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去後院坐了一會兒。”甄十娘來到炕邊,拿起壺給他杯裏續滿了水。

    沈鍾磬喔了一聲,便沒再言語,又端起杯慢慢地喝。

    靜坐了一會兒,甄十娘看看漏壺快酉時了,就輕聲問,“將軍餓了吧,妾去準備晚飯?”

    “去吧……”沈鍾磬抬頭掃了眼漏壺。

    趁甄十娘來到廚房,秋菊悄悄告訴她,“……榮升說他和將軍打探了一下午,也沒打聽到簡大夫去了哪裏,將軍非常失望,所以心情才不好。”

    甄十娘心撲通撲通一陣亂跳,還好,她未雨綢繆,及早掐斷了簡大夫的一切線索。好半天才平靜下來,不動聲色問道,“……你沒問問榮升他找簡大夫幹什麽?”

    “蕭大人說簡大夫會配麻沸散,將軍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想高價購買秘方?”秋菊好奇地看著甄十娘,“麻沸散是幹什麽的?您……”想問您真會配嗎?瞧見冬菊正看她們,秋菊又閉了嘴。

    “我也不知道。”甄十娘把切好的青稞扔進滾油中,撕拉一聲爆起一股青煙,手上使勁地翻炒著,甄十娘心也像燒開的滾油般翻騰。

    他找麻藥秘方幹什麽?

    是給部隊將士用嗎?

    正確銀子的時候,這現成的財路,值不值得她冒險一試?

    想到大正月裏沈鍾磬一定吃夠了油膩,甄十娘就沒再做大魚大肉。酥油炒青稞、香辣雙椒魚、爽口蘿卜絲、脆皮香椿、臘肉炒蕨菜、鮮滑香菇鮭魚球,六個清清淡淡的小菜端上來,沈鍾磬眼前就是一亮。

    一頓可口的晚飯,沈鍾磬心情立時好了許多,撤去桌子,沈鍾磬拍拍炕沿招唿甄十娘過去坐。

    原想去廚房安排明天的早飯。見沈鍾磬招唿她,知是有話要說,甄十娘就在炕沿邊坐下來。

    沈鍾磬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遞給她。

    “什麽?”甄十娘疑惑地接過去,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沈鍾磬這是給她壓歲錢!

    禮貌性地打開,不覺眼前一亮,是兩張三百兩的銀票。

    開藥房的本錢有了!

    正打瞌睡呢,就有人送枕頭來了,“謝謝將軍。”甄十娘會心一笑。

    與她一貫的淡淡笑容不同,這笑意直達眼底。美麗的瞳眸閃閃發亮,恍如衝破霧瘴的朝霞,光芒璀璨,整個屋子一瞬間都明媚起來,令沈鍾磬眼前大亮。他一時竟看癡了去,“她笑起來

    真美。”恍然間,她以往臉上掛著的根本就不是真心笑容。

    不過幾百兩銀子,他也是怕他不常來,院裏驟然添了這麽多人,她遇到急事手裏沒個應對,才以這種方式給她。不想,她竟會高興成這樣。

    她是真容易滿足啊。

    沈鍾磬不由想到,下次給一袋金豆子她會怎樣?

    突然間,他很想試試。

    她就剩兩年的光陰了。他希望能盡他所能讓她每天都笑的這樣開心。

    “你最近可有瞧過簡大夫?”趁她高興,沈鍾磬問道。

    “沒有……”甄十娘思緒還沒從興奮中迴來,目光一直盯著手裏的銀票,眼皮都沒抬。“就是以前開的方子,妾一直用著。”好像才迴過味來。抬眼看著沈鍾磬,“將軍怎麽突然問起她?”頓了頓,“將軍若想找她可以去瑞祥藥鋪問問,這梧桐鎮上,隻有李掌櫃夫婦認識簡大夫。”

    “他早就離開梧桐鎮了。”靜謐的氣氛讓沈鍾磬放下所有心防,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悵然,“瑞祥藥鋪連簡記阿膠都停賣了。”

    “怎麽會?”甄十娘一臉驚詫。

    心裏卻暗暗慶幸她早從秋菊嘴裏知道了他找簡大夫的事兒,否則,被他這麽驟然問起,非露馬腳不可。

    沈鍾磬歎息一聲,“整個梧桐鎮竟沒人知道他的去向。”就好像忽然間就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似的,竟讓他無從尋覓。

    甄十娘低頭給他杯裏蓄滿茶。

    也許他是真的憂心軍中將士的疾苦,可甄十娘琢磨了一下午,這件事情她無能為例。

    沈鍾磬突然坐直身子,把茶杯往旁邊一推,“夜還長著,你去把圍棋拿來。”萎靡之色一掃而空。

    甄十娘呆了好一會兒,才明白沈鍾磬這是要和她下棋,忙迴頭招唿秋菊拿棋盤。

    甄十娘怕冷,秋菊索性就放了個小炕桌,鋪好棋盤,又給甄十娘倒了一杯溫開水,垂手立在一邊。

    沈鍾磬目光落在黑子上,心裏一陣猶豫。

    下棋和帶兵打仗一個道理,不能因為對方個子小就輕敵,知道自己實力不行,就絕不能故作姿態,一定要利用一切機會搶占有利地勢,出其不意製敵於先。

    他棋藝不如甄十娘,隻有執黑子搶先手勝算才更大一些。

    可是,她畢竟是個女人……

    正猶豫著,甄十娘已率先撿起一粒黑子落在左星角。

    沒了選擇的機會,沈鍾磬失笑地搖搖頭,隨手拿起一粒白子跟著落了下去。

    看出他的猶豫,甄十娘才不著痕跡地替他做了決定,一邊落子,她心裏還在想著,男人都好麵子,尤其他還是一頭特大號的沙豬,輸給女人一定很丟臉吧,她怎麽能不著痕跡地讓他兩手,誰知沈鍾磬一上來就步步緊逼,一路殺招,那副全神戒備的表情完全沒把她看成一個女人,直逼的她險象環生,隻一晃神,一條大龍差一點就被吃掉。

    餘光瞧見他嘴角竟浮起一絲笑意,甄十娘心裏頓時火氣上湧,這些天來受的氣一一浮上心頭,她使勁咬了咬牙。

    憑什麽讓他。

    他既然瞧不起女人,就讓他瞧瞧女人的厲害,她倒要看看,輸給一個女人,他會是一副什麽樣的表情。

    出乎甄十娘意外,被她殺得一敗塗地。沈鍾磬並沒有想象中的尷尬和惱羞成怒,隻是臉色有些漲紅,自動擺好棋盤要求重來。

    連下了幾盤,甄十娘終於知道簡武那下起棋來六親不認,輸了就玩賴的臭屁棋風隨誰了。沈鍾磬雖然不玩賴,可他這不依不饒的性子實在讓她頭疼,看看已經快亥時了,甄十娘到底讓了他一盤。

    甄十娘收拾棋盤,沈鍾磬突然沉默下來。

    該休息了。他做了這麽多,她一定也能猜到他的心意了。

    撿的那麽慢……她是想留下來卻不好意思,等著他開口挽留吧?

    既不打算和離了,按理今天晚上就應該讓她留在這屋裏,若是以前他也不會多想。可是,現在心裏隔了一層愧疚、虧欠,再讓他主動開口留下她,他總覺得怪怪的。

    沒有感情……卻……還要對她溫柔體貼……他有種赤裸裸的賣身還債的感覺。

    甄十娘卻不知道沈鍾磬心裏的這番天人交戰,她一向喜歡這麽慢慢地收棋,撿棋和下棋一樣,隨著棋盤上棋子一粒一粒地減少。就會出現不同的棋勢,她尤其喜歡親眼看著這種瞬息之間千變萬化的奇妙感覺,收完最後一粒黑子,感覺屋裏特別靜謐。她下意識地抬起頭。

    正對上沈鍾磬來不及收起的目光,不似她熟悉的冰冷,竟……好似很溫潤,裏麵夾雜著一股說不出的情緒。甄十娘心沒由來一陣慌亂……

    “將軍該休息了。”迅速收起棋盤,“妾叫冬菊過來伺候您洗漱。”

    望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沈鍾磬有些驚愕:

    她是他的妻子

    ,難道她不是渴望與他同床共枕嗎?

    臉色慢慢地漲得紫紅:

    她,竟躲著他。

    ……

    安慶侯眉頭緊鎖地搓揉著一對暗綠色和田玉福壽球,“……皇後還沒有查出是誰動的手?”

    “秀珠傳信說……”管家平福點點頭,“那日負責沈妃娘娘膳食的公公和熬製蟹黃羹的宮女都已畏罪自殺,皇後娘娘被解禁後暗中追查了幾日,所有線索早都被人掐斷了。”

    秀珠是皇後娘娘的貼身女官。

    “所有的線索都掐斷了?”安慶神色一凜。

    後宮中誰這麽大的能量和手段,竟敢同時設計毒害統領後宮的兩大實權人物——皇後和鄭貴妃,而且還處置的滴水不漏,連貴為六宮之主的皇後都查不下去?

    漸漸地,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色。

    “……沈妃娘娘滑產已經成了一樁無頭公案。”平福偷偷覷著安慶侯的神色,“皇後娘娘聽說您為了救她竟被迫答應了六公主和親之事,哭暈了幾次。”

    “侯爺……”一直端坐不語的薛夫人聽了眼淚就掉下來,“侯爺再想想辦法,無論如何,絕不能讓六公主嫁入那北方苦寒之地,丟盡我們薛氏一族的臉麵!”

    安慶侯一陣心煩。

    正要開口嗬斥,小丫鬟進來迴話,“……鄒閣老來了。”

    安慶侯眼前一亮,“……帶他去書房。”

    “……昨天夜裏壽和宮走水,萬歲剛下旨免了鮑承安的禦林軍統領之職,暫由沈鍾磬的副將趙騰代替。”鄒誠接過茶,看著安慶侯揮手打發了小丫鬟,開口說道。

    因一直稱病,安慶侯隻初一進宮給萬歲拜了年,之後便一直窩在候府修養,聽了這話,他臉色微變,“鮑承安被免了職?”又不可置信地追問道,“這才大年初三,萬歲就開了殺戒?”一瞬不瞬地看著鄒誠,隱隱地,他心中泛起了一股無邊惶恐。

    他與鮑承安結盟不過幾天,萬歲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大年初三免了他的職,這意味著什麽?

    如此下去,待六公主出嫁後,這大周還有他薛義的安身之地嗎?

    ps:感覺不太好,改來改去的總不滿意,才發上來。嘻嘻,沈大將軍想主動獻身報恩了,可我家十娘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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