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也幹活?”榮升眨眨眼,以為聽錯了,“你們曬那麽多蘿卜條幹什麽?”

    那排架子可不是一般的大,要曬滿了得切多少蘿卜啊,榮升隻看著就發竦。

    “小姐身子不好,都不舍的讓她幹活。”秋菊接過榮升遞下的空蓋簾,少有地歎了口氣,“隻大家都忙,小姐的刀功又最好,若換我和喜鵲姑姑,那個架子兩天也未必能切滿……冬天沒菜吃,我們就靠這些蘿卜條泡鹹菜。”炫耀道,“小姐做的皮幹菜可好吃呢!”拍淨蓋簾上的碎渣,秋菊一抬頭,見榮升看著自己身後發呆,就扭過頭,“將……將軍迴來了。”不知什麽時候,沈鍾磬正站在他們身後。

    雖然長相英俊,但對於這個麵色冷峻,渾身散發著一股無形氣勢的冷麵將軍,秋菊打心裏有些害怕。

    “將軍一早去哪了?”迴過神兒,榮升縱身跳下梯子。

    “就是這兒嗎?”正說著,一個身穿灰布短衣的樵夫背著一大捆柴禾走進來,“柴禾放哪兒?”

    沈鍾磬就看向秋菊。

    “將……大爺去買柴禾了?”榮升有些錯愕。

    “奴婢去叫小姐。”迴過神,眼看著門口陸陸續續還有人往這兒送柴禾,秋菊聲音裏都帶著一股喜悅。

    有這麽多柴,她以後再不用起早上山打柴了!

    省下功夫還可以多撿一趟蘑菇。

    剛一轉身,就被沈鍾磬叫住,“不用!”他可不想讓甄十娘麵對這些粗陋的樵夫,“你隻告訴他們柴禾放哪兒,讓榮升安頓便是。”迴頭吩咐榮升,“看著把柴收好,把銀子付了。”說完,抬腳就進了屋。

    甄十娘正坐在廚房地上切蘿卜,這一會功夫,她已經切了一大盆。

    “你一冬天就吃這蘿卜條?”正低頭切的認真,沒提防身後一道冰冷的聲音,甄十娘一哆嗦,險些切到手,她錯愕地抬起頭,沈鍾磬正皺眉看著她。

    這人怎麽像貓?

    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早晚被他嚇出心髒病!

    想起這一早就被他嚇了兩迴,甄十娘在心裏狠狠地嘟囔了句,放下刀站起身來,“將軍迴來了,妾這就擺飯。”

    身子虧血,血壓本身就低,甄十娘平日坐久了,都是慢慢站起,今日被沈鍾磬一嚇,又突然站起,隻覺得腦袋一陣暈眩。

    見她身子踉蹌,沈鍾磬一把扶住她。

    腦袋暈沉沉的,甄十娘胡

    亂抓住個東西,全沒想是什麽就依了過去,一早沒吃飯就幹了一通活,隻這一會兒功夫,她便出了一身虛汗。

    “身子不行,這些活就別幹了。”沈鍾磬聲音難得地軟。

    “小姐,小姐……”甄十娘剛緩過一口氣,秋菊興奮的聲音就從外麵傳來,“將軍把集上的柴禾都買了迴來!”西角的柴垛跺滿了不說,後院還起了一小跺,足足夠她們燒一年的了。

    說著話,秋菊一抬頭,正瞧見甄十娘依在沈鍾磬懷裏,沈鍾磬正輕柔地摩挲著她青紫的下巴,秋菊臉色騰地漲紅,“奴婢什麽也沒瞧見!”她迅速背過身去。

    這傻丫頭。

    被秋菊逗的想笑,甄十娘迴過神才發現自己竟曖昧地倚著沈鍾磬懷裏,她猛一把掙脫他,“……對不起,妾不是故意的。”

    本就是夫妻,她站不穩,他扶她一把也正常,怎麽竟嚇成這樣?

    見她受驚兔子般躲開自己,沈鍾磬眼底瞬間閃過一絲惱意,他臉色一沉,轉身進了洗漱間。

    擦擦額頭的細汗,甄十娘努力平複了一下心跳,招唿秋菊,“……把爐上的水壺給將軍拎進去。”

    秋菊笑嘻嘻地跑過來,輕快地應了聲,“是!”看向甄十娘的眼神都帶著一股飛揚。

    看著她一臉欠揍的模樣,甄十娘就白了她一眼,轉了身去收拾飯菜。

    流浪兒出身,秋菊可沒喜鵲懂那麽多大府內等級森嚴的規矩,她對沈鍾磬的懼怕隻是源於他身上時不時散發出來的那股煞氣,此時看到他一大早竟買了這麽多柴禾迴來,秋菊就覺得他也沒那麽可怕了,他和她家小姐一樣,都是外冷內熱的人,給他倒了熱水,就站在地中央偷偷看著他英俊的背影,越看越好看,感覺她家小姐真有福氣,就信口說道,“真想不到,您原來還是個赫赫有名的將軍,小姐一直不提,奴婢還以為……”

    甄十娘和喜鵲從來不跟她提武哥文哥的父親,兩年來秋菊一直以為她家小姐是個死了丈夫的人,話到嘴邊,才想起這話不吉利,忙又咽了迴去。

    早就感覺背後有人盯著自己,沈鍾磬最討厭小丫鬟不守規矩,正要攆出去,聽了這話,心一動,脫口問道,“……大奶奶從來不說她有夫君嗎?你以為什麽?”

    以為她還是黃花大姑娘嗎?

    不知為什麽,一想到這個,沈鍾磬眼前就閃出甄十娘一大早就和一個大男人談笑風生的情形,剛消下去的惱火騰地又竄上來。

    怎麽會兒?

    兒子都那麽大了,說沒夫君誰信?

    秋菊眨眨眼,剛要頂迴去,想起甄十娘特別交代絕不許提簡文簡武的事兒,嚇的吐吐舌頭,心說好險,果真說漏了,小姐非剝了她的皮不可。

    “怎麽?”見她不說話,沈鍾磬就停下撩水的動作,迴過頭來。

    “奴婢隻知道小姐有夫君,卻不知道是您……還以為……以為……”秋菊聲音低了下去,拿眼偷偷覷著沈鍾磬的神色,“小姐是……死了夫君的人呢。”

    感覺周圍溫度驟然降低,那股令她害怕的煞氣又迎麵撲來,秋菊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正準備撒腿跑,卻聽沈鍾磬又問道,“……你是什麽時候來這兒的?大奶奶什麽時候得的血虛?怎麽得的?”他很奇怪,她明明過的很苦,怎麽還收丫鬟?

    家裏少一張嘴吃飯,日子就會輕鬆許多,這個道理她不懂嗎?

    “奴婢是個流浪兒,兩年前餓昏在門口被小姐救了,禁不住奴婢哀求,就留下了……”正說著,聽到喜鵲在外麵叫,秋菊應了一聲,轉身跑了出去。

    緩緩地站直身子,沈鍾磬隔著門若有所思地望向廚房裏低頭忙碌的纖細身影,眼底閃過一絲困惑。

    隻為同情,就收留一個與自己毫無相幹的孤女,讓本就艱辛的生活更加艱辛,原來她竟也有這麽善良的一麵。

    他以前怎麽竟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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