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迴來的日子終於到了。在老夫人的堅持下,雲芷也跟著去接劍南了,隨行的還有一些相府重要的謀士和將軍,,一大清早,我們就在離城三裏的地方焦急地守侯著。突然,浩浩湯湯的一隊人馬從京都的方向駛來,侍衛散開,莊嚴的龍輦駛上前來,司徒玄怎麽會來?文武官員也都跟隨著。我頓覺一驚,迴眸望去,婉馨也是一臉的詫異。

    眾人行禮,隻聽得司徒玄威嚴的聲音傳來,“平身吧。”一身明黃色龍袍的司徒玄,一臉儒雅的笑意,卻給人一種難以抑止的窒息感。“陛下怎麽會來呢?”婉馨輕聲詢問著身旁的司徒玄,“丞相每次出征歸來,朕都會率百官出城迎接,此次雖戰敗,但丞相也是在為我大秦盡忠啊,更何況此次丞相還受了重傷,朕當然該親自前來慰問了。”他怎麽會知道劍南受重傷的事?我記得,張將軍說這一消息早就被封鎖了的!司徒玄,果然是不簡單!

    “朕特地把宮中最好的幾位禦醫也帶來了,一會兒讓他們給丞相診診脈,也好讓朕放心。”婉馨的臉色異常的僵硬,淡淡道,“臣妾代夫君謝陛下厚愛。”司徒玄身後的淩峰擔憂地望著婉馨,眸光複雜、憂傷……

    陣陣馬蹄聲鋪天蓋地地傳來,遠遠望去,一隊綿延的軍隊正飛快地向這邊駛來,黃土飛揚,遮天弊日。“丞相此次還帶了大軍迴來啊。”司徒玄略帶嘲諷地說道,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此次南征從各地調集了不少軍隊,按慣例,應該是要先返京都再逐批返迴原駐地的。”淩峰恭敬地迴道,司徒玄卻不屑地一笑,他當然明白這是令有深意。

    突然,軍隊卻在遠處停了下來,一個暗紅色的身影從馬車中走出,並獨自朝這邊來。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我不覺迷惑起來。此時,月白長裙的婉馨卻突然緩步向前,與司徒玄擦肩而過,直朝那個身影走去,“夫人,陛下在此,您這是越禮啊。”宮人喚道,,剛要上前阻攔,卻被司徒玄擋下。

    那個暗紅的身影漸漸走近,是劍南!我的心跳也不覺加速了,看樣子,他並沒有像他們說得那樣傷的很重啊,激動與喜悅暫時掩去了內心的煩憂。兩抹身影靜對著,在清晨柔和的晨光的映照下,緊緊相擁,那一刻緊繃的心弦恍然斷開,緊咬著嘴唇,很快一股血腥味在嘴裏蔓延開來,不經意間,撞上了淩峰擔憂的眼神,我慌忙低下頭,直到眼眸中裏那股想要噴湧而出的潮水退卻。身後,文武官員竊竊私語著,司徒玄冷眼望著這一幕,幽深的眼眸裏充溢著濃濃的妒火和一抹難以捕捉的殺機。

    再抬首之際,那兩抹身影漸漸走了過來,劍南的臉色略有些蒼白,但卻顯得非常有精神,眉宇間那橫掃天下的霸氣依舊不減,“臣此此南征失利還勞陛下禦駕親迎,真是罪該萬死。”劍南微彎腰身謝罪,握著婉馨的手卻不曾鬆開。司徒玄淡淡一笑,“此次南征失利,怎麽會是丞相一人之過呢?丞相為我大秦鞠躬盡瘁,朕自當親自前來慰勞愛卿啊!”“陛下的厚愛,臣感激不盡。”司徒玄意味深長的看著劍南,“朕聽說愛卿受了重傷,這一直讓朕和皇後擔憂不已,今日見愛卿如此精神,朕也可稍稍寬心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也讓朕對皇後有個交代,還是讓這幾位技藝高超的禦醫為愛卿診診脈吧。”司徒玄語重心長道,劍南傲然一笑,“這恐怕是誤傳吧,臣隻是受了點輕傷,一定是別有用心之人故意誇大其詞,再說,臣現在已經痊愈了,陛下不必太過掛念,診脈就算了吧。”司徒玄輕勾嘴角,露出一抹令人難以捉摸的笑意,“既然如此,朕也就不強人所難了。”

    迴去的路上我與雲芷同乘一車,她深黑的眼眸裏不時湧動著滾滾波瀾。而最讓我無法接受的是,劍南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白玉般的手心裏有著指甲劃出的兩道血痕,而心裏,仿佛也有著兩道血痕。“表哥最在乎的,還是婉馨啊!”憂傷的聲音緩慢的散開來,虛弱的笑意浮上麵龐,為何會是這樣?為何會突然有這麽大的轉變?“姐姐,要小心了,照這個樣子下去,姐姐恐怕會失去表哥的寵愛……有可能,連麟兒也會被婉馨奪走的……”我茫然的看著手心裏的血痕,劍南,真得會是這樣的結局嗎?

    一下車,正見劍南和婉馨站在相府門口,劍南望著我的目光依舊是那麽的溫和,“雲芷,你先去見母親吧,告訴她我等一會兒再去拜見她老人家。”雲芷於是自顧自地先進去了。“冰月啊,我想先見見我們的孩子。”話裏有著深切的盼望,溫和如水的笑意在他嘴角邊綻開,我望著那幻美的黑眸,心裏頓覺湧起一股暖流。

    一到梨香院,劍南就迫不及待地從乳母手中接過麟兒,小心地哄弄著他,興奮與喜悅的神情布滿他俊毅的麵龐,“這孩子真可愛,取名了嗎?”我折好孩子的包衣,淡淡道,“淩姐姐先給孩子取了個乳名,說名字要等你迴來再取。”劍南微點頭,“乳名叫什麽?”慈愛的目光一刻也舍不得離開孩子,我望著他,眼波裏流轉著深深的渴望,“麟兒……麒麟的麟……”那一刻,劍南的麵容明顯一僵,眉頭微皺,意味深長地望了望婉馨,又望了望我,自語道,“麟兒?”“既然迴來了,就給孩子取個名字吧。”婉馨柔聲道,劍南略作沉思,“就叫上官天齊吧 !這個孩子一定會福與天齊的!”天齊嗎?!我頓時一驚,滾滾熱淚又不覺湧上眼眶,他都記得!都記得啊!我們是在齊山相遇、相愛的,是啊,沒有比天齊更適合的名字了!“你們說這個名字好不好?”劍南迴望著我與婉馨,眼底流露出難以言表的喜悅,“福與天齊,是個好名字。”婉馨淡淡道,卻難掩眉宇間的失落,我嫣然一笑,“是個好名字。”

    劍南將天齊輕輕舉起,大笑道,“上官天齊,我的好孩兒啊!”突然,他卻劇烈地咳嗽起來,我接過天齊,慌忙扶住他,“怎麽會這樣?!”他手捂著心口,咳個不停,臉色也一下蒼白了許多,婉馨輕撫他的背幫他順氣,焦急地問道,“是不是傷口?”劍南止住了咳,痛苦的神情顯而易見,他強忍著痛,“我沒事的。”“痛成這樣怎麽還會沒事呢?!快讓我看看傷口。”婉馨扶他坐下,不由分說地就解開了他的上衣,頓時一驚!白色的內衫心口處早已布滿了血跡,那麽得刺目,因為有著暗紅色的外衣,才看不出血跡,“快!快去拿藥箱啊!”我驚慌地衝著芝蘭叫道,趕忙過去料理他的傷口。

    傷口位於心口上方,無論是再低一點還是再深一點,都會要了他的命,從傷口看,已經裂開過好幾次了,再處理不好,會很危險的!司徒玄說得沒錯,他果然傷得很重!

    丫鬟們都被稟退下去了,我小心翼翼地幫他清理傷口、上藥,生怕會弄疼他,他強忍著痛,麵色平靜,可看著那傷口的我,內心卻始終無法平靜,“不可以再操勞了,一定要好好休養,傷口要是再裂開,就很危險了!”我的聲音虛弱而又顫抖著,“現在還不可以……我必須要讓他們知道我沒事……必須……”“你這是拿生命在冒險啊!”我阻止道,我不能讓他這麽傷害自己!

    “冰月!”婉馨憂傷的嗓音像水般緩緩流出,“讓他按自己的意願去做吧!”我驚訝地望著她,她閃亮如星的雙眸裏湧動著深深的擔憂,溫柔而又理解的凝望著他。“我知道了。”俯首又開始包紮傷口。“放心!我有分寸的。”他握緊婉馨的手道,我心一顫,不覺下手重了些,劍南因疼痛而皺緊了眉頭,“冰月,你去換盆熱水來,我來包紮傷口吧。”婉馨接過紗布,小心而又熟練地包紮起來,我也隻好去換水了。

    剛走到門外,如春風般輕柔的聲音傳來,“還記得第一次給我包紮傷口的情景嗎?”“怎麽會不記得呢?要不是我的任性,也不會害你受那麽重的傷啊。”“快十年了吧?那時的你,還隻有十六歲……那麽開朗、堅強的你,卻在那個時候泣不成聲,害得我這個病人還要安慰你……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哭,第一次啊……”話裏有著太多太多複雜的感情,我再也聽不下去,倉皇離去。十年!十年啊!十年是一段多麽長的歲月,可以發生多少事,可以擁有多少迴憶啊!

    接下來的幾天,劍南像往常一樣上朝、會見官員、處理公文,而他傷勢未愈的事一直沒有被人察覺。他一直住在瀟湘院,婉馨幫他分擔了一部分公事,讓他有更多的時間養傷,而朝廷上,也是異常的平靜,司徒玄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可這一切總是讓人感到不安。

    春日的陽光,溫暖和煦,婉馨坐在書桌前專心地批閱公文,我則坐在一旁搗藥,“姐姐,你要勸勸劍南了,他這麽拚命,傷怎麽會好呢?”我實在是放心不下他,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傷勢,“現在這種形勢,他也隻能這麽做了。”話裏有著深深的無奈和一絲淡不可覺的苦澀,“況且,他想做的事是沒有人能阻止的。”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紫菀慌慌張張地衝進來,“丞相……丞相暈倒在大殿上,被送迴來了!”“什麽?!”這簡直就是晴天霹靂,早上出門時還是好好的啊,我與婉馨慌忙衝出去,剛出院門,就見劍南被幾個人抬了迴來,他麵色慘白,胸前和嘴角都是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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