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宮牆之內,百官齊聚。


    夜安歌一身杏黃宮裝,裙擺長長拖曳在地,上繡四爪金莽。


    兩肩前後各繡一隻龐然金莽,襞積為行六,間以五色雲;腰帷行蟒四,裳行蟒八,袖端各一隻正蟒,中有襞積,下幅為八寶平水。


    煙青色的緞帶束住了不盈一握的纖腰,金銜玉方版四,中銜貓睛石一,左右佩絛如帶色。


    白皙的臉頰上略施脂粉,顏若朝霞,絕豔無雙,一雙絕美的眼中泛著清冷的眸光,一眼看去,便隻讓人覺得高貴出塵。


    美目流轉間,仿若明珠生輝,潤玉盈光。


    她素來不施粉黛,便已是傾城之色,更何況今日這般盛裝打扮,更見明豔動人。


    朝臣雖是列隊而立,但卻均微垂著頭,並沒有貿然窺探。


    踏上最後一節台階之後,夜安歌卻沒有再繼續往前走,而是忽然停下了下來。


    她迴眸望去,卻見從天而落片片“飛雪”。


    可眼下正值夏季,如何得見落雪之景呢?


    眾人心下也正是疑惑,直到雪花飛落在地,他們才恍然發現竟是梨花瓣。


    但如今時節,梨花早已謝了,這些……


    飛花漸迷人眼,可夜安歌卻看的分明。


    萬千純白的花色中,一點玄色點綴其間,仿若眉間的一點朱砂痣,不知烙印在了誰的心頭上。


    “隱霧島島主恭賀郡主及笄,願郡主芳齡永繼。”


    乍一聽“隱霧島”三個字,眾人皆驚。


    不想這世間竟真有隱霧島的存在!


    而且,那少年不是素日跟在郡主身邊的護衛清魄嗎,怎麽搖身一變成了隱霧島的島主了?


    沒有理會旁人震驚和錯愕的神色,夜安歌仰頭望著眼前的玄衣少年,清冷的眸中難得充滿了柔光,唇角輕揚。


    “不知島主,尊姓大名?”她開口,是一貫清靈的音色。


    清魄靜靜的望著她,眸中是難以掩飾的深切愛意,“今日之前,吾名喚隱霧黎。”


    隱匿霧間,靜待黎明。


    “那今日之後呢?”她笑問。


    “清魄。”


    從今往後,他便隻做她一人的清魄。


    *


    史冊有載,豐延國永寧十四年,素來隱於世間的隱霧島島主忽然現世,甘願放棄一國王位“嫁”與郡主,入贅豐延。


    為賀聯姻之喜,隱霧島獻上了無數的奇珍異寶。


    那少年島主與郡主乃是天作之合,為表其心,隱霧黎許諾夜安歌一生一世一雙人,彼此之間,絕無他人插足。


    此舉自然迎來了豐延百姓的稱讚,就連朝臣們也格外欣喜。


    單論身份,隱霧黎足夠配得上他們郡主,而就背景,他甘心入贅,也一並斬斷了和隱霧島的關聯,倒是不怕他們暗中有所圖謀。


    但直到很久之後他們才明白,這二人的誓約其實根本不是為了彼此,而是特意說與他們聽的。


    隻因夜安歌登基為帝後,後宮便隻隱霧黎這一位皇夫。


    任憑何人說什麽,她隻言誓約不可廢棄,否則便成了背信棄義的小人,倒是將夜傾昱當年的手段學了個徹底。


    不過彼時倒是無人想到這一點。


    更重要的是,若當真能夠有先見之明看到這一點,那必然也會明白這兩人是何意圖,捅破了未來陛下設的局,又不是活夠了。


    及笄之禮過後,夜安歌才算有時間詢問清魄在隱霧島的事情。


    當日他的信件越來越少,她便心知他是采取了行動,與島中臣民攤牌,要棄了這皇位,重迴豐延。


    正是因此,她才沒有心急。


    說起來,隱霧島上的情況並沒有外人想的那般複雜,當日清魄流落在外之後,王後整日憂思、以淚洗麵,不多日子便去了。


    王上因痛失妻兒,也漸漸纏綿病榻,但因王位無人繼承,便強撐著一口氣,扶了清魄的姐姐上位。


    隱霧一族之人最為在意繼承人的血脈,是以若非王上和王後所出的孩子,絕對沒有可能登上王位。


    但皇子不知所蹤,便也隻能擁立公主為王。


    不過這麽多年,隱霧憂一直沒有放棄尋找清魄,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是讓她給找到了。


    她本有意歸還王位,但卻被清魄拒絕了。


    島中之人均已臣服在她的統治之下,且她如今已育有子嗣,將來隻待小皇子長大成人便可順承王位,不易再生波折。


    而他登島而迴,隻是為了給生身父母磕頭請安,也算是對他們有個交代。


    可留在島上生活,卻是萬萬不能。


    隻因,他還有視若生命的人要去守護。


    *


    永寧十五年,帝夜傾昱傳位於靖安郡主夜安歌,封號傾安帝。


    說起這個封號,當日還有不少的朝臣諫言,隻道這“傾”字犯了父輩的名諱,而這“安”字,又和同輩重複。


    正是因此,有些大臣便覺得於禮不合。


    但誰知夜傾昱卻大手一揮,直接落了筆。


    左右都要退位了,即便胡鬧些又何妨!


    再則,他們都接受歌兒登基為帝了,難道還差這一個封號嗎?


    夜安歌的登基大典之後,清魄作為皇夫直接住進了宮裏。


    而夜傾昱則是樂不迭的帶著鳳卿出了出了宮,計劃著去哪一處遊玩。


    這十幾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也的確就這麽恍恍惚惚的過去了,現在迴頭來看,仿若夢一場。


    當日他便許諾過她,時機一到,必然會帶她離開那座皇宮,縱情於天地之間。


    如今,總算是做到了。


    “皓兒和夙兒近來都忙的茶飯不思,你身為當爹的就這麽走了,竟都不告訴他們一聲?”鳳卿瞟了一眼身側的某人,總覺得他十年如一日的不著調。


    “同他們說什麽,我難得將他們甩開。”


    “哪有你這樣當爹的?”


    “那就有他們那麽當兒子的嘛!”夜傾昱微皺著眉,明顯是又吃起醋來了。


    鳳卿也心知以前他被那兩個調皮鬼折騰的不輕,但沒想到這麽多年他竟還記著呢!


    “歌兒一個女兒家都沒嚷嚷累,他們累什麽,更何況,皇位都被他們躲開了,已經夠清閑的了,還想怎麽樣!”


    “……”


    好嘮叨,這是到了更年期了嗎?


    不過聽他提到夜安歌,鳳卿倒是想起一件事,“歌兒大婚之時,隱霧島曾派了人來送賀禮,你有沒有派人盯著些?”


    “嗯,沒什麽異常,別擔心。”


    其實不止是他派了人,夜傾辰和三皇兄他們都有注意。


    隱霧島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傳說,現今忽然橫空出世,很難保證沒有有心之人起什麽邪念,是以未免他們受到打擾,夜傾昱他們才紛紛派出人盯著。


    江湖上有地宮和羅刹宮,朝中更是不必說,隻要確定無人找死就好。


    怎麽說清魄都是他們夜家的人了,幫他守著他的家也是他們該做的事情。


    而且,這也算是幫歌兒,確保她不會有後顧之憂。


    “就算咱們不出手,旁人也尋不到那處去,經過了清魄的事情之後,隱霧島的人算是徹底隱退了,若非他們自己想出來,外人根本遍尋不到。”


    “如此就好。”


    “舒兒,咱們難得得了閑,便不要去理會那些事情了,你也該好生看看我才是。”說著,夜傾昱捧著鳳卿的臉盯著她看,越看唇邊的笑意越濃。


    “都看了你十幾年了。”


    “看夠了?!”


    聞言,鳳卿揚眉,眸光瀲灩,一如多年之前初見,“自然不夠。”


    被她哄的開心,夜傾昱邪魅的眸中溢滿了柔柔情意,纏綿的仿佛要溺死人。


    “對了,我聽說歌兒的封號,是你親賜的?”


    “怎麽了,舒兒不會也要說我胡鬧吧?”話雖這般問,但夜傾昱卻心知,即便旁人都不懂他的心思,但唯有眼前之人,她一定懂。


    果然。


    他才這般問,便見鳳卿搖了搖頭,“雖有些爭議,不過寓意極好,倒也不必理會朝中那些大臣,左右咱們這一家子喜歡便是了。”


    夜傾昱他們這一輩名字裏均帶了一個“傾”,歌兒他們這一輩則是帶了一個“安”。


    取這兩個字給豐延的千古女帝、夜家的女嬌娥,實在是最好不過了。


    傾安、傾安……


    一世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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