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下兩塊甜糕,南華傾腹中有貨,腦子裏免不了又浮現出了莫瑾言“硬闖”書房的情形。

    神色慌亂的小臉,略顯淩亂的發髻,被荊棘勾破的裙擺,還有膝蓋位置明顯的泥痕,再加上她轉身離去時有些虛浮的腳步......南華傾沉了沉眉,張口喊道:“浣古!”

    “主人,有何吩咐!”

    一個灰影閃過,浣古幾乎是在南華傾召喚他的同時就出現在了屋內。

    進入書房的浣古十分眼尖地看到食桌上已經空了的盤碟,有些不明白裏頭原本盛的糕點去哪兒呢?

    難道被南華傾吃了?

    想到這兒,浣古眼神有些異樣地看向了立在食桌邊的南華傾,果然,他嘴邊還沾了一丁點兒糕屑......

    “你去暗中護送一下夫人,務必看她安然到達清一齋再迴來。若非必要,不得暴露。”

    不知道浣古的腦子裏正在“開小差”,南華傾吩咐著,本來想讓他去看看莫瑾言是否受傷,卻覺得那樣會讓莫瑾言誤會自己關心她,話到嘴邊,就變成了“暗中護送”。

    “屬下遵命。”

    接下命令,轉身又是一縱,浣古一如來時那樣,身形快地像是一片虛影,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從書房出來的浣古趁著自己關門的瞬間迴頭一望,見南華傾神色自若,雖然渾身上下還是透著一股冷若冰霜的氣質,卻少了幾分犀利,多了幾分人氣,著實有些奇怪。

    那真的是自己的主人麽?

    莫非......是莫瑾言離開時那一番話起了作用?

    在浣古聽來,雖然莫瑾言的話有些道理,卻著實有些過分了,那種怒其不爭的口氣,感覺像是把南華傾當成下人似的在喝斥。

    南華傾身份尊貴,又是她的夫君,莫瑾言這樣的“冒犯”。竟然沒有觸怒主人,浣古有些不敢相信。

    看來,一物降一物,新夫人年紀雖小,卻能震懾得了侯爺,今後,怕是也不會一如主人所想的那樣,可以安靜勿擾吧。

    想著,浣古臉色愈加地古怪起來,不理一旁上前想要詢問的拂雲。係上麵巾。遮住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然後雙臂展開,雙腳一蹬,仿佛一片灰影,很快就潛入了夜色之中。

    ......

    相比已然開竅。甚至已經有了些頓悟的南華傾,看似瀟灑離去的莫瑾言卻越想越氣,步子踏在朝露湖上

    的木棧,發出“哢哢哢”的悶響。

    這個南華傾,若非自己無意中看到了他寫下的《地藏經》,還不知道他除了餘毒未清之外,腦袋也被餘毒蠶食地成了個鑽牛角尖的傻瓜!

    他竟然把一切事情發生的原因都歸結在他自己身上,還裝的表麵冷酷無情,其實。他根本就是個不敢麵對事實的懦夫!

    那個沈蘊玉才是罪魁禍首,難道南華傾真的如此在乎她,連恨,都不敢去恨,隻能自我譴責麽?

    想著。心頭又來了氣,加上膝蓋因為先前匆匆下山磕到了石板路上,一走動就發疼,瑾言步子愈發淩亂起來,不慎一腳踩滑,身子一彎,才發現自己的腳踝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麻木沒感覺了。

    “難道是先前下山的時候崴了?”

    附身,用手輕輕按了按右腳的腳踝位置,果然一觸就鑽心地疼,瑾言臉色一變,嘟囔道:“都怪那個冰山臉!”

    “別怪侯爺,是您自己不小心。”

    冷不防身後傳來一句說話聲,嚇得瑾言一跳,原本就已經受傷的右腳再次被崴到,左腳膝蓋又生疼,沒來得及站穩,眼看整個人就要從木棧上跌落到朝露湖中。

    跟隨而來的沈畫沒有料到莫瑾言的扭傷如此嚴重,已經到了站立不穩的程度,話一出口見嚇了她一跳,頓時後悔。

    這湖上的木棧兩邊扶手極矮,沈畫眼看莫瑾言身子一側就要翻出去,趕緊踏步上前,然後伸手將她給“撈”了迴來。

    反手緊緊地抓住來人,瑾言腳上吃痛,沒辦法,幾乎半個身子都“掛”在了對方的身上,然後忍住疼痛仰頭一看,才發現來人竟是沈畫。

    沈畫身上有著一股淡淡的藥香,此時靠得極近,陣陣鑽入鼻息,寒夜涼風,分明冷意凍人,無端的,莫瑾言額上竟有些緊張地滲出了細汗。

    一咬牙,瑾言推開沈畫,想自行站立,卻剛剛一動,就有種錐心之痛從腳踝處鑽上來,身子歪斜不穩,以“投懷送抱”之勢,又再次“掛”上了沈畫。

    莫瑾言的身子柔軟纖細,被她撞了個滿懷,夜色掩映下,沈畫也露出了一抹尷尬之色來。

    但沈畫已非懵懂少年,而懷中的莫瑾言卻還隻是個十三歲的少女,所謂的男女授受不親還不太適用,加上他知道莫瑾言乃是因為受傷所致,便很快恢複了如常的神色。

    將醫箱先放到一旁,然後雙手穩住了莫瑾言的身形,沈畫悄然地拉開了兩人的距離,然後

    才關切地問:“夫人,您哪兒受傷了,在下幫您看看。”

    “我之前來時不小心摔倒了,磕了膝蓋,然後右腳像是被崴到了,一陣陣地發麻,輕輕一動,又如針紮似的疼痛難忍。”瑾言張口說了自己的情形,還是有些不敢麵對沈畫,片刻後又接了一句:“對不起,冒犯沈太醫了。”

    搖頭,示意無妨,沈畫想了想:“夫人,您的左腳應該是無礙的,隻是膝上有皮外傷。而右腳比較麻煩。這樣吧,湖上寒氣大,耽誤久了不太好,我先簡單在此替您固定一下右腳的腳踝,然後您扶著我,到了清嵐齋,我再幫您處理傷勢。”

    瑾言雖然不想麻煩沈畫,但眼前這情形少不了要靠他幫忙。

    那許婆子和綠蘿都不知道自己下山,如今又右腳受傷,看情況還有些嚴重,免不了需要請沈畫幫忙醫治。

    如此,瑾言隻得點點頭,語氣感激地道:“還好有您在,不然我都準備用爬的了呢。”

    聽著莫瑾言打趣兒的語氣,沈畫知道她是有意想讓氣氛輕鬆一些,也點點頭,話音清朗:“在下是大夫,救死扶傷是職責所在,難不成見了夫人這個樣子,還旁若無人地不管不顧麽?”

    “沈太醫可不是那樣的人。”

    瑾言抬眼看著沈畫,終於露出了笑容,先前心底那一股股針對南華傾的怨氣也消弭了不少。

    扶著莫瑾言輕輕坐下,沈畫將醫箱打開:“還請夫人靠著扶欄坐穩,在下先用木板固定您的腳踝,免得走動中再次傷到,以致傷勢加重。”

    “嗯。”

    瑾言輕聲應了,才感到右腳被沈畫托起在手。

    “冒犯了。”

    言語間,沈畫動作輕緩地先褪下瑾言右腳上穿的繡鞋,然後用指尖按壓了一下已經有些腫起來的腳踝處:“您忍住疼,就這一下。”

    剛說完,不等莫瑾言迴應,沈畫就已經迅速地從取了一塊巴掌大的木板在手,然後緊貼著莫瑾言腫脹的腳踝,再拿了一圈布條,開始纏繞固定。

    隻覺得有千萬根針在紮著自己的肌膚,那種蝕骨般的刺痛讓瑾言眼淚都出來了,可她卻咬牙忍住,硬是沒呻吟一下,更沒叫喚一句。

    沈畫掌心托著莫瑾言的右腳,感覺她幾乎渾身都在輕微的顫抖,就知道她所忍受的痛楚有多大,深吸一口氣,雖然動作仍然輕緩溫柔,卻更快了,一圈圈將布條纏好,待重新提瑾言穿上繡鞋,他才發現自己的後背不知何時也

    滲出了一層細汗來。

    “還能走嗎?”

    站起身來,借著月色,沈畫見莫瑾言小臉煞白,額上豆大的汗珠顯然是給痛出來的,心下有些不忍:“要不您在此稍等,在下去找人,用肩輿來抬您。”

    瑾言卻神情倔強地搖搖頭。

    她自己主動避世清修搬去了後山,若是叫府裏下人看到她這樣,難免會有非議。

    深吸了口氣,似乎剛剛那一陣劇痛過去之後就好了許多,瑾言這才伸出手:“還請沈太醫扶我一下。”

    沈畫屈身,將莫瑾言小心地扶起來:“您把右腳稍微抬高一些,走動的時候注意下,不要碰到地麵就行了。”

    “好的。”

    依言把右腳抬高,卻因為動作太大,一股鑽心的刺痛感突然襲來,“嘶”地一聲,瑾言倒吸了一口涼氣。

    “幹脆讓在下背您吧。”

    沈畫不得已提出這個建議。雖然莫瑾言隻是個小姑娘而已,但她身份上卻是景寧候夫人,那樣未免會些冒犯。可看她如此難受,分明右腳的疼痛難忍卻還是強撐著,沈畫卻不能無動於衷。

    莫瑾言聽了卻又搖搖頭,語氣有些微弱,像是怕說話聲大了會牽動傷口疼痛似的,十分小心翼翼:“怎敢勞煩沈太醫,您將我扶穩就是,剛剛是一不小心牽動了傷處,疼過了就好了。”

    沈畫見她額上還掛著汗珠,臉上卻神色堅毅,知道她不會聽勸。沒辦法,隻好加重了雙手的力道,盡力讓她把重心靠向自己這一邊,然後扶著她往前一步步地走著,沒有再多說什麽。

    還好,莫瑾言崴到腳之時,已經接近木棧的盡頭了,走了不過一小會兒,就已經來到了湖邊,眼看清嵐齋就在前頭,兩人都暗暗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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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上架,雙更,請書友訂閱。

    第二更7點之前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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