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華苑並不是一個正經宮殿,可是前皇帝剛剛去世,新皇登基,前朝一切都沒有處理好,而後宮一幹人等都還在哭靈,這時候趙子健自然不會自己打了自己的臉,非要讓前皇帝的大小老婆們都搬走,所以就隻能委屈一下自家媳婦兒,住個碧花苑。


    雖然住在這裏,不過大家也都知道,這裏麵這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皇後,誰都不敢怠慢了。


    所以如今的四王妃也就隻剩下沒有正式的冊封儀式,其他的一切份例都比照皇後來辦了!


    鍾離被丫鬟引了進去,就見小踏上一個女人正窩在上麵,旁邊幾個丫鬟正伺候著捶腿捏腰,好像對她的到來大家都無人察覺一樣。


    鍾離蹙蹙眉頭,隻覺得好笑。


    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還捏著以往的事情計較,不覺得跌份麽?而且,心胸狹隘的人,坐在皇後的位子上,並不是什麽好事,隻是這些想法在心頭繞了一圈之後,就被鍾離拋之腦後。


    關她什麽事情?她如今隻是一個和他們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而歪在軟塌上的四王妃胡氏也有些微微著惱,原本是都想要給鍾離一個下馬威,可誰知對方進來之後往那兒一戳,不說不動,就跟一個木頭一樣。


    “咳咳,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好像忽然想起來一樣,胡氏自己主動開口詢問。


    “迴娘娘的話,如今正是未時呢!外麵日頭正毒,娘娘不妨再小憩一會兒?”


    有丫鬟軟軟的聲音開口。


    鍾離忍不住挑挑眉頭,這是要再晾自己一會兒?


    不過,一會兒就要繼續迴去哭靈,她這樣對待自己,是想要安自己一個大不敬罪名麽?


    顯然,鍾離自己想的有點多。


    “不了!之前不是讓人去請沈姑娘了麽?難道還沒到?”


    幾個小丫鬟聽完,忍不住抬眸朝鍾離這邊看了過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鍾離也沒有廢話,輕笑一聲,上前朝著胡氏行了一禮。


    “沈離給四王妃請安。”


    胡氏猛地睜開眼睛,一雙杏眼裏麵滿是氣恨和惱怒。


    四王妃!四王妃!


    從自家丈夫登基為帝之後,大家都稱唿她為娘娘,沈離這是什麽意思?是在諷刺自己未來不一定能做的了皇後麽?之前她還以為這人是個喜好男風,勾·引自家丈夫的。可誰知竟然是一個女花木蘭。


    該死!


    她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指甲深深地陷入肉裏麵,一張精致的俏臉異常扭曲。


    “哼,請安?本宮可不敢勞你過來請安。”


    鍾離從善如流地點點頭,一雙黑黝黝的目光直直地看著胡氏,就像是在看其他人一樣。


    “是麽?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可能是剛剛的小公公沒有說清楚,想必四王妃要找的人也不是沈離。沈離接下來還有事情要做,先行告退!”


    她轉身欲走,就聽身後一個破空聲傳來,然後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站住!放肆的東西,誰準你走的?”


    鍾離愣怔一瞬,眼睛裏麵暗芒浮動,她明明可以避開後麵扔過來的東西,可腳步卻像是在地上生了根,腳步不動不說,反而還轉了身子。


    原本應該落在她後腦勺的茶盞,此時落在她的麵上。


    滾燙的茶水澆了一臉,原本素淨的小臉裹著茶葉,登時紅了起來。


    “下賤的東西,本宮叫你走了麽?你竟然敢走!哼,幸好你識趣沒有躲開,不然本宮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臉上原本是木的,可過了這麽一小會兒之後,變成火·辣辣的疼,脹。


    鍾離眯了眯眼睛,不卑不亢地抬眸看著胡氏。


    “不知道四王妃近日請沈離來究竟有何要事?如果隻是敘舊,我想今日這個敘舊的方式有點不妥。”


    敘舊?


    誰跟她有舊可以敘?如若不是想到某天夜裏從自家夫婿口中冒出她的名字,她這輩子都不想要見到她!


    還有自家兒子,當初如果不是她,怎麽會差點深陷虎口?還有她的娘家,如今被丈夫厭棄,不是也是因為麵前這個女人?前仇舊怨,新仇舊恨夾在一起,她怎麽能不惱怒?怎麽能不生氣?


    “誰準你在本宮麵前自稱我我我的?究竟有沒有人教過你規矩?來人,今日本宮倒是要好好教教她,什麽叫做規矩!”


    胡氏胡怒不可遏,伸手重重一拍桌子。


    馬上來了兩個粗壯的婆子,上來就要去抓鍾離的胳膊。


    這些都是宮裏麵的老嬤嬤,他們常年長於宮中,對宮中的隱私知道的很是清楚,也知道怎麽整治人讓人看不出來。隻是他們常年都在皇宮後院中廝混,對付的也都是女人,鍾離是平常的女人麽?


    顯然不是!


    她在別人接近自己的時候,飛起一腳直接將其中一人踢飛,成功嚇唬了所有人之後,她往旁邊挪動幾步,麵無表情地看著即將爆發的胡氏。


    “四王妃,如果您沒有其他吩咐的話,沈離先行告退。一會兒就是哭靈時間,我和家人一起來的,如果找不到我,他們也會擔心的。”


    這句話說來平平,可是聽在胡氏的耳中就好像是在威脅對方。


    她冷哼一聲,如同刀子一般鋒利的視線剮在鍾離的臉上身上,那樣子像是想要將她生吞活剝。


    “哼,我不過想要找你來敘敘舊,你竟然敢對我的人動手!就算你家人來了又能怎麽樣?來一個我收拾一個,來一雙我收拾一雙!”


    一鍋端了更好呢!要這個狐媚子勾·引趙子健?


    怪也隻怪胡氏太不了解鍾離,鍾離的逆鱗就是家人,她原本沒想要將事情鬧大,可如今……


    鍾離眯了眯眼睛,再次往前一步,目光緊緊地看著胡氏。


    “你說話,可當真?”


    胡氏盛怒當中,根本沒有注意到鍾離已經將她的稱唿給改了,反而嗤笑一聲。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如果沒有如今皇上從中斡旋,你們還不過隻是一群見不得光的鼠輩而已。你若是識相,就乖乖跪下磕頭道歉,誠心誠意跪下懺悔,本宮或許會饒你一命!”


    鍾離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額頭的青筋因為怒氣而蹦了出來。


    “哈,好一個君!好一個臣!我倒是不知道,我父親為國盡忠卻含冤而死,我們全家上下為了平反四處奔逃的舉動在四王妃這裏竟然成了鼠輩的勾當!嗬!沈離當真長了見識!別說您現在還不是皇後,就算是皇後,也絕沒有沈離長跪不起的理由!”


    說完,她轉身就走。


    瘋女人一般的東西,她才不屑於一般見識。內宅的陰私不是他的強項,他要狠心收拾一個人,必定要從她最重視的地方下手。


    想要整治胡氏,多的是機會。她臉上此時火·辣辣的疼,如若再不看醫大夫,隻怕也會留下疤痕。


    她雖然篤定趙屹焱不會嫌棄自己,可女人多少想要保留住一分好顏色給自家夫婿好好瞧瞧。


    想到趙屹焱,鍾離心中一陣蜜意。


    而身後的胡氏在愣怔之後已經瘋魔,她大唿小叫地讓人過來將鍾離團團圍住,自己則在丫鬟的攙扶下出了門,看著外麵的鍾離,咬牙切齒地開口。


    “給本宮抓到之後,重重地打,死活不論。凡是參與的人,本宮種種有賞。”


    如今新皇登基,後宮女主人正要換人,必定又是一番大換血。對於未來皇後娘娘,誰不想要巴上她的大·腿?就算不給賞賜,大家也樂得動手,好在胡氏麵前博個臉麵。


    大家正在對峙,場麵再度平靜。


    胡氏有些不耐煩地再次吼道。


    “快動手!你們還愣著幹嘛?”


    登時,有人率先朝著鍾離攻了過去,其他人先是一愣,然後隨後跟上,場麵一下子混亂起來。


    鍾離也練過幾分拳腳功夫,可對於一個兩個女人還行,對上男人的話,那就有點不夠看了!所以,肩膀先是被人踢中了之後,她舊傷未愈,忍不住皺眉悶哼一聲,其他人瞅準了機會,開始對她進行猛攻。


    “皇上駕到!”


    就在鍾離整個人迷迷糊糊,失去神智之前,隱約聽到太監的高聲唱喏聲響了起來。


    最近趙子健真的忙,幫助皇帝處理事情是一迴事兒,自己真的成了皇帝之後又是另外一迴事兒。


    而且父皇去世,還有父皇陵墓之類的東西要再次確認,一切的一切都要處理,他忙得腳不沾地,甚至連來後宮的機會都沒有,隻是沒想到,自己沒顧上,倒是出了這麽大的紕漏。


    自家父皇說好聽的那是病逝的,說難聽的那是自己作死的,而最最直接地導致父皇去世的原因大概也就是當年沈將軍的案子了!如今給沈燁平反,世襲三代的長樂侯,已經算是委屈他們了,可誰知胡氏竟然不分青紅皂白這樣對待鍾離。


    於公來說,現在全天下都盯著沈家,盯著皇宮呢!而且如今父皇喪期,所有王公大臣們的家眷都在後宮,再傳出點什麽事情,他這臉麵要還是不要?


    於私來說,自己對鍾離還有那份隱晦的心思,就等著父皇喪期過後,再行處理。


    可沒能想,他正和大臣們商量著處理元武的事情,那邊小安子就過來匯報說是趙珊兒有急事求見,他猶豫半晌還是打發了大臣們之後才召見趙珊兒,可到底是遲了!


    從在門口看到趙子健高大冷峻的身子開始,胡氏就感覺一陣絕望,等那雙冰冷夾雜著厭煩的視線看過來的時候,她更是心中一陣泛冷。


    他,到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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