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頭發,在他側臉上輕吻了一下。

    剛要說話,沈澈褲袋一陣震動,他眉眼一動,掏出手機,看了一下,麵色有些古怪,沒立即接通。

    廖頂頂知道他可能要忙,她並非喜歡過問太多他關於公司的事情,於是立刻示意他先接電話,自己先迴去,叫他忙完趕緊過去,沈澈點點頭,看著她提著裙子無聲地走出去,這才接起電話。

    重新沿原路返迴包房,廖頂頂一手要去推門,另一手習慣性地撫上右耳,沒摸到那小巧的耳釘,她一愣。

    耳釘和婚戒是一起定製的,同樣的金鑲玉質地,若非重要場合廖頂頂很少佩戴,她一急,想著應該是剛才在哪裏掉落了,於是轉身沿著走廊一路彎腰找尋。

    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洗手間了,廖頂頂貓著腰往迴走,走廊裏空無一人,她也下意識地放輕腳步,走過蓮花形狀的洗手台就來到了女洗手間門口,目光還來不及掃視一圈,裏麵的說話聲就傳入耳。

    “我改變主意了,我暫時不想離婚……那又如何,結婚離婚都是我說的算……就算我是為了得到遺產才娶她,可畢竟也是合法的……”

    聲音那麽熟悉,但卻又那麽陌生,沈澈就站在距離她幾米的地方,背對著她,一手插在口袋裏,一手握著手機,低垂著頭,看不到他的表情,隻是語氣裏充滿了不耐煩。

    廖頂頂以為自己會尖叫,或者衝上去大聲質問他,但是很意外的,她在這種時刻居然連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她如同來時那樣極其安靜地一步步倒退了出去。

    拜質地柔軟的地毯所賜,她安靜得猶如一隻貓,還是一隻失聰的貓。沈澈還在講話,但她好像已經什麽也聽不到,大腦成了一台老舊的播放器,隻一遍遍重複著他機械刻板的聲音——

    就算我是為了得到遺產才娶她……為了得到遺產才娶她……遺產……才娶她……

    二八章(中)

    再次推開包房的門,裏麵熱鬧依舊,隻是那些聲音灌在耳朵裏很有幾分不真實,牆壁上金色的大片琉璃裝飾剛好能夠當做一麵鏡子,廖頂頂輕輕將左耳上的那枚耳釘也摘了下來,捏在手心裏。

    有些東西,少了一半,另一半也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補不迴來。

    “你這老板娘可倒好,神出鬼沒的,剛一迴頭明明看你在的!”

    簡白珂見她隻站在一邊,端著酒杯就過來,笑著遞給她,廖頂頂接過來,歪了下嘴角,仰頭一

    口氣全喝掉。

    “你臉色不太好,要是累就先迴去,我叫大夥先散了也行。”

    廖頂頂擺擺手,俯身撈起酒瓶又給自己滿上,她喝酒的姿態很優雅,即使她此刻的內心已然潰爛不堪。

    “白珂,”她吸了一口氣,隻覺得渾身冰涼涼的,在這個有些燥熱的初夏季節,連唿出去的氣都是寒冷的,“你知道人在最最難受時是什麽感覺嗎?”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精準得可怕,之前簡白珂隱隱的擔憂終於在她聽到這句問話後得到了證實。隻見簡白珂神色微變,立即伸手奪去廖頂頂手裏的酒,將她拉到一邊的吧台旁坐下。

    好在包房裏人多,眾人玩得又正高興,誰都沒注意到她們的異樣。

    “我隻難受過一次,是為一個男人,如果你也是為一個男人,那麽我想我能夠感同身受。”

    她直視著麵前這個剛結婚不久的年輕女人,可是此時此刻在她臉上,簡白珂找不到一絲新婚不久的快樂,隻有死灰般的絕望。

    “簡家……簡家很有錢嗎?”

    遲疑了片刻,廖頂頂還是問了出來,隻是剛出聲她就自嘲地笑了笑,牽動嘴角自問自答道:“當然是很有錢,當地最有聲望的華人家族,我還真是蠢,魚兒咬住了餌罷了,還是自動湊過去的。算了,豁了嘴也好過沒了命吧。”

    簡白珂不明白她為什麽忽然提起了簡家,但她清楚沈澈的真實身份,自然也就很快反應過來,這件事一定和沈澈脫不了關係,否則這世上還有誰能讓廖頂頂如此這般!

    “頂頂,是不是沈澈欺負你了,還是你誤會什麽了?”

    她有些慌,因為此刻廖頂頂的神態語氣不像是夫妻間的小打小鬧,身為範墨存的妻子,簡白珂多少比她更懂一些夫妻之道,她頓時陷入了莫大的恐慌,廖頂頂這是要和沈澈分開麽。

    “不是,我很好。”

    廖頂頂握了握手,聽見聲響,扭過頭去看向門口,是沈澈推門進來了,臉上是他一貫客氣疏遠的淡笑,他的眉他的眼卻是如此的陌生,像個陌生人,不,比陌生人也許還要陌生,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激靈,自己仿佛從來沒認識過他似的。

    “冷氣這麽足,不冷才怪。”

    沈澈走近,先脫下外套搭在廖頂頂肩頭,這才和簡白珂打了聲招唿,語氣熟稔親切,他說話時一隻手還摟著廖頂頂的肩頭,奇怪她為何還在瑟瑟發抖,在自己臂彎裏抖得像片秋天的

    枯葉。

    “怎麽冷成這樣,發燒了?”

    他低頭,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她額頭,而廖頂頂也同樣下意識地避開他的手,扭過臉去,沈澈的手頓在空中,一時間他的表情有不解有尷尬。

    “頂頂可能累了,你們先坐會兒,我去給她倒杯熱水。”

    簡白珂站起身先離開,給他們說話的機會,見她走了,沈澈坐在她剛才的位置上,握緊廖頂頂冰涼的手指,不說話了。

    “跟誰在賭氣?”

    他啞著嗓音開口,廖頂頂勉強擠了個笑容出來,撥了撥耳邊的發絲,慢悠悠答道:“我沒賭氣,我隻是在想,沈澈,我在你眼中是個怎麽樣的女人?”

    他一愣,似乎沒有料到她會這麽問,等反應過來不禁苦笑,伸手摸摸她的頭,語氣溫柔道:“什麽怎麽樣,你是我沈澈的女人,還能是什麽女人?”

    廖頂頂輕笑一聲,不著痕跡地拉下他的手,手腕一轉覆住他的手心,輕柔摩挲。

    “男人眼中的女人不就是四種,想操的,不想操的;能操的,不能操的。你說我是這四個裏的哪一個?”

    沈澈的眼神在燈光下似乎閃爍了一下,好像被她驚世駭俗的言論給嚇了一跳,幾秒鍾後他才露出個古怪的笑容,有些不解道:“頂頂,你到底怎麽了?”

    她卻隻是搖頭,搖搖晃晃站起來,剛走了一步吧台上手袋裏的手機就大聲響起來,她頗不耐煩地轉身去接。

    “哦,是頂好啊……”

    聽清對方的聲音,廖頂頂立即媚眼如絲地笑起來,聲音也添了幾分嬌嗔軟糯,她見沈澈幾不可見地一擰眉,立即背過身去,朝門口挪動腳步,離他遠一些,卻又能讓他聽見自己的聲音。

    “好,我這就過去,是啊,我要去看看能不能‘幫忙’呢。”

    廖頂好帶來的消息對於廖頂頂來說猶如一陣強心劑,今天看來還真的是大悲大喜的日子!

    飛快地掛斷電話,廖頂頂將肩膀上的外套一把扯下,搭在一邊抬腳就要走,冷不防被沈澈一把抓住手臂,她急急迴頭,瞪眼看向他,聲音裏已然有了一絲不悅。

    “幹什麽!”

    沈澈終於抬了抬眉,原本平靜無波的臉色裂開來,冷聲道:“你又要幹什麽?還要去見你那個好弟弟去?”

    廖頂頂對上他的眼,不說話,許久才咧了咧嘴,冷嘲熱諷道:“怎麽,你以為我**上癮,連頂

    好也不放過了?”

    他語塞,倒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隻是他清楚,動了這個心思的絕對不是頂頂,而是那個看起來溫良無害的少年。

    “沈先生,別忘了今兒你是主角,好好留下來招待這些朋友吧,可都是我落下麵子求來的,範總和周正都在,你若也離開,太說不過去了。放心,隻要我還是沈太太一天,我就不會給你戴綠帽子。”

    她以為他在擔心自己再和廖頂好糾纏不清,幹脆事先就說出來打消他的顧慮,果然,沈澈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鬆開手,她趁機退後一步,逃似的離開不夜。

    因為著急,廖頂頂自己親自開車前往廖家,廖頂好早就在樓下等她了,一聽見聲響立即迎過來,一聲不吭地拉開車門上了車。

    “我說過,我不想她死,就算你真的恨她,也多少留些後路不可以嗎?”

    廖頂好語氣有些衝,他雖然戀慕廖頂頂,但畢竟血濃於水,如今吳敏柔已然是困獸之鬥,他沒法看著親生母親走投無路。

    “現在是什麽情況?”

    廖頂頂皺眉,對他的態度顯然有幾分不滿,強壓著怒氣問道。廖頂好臉上微微一赧,也意識到自己太衝動了,隻得訥訥道:“爸爸知道了她做黑市交易的事情,今晚發了好大的火,兩個人在書房裏,不許人進去,我隻聽見乒乒乓乓的聲音,像是砸東西。”

    廖頂頂抬起手,調整了一下後視鏡,掏出口紅補妝,一邊徐徐塗抹一邊咧嘴道:“唔,我得把自己弄得好一些,畢竟,我可是難得拜訪一下即將聲名狼藉的廖家呢。”

    她的臉色依舊蒼白,相比之下,唇上的那抹紅就格外明顯,看得廖頂好一陣心驚,眼前的姐姐他快要認不出來了。

    鎖好車,廖頂頂優哉遊哉地走到門口,廖頂好開了家門,兩個人一起進屋,果然,從二樓書房傳來隱約的咒罵以及重物碎裂的聲音,想來應該是暴怒中的廖鵬在發火。

    微微一笑,廖頂頂熟門熟路地上樓,徑直走到書房門口,敲了幾下門。

    “我要推門進去了,小心不要砸過來東西。”

    清清嗓子,她大聲說道,果然,裏麵驟然安靜下來,不多時,有人拉開門,氣喘籲籲地看向門口的廖頂頂。

    “頂頂,你怎麽來了?”

    廖鵬眼裏有意外也有驚喜,他沒想到這個“女兒”還願意迴來看看。

    廖頂頂輕輕頷首,信步踱進書房,就看吳敏

    柔蜷縮在書房的沙發裏,一貫幹淨利落的盤發早已散落,淚水還是鼻涕糊在臉上,兩側臉頰紅腫脹起,大概是廖鵬打的。

    “廖太太,好久不見。有人跟我說你最近好像不是很順心,似乎很缺錢用,之前我還不信,現在卻是有幾分信了。”

    廖頂頂的高跟鞋敲打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音,她走近吳敏柔,口中嘖嘖,不等她迴答,迴頭看向廖鵬,眼中似有不悅,輕聲道:“您怎麽能這麽對待她呢,畢竟二十年夫妻,怎麽能逼得她變賣首飾?再說了,傳出去太丟人,您不會不知道吧,那些女人的厲害,如今怕是全北京城都在傳廖家要破落了,太太居然買東西補貼家用了!”

    一席話聽起來像是在指責廖鵬,但卻字字都戳著吳敏柔,廖頂頂惋惜似的搖了搖頭。

    廖鵬原本鬆開的拳頭立即又再次握緊了,他紅著眼看向吳敏柔,低吼著怒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最近因為紀委的事情我已經寢食難安了,你還來給我添亂!你叫我的臉往哪裏擱!吳敏柔,你、你真是給臉不要臉!你和那個小白臉的事情,我都已經不過問了,頭頂上綠油油,你還想著倒貼!你說,你要錢幹什麽,是不是要給外麵的野男人花!”

    若不是頂頂和頂好在場,廖鵬的拳頭忍不住都要再次揮向吳敏柔了,他越說越氣,無法平息,書架上最後一支瓷瓶終於被他一掌揮落,碎在地上,迸裂起無數碎渣兒。見他如此,廖頂頂不露痕跡地挑了下眉,急什麽,她還有其餘的猛料呢,就怕廖鵬受不住。

    吳敏柔不禁尖叫起來,整個人幾乎從沙發上彈起來,她忍夠了,再也不想忍了,她要說出來,對,全都說出來!她已經忍了十八年,她再也忍不住了!

    二八章(下)

    盯著盛怒中的廖鵬,二十年夫妻情分驟然撕裂,吳敏柔忽然冷哼一聲,蜷縮在沙發上咯咯地笑了起來,抬起一隻手來撥弄了幾下頭發,原本慘白的臉上又恢複了往日的那種驕傲神色。她扶著扶手慢慢站起來,因為坐得久了兩條腿似乎有些發麻,踉蹌了幾下才站穩,赤著腳走到廖鵬眼前。

    地上的碎片劃傷了她的腳,但吳敏柔絲毫不在乎,一步步走近,她揚起下巴,什麽都沒說,猛地出手,“啪”地用力甩過去!

    這一下實在太突然了,在場的人全都沒反應過來,甚至是挨打的廖鵬自己都震驚不已!

    “你、你這個瘋婆子!”

    廖鵬咬牙,狠狠抓住吳敏柔的手臂,雙眼血紅,順勢

    按住她的頭就要往旁邊的牆上撞。廖頂好一個箭步衝上去,趕緊攔下狂怒中的父親,聲音哽咽道:“爸!你要弄死她嗎?她是你妻子,我媽!”

    說罷,他就用力從廖鵬手裏拉開吳敏柔,卻發現後者正一臉詭異地盯著自己,桀桀地笑著。

    “對,我是你媽,但是他不是你爸,他不配做你爸!”

    吳敏柔死死地按著廖頂好的手腕,勒出一道道紅痕,兩隻眼睛瞪得圓圓的,嘴邊是嘲諷的笑。

    “媽,你說什麽糊塗話!我知道,你被人騙了,那個andrew明明答應你給你走正規渠道,但你偏偏舍不得那些代理費,非要走黑市交易。媽,你這次確實欠考慮,跟爸道個歉就得了,一家人何必鬧得這麽不愉快……”

    頂好年紀雖小,但卻知道,自從廖頂頂婚禮上吳敏柔和ken的醜事曝光之後,加上廖鵬又頻頻被人舉報存在紀律問題,這個家就一天不如一天了。他此時此刻有些後悔,若不是他作為中間人介紹andrew給母親認識,說不定也不會出事,盡管他之前就隱約覺得廖頂頂引薦的這個人有問題,但他還是衝動了。

    “一家人?”吳敏柔再次笑起來,哆嗦著的手猛然間指向廖鵬,恨聲道:“頂好,你聽好了,這個男人根本不是你爸爸!他年輕的時候在外麵風流快活,惹了一身髒病,迴來還傳染給了我。我又吃藥又打針好不容易治好了,他居然……他居然又不行了!這都是他惹來的報應,報應!我當時還不到三十歲呀,我是怎麽熬過來的啊……”

    吳敏柔大聲咒罵著,用另一隻手揩去眼角的淚水,這種夫妻之間的閨房事,本不應該拿出來和孩子們說,但是今天她是真的走投無路沒得選擇了!既然廖鵬不給她活路,她也不打算再幫著他維持著男人的尊嚴!

    “我本以為,死了一個劉依依,死了一個吳靜柔,我的好日子就來了,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嫁的男人反倒是不中用了!廖鵬,你這個偽君子,外人以為你有兒有女健健康康,你就叫我一個人吃盡苦頭!我告訴你,頂好不是你兒子!就你那軟不拉幾的死樣子,你還以為真的能生出來兒子?你做夢!”

    吳敏柔狠狠拉扯了一下身邊的廖頂好,將他推搡到廖鵬跟前,逼他們兩人兩兩對視。聽清她的話,父子倆都是渾身一顫,滿眼的難以置信,特別是廖鵬,整個人站不住,甚至還搖晃了兩下。

    “你、你說什麽?頂好,頂好他……”

    廖鵬好不容易站穩身體,一把抓住

    廖頂好的肩頭,看向吳敏柔,吳敏柔一臉得意,頗為自負道:“廖鵬你沒想到吧,你不過是個靠著前妻娘家勢力一路往上爬的小人!你以為朱立國憑什麽那麽好心眼兒幫著你遮掩,你當他就完全是因為你兒子廖城安的麵子?他是怕廖家真的倒了,我和他的親骨肉就再也過不上好日子!”

    她洋洋自得,一掃之前的狼狽和膽怯,走上前用力甩開廖鵬的手,摟緊頂好,高聲道:“對,你沒聽錯,我就是這麽想的,朱立國的女兒嫁給你的親生兒子,怎麽樣,戴了綠帽子還要娶人家的女兒做兒媳婦這滋味兒,真好吧?!廖鵬,你這是全天底下最蠢的人,哈哈哈!”

    吳敏柔摩挲著廖頂好的頭,轉頭看向同樣一臉驚詫的兒子,溫柔撫慰道:“乖兒子,乖寶寶,媽媽一直瞞著你也是為了你好,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總來家裏的朱伯伯?他就是你爸爸,他現在可好了,等媽媽有機會帶你去見他,叫你們父子好好敘敘舊……”

    想當年,朱俏的父親朱立國還不如廖鵬在官場上混得風生水起,但他為人謙和有禮,人又低調機警,吳敏柔看人倒是很準,覺得他一定會有一番前途。剛好廖鵬那陣子頻頻出差,朱立國曾是劉依依的大學同學,有幾次順路來給廖城安送一些外省帶來的小玩意兒,一來二去兩個人居然就在一起了。

    和按摩男ken的事情被廖鵬知道後,吳敏柔也曾想過幹脆和他離婚,就算朱立國不能給她名分,可也好過這種名存實亡的婚姻關係。不過朱立國如今春風得意,雖說兩人曾生了個兒子,但也不好就這樣高調地和她在一起,最多念及舊情金屋藏嬌。都說女人四十如虎如狼,她還不到五十歲,自然有身為女人的欲望,而廖鵬早已不是個真正的男人了。

    “媽!媽你騙我!”

    廖頂好驚駭地看向吳敏柔,嘴唇翕動,他本就白皙的臉此刻更是近乎慘白色,一雙漆黑的眼裏滿含恐懼和驚愕,他覺得母親瘋了,對,她一定是瘋了,才會編造出這樣的謊話!

    “這種事,你覺得會有人撒謊嗎?”

    一直在旁冷眼旁觀的廖頂頂抱著雙臂走向前,嘴角噙著一抹冷笑看向廖頂好,那眼裏分明有著悲憫,在這個少年的眼睛裏,她真切地看到了熟悉的痛苦,那是自己曾經經曆過的,如今,又要有人再嚐一遍了。

    “姐……姐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我怎麽會不是爸的孩子呢,先是你,再是我……”

    廖頂好動了動唇,擠出沙啞的一句話來,他好不容易用盡全

    力扭過臉去想要從廖頂頂那裏獲取最後一絲希望。

    聳了聳肩,廖頂頂不置可否,她今天的主要任務是看戲,不是演戲,多一句少一句台詞對於她來說,沒差別。

    而她也不是聖母,完美到無懈可擊的女人,她向來是睚眥必報的小人,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廖家的每個人都再淒慘一些。

    “你住嘴!搞了半天,我捧在手心上寵著的是個野種,你給我滾開!”

    廖鵬雙眼冒火,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廖頂好身上來,這些年來他對這個小兒子可以說是極度寵愛,且不說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還早早就把他成年後的教育生活費都備好,留著他將來創業或是出國。如今聽到吳敏柔口中的真相,他簡直是暴跳如雷。

    廖頂好被廖鵬狠狠一把推開,他沒防備,被撞到一邊的書架上,手肘重重地磕到,一陣酸麻劇痛傳來,他苦不迭地彎下腰。而廖鵬則是一把拎起吳敏柔,將她一直推到牆角,捏著她的脖子上去便是五六個耳光甩過去!

    吳敏柔也不求饒,臉頰頓時高高腫了起來,眯著一雙依舊美麗的眼挑釁地看向廖鵬,狠狠地啐了他一口。

    這動作顯然激怒了廖鵬,他幾乎失去了理智,低下頭左右一瞄,身後恰好是書桌台,上麵有一個用了很多年的鎮尺,他想也不想,一把抓起來就拍向吳敏柔的腦袋上。

    一下,還不解恨,又來了一下,直到廖頂好衝過去奪下沾了血的鎮尺,廖鵬才住手,粗重地喘息著,後退一步,抬起顫抖的雙手,終於意識到自己下手太重了。

    而牆角的吳敏柔已經軟趴趴地順著牆滑下來了,從她的腦後湧出來的鮮血蹭在雪白的牆上,一溜子血漬觸目驚心。

    “媽!媽!”

    扔了鎮尺,廖頂好一把抱住吳敏柔,還沒等抱起她來,手上已經沾滿了粘稠的鮮血,順著指縫滴滴答答地往下淌。一邊的廖鵬急促地唿吸著,試圖湊近查看她,被廖頂好狠狠推開,低吼道:“快打電話,打電話!”

    他用手堵著吳敏柔的傷口,想要阻止血的流出,但又不敢太過用力以免讓傷口擴大。這把鎮尺是實心的玉石做的,堅硬無比,之前廖鵬打那兩下更是用了全力,吳敏柔的後腦此刻看上去已經像是碎掉的豆腐一樣。

    廖鵬頓時恍然大悟,哆嗦著到處找電話,卻發現電話在他之前生氣時早已被摔到地上了,撿起來聽筒裏已經沒有聲音。見他滿頭大汗,廖頂頂掏出包裏的手機,鎮定地給急救中心打了

    電話,報上廖家的地址。

    “天啊,這是做了什麽孽啊!”

    廖鵬捂著臉老淚縱橫,全身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痛苦地哀嚎著,而另一邊廖頂好則是手忙腳亂地撕開吳敏柔的衣角幫她按住腦後,一邊哭一邊喊著媽媽。隻有廖頂頂站在書房門口,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開心嗎,也許,痛快嗎,有一點兒。隻是還夾雜著一絲絲悲傷,那可能是她僅存的善良和悲憫之心。

    第四卷

    二九章(上)

    吳敏柔的葬禮在一個細雨霏霏的夏日,早上還有些涼,前去吊唁的親友並不多,她最後安葬於京郊的一處公墓。

    對於一個混跡京城上流社會二十幾年的貴婦來說,這樣的離世實在有些齟齬。而除此之外,高官廖鵬殺妻一案則更是成為了幾日來街頭巷尾的談資,老百姓茶餘飯後無不在議論紛紛,都在猜測著這裏麵的隱情。

    盡管救護車第一時間趕到,但因為後腦受到嚴重損害,失血過多,趕來的醫生當場宣布吳敏柔腦死亡,甚至都沒有進行搶救。

    廖家最悲傷的莫過於廖頂好,在他心目中廖鵬永遠是自己的父親,父親殺死母親這樣的仿佛倫理劇般的情節就在他眼前上演,這個剛剛考上大學的孩子幾欲崩潰,三天來幾乎一句話也不說,除了偶爾喝水,一粒米也沒吃過,整個人迅速地消瘦下去,原本深邃明亮的眼也深深凹下去。

    廖頂頂去看望過他一次,但他不發一言,隻是用一種說不上是仇恨還是哀怨的眼神凝望著她,看得她心虛,再也不敢前去廖家,隻是拜托保姆好好照看他。

    “頂頂,廖家的事情,和你有沒有關係?”

    沈澈從衣櫥的抽屜裏選了一條暗色的領帶,一邊打領帶一邊看向鏡子裏的廖頂頂,她睡得不好,起得自然晚一些,一頭蓬鬆蜷曲的長發散亂著,臉色蒼白。

    聽見問話,她古怪地笑起來,細長的手指捂住嘴,有種凜冽的嘲諷和嫵媚。

    “你說呢?”撩起一小簇發梢玩弄在指間,廖頂頂繼續隱忍不發,她這幾天腦子裏一直很亂,那晚沈澈在洗手間講的每一句話都仿若警鍾一般敲打在她心頭,一下又一下,一下重過一下,擊打得她的心幾乎要碎成了齏粉。

    “你高興就好。”

    瞥了她一眼,沈澈口中淡淡,最後又調整了下領帶的位置,大步走近床頭,俯身要給廖頂頂個道別吻。

    她第一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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