顯現。朝陽柔輝灑在一池碧湖上,隨波晃動粼粼璀璨,亮如繁星。岸邊羅列著新春寒梅,冷香襲人。

    冷雙成低首繞迴廊旋走,細細打量,心中一直驚疑不定:假山化為了碎屑灑入了池水中,沉澱見底,但不是粉屑星辰散開,而是大塊大塊被掌風擊落,莫非昨日這裏有一場惡戰?她有些遲疑地立在一處曲橋扶手邊,伸指掠了一點粉塵查看。

    “有什麽疑慮你開口問就行,隻要你問,我就迴答你。”靜寂無風的身後突然傳來一句一字一頓的語聲,讓冷雙成背影有些僵直。她的心裏一凜,咬咬牙,轉身低垂眉目,麵無表情地伏身一禮:“公子。”

    秋葉依劍披著一條對襟相掩的銀色貂裘,裏罩天藍長袍廣袖錦服,一邊淡淡地咳嗽一邊自冷清梅林中緩緩走出。他的身形無比清俊優雅,隻是麵色蒼白如雪。梅香四溢,春暖乍寒,他一路徑直走來,似是將那份料峭清香自遠方帶向了冷雙成,鋪天蓋地襲去。

    冷雙成穩住心神,身子匍匐不動。

    “初一,你的意思我知道,不就是要提醒我要自持身份嗎?”秋葉依劍淡淡地開了口,“可是要看我樂意不樂意。”他最後走到冷雙成身前停下,低頭看著她鋪散開來的黑發:“起來說話,我要看得見你的臉。”

    冷雙成抿了抿嘴唇,心裏惡狠狠地詛咒一句,然後默然起身,不著痕跡地退後兩步站定。秋葉依劍突然伸出手,抓向了她的身子,似

    是早有見地,冷雙成急忙側身避過,仍是隻出一招就被他抓住了發尾。

    ——秋葉依劍根本沒有受多大內傷,我居然現在一招都避不開。

    冷雙成心裏如電般轉過,默默佇立並不作掙紮。秋葉依劍看了一眼她的臉色,仍是自顧自地握住她的發絲,將她拉扯得向了自己胸前。冷雙成如何不明白秋葉依劍心理?她抑製住自己的怒氣,右手唿的一掌冷冷擊出,還是被秋葉依劍給抓住,並且嘴裏還冷淡說道:“輕點,昨天左肋被你拍斷了。”

    冷雙成想了想,開口道:“傳言公子一諾千金,既然公子應允在下侍奉三年,想必公子不會逼在下此刻自盡。”

    秋葉依劍寂然一笑,想是有些怕了她倔強多變的性子,左手鬆開了她的發尾,右手握著她的手腕,帶著她走向橋心樓亭。一當他放了手,冷雙成穩穩地後退幾步,挨著闌幹佇立。

    秋葉依劍看在眼裏,冷漠地坐了下來,凝視著麵前的人影:“有幾句話我要問你,你要如實作答。”見她依然沉默,禁不住出語提醒:“你可是欠了我五句話的。”

    “公子請。”

    秋葉依劍亦沉默片刻,爾後語聲清淡地詢問:“初一叫什麽名字?”

    “冷雙成。”

    “冷雙成”,他默默地念了幾遍,把這個名字就這樣刻在了心間。“祖籍何方?”

    “揚州紅楓渡。”

    話音剛落,秋葉依劍就抑製不住地撇動了嘴角,初露融雪後的春光:“跑來跑去還是我的人。”冷雙成對他一切均不在意均不好奇,自是不去理會他這句話的意思,沉默地等待下麵三個問題,而且她自己也能揣測得出,僅憑這兩點秋葉依劍便可查出自己不是此朝揚州人,至於以後是否再次詢問,那還得看她樂意不樂意迴答。

    秋葉依劍見她充耳不聞的樣子,似是早已習以為常,繼續淡淡地問:“為什麽要偷看楚軒?”

    冷雙成猝不及防,不禁驚呆迴應:“什麽?”

    “慶典上,為什麽要看著楚軒出神?”秋葉依劍一字一字地加重了語氣。

    冷雙成微微沉吟,謹慎開口:“楚公子神韻極像初一故人,兼有光風霽月悲天憫人胸懷,不僅初一,想是見者均有見賢思齊之心。”

    “悲天憫人”,秋葉依劍冷冷重複,眼眸中深沉凝聚成烏雲,“你平日極其不喜多話,居然為了楚軒語出數句,想必楚軒的確有過人之處。”

    冷雙成聽後驚覺這話很熟悉,心裏忐忑不安,甚至有些後悔,好像自己欲蓋彌彰說錯了什麽意思,現在楚軒的命還捏在秋葉依劍手裏,聽他語氣不善,如果稍有不慎,依他陰冷性子,勢必迫害楚軒。她頗為擔憂地抿緊了雙唇,同樣忽視了他重複的“悲天憫人”這個詞語。

    一時之間,水榭裏恢複了寂靜。

    樓亭白雲的交相輝映,靜靜晃悠在碧水清波裏,簇擁了花骨含羞的木芙蓉,林間微風扶搖,抖落梅瓣紛揚灑落,兩道鐫刻般的人影,一佇一坐靜止無言於如斯美景之中。

    秋葉依劍並不知曉他的目光似璀璨夏星那般熱切,他隻是順應本意一直注視著麵前沉默的側影,那流暢的臉龐輪廓,那長長低垂的睫毛,那藏於陰影中永遠沉默不語的容顏,都令他情迷意亂心痛難抑。

    他的眸色又轉為深沉,在察覺自己的失常與混亂之前,他已經伸出手抓向了那方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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