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邵陽公主先得了信兒,一聽太傅的父母親自前來,也是有些慌了手腳,連忙在巧兒的服侍下換好了衣衫。

    “太傅這般行事,倒是為何?”安巧兒掛心著小主子,便是邊幫邵陽公主梳頭,便忐忑問道。

    邵陽公主歎了口氣:“趕巧遇到了,我那妹妹又是與那太傅置了一口閑氣,倒是生出這麽多的故事。這太傅也是,便是想一出是一出,也是皇族式微,還真是當了聶氏皇姓為普通人家,竟是要仿著平民的府宅求親下聘不成?”

    這時,巧兒手腳麻利地幫著邵陽公主將見客禮服的束帶抽掉,讓裙擺寬鬆,又搭配上一條堆沙的圍巾繞在肩上衝胸前垂下正好遮掩住隆起的肚子,看上去倒也雍容得體。

    到了前廳,邵陽公主抬眼一看,這對老夫妻見了自己立刻站起身來鞠躬施禮,長得倒是慈眉善目的模樣,男的魁梧莊重,女的溫婉端正。這麽比較著看,那衛冷侯的長相倒是隨了母親多一些,但又比那衛夫人出色得多,算是挑著父母的長處了。隻是由於定國侯大人眉眼間的戾氣太盛,大多數人不敢直視,倒是忽略了那絕冠容貌的許多動人之處。

    少了太傅大人,衛氏老夫妻也不知該與這八公主說些什麽,施禮問安後,得了公主的賜座,也不敢坐實,便是臀部搭著椅子邊,規矩地坐著。

    邵陽公主也很無措,閻王爺的父母該是如何款待才好?生怕自己不小心說錯了,給妹妹惹來不自在,一時間,廳堂的的三人默默無語尷尬得很。

    安靜地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太傅大人才姍姍來遲,金冠玉帶,鳳眼發亮,神采飛揚,進來隨意地向邵陽公主微微彎了彎腰算是請安,便對衛氏夫妻說道:“爹娘來得這麽早,不知有沒有用過早膳?”

    衛老爺在邵陽公主麵前且得收著,不好舉起胳膊粗的棍棒,便是憋著氣兒說道:“不早了,我和你娘不餓!”太傅點了點頭,心想也對,一會便是要用午膳的時間了。

    就在這時,邵陽公主小聲說道:“本宮老早便囑咐廚房備下了午膳,也不知二老口味如何,便是葷素搭配著揀選了菜單,不知二老是否有忌口的?”

    衛夫人連忙說道:‘這可使不得,此次前來便是叨擾公主,豈敢在這裏用膳!”

    就在說話間,太傅揮了揮手,一旁的侍女立刻送來了中午的菜單,太傅俊目上下快速地瀏覽了一遍便又添置了幾樣衛氏夫妻愛吃的菜式,還有些聶清麟慣吃的小食,這般的做派倒像他是此間主人一般

    ,看得衛氏夫婦又是一陣難心,愈發在八公主麵前抬不起頭來。

    就在這時,永安公主終於姍姍來遲了。衛老爺身為男子不好抬頭正眼去看公主,衛夫人倒是在從椅子上站起來時,匆匆地瞥了那帝姬永安公主一眼,隻那一眼就讓人的心裏微微一震。

    隻見那公主個頭雖然不高,但身材窈窕,凹凸有致,模樣是從來沒見過的精致。頭梳鸞鳳淩雲髻,皮膚細白瑩亮,兩道遠山眉黛間貼著桃粉色的花鈿,愈加顯得額頭光潔飽滿,一雙大眼不畫而濃,閃著盈盈秋波,直叫人錯不開眼,身上那條緋羅蹙金的飛鳳裙在身後作了鳳尾拖地,半長的袖子露出兩截白藕玉腕,上麵套著幾隻精細的羊脂白玉的鐲子,在行走間偶爾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玉聲……

    那通身優雅的做派豈是小家碧玉的外甥女若珊能比擬的?也難怪兒子玉郎看不上眼了。待到永安公主落座,衛氏夫婦又連忙向當今聖上的孿生親妹請安。

    永安公主隻是坐下了片刻,便是敏銳察覺到了廳堂裏的尷尬,自己的八皇姐是個天生內向的,從來都不是起話題的人,那兩位老夫妻一看也是拘謹受禮得很,倒是不知這樣樸實的一對兒是怎麽生出了妖風陣陣的妖蛟大人的?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衛冷侯則在一旁安閑地喝著茶,待飲了半盞也不見自己的爹娘開口時,便是挑了下濃眉說道:“稟邵陽公主,微臣的父母今日親自來行館拜訪,是想替微臣向公主求親,雖然聖上龍恩,念及臣本性踏實穩妥,待人禮數進退得宜,又是至今未有正妻,與公主也是年紀相當,早有有意招微臣為永安公主之駙馬,但是為了表一表臣迎娶帝姬永安公主的誠意,還是求著父母前來,補全了禮數,待得迴京皇帝再請皇帝頒下聖旨,讓全天下人得知臣愛慕永安公主之拳拳誠心。”

    除了太傅大人玉麵如平常外,在場的其他人聽了這話都是微微有些臉紅。尤其永安公主聶清麟,隻覺得這定國侯大人可真是個敢說的!自己標榜起來,竟是行雲流水不露痕跡,既然是這樣,倒是請了父母作甚?一人便是將那保媒拉纖的行當做得圓滿了。

    衛夫人一聽,這逆子已經是將他們夫妻擠兌到了這步田地裏,不能再沉默不語了。又見自家老爺自顧沉著臉不欲多言,便勉強笑著開口道:“公主金枝玉葉,原不是我等商賈之家所能求娶的,幸得皇上對小兒的龍恩浩蕩,看在他立了些許功勞的份兒上,封侯拜將,隻是不知衛府有沒有這個福澤迎娶帝姬永安公主?”

    這下,便是邵陽公

    主被擠到了牆角,孕婦的情緒不宜波動,若是情況允許,邵陽很想先拽著衛夫人的衣角先淋漓地哭上一場,告訴衛老夫人:太傅大人捏著我聶氏一族的性命,老早便強占了妹妹的清白,若是夫人方便,是否能勸一勸令郎太傅收一收欺男霸女的歹毒,“霸女”也就罷了,莫要“欺男”了。若是娶了永安公主,且饒了皇帝的性命可好?

    可惜情緒未及醞釀,太傅大人如寒芒一般的利眼便飛射了過來,容不得她多想,蚊子一般說道:“太傅愛慕公主的誠心眾人……皆知,若是皇帝恩準,真是一段大好姻緣……”

    聲音雖然不大,太傅也甚是滿意。這番過場後,便是容不得旁人對永安公主的聲譽說三道四,更是要果兒看一看,那葛賊當初強娶,可曾有自己這般禮數周全?

    待過兩天,便是會讓自己的弟弟衛雲誌運上三貨船的聘禮入了京城,大箱的珍寶擺成長蛇浩蕩入宮,讓全天下人看看定國侯迎娶公主的大氣,哪裏會像那窮酸倒灶的狗屁葛府,竟是要搬空了鳳雛宮填補自家的家當!

    因著有皇姐與衛府長輩在場,聶清麟不宜出聲表態,便是粉頰低垂,偶爾抬眼,便看見那衛家老爺微沉的麵龐,心裏微微有些說不出來的忐忑,倒好似小時在皇宮中初入學堂時,生怕自己學得不精,惹來夫子厭棄的惴惴不安之感。

    說了不多時,便是午飯時間。滿滿一大桌的精致菜肴一早便是備下了。邵陽公主坐了一會,就腰酸背痛,因著以前與太傅用膳,被他陡然砸碗嚇出了病根,如今想到要與太傅大人用膳便覺胃痛,借口著疲乏無力,便免了一同用膳之苦。

    待邵陽公主走了後,太傅也是看出自己的父母拘謹著,待侍女們排布下了碗筷,試食完畢後,便示意他們在廳外候著,四人坐定後,便說道:“父親母親不必拘禮,隻當永安是自家兒媳即可,此間無人,倒是不必太過繁文縟節。”

    說著,便先盛了一小碗銀耳藕粉甜羹遞給了聶清麟:“早上沒吃東西,先喝了它墊墊胃。”說著便用銀把的調羹舀了一勺送到了永安公主的嘴邊。

    聶清麟平時嘴刁挑食,太傅真是操碎了心。此次北疆的波折,眼見著養得珠圓玉潤的寶貝又是平白瘦了許多,太傅大人在吃食上更是用心,又素來是個不拘小節的,就算用父母在眼前,也是毫不在意地如平時一般親自喂食。

    聶清麟真是想在桌下狠狠地掐住太傅的大腿,竟是有父母在眼前,就這般狂狼的做派!見美人大眼微瞪了過來,太傅才慢慢放下

    了調羹,轉身泰然地對著衛氏夫婦道:“爹娘請先動筷吧!”

    衛氏夫婦哪裏肯幹,便是請公主先舉箸,自己才肯動筷。

    衛夫人低下頭,真是忍不住一陣的心驚,這坐在飯桌旁的可是她的孩兒玉郎?從小到大,心高氣傲得很,整日與一幫武夫唿朋喚友,倒是從來未見他如此殷勤地對待女子,便是對著自己的娘親,恭敬有餘,卻也不是個貼心伺候茶水的至孝孩兒。如今這個溫柔體貼的,可是被個孤魂奪舍了?

    那邊衛老爺的臉色也是越發的陰沉。

    他年輕時雖視功名利祿如糞土,但是畢竟是讀聖賢之書長大,君子不得誌,獨行其道,無論大隱於市還是小隱山林中,都是不亂紅塵的清高。但君臣尊卑的綱常不容破壞,否則國將不國。

    可是方才,從他的這個不孝子入了廳堂開始,他是分明看到那邵陽公主變得拘謹異常,說話拿捏著分寸,都是看著自家兒子的臉色說話,如今再看兒子對待永安公主的做派,是將這年幼的公主視為囊中之物一般,根本不見身為人臣該有的恭敬守禮。

    看著這公主應該是剛剛及笄不過碧玉年華,容貌已經是傾城之姿,身為皇帝的胞妹是何等尊貴?若非根基深厚的世家子,何德何能求娶這般金枝玉葉的公主?

    必定是那逆子看著公主年幼貌美,便是施了見不得人的手段,依仗著自己手握顛覆朝野的權術強占了皇帝的胞妹,他衛袁德是前世造了什麽孽?竟是生養出了這膽大妄為,不理倫常強占女子的混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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