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找了謹王妃去說親?”老夫人聽了紫月的話,興奮地眨著眼。


    “是嘉蘭說的,二爺在鄭老夫人壽辰上看好了南郡王的女兒,夫人就出頭找了謹王妃做媒。”嘉蘭是沈忠信身邊的大丫鬟,“……二爺這兩天高興的什麽似的,走路都帶著風,今兒還賞了她一個三兩重的銀角子呢。”紫月笑看著老夫人,“這下好了,二爺若能娶了小縣主,我們府裏以後可風光了。”家裏一個神醫,一個縣主,任誰見了都羨慕。


    老夫人樂的合不上嘴。


    小兒子若真能娶了小縣主,身份上終於壓過那賤人,她也能在那賤人麵前揚眉吐氣了。


    隻是,她眼裏又閃過一絲困惑,“……她真肯出力幫信兒說這門親事?”那賤人一肚子的壞水,怎麽會突然改了性?


    “千真萬確。”紫月點點頭,“你也知道,夫人前日親自去了一趟二皇子的謹王府。”


    甄十娘前天的確出了府。


    “……算她良心沒死光!”老夫人恨恨地嘟囔著,高興之餘又有些擔心,抬頭看著紫月,“二爺到底沒有功名,連個官品都沒有,你說這事能行嗎?”


    對方可是王門嫡女,封了縣主的。


    紫月也患得患失。


    雖然沒有功名,二爺好歹也是紅極一時的大將軍的親弟弟。


    南郡王,會不會答應呢?


    那麵南郡王把頭搖的像撥浪鼓,“我的女兒怎麽能嫁給這樣的人家!”


    “……你沒見沈將軍對沈夫人那股寵勁。”兩次去將軍府,從甄十娘的吃穿用度和小丫鬟的言談間流露出沈鍾磬對甄十娘的寵,南郡王妃打心裏羨慕,她不死心地勸道,“他弟弟也錯不了,一定也會隨他哥哥,對我們香兒好。”歎了口氣,“香兒打小叛逆,就喜歡擺弄機關遁甲,沒一點淑女樣,若真嫁到那種中規中矩的人家,光規矩怕是也受不了,難得能遇到個也喜歡機關的,沈家雖然沒什麽底蘊,可人口也不複雜,嫁過去後,她上麵就隻有哥嫂和一個婆婆,那沈夫人我看著也是個和善知禮的,我們低就一些,他看著我們門檻高也不敢欺負香兒。”


    就這一個寶貝女兒,南郡王妃是打心底不放心,婚事上寧願低就也不肯高攀。


    “……哥哥嫂子好有什麽用?”南郡王爺一哂,“你沒聽外麵怎麽傳?沈老夫人可不是一般的刁鑽,為逼沈將軍休了沈夫人,都敢擊登聞鼓跑到金鑾殿上去,生生地把沈將軍告進了死牢!”看著王妃,“上麵有這樣一個潑婦似的婆婆,我們香兒嫁過去還有好了?”


    “沈將軍不還是風風光光地把沈夫人接迴府了嗎。”南郡王妃小聲嘀咕道,就因沈鍾磬對身染癆病的甄十娘不離不棄這一點,讓她格外欽佩沈家的男人,又見沈忠信一表人才,飄逸若仙,才動了心思,“我們這樣的人家,她敢欺負香兒!”


    “難道你讓香兒嫁過去後也跟她婆婆一樣做潑婦!”王爺瞪了她一眼,“沈夫人雖然名聲顯赫,知書達理,能壓製沈老夫人,可到底是個短命的,她身後將軍府還不知變成怎樣呢,一旦沈將軍再娶個惡婦迴來……”王爺使勁搖搖頭,“不行,不行,我的女兒,絕不能嫁入這樣的人家!”


    更主要的,後位之爭已經進入了白熱化,後宮中最有競爭力的兩大焦點便是沈妃和鄭貴妃,為了女兒登上後位,鄭閣老正四處拉人脈呢,自己現在和沈家聯姻就是徹底得罪鄭家!


    而那麵沈妃有這麽一個母親已經落了下層,這就是說,雖然萬歲現在冷落鄭貴妃,可她卻是最有可能被立為皇後的,一旦她被立為後,五皇子就成了下一代帝王。


    那麽,自己今天的舉措就很可能給南郡王府招來滅頂之禍!


    越想越怕,南郡王直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見王爺態度堅決,南郡王妃也打了退堂鼓,仔細想想也是,常言道,看人看麵,買豬買圈,她看著甄十娘好,隻想著女兒嫁過去不會被虧待了,可甄十娘畢竟命不長,她現在把沈鍾磬調教的像模像樣,把將軍府治理的井井有條,誰知她身後這些都會變成什麽樣,那個沈老夫人也確實不是個東西,以後沒甄十娘壓著她,還不知會折騰出什麽花來呢?


    女兒嫁過去,的確不踏實。


    “那,妾就迴絕了謹王妃?”她有些猶豫。


    “你就告訴她,我們隻這一個女兒,不舍得遠嫁。”南郡王斬釘截鐵。


    想起沈忠信的一表人才,南郡王妃總覺得惋惜,“妾就說香兒還小,等兩年再說吧……”


    “等兩年?”甄十娘聽了心裏就一陣翻騰,“這是不同意了?”


    謹王妃麵色訕訕,“……你放心,你小叔我見過,一表的人才,哪天我給介紹個更好的。”


    關鍵是沈忠信喜歡!


    甄十娘苦笑。


    親自把謹王妃送到垂花門,甄十娘還有些不死心,仗著沈鍾磬和謹王關係深厚,謹王妃為人也豁達,又追問道,“……二弟是真心傾慕小縣主,王妃好歹幫我打聽打聽,到底是嫌我們家世不夠呢,還是因為二弟沒有功名?”若說是因為後位之爭政治原因,從西北屯糧的事一爆發,南郡王爺就等於站在了他們這麵,將軍府和郡王府聯不聯姻,南郡王爺都已經得罪了鄭閣老,以他的聰明,不應該在這上麵死擰才是。


    再等兩年,就是沒把話說死。


    若能知道原因,他們這麵也可以補償。


    看著沈忠信這些日子情竇初開的少年般圍在她身邊嫂子長嫂子短的,她是真不忍心這門親事就這麽黃了。


    謹王妃就歎了口氣,“南郡王妃是我親嬸娘,早知道她就這一個女兒,寶貝的什麽似的,找女婿不挑家世背景功名富貴,隻求對方能一心一意對小縣主,我才敢答應了你。”瞧瞧左右丫鬟們都遠遠地落在後麵,壓倒了聲音,“她是怕了你那個婆婆,對你百般刁難不說,都敢上午門前擊鼓告親兒子,把親兒子送進了死牢,擔心小縣主進門後還不知受都少氣呢,人家好歹是個郡王,可經不起老夫人上午門去擊鼓敗壞名聲。”


    因老夫人兩次午門擊鼓,她刁難甄十娘逼沈鍾磬休妻的事傳遍了上京城,這世上,還真沒幾個人能有甄十娘這樣的氣度心胸,為了兒子,生生地把這一切都默默承受了!


    甄十娘臉色發白。


    的確,若她可以選擇,無論她和沈鍾磬之間有沒有愛,單憑他這個極品老娘,她都不會嫁給他!


    直看著王妃上了馬車,甄十娘才幽幽歎息一聲,一轉身,不由站住。


    沈忠信正靜靜地站在影壁牆邊,深秋飛舞的枯葉飄落在月白色的長衫上,有股說不出的清冷,落寞。


    剛剛王妃的話他全聽到了!


    甄十娘身子震了下,隨即頭也不迴地向前走去。


    有這樣一個母親,不僅是沈鍾磬的悲哀,也是他的悲哀。


    為了促成這樁姻緣,她是真的盡力了,是他和小縣主沒緣份,誰也幫不了他,這個坎,隻有他自己慢慢地跨過去。


    “……竟然因為我擊鼓告了將軍,就不肯將女兒嫁進來?”老夫人震驚的睜大了眼。


    “嘉蘭親口說的……”戰戰兢兢的紅桑有股要哭的衝動,可麵對老夫人凜冽的目光,卻一句謊話也不敢說,“夫人不死心,到了垂花門還追問謹王妃,小縣主為什麽看不上我們二爺,被逼的沒法,謹王妃說了實話……”把謹王妃的話學了一遍,“怕把女兒嫁過來後,你因不滿意再跑去擊鼓告狀逼二爺休了,鬧的滿城風雨的丟人,才一口迴絕了。”


    “怎麽會?”老夫人目光有些傻,“求都求不來,我怎麽會不滿意她?”喃喃地嘟囔道,“我擊鼓是因為那賤人敗壞了門風啊!”


    這怎麽能一樣?


    以女子之身行醫問藥,甄十娘那麽敗壞了將軍府的門風,現在她不也容下了那個賤人?


    她這心胸還不夠寬嗎?


    南郡王爺怎麽會以為她容不下小縣主?


    喜歡都來不及,她又怎麽會容不下?


    這才剛提親呢,她就已經幫她把中饋奪了來,而且已經開始翻箱倒櫃把陳列多年的寶貝都找出來準備送給小兒媳婦了……怎麽竟會這樣?


    老夫人目光直直的。


    突然,她一把推開炕邊的茶杯茶碗,幾下爬到炕邊就要穿鞋下地,“不行,我得去找南郡王爺說說,我歡喜都來不及,怎麽會虐待他女兒……”早忘了讓丫鬟伺候,嘴裏嘟嘟囔囔的,眼睛四處找鞋穿,茶杯茶碗叮叮咚咚地滾出老遠,摔在地上,茶水流了滿炕滿地,衣服濕透了大半麵,老夫人卻全然不覺,隻一味地嘟囔著……


    嚇得紫月一把抱著老夫人,“您千萬別衝動。”見老夫人傻傻地看過來,紫月放緩了聲音,輕柔哄道,“說親哪有一次就成的,人家好歹也是個縣主,身份在哪,怎麽能一說就成,總得我們一求再求給足了麵子,才肯答應。”


    “真的?”老夫人眼裏有了一絲光彩,“我們再去求就能成?”掙脫紫月就要下地,“我立即就再去求,給足他們麵子,也正好把這件事說開……”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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