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說了一大通,停下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


    也給他們留出思考的時間。


    在場眾人表情震驚,沉默,各不相同。


    陳宇的提議,簡直是石破天驚般匪夷所思。


    “陳醫生,這恐怕不行吧。”


    不多時,便有人主動質疑。


    “就好比這乒乓球,各地有體工隊,有教練去挑選好苗子,然後舉辦各種縣市級的比賽,打比賽積累經驗,水平一級級提升,最終進入國家隊,代表國家出戰。”


    “這套模式在很多體育項目上是成功的,但足球和籃球不一樣啊。”


    “因為收入。”


    他看了一眼在場眾人,繼續道:“像乒乓球運動員,他們從體校拿補貼,拿工資,這些都是國家的補貼,也就是陳醫生所說的資源。”


    “他們的收入很有限,而運動員呢,也接受,因為這個項目的收入上限就那麽高。”


    “可籃球足球不一樣,打的好去俱樂部,去國外踢球,隨隨便便就能賺到幾百萬甚至於更高的收入,那他們為什麽要留在國家隊體係裏,專心為國家隊比賽,而不去聯賽踢球呢。”


    “就像大治。”


    他猶豫一下,說了一個名字。


    李原偉目光深沉了幾分。


    但他不得不承認,這人說的沒問題。


    王誌治不惜和國家隊鬧翻,被開除,也要留在美國打球,說到底還是因為那邊收入更高。


    姚銘更是為了去nba,不惜說出原地退役的話,也就是同樣的道理。


    我練出高水平了,能去賺大錢,為什麽還要留在國家隊,拿你那點兒微薄的死工資。


    而反過來,國家辛辛苦苦,花了那麽多錢把你培養出來了,你一走了之,國家的投入怎麽辦。


    “陳醫生,你有想過這裏麵的矛盾怎麽解決嗎?”李原偉問道。


    陳宇推開水杯,然後微笑道:“沒法兒解決。”


    李原偉一愣,皺起了眉頭。


    陳宇道:“各位,你們計較培養成本太高,最後一無所獲,可你們也不是沒有收獲啊,你們不是收獲了大賽成績和榮譽了嘛。”


    “你們總想著投入就一定要有迴報,但事實上,也可以沒有迴報的啊。”


    “伱們就可以把足球和籃球當成一個專項體育,你們出錢,培養一批運動員,取得了好成績,振奮了國民的自豪感,這不就夠了嘛。”


    “為什麽一定要計較投入和迴報,計較投入和迴報,那是職業體育該考慮的事情。”


    說到這兒,坐在陳宇對麵的一個領導立刻道:“那我們不得虧死,國家哪有那麽多錢。還有,萬一我們投了很多錢,最後沒出成績怎麽辦。”


    陳宇暗自搖頭。


    這話從根本上就不對。


    你又不是國際足聯這種民間私營機構,你是體育局,是政府機構,為什麽就非要賺錢和盈利呢。


    有的是虧錢的政府機構,就你體育局特殊,非得盈利是吧。


    陳宇還沒反駁,坐在中間的袁偉瑉插話道:“我想陳醫生的意思是想說,我們應該把專項體育和職業體育劃分開是吧。”


    他望向陳宇。


    陳宇點頭。


    還得是他能當領導,抓重點的能力就是強。


    “職業體育是職業體育,你們應該把它當成一個生意來做,好比中國,體育市場潛力大,那就搞職業聯賽,讓那些有想法的企業和個人,砸錢去搞球隊。”


    “他們為了比賽好看,願意花高價錢去引進球員,最終賺了還是虧了,那是他們自己的事,隻要他們能把球票賣出去,把市場做起來就行了。”


    “假如說,有人舍得花錢,開三千萬美金的年薪,直接把nba那些頂級球星挖到中國來,搞自己的球隊,那麽你們立馬就可以擁有屬於自己的nba。”


    “可你們總想著要提升自己球員還有聯賽的水平,限製外援的數量和出場時間,從做生意的角度來說,這就是不對的。”


    “我能花錢請來外援,能讓比賽打的好看,能吸引人買票進場看球,那才能賺錢,我才會更願意投入更多的錢去經營。”


    陳宇跑了那麽多城市,也現場看了比賽,問了很多觀眾。


    說的最多的,就是比賽不好看,不值票價。


    “至於本土的球員實力能不能提升,有沒有出場機會,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假如說職業體育有利可圖,那不用你們在後麵趕,他們自己也會努力提升水平,走上職業體育的道路。”


    “你們有龐大的人口,巨大的體育市場潛力,既然想做好聯賽,那就徹底放開,當成一門生意去搞,而不應該把他和競技體育扯到一起。“


    “競技體育,你們要的是成績,那就自己出錢培養運動員嘛。”


    這半個月,陳宇跑了很多地方,去參觀了好幾支甲a球隊,和他們的負責人深入聊過。


    然後陳宇發現了好幾個問題。


    比如當初成立聯賽的時候,有一些球隊沒有花費太大的代價,就把當地體工隊的資源納入球隊中。


    然後當地體工隊體係的一部分人不樂意了,我辛辛苦苦養大的雞,你直接抱走殺了吃了?


    當然,這也沒問題,可是到了國家隊需要你球隊出人出力,要分賬的時候,球隊這邊又不樂意了,覺得我辛辛苦苦把球隊經營起來,你憑什麽分走我的錢,我還想賺錢呢。


    而且球員交給你,受傷了還影響我球隊呢。


    總之就是擰巴著,各自都覺得自己吃虧了。


    那索性就分開,你搞你的,我搞我的,這才是真正的商業化,而不是現在李原偉提出的那種。


    在場不少人一下子皺起了眉頭。


    這時,閆石鐸突然道:“那照這樣說,我感覺倒是跟汽車行業差不多,先引進外資,合資經營,把汽車行業做起來,再考慮帶動本土汽車公司的發展。”


    袁偉瑉愣了一下,眼底極快的閃過一抹異彩,又很快消失。


    略一思索,袁偉瑉道:“陳醫生,這個問題先不談,我倒是想問一問你,假如就按照你說的,按照專項體育的方式來搞,具體又該怎麽做呢。”


    陳宇晃了一下手中的文件夾。


    “文件裏有,先收迴你們的體工隊體係,再建立專業的訓練體係,提升訓練水平和設備,再集中挑選一批好苗子,進行專業的訓練,具體的我在文件裏都有表述,我就不展開說了。”


    袁偉瑉立刻往後翻,認真的開始看。


    內容並不少。


    而且就是培養舉重跳水運動員那一套。


    隻不過陳宇可以高度參與,幫忙引進訓練器械和設備,對教練員和訓練師進行培訓等等。


    “行。”


    袁偉瑉合上文件,笑著道:“這份文件我拿迴去好好研究一下,陳醫生,你今天給我們帶來了很多新的觀念,我很感激,但太新了,而且有很多的問題我們要考慮,這樣,會議就先到這裏,具體怎麽做,我們後續再討論。”


    “也辛苦你這一段時間東奔西跑了。”


    他笑眯眯的起身。


    在場眾人也紛紛起身。


    這麽大的事情,行不行的,哪能這麽簡單的決定。


    陳宇點頭,也沒多說什麽,簡單客套之後,帶著自己的助理亨特離開。


    一直到出了體育局,坐車迴酒店,亨特才問道:“先生,您覺得他們會同意您的方案嗎?”


    陳宇想了一下,然後搖頭:“不會,大概率不會。”


    亨特一愣,連忙問為什麽。


    陳宇歎口氣,笑道:“這裏麵問題太複雜了,牽扯到的利益太多太多,不是那麽容易改變的。”


    這些天,越是深入了解中國的足球和籃球市場,陳宇越覺得這就是一個超級大的爛攤子。


    看著欣欣向榮,但實際上正在滑向深淵。


    而且就像自己說的,背後牽扯到那麽多的利益,能是說改變就改變的?


    自己進入國際足聯,想做一些改變,減少不必要的賽事這種大事就不提了,光是推進健康證,增加醫療設備的投入,醫護人員的培訓計劃這些簡單的項目,都是推三阻四,推進難度大的驚人。


    說到底還是牽扯到利益。


    足協籃協每年能從聯賽裏分走不少利潤,而且看樣子未來收入會越來越多,他們就那麽舍得讓出去一部分?


    讓出去,以後管不了了,權力小了,從上到下那麽多人能樂意?


    就是袁偉瑉自己,他馬上就要退休了,還能有能力,繼續推動這麽大的改變嗎?


    所以考察之後,陳宇也明確跟老科朗吉洛,斯特恩他們說過,這攤子的錢不好賺,如果你們非要幹,那自己隻牽線,具體出錢就放棄。


    而自己,還是老老實實賺些顧問費算了。


    至於為什麽講出來,跑了那麽久,諮詢了那麽多人,也不能真全做無用功啊,就當提個建議唄。


    事實上就如陳宇預料的這樣。


    接下來幾天,陳宇又跟袁偉瑉他們開了幾次會,討論了一些細節。


    但一直沒有下文。


    陳宇也沒準備繼續等下去,美國那邊還一攤子事兒呢,特別是馬上就三月份,陳宇也要籌備自己的潛力訓練營,事情多著呢。


    不過,就在這一天,陳宇已經趕到機場,等待飛機起飛的時候,突然接到了袁偉瑉的電話。


    “陳醫生,有一位領導想見見你,再具體談一談你的方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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