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偶爾會想起我,可不可以你也會想起我?”

    ————烏雲冉冉

    元旦過後不久就是農曆新年。臘月二十八,許多公司都已放假。溫琴打電話給許冬言,母女倆簡短聊了幾句,溫琴問她:“過年迴來嗎?”

    “票不好買,不迴去了。”

    “嗯,也是,迴來又待不了幾天。”

    這麽多年來,她們母女相依為命,極少分開過年,可溫琴竟然一都沒有勸,許冬言大概猜得到原因。算來寧時修和劉玲在一起也半年多了,也該是過年帶迴家的時候了,估計溫琴也是替她考慮,她索性不迴去更好。

    兩人又聊了幾,溫琴掛了電話。看到阿姨已經把飯菜擺上了桌,她正要上樓去叫寧時修吃飯,剛到樓梯口,一抬頭就看到寧時修正站在許冬言的房門前。

    溫琴沒往上走,也沒有出聲,就在樓梯口等著。她以為寧時修會推門進去,或者會轉身離開。可是沒想到,一分鍾、兩分鍾……他就那樣站在許冬言的門前,像個麵壁思過的孩子。

    其實她一直很心疼寧時修,可是心疼並不代表願意搭上自己女兒的終身幸福。更何況溫琴本身就是不幸的例子——丈夫早逝,給她和許冬言的生活帶來了多大的磨難,隻有親身經曆過的她們自己知道。正因為如此,她才更不舍得讓女兒再重蹈自己的覆轍。

    然而這一瞬間,她突然就心軟了。她想,這孩子心裏一定很煎熬吧?他跟她這個做媽媽的一樣,都希望冬言能幸福。想到這裏,她不禁問自己:如果當年知道丈夫會早逝,她還會和他在一起嗎?答案隻有她知道……

    溫琴輕輕咳了一聲,寧時修迴過神來,收迴搭在許冬言房門上的手,轉頭看見溫琴,叫了一聲“溫姨”。

    溫琴笑著說:“準備開飯了。”

    “好。”寧時修雙手插在居家休閑褲的口袋中,不疾不徐地從樓上走了下來。

    溫琴看著他麵色如常的臉,不動聲色地悄悄歎了口氣。

    臨近年關,中庭遠提前放了假,外地的同事都早早迴了家。許冬言沒地方可去,隻好從早到晚都窩在自己的小公寓中。

    掛斷溫琴的電話,她起來給自己下了一小碗麵。麵剛一出鍋,門鈴突然響了。她以為是物業的人,開門一看,竟是陸江庭。

    陸江庭拎著大大小小的購物袋進了門,許冬言有點詫異:“你怎麽沒去陪叔叔阿姨?”

    “這不是還沒到年三十嗎?”

    許冬言看著地上的購物袋問:“這些是什麽?”

    陸江庭笑著說:“年貨。”怕許冬言推辭,他又補充了一句:“你就當是公司慰問的吧。”

    這時候還有人能想到她,許冬言心裏暖暖的,也就不再說什麽:“那就謝謝公司了。”

    陸江庭走進客廳,一眼看到餐桌上剛被端出來的麵:“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好我也沒吃午飯呢。”

    冬言有點不好意思:“好幾天沒出門了,家裏隻有掛麵了。”

    陸江庭已經脫了大衣坐在餐桌旁:“要求不高,來碗麵就行。”

    許冬言這才折迴廚房又煮了碗麵。沒一會兒,麵煮好了。

    陸江庭先吃了一口說:“想不到你手藝還不錯。”

    碗麵而已,能看出什麽手藝?許冬言也拿起筷子:“你是好吃的東西吃膩了吧?”

    陸江庭笑了笑,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問許冬言:“聽說你過年不迴家了?”

    “嗯,不迴了。”

    陸江庭猶豫了片刻說:“要不……你去我家?”

    許冬言聞言連忙拒絕道:“那哪兒成?你們一家三口多自在,多我一個人多奇怪!”

    陸江庭剛想說話,許冬言又說:“別說是對迴不去家的員工特別照顧啊,我才不信呢。”

    陸江庭無奈地笑了,心裏知道沒什麽希望,也就不再勸她。

    “既然如此,那一個人過年也得有點年樣。那些袋子裏有些新鮮的水果蔬菜,還有魚蝦,一會兒別忘了放到冰箱裏。”

    許冬言心裏那團暖意因為陸江庭幾句平實的話正在一點一點地擴大,她突然有些鼻子發酸,低聲說了句“謝謝”。

    可陸江庭隻是笑,笑得無可奈何:“跟我還說什麽謝不謝的!”

    大年三十這一天,許冬言還真有模有樣地給自己準備了一桌子菜,還很應景地給自己開了一瓶紅酒。窗外的爆竹聲不斷,電視裏晚會的聲音也熱鬧,但是一個人的年終歸是冷清的,許冬言隻吃了一點,就什麽也吃不下去了。

    陸江庭和爸媽吃完了晚飯,劉江紅按照老家的慣例又開始準備跨年時的餃子。陸江庭看了一眼時間,穿上衣服打算出門。

    劉江紅叫住他:“這大晚上的,幹什麽去?”

    “哦,我們公司裏幾個董事要一起

    去慰問一下因為加班迴不去的員工。”

    “那不是應該大年初一去嗎?”

    陸成剛無奈:“哎呀,兒子的工作,你就別問那麽多了。”

    劉江紅橫了陸成剛一眼,問陸江庭:“那什麽時候迴來了”

    陸江庭沉吟了一下說:“看情況吧,盡量早。”

    劉江紅下令道:“十二點之前必須迴來,我等著你一起吃餃子呢,聽到沒有?”

    陸江庭無奈地笑了笑:“好。”

    春晚依舊沒什麽新意,許冬言看了一會兒,就百無聊賴地關掉了電視。正打算去洗澡,手機響了。這個時候會是誰?她拿起手機一看,是陸江庭。

    “開門。”陸江庭言簡意賅地說。

    “什麽?”

    “我在你家門口。”

    許冬言連忙跑到門前趴在貓眼上看了一眼,還真是陸江庭。難道他沒有迴父母那裏過年嗎?

    許冬言打開門,一陣寒意襲來。

    看著許冬言意外的表情,陸江庭笑了笑:“不請我進去坐坐?”

    許冬言這才將他讓進了門:“你怎麽這時候來了?”

    陸江庭沒有迴答她:“怎麽沒看春晚?”

    “沒什麽好看的。”

    陸江庭脫了大衣,裏麵隻穿了一件淺藍色的棉布襯衫:“我跟我媽說是去慰問員工,其實,就是怕你一個人無聊,過來看看你。不好意思啊,沒有提前打招唿。”

    見許冬言還愣在那兒,陸江庭不確定地問:“我……是不是唐突了?”

    許冬言這才迴過神:“怎麽會!對了,你要喝點什麽?”

    陸江庭看了眼桌子上喝了一半的紅酒說:“就它吧。”

    許冬言拿了兩隻杯子,給陸江庭和自己各倒了半杯。

    陸江庭看著她低頭時垂落在耳邊的發絲,心裏無限柔軟。

    許冬言倒好酒抬起頭,猛地撞上他的視線,陸江庭從容不迫地移開視線說:“其實我也是在家無聊,以為你會給自己安排什麽小節目。”

    許冬言也犯難,總不能跟陸江庭幹聊天吧?她看到電視櫃上的x-boc(微軟視頻遊戲機),問陸江庭:“要不,我們打遊戲?”

    “好啊,什麽遊戲?”

    許冬言之前為了跳健身操買了一個體感遊戲機,其實裏麵還有很多其他遊戲,她

    都還沒來得及試一試。

    許冬言和陸江庭選了很久,最後選定了一款刺激的探險遊戲。兩個人都是第一次玩,但陸江庭很快就找到了竅門,帶著許冬言一關一關地闖了過去。

    兩人正玩在興頭上,許冬言的電話又響了。她騰不開手,也就沒去理會。可是打電話的人似乎很執著,電話鈴聲響了很久。

    陸江庭說:“你去接吧,我自己能撐一會兒。”

    許冬言這才去接電話。她也沒看來電顯示,就直接接通;“喂?”

    遊戲的聲音有點大,她不確定是對方沒說話還是對方說了她沒聽見。她連著喂了幾聲,對方依舊什麽都沒有說,最後直接掛斷了電話。

    地這才去看來電,心裏兀地一沉——竟然是寧宅的座機號。是他嗎?會是他嗎?

    她想了想,撥了迴去,接電話的卻是溫琴。

    冬言問:“媽,你給我打電話了?”

    “嗯?”溫琴愣了一下說,

    “哦,是我。你吃飯了嗎?”

    “剛吃完。”

    “在看春晚?”

    “沒有,在打遊戲。”

    “一個人”

    許冬言猶豫了一下說:“沒有,和同事。”

    “那就好,總比一個人強。別玩太晚了,一會兒早點睡。”

    “知道了。”

    “我沒別的事,迴頭再電話聯係吧。”

    “好的,晚安。”

    掛上電話,溫琴瞥了一眼樓上。家裏是通用的一個號碼,樓上還有一個分機,正是在寧時修的房間裏。想到這裏,她不由得歎了一口氣。看樣子,兩人還是一句話也沒說上。

    許冬言掛上電話,發現電視屏幕上已經顯示著大大的“game0ver、(遊戲結束)”。陸江庭無奈地朝她聳了聳肩膀:“看來沒有你還是不行。”

    許冬言笑了:“再玩一局嗎?”

    陸江庭站起身來抬手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我得迴去了。”

    “嗯,也是,不早了。”

    陸江庭從沙發上拿起大衣,想了說:“你早點睡,明天……我再來看你。”

    許冬言突然發現,雖然陸江庭一直都很關心她,但是最近她才留意到,他對她的那種關心已經遠遠超出了一般朋友的關心,而兩人之間的感覺也有了難以察覺

    的微妙變化。但是很快,許冬言便自嘲地笑了笑:應該是她想多了,如果他對她有意,當初何必那樣決絕地拒絕她呢?

    春節假期剛過不久,劉江紅突然發現自己的眼睛有些看不清了。起初隻是有點模糊,她以為是太疲勞了,休息休息就能好轉,可是休息的時間延長,視力反而越差了。

    陸江庭知道後一刻也不敢怠慢,連忙送劉江紅去了醫院。

    果然,視力突然下降並非偶然,醫生給她做了詳細的檢查,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她需要進行二次手術。

    劉江紅一時間愣住了。她以為自己的病已經好了,怎麽又要做手術?

    陸江庭看了她一眼,對身後的父親說:“爸,先把我媽推迴病房吧。”

    陸成剛也知道情況可能不容樂觀,心情也頗為沉重。

    等老兩口離開後,陸江庭才問醫生:“這手術有風險嗎?”

    “任何手術都有風險。你母親之前做過這類手術,你肯定也知道,這類手術比其他手術的風險高,不過一般情況問題不大。除非……”醫生頓了頓說,手術中出血的情況也有,但畢竟是少數。”

    “那假如手術過程中出現了這種情況呢?”

    醫生如實說:“會有生命危險,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陸成剛推著劉江紅走在迴病房的路上,心裏一直記掛著陸江庭這邊,他也很想知道醫生究竟會怎麽說。

    他心裏想著事,就沒聽到劉江紅叫他。等劉江紅不知道叫了第幾聲時,他才迴過神來。

    一向在他麵前有點任性的劉江紅此時倒是難得的好脾氣:“你別替我操心了,人總會有那麽一天,咱們隨緣吧。”

    兩人在一起生活了大半輩子,沒少吵鬧,她此時突然說出這種話,就像是有人用刀子直戳他的心窩。他眼眶發熱,但還是勸慰道:“你別瞎想了,上次的手術不是很順利嗎?這次也會順利的。”

    “能順利當然好,如果不順利呢?”

    陸成剛沒有說話。

    劉江紅此時已經基本看不見了,過了許久,她閉著眼睛歎了口氣:“老陸啊,咱們夫妻幾十年了,我知道我對你不算好,但你也知道,我就是這麽個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這麽個人。”

    “如果有下輩子,你可得找個溫柔賢惠的。”

    “一把年紀了你還說這個?你放心吧,這次手

    術不會有什麽事的。”

    劉江紅無聲地笑了:“你能不能再幫我辦件事?”

    “老夫老妻了,還跟我客氣什麽?”

    劉江紅抬了抬手,陸成剛探過頭去,聽她小聲囑咐。幾分鍾後,他歎了口氣:“你確定不讓江庭知道嗎?”

    劉江紅想了想說:“他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哎,你想好就好,我支持你。但咱還得樂觀,你也得為我和江庭想想。”

    劉江紅隻是閉著眼睛笑,什麽也沒說。

    劉江紅的手術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跟醫生商量過後,手術時間安排在了兩天後的一個下午。

    就在手術當天,陸江庭竟然在手術室外遇到了劉玲。她什麽時候來s市了?

    “你……來出差?”陸江庭問。

    劉玲遲疑了一下,點點頭:“算是吧。”再看陸江庭的神色,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問他:“你……不知道?”

    “知道什麽?”

    劉玲見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嘴上卻說:“沒什麽。”

    這時候劉江紅的手術已經快要開始了,劉玲沒再說什麽,跟著醫生進了手術室。

    可她腦子裏還在琢磨著剛才陸江庭的表現——這麽看來他並不知道劉江紅的決定,自然也不知道她出現在這裏的原因,那麽寧時修必然也不知道內情了。

    想到這裏,她心裏突然狠狠地痛了一下。來之前她隻希望能順利拿到供體心髒,但是卻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情況。此時的她突然就矛盾了起來……

    劉玲的出現讓陸江庭心中的不安漸漸擴大。他說不上來究竟為何不安,但就是不安。他扭頭看向坐在一邊的父親,陸成剛倒是麵色坦然,沒有絲毫憂懼。他深吸了一口氣,坐到父親身邊,抬頭望著手術門上亮起的紅燈,靜靜地等著手術結果。

    據陸江庭的了解,這個手術應該會持續很久。但是剛過了一小時,手術室的大門突然就打開了,而此時手術室門上的紅燈還亮著。

    劉江紅的主刀醫生從裏麵走了出來。陸江庭和陸成剛一見到他都倏地彈了起來,趕緊湊了過去。就如許多電視劇裏演的那樣,隻見醫生無力地搖了搖頭:“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陸成剛顫抖著聲音問:“什麽?”

    醫生歎了口氣:“最怕的情況還是遇到了——術中大出血,搶救失敗。”

    陸

    江庭聽到“搶救失敗”這幾個字,怔怔地說不出話來。這意味著什麽?他不敢去想。他抬頭看了一眼手術室的燈:“手術還沒結束嗎?”

    “劉女士在手術前簽下了器官捐贈協議,如果手術中出現意外,她願意將心髒捐給b市的一位病人。我代表這位病人感謝劉女士,也感謝你們家屬。”

    陸江庭火氣上湧:’“我怎麽不知道她還簽了什麽協議?”

    陸成剛滿腦子都是“手術失敗”四個字,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真等到事情發生時,他還是感到措手不及。他想到他們生活中的各種瑣碎,想到老伴往日的一顰一笑,仿佛就發生在昨天,可是昨天剛過,人就沒了。

    他沉浸在失去老伴的痛苦中不能自拔,直到抬起頭看到陸江庭正失控地拽著醫生的領子時,他才迴過神來。

    陸江庭長這麽大,從來都是沉著穩重、溫文爾雅,陸成剛幾乎沒見他和別人紅過臉,更別提動手了。他連忙上前將兩人來開,對陸江庭說道:“江庭你別這樣,這是你媽的意思!”

    陸江庭冷笑:“我媽的意思?隻要她一個人的意思就能決定這件事了嗎?怎麽沒人問過我!是誰簽的字?”

    陸成剛沉著聲音道:“我。”

    陸江庭怔怔地看著父親。

    陸成剛歎了口氣:“這是你媽最後一點心願,我們就聽她的吧。”

    陸江庭也知道,其實母親已經不在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他隻是一下子還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他抬頭看向郡盞紅色的小燈,等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看著它滅掉,他才意識到,那些他不希望發生的事情,最終都已然發生了。

    寧時修的主刀醫生臨時由劉玲換成了經驗老到的李主任,所以她此次來s市,隻是負責取走供體心髒。李主任已經在b市的手術台上準備好一切,隻要等她一到,就可以替寧時修做心髒移植手術。

    劉玲和助手拎著冰桶出了醫院,才發現下起了蒙蒙細雨。她看了眼時間,不禁有點著急:“b市那邊安排好了嗎?”

    助手迴答說:“一切準備就緒。”

    劉玲點點頭:“查一下航班情況,就怕飛機晚點。”

    “剛查過,目前沒有推遲的通知。但是……”助手頓了頓說,“b市下雪了。”

    劉玲不由得心裏一緊。以前因為航班延誤沒少誤事,畢竟供體心髒在冰桶裏的時間是爭分奪秒的,如果超過了六

    個小時,對移植效果會有很大的影響。

    “航班幾點鍾了”劉玲問。

    “7點23分。”

    “能不能改早一點的?”

    助理看了看外麵因為下雨排起的長長的車龍,有點不確定:“提前的話,我們能按時到機場嗎?”

    劉玲咬著牙:“要不先跟機場那邊聯係一下,另外再和醫院邪邊說一聲,讓他們想辦法聯係b市機場的地勤。”

    “好,我這就聯係。”

    怕什麽來什麽,劉玲他們要搭乘的航班最終還是因為天氣延誤了,好在隻延後了半小時。然而時間卻已經所剩無幾,劉玲等人和b市那邊通過電話,雙方都想盡一切辦法疏通關係,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力量,最終總算在六小時內將冰桶送進了景山醫院。

    看到劉玲的那一刻,李主任終於鬆了一口氣,立刻吩咐下麵的人:“馬上手術。”

    劉玲因為連續十幾個小時的奔波,沒有辦法再配合手術,隻能在手術室外陪著寧誌恆和溫琴。

    寧誌恆問她:“大姐她說什麽了嗎?”劉玲搖了搖頭。

    寧誌恆自嘲地笑了笑:“也是,你去的時候,她也沒有機會說了。那江庭怎麽樣?”

    “他……應該很難過吧他好像並不知道劉阿姨捐出心髒的事情。

    寧誌恆歎氣:“大姐這人就是這麽獨斷,可是現在事情發生得這麽突然,那孩子怎麽受得了!”

    寧時修能夠順利手術,這本來是件該高興的事,但是等在手術外的兩個人誰也高興不起來,因為這顆心髒來自另一位與他們息息相關的親人。好在寧時修的手術還算順利,總算沒有辜負劉江紅的一片心意。而這些情況也是在他出院後,寧誌恆才告訴他的。

    原來大姨已經不在了,就在他準備進人手術室的那一刻,大姨就已經離開了。他摸著左胸的位置,一顆心髒正在那裏強有力地跳動著。他心裏陡然五味雜陳,對過往、對這位不算熟悉的親人,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反反複複地折磨著他。

    出院後不久,正趕上清明節,寧時修第一件事就是去拜祭劉江紅。聽父親寧誌恆說,大姨的墓就在母親的旁邊,這也是大姨臨終前特意囑咐過的。隻是他沒想到,會那麽巧遇到陸江庭。

    陸江庭比上一次見麵時瘦了很多,或許是由於剛剛失去了至親,他臉上的那種神色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冷漠凜冽。

    這

    種感覺寧時修怎麽會不懂?多年前他失去母親的時候,大概也是這副模樣。

    寧時修拜祭完大姨,站在一邊點上了一支煙。兩個高大的男人就在風中站著,誰也不說話。良久,久到一支煙燃盡,寧時修說:“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

    陸江庭依舊表情冷漠,什麽也沒說。

    寧時修知道,此刻他沒有任何立場去勸慰陸江庭,因為在逝者麵前,他活著,這就是一種赤裸裸的諷刺。

    好一會兒,陸江庭卻說:“既然這是我媽的決定,我也沒權利說什麽,更何況她的心髒放在誰那裏,都已經與她的生死沒有關係了。我隻是怪她怎麽沒有事先跟我說一聲。還有你時修,因為你的自私,讓她臨走時都覺得虧欠著你。”

    寧時修知道此時說什麽都無濟於事,但他還是想把話說清楚:“其實我早就不怨她了,跟這顆心髒沒有關係。”

    “是嗎?”陸江庭似乎笑了一下。

    其實陸江庭也知道,寧時修大概早就放下了過去,但是母親卻執意覺得虧欠了他,這並不能怨寧時修。但是此刻,麵對母親的離開,他卻沒辦法不去怨寧時修。

    寧時修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說道:“無論你怎麽想我都理解。你可以怨我,也可以繼續恨我自私,但是有件事我想拜托你——這事能不能不要告訴冬言?”

    陸江庭微微一怔。

    寧時修繼續說:“這次的手術雖然還算順利,但是成活率擺在那兒,我可能活不過一年,也可能活不過五年。就算真能活個十幾二十年,我的生活也和以前大不一樣了。我沒什麽放心不下的,我爸有溫姨照顧,但是冬言……”說到這裏,寧時修突然頓了頓,“我知道,她對你還有感情,你對她應該也是一樣,不然王璐也不會突然離開。既然如此,我祝福你們兩個,至於我的事,她不知道也罷。”

    陸江庭一直知道寧時修對許冬言還有感情,但是聽到這番話時才知道寧時修對許冬言的感情竟然這麽深厚。他之前還曾為自己對許冬言隱瞞了寧時修的病情而愧疚,後來因為母親的離開,他順便把心裏那點愧疚也變成了怨——怨寧時修霸占了母親的心,怨許冬言還愛著他……但是此刻,他隻是自嘲地笑了笑:“放心吧,你的事情該你自己去說。”

    許冬言離開b市已經整整一年了,對於寧時修和留在b市的那些過往,她不願去觸碰,也不敢觸碰。她最害怕的就是從某個老熟人那兒聽到有關他的消息,怕他過得不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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