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紀懷鋒等人就是朱安的手下,奉旨保護甄十娘母子,一共七人,正想著怎麽混進祖宅,聽說甄十娘要招護院就托了梧桐鎮官府幫忙,見他們竟拿了內廷的推薦信,官府哪敢怠慢,立即給找了梧桐鎮大戶孫百萬作保。

    人就是官府介紹的,李長河拿文書去官府自然什麽也沒查出來。

    “是什麽人做的?”驟聽有人刺殺甄十娘,沈鍾磬驚出了一身冷汗。

    “安大人正在查……”紀懷鋒搖搖頭。

    她一個弱質女流會得罪誰?

    沈鍾磬眉頭緊鎖,考慮要不要自己再派些護衛過來。

    “將軍放心,有屬下在絕不會讓夫人……”紀懷鋒硬生生吞下少爺兩字,“有事。”

    也是,有他們在這兒,自己再另派護衛倒小氣了,大有監督萬歲的意味,想通了此節沈鍾磬就一抱拳,“就有勞紀賢弟了。”

    紀懷鋒臉色古怪。

    他兒子叫自己大哥,他又叫自己賢弟,這算什麽?

    正不自在,見沈鍾磬扔過二張千兩銀票讓買酒喝,不覺怔住,“將軍……”

    他們這些侍衛,奉旨辦事到哪都有賞,已不足為奇,可大都百十兩而已,尤其像沈鍾磬這樣的紅人,巴結都來不及呢,能得他嘴上讚一句都是稀罕。

    如今他竟然一出手就是二千兩!

    黃鼠狼給雞拜年,非奸即盜。

    他是有什麽事兒求自己?

    難道……

    想起他聽到有人刺殺甄十娘時煞白的臉色,紀懷鋒冷汗刷地落了下來;外麵都風傳他心儀安慶侯府十小姐的美貌已久,大有停妻另娶之意,誰知萬歲突然下旨讓他攜妻參加上元節宮宴,一潑冷水澆熄了他所有幻想。

    可是,若甄十娘突然暴病而亡呢?

    感覺手裏像抓了塊火炭。紀懷鋒十指都微微發顫,險些把銀票扔出去,他連連搖頭,“將軍使不得……屬下隻是奉命行事而已,無功無德,怎敢受將軍如此大恩……”使勁要把銀票塞迴去。

    “紀賢弟休要客氣……”沈鍾磬隻隨意往外一推,紀懷鋒竟再動不得分毫。

    “將軍……”他臉色漲紅。

    “你放心,銀子也不是讓你白拿的……”沈鍾磬坦然說道,“夫人身體孱弱,又命運多舛……”好似很不習慣在人前說這些。他聲音有些幹澀,突然果斷道,“我不能常常過來。以

    後這裏外院的瑣事還要賢弟多操些心,夫人這裏有什麽事情,我也能及時知道。”

    見不是要他們監守自盜暗殺甄十娘,紀懷鋒就舒了口氣,暗道。“看來傳言不實啊,他往這兒添置家具並非因聖旨之故做給萬歲看,他是真的關心夫人啊。”就拿著銀票猶豫起來。

    “我說兄弟,都是吃皇糧的,你們也別太拿自己當迴是了。”見他還猶豫,榮升快人快語道。“雖說萬歲隻是讓您保護大奶奶,可這院裏都是弱質女流,有些事情咱們看見了能伸上手就幫一把。別光看著笑話……連對子貼歪了都不吱聲……”飄了眼牆上的哪吒鬧海圖,榮升把後麵的話咽了迴去。

    再說下去,就有質疑甄十娘眼光之嫌了。

    餘光瞧見沈鍾磬也正看牆上的福字,好似還跟著點了點頭。

    紀懷鋒這個冤啊。

    心道,“什麽是我們不吱聲?吱聲也得好使啊!……這都是你那寶貝兒子幹的。你找他去啊,沒把那幅五娃鬥蓮圖貼在迴廊裏膈應你。算你眼睛有福!”紀懷鋒臉色由白變紅,又變的紫紅,嘴唇動了又動,到底沒有說出這些都是沈鍾磬的寶貝兒子簡武簡文的傑作來。

    聽到紀懷鋒等人出去了,甄十娘接過冬菊備好的茶推門走了進去。

    沈鍾磬正低眉沉思,五指輕輕叩打著桌案。

    “將軍,茶沏好了。”甄十娘一邊倒茶,目光偷偷打量著沈鍾磬的神色。

    並沒有什麽異常。

    沈鍾磬抬起頭,見她還站著,就接過茶杯,“……你坐吧。”

    “……將軍也覺得他們不妥?”甄十娘在他對麵坐下,試探道。

    沈鍾磬一晃神,不解地看著甄十娘。

    “那天……”想起那天是不是進來賊了尚無定論,不好武斷,甄十娘聲音頓了下,“因急著用人,又是鎮上的大戶孫百萬推薦的,妾就雇下了。”她話題一轉,“妾這兩天觀察,他們好似都有些身手,看那行事作風也不像尋常人。”她看著沈鍾磬,“若將軍也覺得不妥,妾這兩日就尋個機會把他們辭了。”

    他們本來就不是尋常人!

    沈鍾磬很驚訝甄十娘不懂武功竟還有這麽敏銳的目光,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說道,“我剛剛也試過了,他們都有些功夫底子。”

    “將軍……”甄十娘坐直了身子。

    她那天看見紀懷鋒抱著簡武貼小旗就一直心驚膽顫的,

    不想他們竟真有背景。

    “一般大戶人家的護院都會兩下子,這沒什麽特別的。”沈鍾磬含糊道,“是他們的師承和我還有些淵源,都是托底的人,你隻管放心用便是,嗯……”他想了想,“以後他們四人的月錢我會從外院直接撥,你就不用管了。”

    聽說他們和沈鍾磬還有淵源,甄十娘就放了心。

    隻是,甄十娘又皺皺眉,不是自己給發工錢,他們會跟自己一條心嗎?

    “他們的契約是和妾簽的。”甄十娘略一猶豫,委婉道,“妾這兩天看他們都有些桀驁不馴,若……妾怕使喚不了他們。”

    桀驁不馴?

    沈鍾磬哭笑不得,大內侍衛給你看家護院,你還想讓他們像隻溫順的貓?

    把老虎打成貓可能就是說的這個吧?

    眼睛閃過紀懷鋒四人小貓似的被甄十娘支來支去的情形,沈鍾磬突然童心大起,他扳著臉說道,“哪有那麽多說道,該做什麽你隻管安排。若不聽話直接攆出去!”都是萬歲的侍衛,他們天不怕地不怕,隻有這一招能整治得了紀懷鋒。

    若真被一個女人給辭退了,傳出去,他在萬歲跟前也抬不起頭。

    這家夥永遠不懂得尊重!

    溫婉的提議就這麽被拒絕了,對於沈鍾磬這冰冷的霸道,甄十娘已經麻木,不會再像以前那般憤怒,她溫順地應了一聲,端起茶小口喝起來。

    他們隻是上下級。沒有幾個員工會傻到去向老板要尊重。

    很滿意甄十娘的溫順,沈鍾磬不覺細細打量起她。

    她穿一件湖青色素麵交領薄襖,瘦削的臉龐白皙如瓷。一雙尤其顯大的明眸微微眯著,烏黑的瞳仁隱藏在一片氤氳中,似是總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溫溫淡淡的,寧靜而祥和。

    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清香。忽然間,他感覺,在她身邊隻這麽靜靜地坐著,心便格外的寧靜。

    感覺被一束目光緊緊地盯著,甄十娘抬起頭。

    四目相對,沈鍾磬有種被人抓了現行的尷尬。他臉色微微發熱,目光卻沒移開,就勢說道。“若這麵丫鬟實在不好買,就讓榮升看看在上京城給你挑幾個吧……”

    沒說從將軍府給她撥人,這讓甄十娘很心安,想起自己有手有腳,根本用不著這麽多人伺候。她有些猶豫。

    沈鍾磬畢竟不是一個很好的溝通對像。

    斟酌了半天,甄十娘

    還是打算試一試。“妾喜歡靜,不想那麽多人伺候……”

    話沒說完,便被沈鍾磬打斷,“院子這麽大,二十幾個人不算多!”多些奴才伺候,她也少受些累好好養養身子,說不定命還能長些。

    甄十娘無語,她真快成打不死的小強了。

    屢敗屢戰!

    沈鍾磬想了想又道,“你怕鬧,就把他們都安排在後院不準過來便是。”想起後麵還有池塘,沒男人到底不行,“……你嫌丫鬟多,就給你換幾個小廝吧。”正好幫著清理池塘打掃後院,幹些粗重的活計。

    “……後院哪有地方?”甄十娘蹙起眉頭。

    統共四間房,簡武簡文就占了兩間,一間廚房,總不至於讓這些人男女混住,睡通鋪吧?

    “……池塘西麵不是還有兩排房子嗎?”他還記得,小時候家裏雇的長工都住在哪兒。

    甄十娘好半天才想起來,“都多少年了,早就不能住人了。”

    當初她還想租出去呢,一來那些房子漏得厲害,翻修要花很大一筆銀子,二來她也擔心院裏人多事雜,不管怎麽說,她這俱身體的確有些姿色又孤兒寡母的,一旦被惦記上得不償失,便閑置了下來,一來二去的,好像有幾間外牆都倒了。

    倒成全了簡武簡文,常常帶著一群小朋友在那兒藏貓貓。

    “不能住人了?”沈鍾磬有些吃驚,想到這院子是該好好修修了,騰地站起來,“我去看看。”按說這是後院的事兒,還犯不上他操心,可她那眼光……他實在不敢苟同……還是他多費費心吧。

    見他說動就動,甄十娘忙起身伺候著披了鶴氅,戴了帽子,又迴身去拿衣服,“妾陪將軍吧。”

    外麵冷,她身體又不好,沈鍾磬正要拒絕,迴頭見她已經披上他讓榮升送來的那件銀狐皮大氅,雪白的銀狐毛襯著臉色格外的嬌俏,心神一震,下意識地點點頭。

    “這些籬笆都拆了,還有那些豆角架……”一進角門,沈鍾磬就開始指指點點地吩咐榮升,“一開春你就找工匠過來,在這裏搭建個抄手遊廊……”迴頭看著甄十娘,“你的那些雞呀,鴨的都挪到池塘裏養去,這裏騰出來修花園……”

    甄十娘笑著點頭,心裏在想,“把小雞扔池塘裏養,不知會不會遊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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