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十娘若無其事地給沈鍾磬斟了杯茶,“將軍先坐會兒。”迴頭吩咐喜鵲,“炕已經擦了,你上去把我和秋菊的行李拿下來搬到對屋,把這套給將軍鋪了。”說著話,甄十娘心裏暗暗慶幸,“好在秋菊長的小,否則被他發現褥子短了一大截就慘了。”

    簡武簡文一直合蓋一床被,和大人的差不多,可褥子就短了許多。

    見甄十娘沒有留在屋裏的意思,沈鍾磬心莫名地輕鬆了許多,卻全沒注意喜鵲剛剛的異樣。

    喜鵲調皮地眨眨眼,她家小姐真聰明。

    因脫鞋上了炕,把借來的行李在炕頭鋪好,又從炕櫃裏拿出甄十娘母子的被褥,正準備下地,見甄十娘上前抱行李,忙阻止道,“小姐快放下,讓奴婢來。”

    “我抱吧,你身子重,仔細動了胎氣。”

    兩人正搶著,沈鍾磬站起來,“我來吧。”將兩套行李一並抱起,“……要放哪兒?”不是惜香憐玉,他可不想欺負病人。

    這兩個女人,一個懷著身子,一個弱不禁風。哪個也不像能伺候人的。

    “將軍使不得!”

    “對屋。”

    兩人同時叫出聲。

    甄十娘不解地看了喜鵲一眼,隨即了然:

    是了,在她前世,這就該是男人的活,可,在這裏,這下人的活怎麽能勞煩他高高在上的大將軍?也暗暗後悔嘴快了些,想改口阻止,見沈鍾磬已抱起行李,就閃到一邊幫他開門。

    “……怎麽這麽重?”感覺手裏像抱了塊鐵,沈鍾磬就皺皺眉,不由想起白天救她時,她那輕若柳絮的身子。

    那麽弱的身子骨怎麽經得起這厚鐵似的被子壓?

    念頭閃過,他又抱著被褥轉迴來。

    “將軍要做什麽?”甄十娘心砰地跳了下。

    他不是想讓她睡這屋吧?

    “你蓋那床吧……”沈鍾磬說著,把喜鵲剛鋪好的被子卷了起來。隻用眼看,他也知道這一套比較新。

    “將軍使不得!”喜鵲忙一把按住被子。

    感覺到從沈鍾磬身上發出一股冷意,喜鵲嚇的立時縮了手,退出老遠,嘴裏磕磕絆絆地解釋道,“這套是奴婢成親時才做的,好歹新些。”

    沈鍾磬隻一言不發地換了被褥。

    喜鵲莫名地看向甄十娘。

    不過一夜而已,這煞星想怎麽著就怎麽

    著吧。

    這是他家,即便他想把這房蓋揭了,她也管不了,隻要別讓她盡為人妻的義務就行,想開了這些,甄十娘卻是一聲沒吭,隻用眼睛示意喜鵲把被褥重新給沈鍾磬鋪好,自己跟著沈鍾磬來到對屋。

    “……怎麽會過成這樣?”放下行李,沈鍾磬終於忍不住問出了一下午的疑惑。

    聲音很低,甄十娘沒聽清楚,就詢問地看了他一眼。

    “記得你離開將軍府時,嫁妝也有幾千兩。”後麵還有半畝荷塘,這麽豐厚的底子,她怎麽五年的光景就落魄成這樣?

    鋪好被子跟著過來的喜鵲正聽見這話,插嘴道,“小姐是……”剛一開口就被甄十娘瞪了迴去。

    喜鵲噘著嘴委屈地退到一邊。

    目光從喜鵲臉上移到甄十娘臉上,沈鍾磬瞬間明白過來,他發覺自己問了個愚蠢的問題。

    她這一身病就是個無底洞,有多少銀子也不夠折騰。

    想到這兒,他心沒由來的抽動了下。

    看到他眼底似是閃著一絲莫名的情緒,甄十娘就眨眨眼,再細瞧去,原來是自己眼花了,迎麵一雙冷冷的眸子,和初見時一模一樣,因見他兀自看著自己,就淡淡道,“……那些銀子不到一年就被我揮霍光了。”

    這也不算假話,來這不到一年,她便因生簡文簡武發生了血崩,那些銀子就被她花的七七八八了。

    沈鍾磬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黑著臉大步走了出去。

    不知他怎麽突然就變了臉,喜鵲錯愕地看向甄十娘,說句實話,她怕死了沈鍾磬一怒起來,身上不自覺地散發出的那股煞氣。

    甄十娘追到門口,“……熱水已經燒好了,洗漱間從廚房拐進去就是。”

    這是他家,洗漱間在哪他比誰都清楚,沈鍾磬頭也沒迴,大步進了洗漱間。

    “小姐不用過去伺候?”喜鵲在甄十娘耳邊低聲提醒道。

    記得在狀元府時,大家都搶著伺候,這是個難得親近沈鍾磬的機會。

    甄十娘卻是不知喜鵲的這些想法,她搖搖頭,不確定地說,“他沒說,大約是不用吧?”說是明白,甄十娘實際上對古代大宅門中的這些規矩禮儀也是一知半解,直看著他進了洗漱間,根本就沒讓誰伺候的意思,才放下心來,迴身將門關嚴了,拉喜鵲來到炕邊,低聲問,“不是說讓文哥武哥住你那麽,怎麽又讓榮升去了?”

    簡武簡

    文簡直就像是和沈鍾磬一個模子扒下來的,一旦讓榮升見著,絕不做他想。

    “文哥武哥不幹,吵著鬧著要跟奴婢迴來,說是不聽故事就睡不著覺,是奴婢答應先迴來安頓好客人就去接他們,才好歹同意了……”喜鵲指著後院,“這時分,秋菊大約已經將他們帶去後院了。”池塘後還有個小角門可以通到喜鵲家。

    “我說呢……”甄十娘恍然,“好好的,你怎麽竟巴巴地讓榮升過去,幸好我之前就打算把榮升安頓到後院,讓秋菊去燒了火。”

    後院四間房,兩間製阿膠,一間小廚房,另一間原本秋菊住著,奶娘走後秋菊便搬來了前屋,就一直空閑著。

    喜鵲想起什麽,壓低了聲音,“剛剛將軍在池塘邊散步時,文哥武哥偷偷去瞧了。”

    “什麽?”甄十娘一激靈,“他們沒說什麽?”這兩個小家夥鬼機靈,一旦發現沈鍾磬和他們長得一模一樣,難說不會聯想到什麽。

    “羨慕的要死……”喜鵲好笑地搖搖頭,“連奴婢嚇唬說是個殺人如麻的將軍,他們都不怕,直說長大了就要做這樣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沈鍾磬長相英俊,但神色卻極冷,渾身透發著一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寒氣,大約是帶兵的緣故,他不笑的時候,自然而然就帶了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氣勢。

    就像剛剛,他一黑了臉,喜鵲全身都發抖。

    “……冷成那樣,竟還有人想學,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聽見兩個小家夥對沈鍾磬竟一點都不排斥,甄十娘心裏立時生出一股醋意,語氣酸溜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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