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聶飛。


    將瀰漫在病房中的鬼氣收集完畢,茶多魚並沒有急著離開醫院。


    站在連廊上,看著黑漆漆的夜空,忽然有些感慨,原來這就是獵鬼。將滯留在人間,心存執念的野鬼冤魂超度,將其送入輪迴。


    茶多魚從小就被教育:「人走陽關道,鬼渡奈何橋,井水與河水要分開,最好互相不要幹涉,這是大道,鬼神就是維護大道的安寧。」


    茶多魚將手伸到連廊外麵。


    雨絲打在手心裏。


    癢癢的。


    「到底什麽是大道?」


    「人的安寧還是鬼的有序?」


    「超度真的是最正確的選擇嗎?」


    手心裏的鬼氣絲絲縷縷的糾纏著,忽然之間,當茶多魚在思考大道、超度、安寧以及有序時,這些聶飛留下的鬼氣竟然直接鑽進了茶多魚的身體裏。


    鬼氣順著經絡流轉一圈,最後跑到了靈海深處。


    從小修行的茶多魚,靈海內的靈氣是非常充足的,按照茶家上千年流傳下來的口訣,她早就應該達到通靈之境。可一直以來,茶多魚的靈海,隻見靈氣增長,不見境界突破。


    此時。


    很突兀。


    當那縷鬼氣鑽進茶多魚的靈海時,一枚蓮子形的靈核直接降生。


    心神一陣舒爽愉悅,茶多魚喜上眉梢,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僅僅第二次獵鬼,自己的境界竟然就突破了。


    通靈之境!


    一個真正的鬼神,起碼都是要通靈起步的,茶多魚終於邁出了第一步。


    一場秋雨一場寒。


    這雨,落在茶多魚的眼中,一點都不涼,甜在心頭。


    為了穩固境界,茶多魚一直站在醫院的連廊上,一動未動,直到天色大亮,她才伸伸懶腰,準備離開。


    心情大爽的走下樓,剛好看到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竟然大清早吃雪糕,出於關心,順口說了句:「這麽涼的天,小心吃壞身體,拉肚子可是很痛苦的。」


    小男孩看了一眼茶多魚:「我奶奶活了98歲。」


    茶多魚:「吃雪糕吃的?」


    小男孩瞥了一下嘴:「阿姨,你想多的,當然不是吃雪糕吃的,我奶奶從來不管閑事。」


    說完之後,小男孩頭也不迴的走了,留下茶多魚呆立當場。


    「阿?」


    「阿姨?」


    「臭小子,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像阿姨了?」


    「你才阿姨呢!你全家都是阿姨!吃雪糕吃死你算了!」


    樂極生悲。


    絕對的樂極生悲,茶多魚不斷的深唿吸,調整情緒。她是一名偉大的鬼神不假,可她同樣是一位剛剛過了十八歲生日的花季少女啊。臭美、嗜睡、貪玩、追星、八卦、吐糟,其他女孩該有的,她一樣不少,甚至更多,更敏感。


    茶多魚當然不認為自己的相貌達到了傾國傾城、絕世無雙的地步,可也妥妥的美少女一枚吧,怎麽算也不應該是阿姨輩兒的啊?


    「難道是閑事管的太多?」


    「衰老的太快?」


    「瞎操心操的?」


    「這世界也太不友好了吧。」


    憋著一肚子悶氣,茶多魚直接返迴了奈何茶店,推開門,童謠躺在自己的專屬位置上唿唿大睡,鼾聲如雷。自己的寵物魚龍丟丟,再次消失不見,也不知道找哪隻野貓去談情說愛了。


    實木櫃檯上工工整整的放著四百塊錢。


    「昨晚竟然有客人?」


    「童謠賣茶了?」


    一把將錢抓到手心裏,然後塞進自己的褲兜,有錢進帳,茶多魚的悶氣瞬間消散了不少:「早餐吃點什麽好呢?」


    「老陳家叉燒包?」


    「皮兒薄肉餡十八個褶,想想就流口水。」


    茶多魚對於吃是完全沒有抵抗力的,但凡想到一種美食,就必須馬上吃到,不然她會發瘋的,很多時候,茶多魚覺得自己完全就是在用肚子指揮身體。


    流著口水。


    尋著肉香。


    茶多魚跑了足足三條街,才買到自己今天最想吃的叉燒包,然後心滿意足的往迴走。手心裏攥著美食,方才被嘲笑阿姨的經歷,已經徹底忘掉,忘的一幹二淨。


    用範小猴的話說:「茶多魚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傻妞。」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當茶多魚迴到店裏,打開叉燒包的口子時,童謠瞬間就醒了過來,嗅了嗅小鼻子,嘟嘟囔囔的說道:「好香的味道,是叉燒包嗎?我也要吃!」


    沒洗臉,沒洗手,妝也花了,眼圈更是通紅,但是這完全沒有影響到童謠的食慾。


    三提叉燒包。


    童謠自己就吃了兩提。


    茶多魚噘著嘴:「你也不怕長胖。」


    童謠咽下最後一口:「我失戀了,我餓,當然要多吃點,不然會頭暈的,有沒有熱水?算了,你還是給我沏一杯茶吧,我可喜歡喝你沏的茶了,味道棒棒噠。」


    翻了一個白眼,茶多魚真想抽自己一個嘴巴子:「這交的都是些什麽狐朋狗友啊。」


    往躺椅上一癱,她才懶得大清早沏茶呢:「想喝茶自己倒,我累著呢,一宿沒睡。」


    抹了抹嘴。


    童謠也不在意,上小學時她就經常在茶家裏亂跑,她對這裏熟的很,更沒拿自己當外人。


    沏好茶,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小聲問道:「一宿沒睡?你該不會真把聶飛的腿打斷了吧?雖然我倆分手了,但這樣是不是太欺負人了?教訓教訓就算了,說不定他還會迴心轉意呢。」


    茶多魚說要打斷聶飛的腿,給童謠出氣,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真的就會打斷。從小到大,茶多魚都是說一不二的,從不放空炮,若不然也不會成為全校女生的大姐大。


    茶多魚癱在躺椅裏用鼻子哼了一聲,表達自己的不滿:「你這小妞,吃的叉燒包有點多了啊,早餐是我的,心裏沒點數嗎?屬豬的?吃那麽多!我都沒吃飽!」


    「多魚姐姐。」


    「我最親最好的姐姐。」


    「快告訴謠謠,昨晚到底怎麽樣了?」童謠這小妞別的不行,論撒嬌那絕對是一把好手,能把人生生撒化了。


    僅僅堅持了十秒鍾,茶多魚就說道:「我沒有打斷聶飛的腿,他在騙你,你姐姐童欣也在騙你。因為聶飛得了腦癌,晚期,沒救了,所以他希望你能忘了他,過好自己的生活,就這麽簡單。」


    停頓了兩秒鍾。


    茶多魚又補充了一句:「昨晚他已經死了,我親眼看到。」


    原本很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被茶多魚說的輕鬆寫意,稀鬆平常,聽在童謠耳朵裏就跟開玩笑一樣。


    童謠的表情瞬間尷尬:「你在跟我開玩笑吧,你肯定在開玩笑,我們昨天還見過麵呢。他一點問題都沒有,他好著呢,他沒病。」


    「人死不能復生。」


    「節哀吧。」


    「這就是真相,不願意相信,這也是真相,誰都改變不了。」


    「叮!」


    茶多魚的褲兜裏傳來一道微信提示聲:「姐姐,周末陪我去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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