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了這消息,衛冷侯倒是挺沉穩,聽著阮公公的稟奏,手中寫折子的筆都沒有停下,波瀾不興地問:“惹事兒的奴才處罰了嗎?”

    阮公公立在上書房前低聲說:“那踩了貓的,是太傅四夫人的侍女萍兒,那些侍衛怎麽好……冒犯夫人?”

    衛冷遙皺了下眉,又問:“那惹禍的畜生處置了嗎?”

    阮公公低著頭,接著道:“……那個雲妃倒是立刻就讓自己手下的太監把貓摔死,可……”

    “可什麽?”

    “可皇上說這貓怪可愛的,讓聖上抱迴寢宮了……”

    “……”

    雖然不想見那小兒,可是到底是自己妾室的侍女在眾目睽睽下惹的禍,群臣的眼睛都睜著呢!

    衛冷侯明白自己必須得去看看皇上的傷勢。過過場麵上的話。

    算一算,已經許久沒見到那小兒了,這幾日,他倒是覺得自己並沒有怎麽去想那廢物,每日如往常一樣,按部就班地處理政事,迴府歇息。

    果然,那略微偏離正道心猿意馬也是一時的心性兒,其實就是與那小皇帝相處得多了,不知著了哪門子的邪性。這麽避而不見,聽不到那軟綿的聲音,看不到那雙坦然無謂的眼兒,自然就清明了許多。

    他還是他,那個殺伐決斷、果敢利索的衛冷侯!

    想到這,衛太傅放鬆了心情,起身走出了書房,準備去寢宮盡一下人臣的道義。

    伴著一聲“衛太傅覲見!”衛冷侯邁開長腿進了內室。

    寢宮裏暖意甚濃,香爐裏燃著的也是上好的茉莉中香,清淡的味道甚是宜人,伴在空氣中的還有一縷淡淡的藥香。

    鑲嵌在這美好氣息裏的,是一副愈加美好的畫麵。

    幾日不見的人兒束著發髻,穿著鬆散的便袍,坐在一把軟椅上,潔白的額頭上那幾道紅印子略顯猙獰,甚是不順眼,更加不順眼的……是立在小人兒身後的男子。

    看那年輕男子的穿著打扮,應是禦醫院的太醫,一雙大掌正握著小兒那截雪白瑩潤的脖子大力地摩搓著。

    再看那小兒神情,被這年輕力壯的太醫摸得應該甚是舒服,小口微張,發出細碎的輕吟聲,像碎玉雕成的小鈴兒在風裏翻著滾兒,一下下地撞入耳中……

    那太醫見太傅大人入內,居然也不停手施禮,目不斜視,依然在認真地替皇上按摩著扭傷的脖子。

    倒是聶清麟看見許久不見的太傅陰沉著臉出現在眼前,忍著疼,顫著音兒地說:“張……太醫……啊……且停下來……”

    那張太醫也是個死心眼,皇上是九五至尊,管你是太傅還是太爺,自然要入寢宮內等聖上按完摩再說話。

    這時聽聞皇上說“停手”,隻當是皇上怕疼,受不住了自己的手勁,立刻柔聲安撫道:“皇上且忍一下,馬上就好,現在停手,一會又要重來……”

    說完略鬆了勁道,大掌在那滑嫩的脖頸上繼續親密地揉搓。

    禦醫院派來個甚麽東西!

    冷靜自持的太傅大人心中怒火騰地起來了!高喝一聲“來人!把這沒眼色的太醫拖出去!”

    兩名侍衛立刻進了內寢,架起了一臉茫然的張禦醫一路拖拽了出去。

    太傅一來就發邪風,嚇得寢宮裏伺候的宮女太監們嚇得跪了一地。

    聶清麟見衛冷侯來者不善,有些吃不準他是替尚氏姐妹中的哪個紅顏來討自己的晦氣,但是認真尋思了一番,方才自己扭了脖子後,也沒有怪罪那二位貴人的意思啊?

    難不成是自己被襲時叫得太大聲,驚到了兩位佳人?

    左右也是想不明白,她單手扶著還在發痛的脖子,小聲地替張禦醫開脫:“那禦醫剛入禦醫院,的確是沒有眼色,不懂得禮數,不過醫術倒是甚好,太傅你前幾天脖子不爽利,可以找他按一按……”

    這事兒,也是她從阮公公的嘴裏聽到的,方才阮公公來看她傷勢時,順嘴說了句:“怎麽跟太傅一樣,這脖兒扭著了!”

    本來太傅心裏正惱著小皇帝居然張嘴給那年輕的禦醫求情,尋思著是不是看上了那年輕力壯的美色,可這後一句是實打實地關心著自己,火氣頓時湮滅了不少。

    他的臉慢慢和緩下來,走到皇帝的近前問:“聖上一直未見本侯,怎麽知道本侯脖子疼的事情?”

    “雖然太傅最近事務繁忙,沒能見朕,但是朕卻一心卻是仰慕太傅憂國憂民衣不解帶的精忠之心,常向阮公公問起太傅的安康,聽聞太傅康健,朕用膳也能多進幾碗。”

    受方才大殿上各府女眷精英的熏陶,這頓馬屁拍得是行雲流水。可惜自己擎著腦袋,歪著脖的模樣讓奉承的效果大打折扣。

    衛冷侯看著小人疼得眼圈淚花打轉,卻還在拚命向自己表白心跡,這不倫不類的馬屁居然叫鐵石心腸一暖,之前刻意不見這小皇帝的心思也

    淡了許多。

    他揮了揮手,命宮女太監們全都退下。然後走到了小皇帝的身邊,擎著她的下巴,看了看她額頭的傷口,幸好小貓爪子還嫩,那幾道抓痕倒是不深,就是這小兒的皮膚實在是嬌嫩,雖然抹了藥膏,淡淡的紅痕也腫了老高,看著讓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方才太傅剛發完威,聶清麟也不敢躲開太傅造次的大掌,隻能與太傅四目相對。

    挨得近了些,太傅的眉眼看得更清楚了。

    鳳眼微挑,細細的雙眼皮透著些冷意,挺直的鼻子是少有的端正,就是那嘴唇緊抿,看著薄幸了些,濃黑劍眉又讓這張俊臉英氣十足……

    聶清麟心裏暗歎,要是能單純地欣賞這張臉,而不受到傷害,該是多麽賞心悅目的事情啊!

    小兒的癡態被太傅看在眼裏,看著那張紅潤微張的檀口,要是額頭的傷勢太過礙眼,真是忍不住想要親上一親。

    他警醒地站起來,繞到了皇帝的身後,吸了口氣道:“本侯的推拿功夫也不錯,就替聖上按一按吧。”

    說完也不待皇上恩準,便自將按了起來。

    待到大掌搭上那截脖子,才發現這皇上身上的肌膚真是無一處不綿軟順滑,就連脖子也如一截暖玉令人欲罷不能。

    聶清麟隻覺得自己被一對虎鉗摁住,可那手卻並不用力,而是在脖子上摩挲了一番後,就順著衣領漸往下滑。她心裏的警鍾頓時大作,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衣領,顧不得脖痛,叫了聲:“太傅!”

    可這軟糯的聲音入了太傅的耳中真如撒嬌,衛冷遙再也按捺不住,伸手一把將她攬入了懷中。

    聶清麟微微驚叫了一聲,瞪著眼兒望向太傅,發覺這太傅的眼神又如那林中的模樣。心裏不禁微微一顫:“太傅輕些,朕的脖子痛得很……”

    衛冷遙攬著這小人兒在懷中,心裏那一瞬間真是電光石火。

    原以為冷著個時日,自己對這小皇帝已經是淡了下來,卻不曾想,再見這粉雕玉砌的小人兒,所有的癮頭邪火全都悉數上身!

    可是這次,他卻不想再壓抑自己。

    衛冷侯向來是恣意慣了的,男兒當如此!縱橫殺場,顛覆朝綱,哪個不是隨了他的心,從了他的願?

    嬌寵個男孩又如何?難不成他還要屈從禮教委屈自己不成?

    這懷裏的,雖然是皇家尊貴的血脈,供在寶座上的小龍珠,但是他衛冷侯既然動了心

    思,再觸不可及的寶物,也要乖乖地含在他的口中!

    龍珠兒雖然注定是個廢帝,但是這麽乖乖巧巧的小人兒,將來留他一條性命也不是什麽難事,隻需說皇上看破紅塵,入了那佛堂,照樣可以養在宮裏,坐擁江山,又能嬌寵這可人兒……

    這麽一想,衛太傅糾結了許久的心居然這麽舒展開了。

    “既然皇上說那禦醫手法高明,一會叫他再來給你診治,可皇上你是萬金之軀,怎麽可讓個下賤俗人這麽隨意揉搓,一會讓宮女送來手巾帕子,將脖兒掩住了。再讓那奴才的手爪上來。”

    聶清麟不敢提醒太傅大人的俗手還摸著自己的萬金之軀,隻能逐一應下。

    就在這時,一聲貓叫傳入了殿中,一隻雪白的小貓在怯怯地探頭探腦,剛上完藥的細小的尾巴上還紮著紗布打成的蝴蝶結。

    衛冷侯立刻猜出,這毛茸茸的一團就是那惹禍的種子,目光一冷就想命人摔死了事。可那聶清麟早就看出衛侯神色不對,立刻搶先說:“這貓兒,雖闖了禍,卻不是有意為之,一個小畜生懂得什麽,若為了它而開殺戒,倒是有辱了朕和愛卿為人一場的英明不是?”

    衛冷侯笑看著聶清麟略顯急切地樣子,這小東西,別人提刀要殺他時一派的清冷,如今隻是個短毛的畜生,倒急得像是要了他的性命一般。

    “你喜歡?”

    聶清麟拿捏不準自己是該怎麽說才順著太傅大人的意,進而留那毛絨兒一條性命,猶豫地點了點頭。

    太傅大人這次倒好說話,沒有為難與她,痛快地說:“那就留在宮中給你解悶,隻是以後它要是再傷了皇上的半點肌膚,就休怪本侯不留情麵了!”

    太傅居然這麽給她做皇上的麵子,聶清麟真是有些受寵若驚,連忙眨著大眼兒謝過了太傅。

    衛冷遙也是處理政事未完,便趕了過來,如今瞧著龍珠的確沒什麽大礙,便可放心迴去接著處理政事。於是又緊抱了一下這香軟的龍珠子,努力壓抑住親這龍珠一口的心思,便轉身離開了。

    待到太傅走了,聶清麟沒有急著叫張禦醫,反而是走過去,將那毛絨的一團抱著懷裏,摸著它順滑的白毛小聲說道:“你我還真是有些同病相憐,都是無依靠的,任人擺布利用,在宮中做個可憐的棋子,今日留你一命,可是以後的造化可要看你的了。”

    說完,竟是難得地長歎了一口氣。

    而屋外的太傅卻是這幾日難得

    的神清氣爽,心裏盤算著:如今安西王未除,平西地區排兵布陣,隻待一聲號令。他現在還沒有閑暇享受這柔情蜜意,加上宮中人多嘴雜,太過放縱難免會露出口風,被那有心人做了文章。

    待得這除藩告一段落,他便帶著小皇帝去京郊的別苑狩獵,住上一段時日,到那時,便將這小龍珠按在榻上,恣意縱情一番……

    想到這,禁了欲念多日的太傅大人不禁一熱,熱血下湧,腳步倒是愈發的輕快,隻把跟在身後的阮公公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等到走出了寢宮時,太傅瞟見了那尚雲香帶著侍女萍兒正在侍衛的引領下,朝著自己款款走了過來。

    方才她不輕不重地數落了侍女萍兒一番,但心裏卻很滿意,畢竟是個護主心切的奴才,想那姐姐雲妃看見自己的貓兒闖下大禍,臉色大變,也甚是解氣。倒是動了迴府後,賞賜這萍兒一番的心思。

    說到底,那小皇帝之所以坐在龍椅上,是她的夫君首肯,不過是個擺樣兒罷了,什麽萬金之軀?他的生死還不是太傅說了算?太傅怎麽會因為這點小事兒,卻下他妾室的臉麵?

    可是雖然闖禍的是姐姐的貓兒,但是自己主動來認個錯兒,方能顯出了自己的識大體懂進退。

    “妾身見過太傅大人,方才侍女萍兒不慎闖下大禍傷了龍體,特來向太傅請罪。”尚雲香雖是請罪,可是麵兒上卻是一派輕鬆。

    這時,萍兒馬上接到:“都是萍兒笨手笨腳,不小心踩了雲妃娘娘的貓,闖了大禍,請太傅責罰,隻是……可憐了我們家四夫人,她自小對貓毛就敏感,偏雲妃娘娘沾了一身的貓毛進殿,可憐夫人剛剛止住了噴嚏,又起了滿胳膊的紅疹子,還要受萍兒的牽連在這兒裏等太傅,萍兒真是罪該萬死!”說著在地上含著淚磕起頭來。

    這席話,聽得四夫人又一陣滿意,太傅英明,聽了萍兒的話,就該明白姐姐抱來的這隻小貓包藏了什麽禍心,隻盼著自己現在淒楚可憐的模樣得到夫君垂憐,再續那一夜的柔情……

    尚雲香臉上的笑意未退,便聽到太傅清冷的聲音:“原想著尚府出來的下人應該像個樣子,這麽一看,尖嘴利牙的模樣真是個刁鑽的奴才,滿腦子鑽營,別再帶壞了主子,既然你說自己罪該萬死,那本侯倒是成全了你,來人,拖出去杖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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