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嬌給金邑宴捶腿捶了小半個時辰,終於是從他嘴裏討到了一句話,但是這句話卻讓她整個人到現在都處於一種震驚的狀態之中。

    “姑娘?姑娘?”秀錦放下手裏的杏仁酥,伸手在蘇嬌的麵前揮了揮手。

    蘇嬌迴神,下意識的掩了掩自己的額角,發現那白布好好的纏在額頭上之後才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自從那賽閣樓迴來之後,她不知用了多少次皂角,可那額角的海棠花還是依舊安安穩穩的呆在她的額角處,甚至連顏色都未淡上一分,愈發的嬌美欲滴,蘇嬌沒辦法,隻能用一條白布纏著那額角繞了一圈,待秀錦看到時還撒謊說是自己額角頓痛才堪堪掩了下來。

    “姑娘,姑娘,聖旨來了,聖旨來了……”秀珠的聲音大咧咧的從屋外傳了進來,蘇嬌坐在繡墩上,一聽到那聖旨二字,就立馬皺起了一張小臉,上次那把她賜婚與敬懷王的聖旨她還沒有緩過神來,這次又是什麽聖旨啊!

    秀珠掀開那厚氈子進來,冷風卷著細雪飛灑而進,秀錦趕緊上前掩住那厚氈子,然後斜睨了一眼秀珠道:“姑娘本就頭疼,你這大咧咧的又把姑娘弄病了可如何是好?”

    聽到秀錦的話,秀珠垂著腦袋吐了吐舌頭,然後拍了拍身上沾著的細雪,又上炭盆那烤了烤身上的冷氣,這才掀開珠簾走到蘇嬌的麵前一臉興奮道:“姑娘,剛才來了聖旨,是給三姑娘賜婚的聖旨!”

    “三姐姐?是與那錢毅錢大將軍?”蘇嬌伸手撚了一塊麵前的杏仁酥,聲音有些含糊道。

    “當然了,那聖旨一過,奴婢就看到錢大將軍帶著幾十個士兵又抬了好幾十口的嫁妝箱子把慶國公府的大門都給堵住了,好不威風的模樣。”秀珠一邊說著一邊興奮的手舞足蹈,那簪著翠花小簪的雙髻敲打著流蘇綴,叮當作響。

    蘇嬌沉吟片刻沒有接話,她這三姐與那錢毅本就是一對天定的好姻緣,雖然那錢毅做事方法極端蠢笨了一些,但是可以看得出來確是真心對三姐的。

    抬首看了看外麵愈發下大了的雪花,蘇嬌的聲音有些微微的惆悵道:“那大姐呢?”

    秀珠舞著手臂的動作一愣,繼而瞪著一雙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蘇嬌誇張道:“我的姑娘啊,您可長點心吧,那顧家公子可是在慶國公府大門外頭跪了整整的一天一夜呐,整個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了,大姑娘要再不同意,那不是就錯失了一段上好的姻緣嘛。”

    “好好說話,做什麽呢?”秀錦給秀珠

    端了一杯熱薑茶驅寒,走到她身側時差點被她誇張的肢體動作給翻倒了手裏的茶水,當下便又嗬斥了一句。

    秀錦努了努嘴,伸手撫了撫雙髻上的翠花小簪,扭了扭微豐滿的身子,一把接過秀錦手裏的茶碗放在了麵前的繡桌上,然後一扭腰就把身形纖細的秀錦給擠到了一旁。

    秀錦一個趔趄,差點被站穩,反應過來之後伸出手就擰住了秀珠的耳朵,“你個小蹄子,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了……”

    “哎呦哎呦……好姐姐,好姐姐……你饒了我吧,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蘇嬌雙手撐著下顎,看著秀錦與秀珠玩鬧,嘴角淺淺的勾起一抹笑,目光落到窗外那漸漸積攢起來的深厚雪景之上,有些糾結的想起那個猶如雪山之巔之雪蓮般讓人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女子,桐華。

    鳳凰非梧桐不棲,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她卻非要金邑宴點破才能想到,這樣一個供人取樂的琴師居然是當朝聖上流落在外的私生女,除太華公主以外唯二身份尊貴的長公主……

    蘇嬌覺得,聖上也許是知道他有這麽一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的,不然她那老父親的態度不會這麽模棱兩可曖昧不清,既不捧也不壓,任由大哥作為。

    而她那大哥對桐華長公主的意思就算是她這個局外人都看的分明,先不論那處處透著思念之情的桐華閣,就是那天蘇嬌看著蘇灝看著桐華時的眼神,那滿滿的愛慕之情幾乎填滿了他那雙清冷的雙眸。

    她大哥的執念,怕就是這個有實無名的琴師長公主桐華,而為了這個執念,她的大哥能付出多少,是蘇嬌不敢想的。

    雪越下越大,斷斷續續的下了小半個月,蘇嬌窩在鷓皎院裏都愈發懶的動彈,除了偶爾幾次差人秀錦去那桐華閣看看,就天天日日的偷偷摸摸換著額上的白條,連沐浴都不要秀錦和秀珠伺候了,就怕這海棠花的圖案一不小心就被她二人給看了去。

    這邊蘇嬌窩的舒坦,這廂慶國公府不過半月,卻一連被下了兩道聖旨,聖上恩賜隆厚,一個是貴胄皇子,一個是朝中重臣,不難想象,假以時日,這慶國公府肯定會成為他人眼中釘肉中刺,不過表麵的阿諛奉承卻是率先接踵而至。

    正值小年,慶國公府的大門口門庭若市,一輛輛富麗堂皇的馬車絡繹不絕,幾乎塞滿了一條寬敞的街道。

    蘇尚冠帶著蘇灝站在慶國公府門口迎客,放眼望去,這方便過來的人都盛著馬車踏雪而來,這不方便過來的人也

    都派了氏族俊傑攜禮而來,畢竟這慶國公府之中不是還有幾個未出閣和尚未娶妻的公子哥嘛,若是搭上了一星半點,以後飛黃騰達自然不在話下。

    就這樣各懷鬼胎的眾人熱熱鬧鬧的進了慶國公府,一眾人被安排在暖閣之中赴宴,其餘下人馬夫皆由慶國公府狹管食飯。

    “姑娘,今日裏頭前院擺宴,老太太顧及來了許多家世貴女,也張羅著在那後院擺了一場,各院子裏頭的姑娘夫人都請了,您要不要一道去看看?”秀錦伸手遞給蘇嬌一碗溫奶,聲音輕柔道。

    蘇嬌搖了搖頭,神情有些蔫蔫的。

    “姑娘,雖說這大雪天的天寒地凍的不宜出門,但是您都在院子裏頭呆這麽久了,還不如出去散散心,說不定這頭疼的毛病就好了呢?”秀珠湊到蘇嬌身側,垂眼看了看蘇嬌在溫暖的內室泛著淡淡緋色的小臉也開始規勸起來。

    蘇嬌抬首看了看麵前兩張殷切的麵容,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道:“依你們依你們,左右無事,一道去看看吧。”

    磨磨蹭蹭的換好了衣裳,蘇嬌便帶著秀錦與秀珠兩人往外去,不遠的院子之中鶯鶯燕燕的各氏族貴女推杯換盞的喝著果酒,說說笑笑的好不歡樂模樣。

    “薔姐姐,這是那釀酒昉新製的果酒,聽說味道極好,你嚐嚐?”自從三房出了事後,蘇瑾便被拘在自己的院子裏未曾出來過,不過好在三房一直以來便獨得老太太垂愛,她那好弟弟蘇駒又日日在老太太麵前求情,才使蘇瑾今日出了這院子來。

    而三房販賣私鹽一事,因為蘇尚冠的門關的比較緊,那老太太鬧歸鬧,卻也是一個有分寸的人,所以外頭的人還不甚清楚,隻道三房旁支的胡亥出了人命,牽連到三房罷了。再有就是當今聖上先後賜婚於慶國公府,這隆寵加身就更是掩蓋了前段日子慶國公府發生的種種大事。

    李薔端坐在一張矮機前,身上穿著繁複的百褶襦裙,臉上妝容精致,發髻上的珠釵玉環莫不是精心挑選的上好物什,但她臉上的表情卻是有些難看,即便是蘇瑾在旁舌燦蓮花的奉承也未讓她展顏。

    “五妹妹,多日不見,可安好?我聽綠蛾說你近日裏犯了頭疼病,怎麽出來吹風了,這可是不大好。”蘇瑾一個錯眼看到剛剛掀開厚氈子走進屋內的蘇嬌,她的視線落到蘇嬌裹著白布條的額角,然後慢條斯理的起身溫聲叮囑,一副好姐姐的模樣。

    蘇嬌輕笑一聲,撫了撫裹著白布條的額角道:“不牢二姐姐掛心,妹妹身子好的很,隻

    是夜間煩悶,開了窗子吹了會子風,有些頭疼罷了。”蘇嬌一邊說著,一邊提著裙擺走到了李薔麵前,然後落座於她身側,又伸手自顧自的斟了一杯果酒捏在指尖擺弄。

    “蘇五姑娘這是沒地坐了?”李薔淡淡看了一眼蘇嬌,說話的聲音帶著幾分平日裏的傲氣,但是那字裏行間之中的煩悶卻是顯露無疑。

    蘇嬌歪頭看了看李薔,聲音嬌媚的掩嘴輕笑一聲,一雙杏眼睜得大大的,裏麵滿滿都是無辜水汽,“薔姐姐怎麽這麽說話,妹妹我又沒有惹到薔姐姐……”

    蘇嬌的額上裹著白布條,本就顯出一副嬌弱的楚楚可憐模樣,再配上那張得天獨厚的嬌美麵容,一蹙眉一抬手都使人忍不住的心疼,恨不得什麽都替她代勞。

    李薔看了蘇嬌一眼,嘴角輕勾嗤笑道:“蘇五姑娘莫要忘了,上次落水到底是誰把我推下去的……”那次的狼狽她到現在都還記得,不過若是沒有那次的落水,她也不會……遇上那個人。

    聽到李薔的話,蘇嬌捂嘴驚訝的瞪大了眼,杏眼之中漸漸彌漫上細碎的水霧,在琉璃燈下那雙眼透著盈盈水光,裏麵滿滿都是委屈,“薔姐姐,你怎麽這麽說,上次隻是妹妹驚了神,沒有拽住薔姐姐而已,也不知是誰造的謠,竟然讓薔姐姐這般誤會妹妹……”

    李薔淡淡看了一眼拭淚的蘇嬌,嬌柔軟媚,淚光盈盈,那張臉比起她來確是具有欺騙性的多,她有些頭疼的按住了額角道:“事實如何你我心知肚明,我現下煩得很,蘇五姑娘還是去別處吃酒吧。”

    蘇嬌用帕子按了按自己的眼角,眼眶紅紅的看了一眼李薔,又轉過頭看了一眼一直作壁上觀的蘇瑾,突兀掩唇一笑將視線重新落迴到李薔身上道:“薔姐姐,這人生如此美好,你又何必自顧憂愁呢,妹妹看那屋外月色極美,不若薔姐姐隨了妹妹出去走走?”

    李薔還未答話,一片的蘇瑾便是有些忍不住了,她提著裙擺走到蘇嬌麵前道:“五妹妹,不是二姐姐說你,你這頭疼的毛病還未好,怎麽就又要拉著薔姐姐到屋子外頭去了?這冬日裏頭夜間風涼,昨日裏還把我院子裏頭的一株剛剛出苗不久的小樹給吹折了呢。”

    蘇嬌抬首,看向蘇瑾的方向,嘴角含笑道:“二姐姐多慮了,妹妹又不是那小樹,哪裏那麽容易就被人折了呢……”說罷,蘇嬌將手中的果酒一飲而盡,又將目光轉向李薔道:“既然薔姐姐無意,那妹妹也就不強求了,隻是月下微涼,一人獨賞總是有些傷懷……”

    一邊說

    著話,蘇嬌提裙而起,狀似無意的撩了撩自己腰間的香囊。

    李薔正按著額角雙眼微閉,鼻息之間卻是突兀的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她猛然一下睜大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蘇嬌腰間掛著的那個香囊,當即起身一把拽住了蘇嬌的胳膊,一雙眼睛用力瞪向蘇嬌道:“蘇五姑娘這腰間的香囊當真是好看,不知何處可得?”

    蘇嬌皺了皺眉用力抽開被李薔緊緊捏住的胳膊,然後細細搓揉了一番之後,精致的眉眼上挑看向一臉焦躁的李薔,嬌媚的聲音帶著幾分埋怨道:“薔姐姐捏疼妹妹了……”

    李薔暗暗咽下一口氣,伸手搭住蘇嬌的肩膀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陪妹妹賞月夜遊,當做賠罪可好?”

    蘇嬌伸手拂開李薔的手,一臉傲嬌的抬起了下顎,“薔姐姐剛才還不理人家,怎麽這會子突然就要陪人家夜遊賞月了?”

    看著蘇嬌這副小模樣,李薔恨得牙癢癢,直接便拽過她的胳膊往外扯去道:“妹妹不要介懷,剛才是姐姐說話不好聽,姐姐在這處給妹妹賠罪了,現下,我們去賞月!”說罷,拉著跌跌撞撞的蘇嬌直接一頭紮進了冬日晚間的陰冷寒風之中。

    而這邊一直看著事態發展的蘇瑾卻是怎麽也沒有想到,這李薔從一開始與蘇嬌的爭鋒相對,到現在卻是突然要一起夜遊賞月了,就在剛才,她圍著李薔說了小半個時辰的話也未讓她多看自己一眼,這不禁讓蘇瑾恨恨的絞了絞手裏的帕子,溫軟的眸中迸發出深沉的恨意。

    蘇嬌,你多次欺我辱我,我蘇瑾定與你誓不兩立!

    這廂李薔拉了蘇嬌出院子,直直的往那無人處走去。

    蘇嬌抽了抽被李薔捏的死緊的手臂沒有抽出來,她吸了吸被冷風吹的通紅的鼻頭道:“薔姐姐,你這是要帶妹妹去哪兒啊?”

    李薔一聲不吭的拉著蘇嬌走了一段路後一把甩下她的胳膊,轉過頭時那張麵容嚴肅至極,“你腰間的香囊,是從哪裏來的?”這香囊她看的清楚,分明就是上次她送給薛科的香囊,怎麽會到了蘇嬌的手上?

    蘇嬌撥弄了一下腰間的香囊,然後將它解了下來遞給李薔道:“薔姐姐若是歡喜這香囊,妹妹自當雙手奉上。”

    李薔接過蘇嬌手上的香囊細細查看了一番,發現這確實就是她送給薛科的香囊,當即便變了麵色,聲音帶上了幾分厲意:“這香囊你到底是從何所得?”

    蘇嬌未曾答話,隻是指了指李薔身後道:“薔姐姐往那處看看。”

    李薔轉身看去,隻見她的身後不知何時竟站著一個身姿高挺的男人,男人站在陰暗處,穿著一件暗色衣袍,似乎整個人都與這夜色融合在了一起。

    “薛科?”蘇嬌麵上顯出幾分詫異,捏著香囊的手也緊了幾分。

    薛科自暗影之中走出,朝著蘇嬌的方向抱拳行了一禮道:“勞煩蘇五姑娘。”

    蘇嬌拍了拍自己的寬袖,看了一眼滿眼震驚的李薔道:“薔姐姐不必如此驚訝,薛中書有事相求,我怎能置之不理。”

    李薔暗暗咬牙,轉身看向蘇嬌道:“我與他並無相識,蘇五姑娘怕是找錯了人了。”

    蘇嬌輕笑一聲,往那擋風的假山處躲了躲陰冷的寒風,然後撥開手邊與自己寬袖交錯纏繞的藤蔓道:“薔姐姐不必如此,薛中書真心求我,我當然不能見死不救。”頓了頓,蘇嬌繼續道:“我知道薔姐姐深明大義,但是就算是如此,也不必為了安國公府而舍棄自身,強硬的嫁與那風流成性的穆王。”畢竟最後那安國公府和穆王在金邑宴的手裏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閉嘴。”李薔悲戚出聲,雙眸通紅的看著蘇嬌厲聲道。

    蘇嬌搖了搖頭,將視線轉向薛科道:“剩下的便都是薛中書自己的事情了,蘇五也不便多管,便先告辭了。”

    薛科再次朝著蘇嬌行了一禮,言辭懇切道:“多謝蘇五姑娘。”

    蘇嬌提著裙擺轉身離去,那浸著冷風的纖細身子迎風而走,讓她不自覺的哆了哆身子。

    剛才她被李薔拖拽出來的時候沒來得及穿上自己的大氅,現下身上隻一件不算厚實的小襖,這不過走了一段背陰的路,她就感覺自己的手腳僵冷的厲害。

    “表妹真是好興致……月下夜遊,深亭幽會……”隨著一道暗啞的聲音貼著蘇嬌的耳畔響起,一件夾雜著冷香的大氅就將蘇嬌纖細僵冷的身子完全籠罩其中,裹得緊緊的不留一絲縫隙。

    一口咬上蘇嬌的耳垂,金邑宴一邊用牙齒吸咬著,一邊用力壓住蘇嬌僵冷的指尖搓揉著,聲音低沉道:“真該讓你凍死算了,可是這隻手拿了那什麽勞什子香囊?”

    蘇嬌白細纖細的手指掩在大氅之下被金邑宴握在掌心,那搓揉的力道越來越大,似乎要給她搓掉一層皮似得。

    “疼死了……你,你放開我……”蘇嬌嬌聲嬌氣的甩著金邑宴的手,卻發現他那手就好像是與她的手粘在了一起似得,根本就甩不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貴寵嬌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田園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田園泡並收藏貴寵嬌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