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陰沉著臉沒有開口,他身上的確是有一個刀疤,但是在他的記憶裏麵,卻是一個不開眼的宮女在照顧自己的時候不小心將自己摔倒了,然後才留下的。


    他從來都沒有去關注過這些,也沒有在意過,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所以,不管自己之前做什麽事情,父皇都不喜歡自己,也從來沒有考慮過讓自己登上那個位子,是因為母親是元武的公主?而且也因為自己身上肖似爺爺的胎記?


    別人不知道皇帝身上究竟有沒有傷疤,有沒有胎記,可是全福知道啊!他從小就跟在皇帝身邊照顧著,比皇帝年長幾歲的他小時候都已經可以記事情了,那時候皇上的後腰上,的確是有一塊胎記的。


    隻是,隨著皇上小時候身邊貼身伺候的丫鬟被賜死之後,那塊胎記就變成了傷疤,逐漸被時光所遺忘。


    這時候再聽到這件事情,竟然給他一種恍然如隔世的感覺。


    “皇上,這件事情可否是事實?”


    趙屹焱站出來主動詢問。


    皇帝冷笑一聲,目光定定的看著地上跪著的鍾離。


    “哼,伺候朕的人千千萬萬,這件事情隨便一打聽就能打聽出來,再經由她編造這麽多,誰知道你們從哪裏找到的騙子!”


    皇帝死不承認,不過他的視線盯住鍾離,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一樣。


    “哼,原本朕還以為你是一個忠君愛國的,可誰知道不過也是一個江湖騙子而已。你敢說當時年宴時候前太子留下的餘孽跟你沒有關係?那個安公公在出宮之後就到你們鍾家做了管家,真以為朕是傻子這麽容易騙麽?”


    整個朝堂上的人再次倒吸一口冷氣。


    現在究竟孰是孰非?


    難道鍾離真的是前太子的人麽?所以無論是沈燁的事情也好,皇帝的真實身份也好,為的就是要把皇帝從位子上扯下來,讓整個天啟大亂?


    鍾離眼睛微微眯起,終於來了!


    “啟稟聖上,草民不敢隱瞞,被您稱之為安公公的人的確到我們府上做過管家,但是因為他說他知道我們的真實身份,知道我父親去世的真相,所以才誘哄著我們留下了他。而且這件事情我求助了我的義兄來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如果他有什麽其他舉動,一定將他拿下,絕不姑息!”


    鍾離說話依舊不疾不徐,就好像早就已經穩操勝券一樣。


    他讓人將安公公帶上來,皇帝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原本自己都以為能夠反敗為勝了,可鍾離卻好像死死壓了自己一頭,讓他不得翻身。


    “各位大人,好久不見了!”


    安公公進來,先朝著各位大人拱拱手,隻是,他在見到元武長公主的時候猛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開口。


    “您是,純妃娘娘?”


    此話說完之後,他又馬上搖搖頭。


    “不,不可能的,純妃娘娘早就已經去了!你怎麽是純妃?但是你們長得真像啊!”


    他的話被其他大臣們聽在耳裏,又是不同的味道。


    不過他轉了身子看著上麵的皇上,突然冷笑一聲。


    “不過也難怪,當年大家不都說純妃娘娘是皇上從那種地方帶出來的人呢?在民間有一兩個姐妹也是應該的。不過純妃娘娘死的真冤枉。”


    這,難不成又是一宗皇家秘密?


    今天的文武大臣們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好奇心害死貓,知道的太多有時候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哼,來人,把這個亂臣賊子給朕拿下!快,拿下!”


    皇帝大概病了幾天,腦子也混亂到記不清楚東西,忘記了外麵的禁·衛軍不屬於他管理了,所以叫嚷半晌竟然沒有一個人進來,他不由緊擰了眉心。


    “鍾離,你先假扮沈燁的孩子,甚至女扮男裝混進了朕的皇宮意欲何為?不要以為朕不知道你跟著元武現任皇帝去了元武,甚至做了元武戶部尚書的事情。哼,朕看你分明是圖謀不軌,還說什麽朕身上流著的是元武血脈,你以為天底下的人都那麽好糊弄麽?”


    鍾離在心中歎息一聲,有些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她從懷中拿出一枚令牌以及幾封手書,一個個攤開放在地上。


    “既然皇上知道我去了元武,索性草民也不兜圈子了。這東西皇上還記得吧?這幾封手書,那時候皇上您還不是皇上,上麵還蓋得有您的私人印章,元武的七皇子來天啟求娶七公主,用的就是這個做威脅吧?”


    皇帝猛地變了臉色,這東西,這東西怎麽會在她手上?


    鍾離笑了笑,也不管皇帝聽到這個會是什麽想法和反應,反而拿起另外一枚私人印章朝著皇上舉了起來。


    “草民仍舊記得,當草民第一次見到著一枚印章的時候是什麽場景。眼瞎的老母親帶著全家七個小蘿卜頭在窮鄉僻壤中生活,每天過著食不果腹的生活。可她卻從來沒有想過改變現狀,不讓孩子們讀書識字,不讓他們入朝為官,斬斷了他們的前途命運,隻是想要保全他們一命。草民還記得草民曾經不甘心地耳質問她憑什麽替我們做主。她說,在這裏忍饑挨餓可至少還能活著!”


    “但是,那個一心忍饑挨餓卻隻想要活著的女人,被某天晚上進村的一隊官兵給戕害了!臨死之前,她交給我這一枚令牌,要我無論如何帶他們活下去,不要入朝,不要為官。可有些東西,是擋不住的。”


    她轉頭看向跪在自己身邊低頭沉默的鍾離嶽,眼睛裏麵帶著點欣慰。


    “這孩子和他的父親一樣,他心裏一腔熱血,在見識了邊城戰爭的殘酷之後,他毅然決然投身軍營,就好像當年他的父親一樣,盡管知道前路有埋伏,盡管之後有人會算計自己,可他隻來得及匆匆安排好家人,然後投身戰場。甚至,為了能夠犧牲更少,他自己一個人帶領小隊人馬引開了敵人,反而留下了大一批人,給他們的最後軍令是,在此等候皇帝安排。他到死都沒有告訴過他們,其實他們的皇帝早就已經不會安排了,因為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皇帝。”


    鍾離嶽在聽到這裏的時候,已經忍不住伸手捂著臉頰痛哭流涕。


    整個大殿再次沉默下來,隻是鍾離的敘述還沒有結束。


    “草民原本隻想要帶著弟弟妹妹安安穩穩地生活的,可是,就算草民躲了又躲,還是沒有躲過皇室漩渦裏,再加上也為弟弟不甘心,好男兒誌在四方,征戰沙場,封候拜將。可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根本不能出現在京城,不然那張臉隻要一出現,必然會引起皇上的忌憚。所以草民挺而走向,要為沈燁尋迴一個公道。”


    說到這裏,他目光灼灼的看著皇帝,擲地有聲、鏗鏘有力地開口。


    “當年,沈燁,並沒有通敵賣國。而通敵賣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和元武皇室有著血緣關係的皇上!”


    她一字一頓地開口,聲音中帶著的金戈鐵馬之音讓人從心底發顫。


    大殿內站著的安公公看著鍾離的視線帶著激動的光芒,就好像看到蒙了灰塵的璞玉終於綻放出自己的光彩一樣,激動萬分。


    “放肆!你放肆!來人,快來人!”


    皇帝叫了半晌,依舊沒人來,最後鐵青著臉,捂著自己的心髒,慢慢的蹲了下去。


    趙珊兒在旁邊尖叫一聲,急匆匆地讓人進來將皇帝帶走。


    場麵,再一次安靜下來。


    沒了正主,鍾離在趙屹焱的攙扶下從地上爬起來,身子有些踉蹌,可她麵容堅毅,聲音堅定地環視一周。


    “各位大人,鍾離在這裏懇請各位大人為沈將軍平反。為天啟戰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你上戰場之後,自己的人在你背後捅刀子不說,還要你背上罵名。”


    最先忍不住的,是兵部的人。


    兵部最多的就是武官,鍾離說的這些他們比其他文官更容易感同身受。有了兵部的人帶頭,其他五個部的人也開始確定下來,鍾離眼看著大家轉移戰場,這才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至於其他的問題,管他呢!


    反正這個天下又不是自己的,誰做皇帝都跟自己沒關係。


    倒是鍾離嶽,有些感激地看著鍾離。


    “二姐……”


    鍾離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朝著他搖搖頭,豎起一根手指頭放在自己的唇·瓣前麵,“噓”了一聲。


    “隻要你們叫我一聲二姐,為你們做什麽我都願意。”


    皇帝怒急攻心,再次暈倒過去,醫大夫們正全力施為。


    而至於沈燁沈將軍的事情,很快定了下來。


    趙子健代替重病當中的皇帝下了罪己詔不說,還下了詔書,昭告天下沈燁沈將軍通敵賣國這件事情純屬小人誣告,並且象征性地將一個惡貫滿盈的官員抄家流放為沈將軍報仇。


    不但如此,趙子健還特意封沈燁沈將軍為長樂侯,世襲三代,賜住侯府。


    至此,鍾離努力了這麽多年的事情,終於蓋棺定論,有了結果。


    他們一家人也正式從鍾氏改為了沈氏,正式在京城立足下來。


    鍾離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可萬萬沒想到,隨後的事情讓她更是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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