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降下去的一瞬間,失重的微妙感受讓廖頂頂的心都跟著顫了一下,她懶洋洋地靠在轎廂裏的鏡麵上,幾乎已經站不住了。

    20幾層的電梯,忽然就在19層再次停下,門分開,有人進來。

    低垂著頭的廖頂頂下意識地往後挪了一些,盡管電梯裏很寬敞,但她還是不喜歡和陌生人靠得太近。

    她先看到了這女人腳上穿著的綁帶高跟鞋,搭配七分褲,露出纖細雪白的腳踝,很是惹眼,等她意識到這雙腳似曾相識,頓時後脊背竄上來一陣涼意!

    果然,是下午在商場裏見到過的那個女人!

    心頭一陣哀嚎,廖頂頂有種被上天耍弄的錯覺,雖說自己和簡白珂算不上情敵,可畢竟都是女人,女人是天底下最大的同行,如此短兵相接,她卻還未等上陣就敗下陣來。

    她剛衝了涼,頭發還半濕著,臉上的妝早就卸掉了,素著一張臉,五官再精致,可折騰了一天也難免顯得有些憔悴。廖頂頂側過臉來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微微分開兩隻腳,盡量站得更靠後一些,恨不得縮起來。

    是的,她自卑,相比於有事業有愛情,春風得意的簡白珂,她的的確確從心裏往外覺得抬不起頭來。最重要的是,這個女人擁有沈澈的愛慕,她甚至可以將這份感情棄之如敝屣,但他就是會為了她瘋魔癡狂。

    他不需要紅玫瑰,也不需要白玫瑰,他隻需要她,而她在一旁,永遠得不到任何一絲屬於他的眷顧。

    電梯很快下降到一樓,就在廖頂頂惴惴不安,又萬分急迫地等待著電梯門的再一次開啟的時候,她看見前麵的女人轉過頭來,尷尬地輕聲問道:“這位小姐,請問,你有隨身帶著……衛生巾嗎?”

    聲音很低,大概也是難為情吧,雙頰微紅,眼神也有些遲疑,一隻手搭在小腹上,眉間微蹙著,可能是在疼。

    廖頂頂一愣,正好門“叮”一聲開了,她見外麵有幾位酒店的客人等著電梯,連忙伸出手挽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向一旁,一邊小聲告訴她自己包裏有,一邊和她一起朝洗手間走。

    想到剛才那一幕,靠在洗手台邊上等待的廖頂頂竟有些失笑,沒想到兩個女人第一次交談是在這種契機下,還是因為如此私隱的原因:忽然來了例假的簡白珂沒辦法,向她要了一支衛生棉條。

    “喏,我都是用這個的,你習慣嗎?”

    到了洗手間,廖頂頂從手袋裏掏出來幾乎從

    不離身的一個小袋子,簡白珂一開始有點兒猶豫,她平時很少用這種內置的棉條。不過非常時期,她隻好道了謝,連忙接了過去。

    “真是太謝謝了,我出門時還沒什麽感覺,一進電梯才覺得怪怪的。”

    簡白珂緩慢地洗著手,微笑著看向鏡子裏的廖頂頂,向她道謝。

    歪了歪嘴角,廖頂頂見她收拾妥當,就要離開,不想剛轉身,邁出去兩步,身後就傳來一聲“請留步”。

    廖頂頂站住,狐疑地迴過頭去,正對上麵前女人稍顯狡黠的笑容,還不等問她還有什麽事,就聽見她笑著開口:“廖小姐,許久不見,沒想到再見麵我這麽狼狽,不過你好像沒有認出我來。”

    她一怔,沒料到簡白珂居然知道自己,還輕鬆地就把姓氏都帶出來了,想必是把自己摸得門兒清了。

    “沒想到簡小姐居然認識我,真是惶恐。”

    客氣而疏遠的語氣,廖頂頂不知道簡白珂要做什麽,隻得勉強打起精神來應付,畢竟人心隔肚皮,她雖然沒做過虧心事兒,可畢竟是和沈澈睡過覺,而眼前的女人又是沈澈讀書時名正言順的前女友,這關係實在微妙。

    但凡什麽事,隻要和“前”沾上邊,這滋味兒就不好受。

    沒想到,簡白珂已經幾步上前,微笑著繼續說道:“我在家的時候看過家中宴會的賓客名單,你舅舅是簡家生意上的夥伴,要是我沒記錯,有一次宴會你還做了你舅舅的女伴,那件紅色的禮服我可是記憶猶新呢。”

    她說的正是廖頂頂印象深刻的那次宴會,她穿了一條華倫天奴的高級定製禮服,極其挑人的紅色,很簡潔的款式和裁減,前麵毫無新意,但後背是大開叉,幾乎到臀,極驚豔。

    隻可惜,打扮得再用心,也沒得到心儀之人的讚美,廖頂頂想起往事,眼底難免顯露出一絲悵惘來。

    “簡小姐記性真好,過去這麽久了你還記得。沒想到你迴國了,有空一起喝茶聊天。”

    禮貌一笑,廖頂頂說的是場麵上的客套話,不想簡白珂卻熱絡地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問她有沒有開車,聽她說要出去打車,不由分說要送她迴家。

    百般拒絕不得,廖頂頂隻好坐上簡白珂的車,兩個女人在車上你一句我一句,經曆了最初的略顯冷場,十幾分鍾後,倒也熟稔起來。畢竟,女人之間有太多共同興趣,有太多能聊到一起的話題,廖頂頂很快放下一顆原本充滿了戒備的心。

    “到家裏坐坐吧,不過我父母睡得早,恐怕今天見不到了。”

    廖頂頂下了車,簡白珂搖頭,笑道:“太晚了,又沒個準備,下次我再登門拜訪。我還得趕緊哄家裏那個睡覺,今兒一整晚上都忙著跟客戶開會,他都要氣炸毛了!”

    說罷,抿嘴一笑,衝廖頂頂揚揚手,她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廖頂頂原地站了好一會兒,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麽也沒想,等覺得身上有些涼,這才心緒複雜地掏出鑰匙去開門。果然,家裏兩層樓上下都是黑的,她在牆上摸索了幾下,摸到開關,“啪”一聲按響玄關處的小燈。

    她彎腰正在換鞋,不想餘光瞟見一個黑影正走過來,嚇得廖頂頂一驚,手裏的鑰匙“吧嗒”一聲就落在了地板上。

    “你幹什麽還不睡覺!”

    不遠處落地鍾正滴答地走著,已經將近午夜12點了,看清身邊的人,廖頂頂又氣又無奈,撇撇嘴推開他,朝廚房走。

    揉了揉眼睛,廖頂好一臉困倦地打了個哈欠,這才伸了伸腰,也跟著進了廚房,把手裏的書扔到一邊,手一撐坐到流理台上,不悅道:“怎麽這麽晚才迴來?”

    不想驚動他人,廖頂頂從冰箱裏拿出兩枚雞蛋,開火打算做個水煮蛋再熱一杯牛奶,晚上沒吃,餓了。

    “有應酬,你又不是不知道,劉局哪次不帶上我,走不開。”

    嘴裏一邊說著,一邊有些小心虛,畢竟是自己最疼最寵的弟弟,跟他撒謊,廖頂頂心裏最難受。

    看著姐姐熟練的動作,廖頂好忽然有些心酸,半晌才悶悶問道:“姐,你在國外那些年,很苦吧?你不說我也知道,現在哪還有幾個年輕女孩兒會做飯啊,都是叫男人伺候的。”

    說完,他不等她迴答,跳下來,將她手裏的牛奶盒子接過去,幫她加熱。

    “還好吧,是我比較饞嘛,牛排漢堡哪有炒菜好吃,所以就琢磨著自己做唄。”

    廖頂頂嘴上不說,心裏卻是高興的,這個大大咧咧的弟弟還會心疼人呢,不容易啊。

    “對了,今天飯桌上,媽說幫你約了那個周家的男的,後天中午見,叫我看見你告訴你一聲。”

    想起這件事,廖頂好臉一沉,把空盒子拍扁,狠狠扔到垃圾桶裏。廖頂頂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吳敏柔還想著叫自己去相親呢,沒想到動作倒快。

    隻是,她寧可叫頂好來傳達一聲,都不願意親口跟

    自己說嗎,看來,對這個女兒,她還真是厭惡到了極點。

    人都說女兒是母親的貼心小棉襖,不過她卻是個例外,是垃圾棉,黑心棉。

    “哦,知道了,後天中午我會跟領導請個假,直接從單位過去。”

    撈出來煮好的兩個蛋,廖頂頂拿起一枚滾燙的,在手掌裏滾來滾去,趁熱剝開,遞給頂好。

    廖頂好固執地扭過頭,不伸手,沉聲質問道:“那你還真去啊,叫你嫁你就嫁,你還有腦子沒有啊,嫁過去有你罪受的!”

    見他不肯要,廖頂頂捏著煮蛋咬了一口,模糊道:“嫁唄,你說咱們周圍不都是家裏安排嗎,哪有能自己說的算的。結了婚大家也是各玩各的,他再能玩,我不管他,跟我又有什麽關係。”

    她的不以為然氣得廖頂好一張俊臉變得痛紅,準備了一晚上憋了一肚子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憤憤看了她好一陣子,一陣風似的走了。就聽他“噔噔噔”上了樓梯,遠遠傳來“咣”的一聲關門聲,想來是氣得不輕,也不怕吵醒廖鵬和吳敏柔。

    廖頂頂知道他是擔心自己,可是擔心也沒有用,她慢條斯理地吃了夜宵,這才迴了自己臥室,倒頭就睡。

    可能是太累了,一夜無夢,廖頂頂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接起來居然是劉局的助理。

    “廖秘書,劉局叫我告訴你,今天就不要過來了,一會兒司機先去接你,然後去酒店接沈先生,他說想要逛逛,叫你陪他一下。”

    電話裏不好發作,等掛了電話,廖頂頂才煩躁地揉了揉亂糟糟的長發,扭過頭來看見梳妝鏡裏映出來的自己的臉,蒼白得可怕,兩個眼袋也有些明顯。她看了半天終於反應過來,趕緊跳下床衝到浴室裏洗漱上妝。

    開玩笑,她可是廖頂頂,前一晚隻要沒死,第二天永遠光彩照人的廖頂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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