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玉簪穿著一身孝服從莫家飛奔而出的同時,南華傾就已經收到了暗衛送過來的消息。

    之前南華傾有所部署,在沒有查清楚莫致遠的死因之前,囑咐暗衛封鎖消息,以免讓莫家提前知曉。

    南華傾這樣做,為的,也是不讓莫瑾言從莫家那邊得到噩耗。

    今日一早,莫府就取下了過年才掛上的紅燈籠,換上白紗素罩,又從綢緞莊拉了一車的白綢和素麻布,再然後,靈堂已經設好,香燭已經點燃,哭聲也隱約從牆內傳出來,負責監視莫府的暗衛察覺到不妥,便立刻前往了暗中設在蒔花館的驛站送信。

    不消一刻鍾,消息就遞到了南華傾的手上。

    沒有安排暗衛阻止玉簪從莫府出來給莫瑾言傳遞噩耗,因為幾乎也是同一時間,阿怒的傳信黑鷹也來到了西苑的上空。

    時間還沒到初四,阿怒竟然就讓黑鷹傳信,南華傾覺得十分蹊蹺,讓浣古取了信紙,一看,上麵果然寫著“莫府已知,有人泄密,姨娘有詐”十二個字。

    看來,的的確確是有人在借由莫家來試探南家的底線。

    表麵上,莫致遠是因為礦工鬧事而死,事情的起因也隻是為了求財。

    但整件事一開始就注定了不會那樣簡單,而莫致遠,隻是一個被犧牲掉的棋子罷了。

    迴到書房,南華傾臉色十分陰沉,將信紙攥在掌心,看向拂雲和浣古:“你們兩個,立刻去幫阿怒一起追查,若不找出幕後黑手,就不要再來見本候。”

    “若是真有人背後搗鬼,屬下覺得,隻是在京城尋找線索,恐怕還不夠。”浣古仔細分析了一下,看向南華傾:“主人。不如讓屬下親自去一趟蜀中。那些殺人鬧事的礦工雖然跑了,但他們總有家人或者親友留在那邊,屬下可以扮作礦工,去打聽情況,或許,可以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拂雲也臉色嚴肅地上前來:“那屬下就留在京城,協助阿怒,然後隨時向主人匯報進展。隻是時間上......”

    南華傾想了想,也知道事情如果不是表麵那樣,明天恐怕很難得到答案。隻得忍住心頭的慍怒:“浣古。你快馬加鞭。從蜀中一來一迴需要三天半的時間,本候再給你兩天時間調查情況。這樣,最遲初九,你和阿怒必須找出答案。否則......”

    “屬下若是不能查出誰在背後搗鬼,就提頭來見主人!”

    浣古意誌堅決,向著南華傾拱手之後,便沒

    有再停留,轉身出了書房。拂雲也向南華傾行了一禮,然後轉身跟了出去。

    屋中隻剩南華傾一人,他再次抬眼,目光從半開的窗戶間隙望向了湖對岸的清一齋。

    鬆竹茂密的後山上,陣陣風過。帶起一陣林海波濤,卻很快又恢複了幽靜。

    玉簪應該已經把消息遞過去了吧?

    略有猶豫,最後還是歎了口氣,伸手扯了一件墨色繡蘭草紋樣的大髦披在身上,南華傾走出了書房。踏上朝露湖上的棧道,然後徑直往後山而去。

    ......

    頭痛欲裂,渾身乏力,當莫瑾言終於漸漸恢複知覺後,感到一隻有些冰涼的手覆在了自己的額頭,然後,便聽到了周圍有人在說話。

    “她真的沒事兒?”

    這聲音略顯慵懶,卻透著一股冷意,猶如自己額上的手,柔軟,卻讓她覺得很冷。

    “夫人氣血有些虛虧,也是年輕女子容易惹上的麻煩。但隻要調理得當,好生休養,最多半年就能無虞。”

    另一個聲音正在解釋,語氣平淡,但又難掩一抹擔憂,輕歎一聲,仿佛能愁斷長魂,惹人心酸。

    “她這麽小的年紀,怎麽可能有這樣的毛病?”

    第一個聲音再次響起,不怒自威,且暗含了一絲質疑。

    “夫人嫁過來之前,剛剛初潮,女子葵水初至,本該好生將養,可她進入侯府以來,雖不至於操勞,卻整日憂思,令得陽氣不穩,再加上乍聞噩耗,一時堵了心竅,才會暈過去。”

    第二個聲音卻極為耐心地解釋著,有種波瀾不驚的平穩。

    “怎麽還不醒?”

    第一個聲音有些不耐煩了,莫瑾言也終於緩緩地睜開了眼,更看清楚了到底是誰和誰在說話。

    “侯爺?”

    這算是驚醒了吧......

    從嗓子裏憋出一句略帶驚訝和恐慌的喊還不算,莫瑾言下意識地拂開了還擱在自己額頭的手掌,卻看到南華傾猛地沉下眉,一雙冰冷的眸子射出道道精光,仿佛有絲絲寒氣從他身體裏散發出來,讓身邊的人會不知不覺地被凍傷。

    “你醒了。”

    南華傾收迴手,也收迴了落在莫瑾言蒼白玉顏上的目光,轉而看向沈畫,語氣仍舊如刀刻般生硬:“你來看看她怎麽樣了。”

    沈畫見莫瑾言醒了,也放心了些,上前一步,正要替

    她摸脈,卻看到南華傾一動不動,隻好道:“侯爺您讓讓在下。”

    皺眉撇了一眼沈畫,南華傾才往床位的方向挪了挪,但仍舊一副霸氣無比的樣子,端坐在莫瑾言的床沿上,仿佛守著自己的什麽珍寶財物。

    “夫人,您這兩天......”

    鋪了一張白絹在莫瑾言的手上以隔著把脈,沈畫本想問莫瑾言是不是到了經期,可看到南華傾沒有迴避,再看莫瑾言清澈懵懂的眼神,就沒有再多說什麽,隻道:“這樣吧,每月的初三,還請夫人允許在下來為您診脈,然後連服六日的湯藥,以調理您氣血不和之症。”

    “多謝沈太醫。”

    瑾言是真的覺得感激,目光中也閃出點點晶瑩的微芒,衝沈畫一笑。

    隻是這莫瑾言看似無邪的笑容,落在了南華傾的眼裏,隻覺得十分刺目,別過頭,卻不小心看到了她半露在錦被外的玉足。

    足尖如蓮瓣似得,粉嫩的指甲修剪地幹淨整潔,而讓南華傾不解的是,她足上的肌膚甚至比臉上和手上還要白皙透亮,那種柔滑的感覺,即便隻是目光接觸,也會覺得絲柔如甘泉流淌。

    “啊——”

    突然感到腳下一陣涼風鑽入,瑾言下意識地驚叫了一聲,卻是看到南華傾一把掀開了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沈畫也才記起,先前莫瑾言突然暈倒,許婆子正在為她的右腳上藥,後來丫鬟將她扶到床榻睡好,匆匆蓋了被子,卻被南華傾突然闖入,喝退了下人。

    南華傾質問莫瑾言怎麽會暈倒,自己解釋了半晌,後來倒忘記了莫瑾言的腳上還沒重新包紮。

    “侯爺,您這是幹什麽!”

    瑾言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伸手扯住錦被,腳一縮,想要蓋住露在人前的玉足。但卻不敵南華傾動作快,直接一把捏住了未著布襪的右腳,扯到眼前一看。

    南華傾見她雪白的玉足上,一團烏青從腳踝處蔓延開來,擴散到腳背,一青一白,又有淡淡的黃色藥膏覆蓋,眉頭一沉:“你怎麽傷得這樣嚴重,腳都腫成饅頭了。”

    想要把右腳從南華傾的鉗製下收迴來,無奈力氣太小,而且一掙脫就使得扭傷處陣陣刺痛,瑾言幾乎眼淚都要下來了,隻得看向一旁的沈畫。

    沈畫見南華傾如此粗暴無禮,也皺著眉,不敢看莫瑾言的玉足,隻伸手一把拍在南華傾的肩頭:“侯爺,夫人的腳傷雖不算眼中,但腳踝筋骨撕裂,必須上夾板好

    生靜養,您放開她吧。”

    看到南華傾還不想放手,瑾言心底一股無名之火“嗖”地就竄上來了,想起暈倒前玉簪一身孝服撲在自己麵前哭,告訴自己,父親已經死了,那種錐心之痛,讓她暈過去之後再醒來都感到唿吸困難。所以當南華傾突然出現在麵前時,瑾言一驚之下,心中的怨氣也隨之升起:“侯爺有時間,怎麽不去管管南家的暗衛,說好了要幫妾身救父......結果呢......”

    “我......”

    南華傾看著她豆大的淚珠從眼眶裏湧出來,知道她不是因為腳疼才哭,是因為蘇醒過來,終於記憶逐漸清晰,想起了父親的死訊,這才宣泄而出。

    “對不起。”

    片刻之後,南華傾終於放開了莫瑾言的腳,開口,竟道歉起來:“令尊被害一事,並非表麵上鬧事礦工所為。經暗衛調查,應該是有人想要針對南家,卻選擇了向莫家下手,好以此試探南家的反應。所以,當令尊被綁架之後,就注定了會被滅口。另外,莫家運送前往蜀中的十萬現銀,也在中途被劫,由鬧事的礦工運往了西北大漠。”

    “南華傾!不要再說了!”

    沈畫見莫瑾言呆呆地望著南華傾,毫無表情,眼裏卻一陣陣止不住地淚如泉湧,心下不忍,想要阻止南華傾繼續“折磨”她。

    “讓他說。”

    莫瑾言卻讓沈畫不要阻止,說著,一閉眼,狠狠地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吐出。

    再一次睜開眼,瑾言的眼底已毫無神采,隻有無限的恨意流露:“南華傾,你告訴我,是誰,我要知道,是誰在幕後主使,是誰讓莫家家破人亡,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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