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4-2417:11:19字數:2647

    京城繁華靡麗,寸土寸金,卻沒想,在鬧熱熙攘中,竟能獨辟一處清靜。

    小廝將莫瑾言和玉簪帶到西秦藥館後門的小巷口就停住了,指著巷子深處一個被綠竹掩映的扉門,隻說青璃公子就在那方小院裏麵,讓她們自行前往就是了。

    窄巷幽深,待小廝離開,玉簪就自動退到後麵,讓瑾言先行。

    青石油潤,粉牆斑駁,一叢綠竹長得茂盛卻不顯淩亂,瑾言步步而來,有些好奇那扉門之後又該是如何光景。

    來到門口,瑾言停住腳步,玉簪適時地上前來伸手叩門。

    誰知院門僅是虛掩,並未落閂,玉簪一碰,“吱嘎”一聲澀響便自動開了。

    “青璃公子?”玉簪覺得有些別扭,但卻按照莫瑾言的吩咐,沒有稱唿沈太醫,而是以這個別名代替。

    等著來人應門,瑾言下意識地抬眼往上看,發現院門上掛了一塊有些朽爛的牌匾,上麵隻寫了兩個字:青蘆。

    這青璃公子應該就是沈畫無疑了,他所居之處得名“青蘆”也算順理成章。

    “可是莫家娘子?”

    卻是一道青色的身影突然從門口閃出:“公子在裏麵候著呢,請進吧。”

    玉簪和瑾言都被這突然跳出來的小童嚇了一跳。玉簪見他個頭小小,穿著單薄的秋衫,卻精神十足毫不畏冷,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等覺得沒什麽需要提防之後,才側開身子,看向莫瑾言:“主子,進去吧。”

    “等一下,莫家娘子可以進去,這位姐姐,您還是在此候著吧。”

    小童卻上前一攔,將玉簪擋在了門外:“小的會給您拿來一把凳子和熱茶水,保證您不會凍著或者餓著。”

    “這......”

    玉簪有些生氣,她雖是丫鬟,等主子也是常有的事兒,可眼前這小童最多七八歲吧,對自己的態度竟然如此散漫,實在難以接受。

    “青璃公子要求這樣的嗎?”

    瑾言也略微皺眉,可想著沈畫並非矯情之人,這樣做,或許是有什麽原因,隻得伸手按住玉簪:“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時間不會太長的。”

    無奈地點點頭,玉簪掃過那垂髻小童,卻沒想對方一下搬出來兩張小凳子,然後咧嘴衝她一笑:“咱倆同坐,嗬嗬。”

    扁扁嘴,玉

    簪一把奪過小凳子,自顧坐下來,卻不理那猶自“傻笑”的小童,隻伸長脖子往小院裏看。

    小童卻等莫瑾言進屋的一瞬間,伸手就把扉門給拉上,半點也沒讓玉簪瞧見什麽想瞧的。

    ......

    進入小院,瑾言才發現裏麵別有洞天。

    這青蘆的前庭不大,卻是翠竹為牆,顯得綠萌參差,當中一條白子鋪就的小徑,其盡頭乃是一方魚池。

    魚池也不大,就十來丈見方,有幾塊形狀奇巧的太湖石點綴其間,偶有兩三尾魚兒遊過,引得水麵泛起點點漣漪。

    對岸有幾株楊柳,卻因寒冬無芽,隻剩枝條,稀稀落落,顯得很是蕭條,與翠竹掩映的圍牆有些格格不入。

    匆匆地環顧著周圍景致,因為無人引路,瑾言也隻得踏步走上白子小徑,繞過魚池,進了一個小門,卻發現門後又是一帶長廊。

    長廊一邊是粉牆,一邊是萬字朱漆隔斷,再往外,通是種的鬆竹,長短大小皆不齊,映得簷前裏翠,瞧著倒像是春日光景。

    走著,終於走盡了廊,瑾言一轉過去,又是一個亭子。

    亭子堆砌在玲瓏怪石之上,四麵開窗,雕刻有蘭花芝草和古柏長鬆的圖樣,宛然一副山林丘壑的景象。

    正欲定眼細看,瑾言卻聽得“呀”一聲門響,卻是涼亭對麵的一個角門開了,走出一個青袍男子,眉如遠山,目若深潭,周身一派閑逸清淡流露而出,與這山水小院恰好相合,豈不就是沈畫!

    看到瑾言按時赴約,沈畫朗聲道:“夫人,這邊請。”

    說著,沈畫從角門踏步而出,引了莫瑾言步上涼亭。

    亭中有一青瓷八角圓桌和兩個鼓凳,沈畫沒有拘禮,示意瑾言落座。

    瓷登微涼,但瑾言卻也顧不得這麽多了,施施然地坐下,然後看向沈畫:“沈太醫,我應約而來,還請您莫要敷衍,有話便說。”

    “辛苦夫人了。”

    沈畫知道莫瑾言來一趟不容易,略微沉吟片刻,才道:“夫人既然知道侯爺是因為中毒才稱病不出,那就應該知道,侯爺的毒是誰下的吧?”

    “嗯,皇後娘娘大概給我說了一下。”瑾言點頭:“雖然這件事乃南家隱秘,亦是沈家家醜,卻不至於令沈太醫慎重如此,非要讓我到這裏來才能說吧?”

    “夫人聰慧,一言道破個中關鍵。”

    沈畫說著,

    目光也變得越來越深沉:“還是先迴答夫人最關心的吧。侯爺的餘毒,的確在吐出兩口汙血之後就差不多清除幹淨了。”

    直到沈畫這時親口確認,瑾言才長舒了口。

    之前那些都是自己的猜想,不作數,瑾言心裏其實一直都繃著一根弦不敢放鬆。

    現在聽到沈畫所言,她也終於可以放心了。至少南華傾在這一世是死不了了。他死不了,那自己的命運也可以跟著來改寫。

    恍然間隻覺得有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然,令瑾言眉眼都隨之舒展開來,露出了輕鬆的笑意。

    “今日冒昧邀請夫人過來,是因為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告知您。”

    沈畫看著莫瑾言放鬆的姿態,小臉上泛起一抹紅暈,以為她隻是擔心南華傾的病情罷了,並未多想,隻沉聲道:“下毒一事,皇後娘娘隻告訴你是沈蘊玉所為,卻不曾告訴您,所下之毒,乃是在下親手調製吧?”

    臉色由晴轉陰,表情也隨之一僵,瑾言猛地從瓷凳上起身,下意識地退後兩步:“你說什麽?”

    沈畫早猜到莫瑾言會有這樣的反應,沒有賣關子,保持著鎮定平和,隻繼續道:“五年前,在下還是十七歲的少年人,性子散漫,不願被拘束,所以悄然離家,遊曆大邑山川,好不暢快。行到南疆,在下對南疆苗人的蠱毒之術尤為癡迷,潛心學習了大半年後就結束遊曆來到了家中,然後閉門潛心研究蠱毒之術。”

    說到此,沈畫才停頓了下來,看著莫瑾言疑惑不解的目光,半晌後才開口道:“我姓沈,亦是江南沈家的人。汝陽侯沈從義,是在下的伯父。”

    張口,瑾言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驚訝來形容了,雙目圓瞪,小臉變得煞白一片,半晌沒反應過來:“所以......你是......沈蘊玉的毒是......”

    歎了口氣,沈畫接過話,卻是話音平靜地仿佛在敘說一個不相幹的故事:“我父親與汝陽侯乃是遠房兄弟的關係,所以沈蘊玉算是在下的表妹吧。有一次我隨父親去汝陽侯府做客,伯父問我課業如何,父親卻把我南疆一行帶迴許多奇怪的蟲毒一事說了出來。沈蘊玉知道我正在研製蠱毒,便悄悄到我暫居之處偷走了一瓶。後來被我發現,她卻已經離開江南,去往了京城景寧侯府做客。”

    “再然後,在下就不用細說了,想來夫人能自行理解。”沈畫收起了迴憶,似是不想再多說當年之事。

    “自行理解!”

    瑾言卻是真的迴過神來了,可看著沈畫不緊不慢的態度,令她有些慍怒:“你無害人之心,可沈蘊玉所下之毒畢竟是你研製出來的。你為什麽不能早些治好侯爺,非要拖了這五年?如果我沒有氣得侯爺吐血,他還會繼續抱病,說不定半年之後就撒手去了,到時候,你怎麽能夠原諒你自己呢?”

    “我一直都沒有原諒過自己,無論南華傾是死是活。”沈畫抿了抿唇,淡逸的眼神中終於有了一絲情緒的波動,一如石落深潭,雖無驚濤駭浪,卻激起一團無盡的漩渦,仿佛可以吸走照入他眼眸的所有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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