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陶商在徐州彭城設下大宴,整個彭城內有名望的文武將官都來參加。


    陶商的勢力雖然越發的壯大,但這種大宴席一般卻擺的極少。


    陶公子積極響應勤儉節約的號召。


    但是再勤儉持家,有時候該搞一搞團隊建設也是要搞一搞的,吃喝隻是一種形勢,重要的是為這些文臣武將們提升士氣,讓大家都都找到動力和向心力。


    漢朝的宴席比後世的相對容易應付些,這年頭正式場合吃飯沒有圍著一張大桌子吃的,而是各自坐在榻上,一人一張小矮腳桌,菜也是分餐製各吃各的。


    雖然穿越迴來六年多了,但陶商依舊是很不習慣,這種吃法,感覺跟前世在快餐店吃肯德基或是麥當勞差不多,隻不過後世是吃炸雞漢堡,這世是吃獐子鹿肉。


    許褚和許氏憨娘身為首功之臣,被安排在武將行列之首。


    許褚身為譙郡的地方小豪強,雖然是陶商的親信,但在徐州士族這邊一直地位不高,說白了他也算不上士族。


    不過今非昔比,其夫妻二人經過討伐祖郎一戰,再加上陶商的有意扶持,許氏一族終於開始一腳踏入到了最上層貴族圈子之中,雖然依舊不是貴族,但至少也算是豪門了。


    除了菜肴,酒自然是必不可少,窈窕婀娜的本土舞伎和樂師更不能少。


    很是歡快的一場宴席。


    許褚這段日子在軍中,有軍令狀支約束著,還有許憨娘管著,一直是沒有喝酒,如今得了機會,終於是放飛自我了。


    許褚喝的七葷八素的,連舌頭都捋不直了,眾人問他這次出征軍情的時候,他也是醉眼蒙鬆,隻會絮絮叨叨的反複說兩個字……“喝啊”“喝啊”。


    許憨娘看著許褚這幅狗肉上不得台麵的熊樣,恨不能在宴席上就猛揍他一頓。


    礙於陶商與諸人的麵子,這事她咬咬牙還是忍了。


    就等著迴家後等這混蛋醒酒了,再好好的拾掇他一番。


    不過眼下有一些事情,許憨娘還是得向以陶商為首的諸人說明的。


    許憨娘對陶商說道:“太傅,祖郎雖然被滅了,但經過我們這次出征的探查和詢問,得知如今在咱江東的山越之中,依舊是有不少的賊人蠢蠢欲動,收攏山民,意圖坐大,其中較為有名有潘臨,費棧,毛甘,金奇等山越渠帥,都是一方豪強,久後必然成禍,他們如今雖是不及祖郎的名聲那般響亮,但還需請太傅早做圖謀,以免日後為禍江東。”


    許憨娘出征一次,居然能把吳境內的山越情況摸索的這麽清楚,著實是讓陶商感到非常的佩服。


    婆娘兇悍不兇悍的姑且不論,單憑這一點玲瓏心思,許憨娘便足矣算得上是許褚的賢內助了。


    陶商又喝了一盞酒,問諸人道:“許夫人說的極事,山越看似不成氣候,實則關係重大,江東的後方如果不穩,對我軍日後在北線的戰事影響頗大,針對此一點,大家不妨拿個辦法給我,看看應該如何處置。”


    陳登站起身來,對陶商道:“對付山越宗賊,和南麵的百越還不一樣,一味的平叛剿匪絕非長久之道,隻怕是平了又反,反了又出,還需有一個智略雙全的能人主持大局,或招、或撫、或剿,皆因時勢而定,蓋不能坐而相談。”


    陶商笑看著陳登道:“這樣的英才,隻怕也隻有元龍兄或是奉孝,才能當的起了。”


    陳登長歎口氣,道:“在下也很想替太傅解決江東境內的山越屢叛之事,隻是如今北方不寧,袁曹與我等爭雄在即……在下自抬身價,卻是認為眼下太傅身邊缺不得我和郭奉孝。”


    陳登這話一說出來,在場諸人中,挺多徐州本土文士心裏怪不服氣的,但礙於陳氏家族在徐州的地位,也沒敢反駁。


    啥意思啊,就你和郭嘉是能人,我們都是廢物唄?


    陶商尋思尋思,陳登說的也確實是這麽個道理。


    大麵積的圖謀山越,這樣複雜的情況既需要用兵,又需要用腦,還要精善外交政治,著實是個細碎活,可不是許褚這樣的猛將亦或是糜竺這樣多少沾點偏科的人能夠總覽的。


    一定得是萬中無一的全才。


    自己的麾下除了郭嘉和陳登之外,尚有諸葛亮和司馬懿也可以,不過陶商還是希望他們再曆練一下,留在自己的身邊幫自己。


    郭嘉今天也是喝的溝滿壕平,與許褚不同的是,他喝的雖多,腦子卻是清醒的。


    “元龍如此說話,想必是有什麽蓋世的奇才推薦給太傅吧?”郭嘉醉醺醺的問道。


    陳登嗬嗬一笑,道:“知我者,奉孝也……不錯,我倒是還真就是知道有一個能人,不過他的本事我也隻是道聽途說來的,是不是真有能耐,陳某亦是不敢把握。”


    陶商眯起了眼睛,目光複雜的望向陳登。


    對於陳登舉薦的人才,陶商在心裏多少還是沾點小心的。


    因為陳登這樣的人,屬於雙刃的。


    他對自己忠心不二此事不假。


    但陳氏家族亦是屬於徐州士族之首,陳登在為自己賣命的同時,也並沒有忘記為徐州士族爭取利益。


    他推薦的人才若是徐州本地人的話,陶商多少還真就是得掂量掂量。


    平白的增大了徐州士族集團的能量,不利於平衡。


    不過陳登接下來的話,倒是讓陶商安心了不少。


    “在下所舉薦的這個人,並不在徐州本土居住。”


    陶商疑惑的看向他,道:“不是徐州本地人?那是哪裏的哪位高人,能讓元龍如此的另眼相待?”


    陳登對陶商道:“在下推薦的人,祖籍是咱徐州的,但多年前便已經離開了徐州,其人乃是臨淮郡東城縣人,名為魯肅,字子敬。”


    “是他。”陶商的心開始跳動了。


    雖然來到這個時代,陶商一直沒有見過魯肅的麵,但在前世的時候,陶商也曾仔細的研究過東吳的發家史,對魯肅其人頗有些自我認定。


    周瑜,魯肅,呂蒙,陸遜是當之無愧的孫吳四英將,世人皆服,他們都是吳大帝孫權的心腹股肱,其中周瑜依靠赤壁鏖戰揚名,陸遜依靠夷陵之戰揚名,呂蒙依靠白衣渡江揚名。


    那魯肅靠的是什麽?


    其實經過仔細的揣摩就會發現:魯肅這個人,其實是曆史上江東戰略的總設計師!


    他為江東發展所作出的設計和布局,足以用恐怖兩個字來形容。


    說魯肅是老好人的說法,純粹就是後人的胡亂編排——瞎扯淡。


    赤壁鏖戰之後,魯肅立主要求孫權將半個南郡借給劉備,主要原因是因為當時的曹操在南方前線的兵馬布置極為側重於東吳。


    史料記載:‘軍至譙,作輕舟,治水軍,自渦入淮,出肥水,軍合肥’等……曹軍每一項軍事舉動,都代表著曹操當時的主要注意力都在孫權的身上。


    曹老大要把碧眼小兒抽筋扒皮的決心可昭日月。


    但是魯肅力爭將半個南郡借給劉備之後,南方的形勢就不一樣了,劉備代替東吳在荊州方麵直接麵對曹軍的鋒芒,大幅度的吸引了曹軍在淮南的軍勢部署,分擔了東吳的側翼壓力,甚至改變了其後數年間,在針對合肥和徐州的軍勢戰略上,東吳和曹軍的攻守易位。


    世人總說是劉備借荊州,實際上應該說是魯肅借荊州才對。


    這個借是主動借,主動給的,你特麽不要不行!


    而且周瑜死後,魯肅一上任就在離長沙城不足百裏的地方修葺了老窩益陽城,並屯以重兵對劉備在荊南的領土進行嚴密監控。


    從軍事角度來看,這城池幾乎都要修到劉備臉上了。


    太特娘欺負人了!


    數年之後,劉備在川蜀麵對漢中巨大的軍事壓力的時候,身為當時軍事總長的魯肅並沒有慣著劉備,而是立主要求劉備重新劃分荊州的地盤,並以湘水為界,將長沙,江夏,桂陽三郡以東全都劃到了東吳的治下。


    劉備當時的心情一定很複雜。


    借了半個南郡,替孫權當了九年的看門狗頂著曹仁的軍事壓力,結果姓孫的和姓魯的現在還要乘人之危,讓我還出兩郡半!


    天底下最虧本的買賣莫過於此了。


    哪個敢說魯肅是老好人的,劉備一定會拿大耳刮子抽他。


    而且就陶商的個人觀點來看,魯肅還曾做過一件極為隱秘,且令人感到恐怖的事。


    當然這隻是陶商的個人猜度。


    那就是他向劉備舉薦龐統。


    這個曾擔任過周瑜麾下功曹的鳳雛先生,在劉備剛剛在荊州落腳的時候,就被魯肅想辦法安排到了荊州去,推薦給劉備。


    東吳需要劉備,但並不是讓他常年在長江下遊比鄰蝸居,猛虎需要用,但不可長時間放在身邊使用。


    把他們送到西麵去鉗製曹操,對孫吳更好些,也能讓己方日後全據長江以南的策略更快些。


    龐統啊,就由你去發揮才幹,讓劉備進行大西征吧。


    龐統誌得意滿的去了劉備那裏,眼看著魯肅的計劃就要實現了,但一個突如其來的變故卻險些讓魯肅的計劃胎死腹中。


    劉備看到龐統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太醜了。


    醜到我不是很想用。


    於是劉備就將龐統遠遠的打發了,讓他試守耒陽縣令。


    龐統誌得意滿而來,最後居然被安排下鄉。


    魯肅知道這事後差點沒氣死。


    自己割肉喂劉狗,可這劉狗居然還不上道?劉備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意見啊?


    大設計師並沒有放棄,他親自手書,給劉備送去了一封“龐統使用說明書。”


    裏麵說明了龐統才華橫溢,絕非百裏之才雲雲……


    劉備得了魯肅的舉薦書信後,又經諸葛亮遊說,這才終於放下了心中的芥蒂,開始重用龐統。


    而龐統在劉備手下得勢之後,便開始不遺餘力的去做魯肅想讓他去做的事。


    龐統不遺餘力的促使劉備西去,奪益州,拿漢中……威脅關隴!


    劉氏集團的整個勢力幾乎全部向西傾斜,不但將曹軍的主要戰場全部轉移到了關西,東吳麵對北方的壓力驟減。


    而這個勢力強勁的皇親盟友,從此憋在西川,他在荊州地區的影響力變為真空,再也威脅不到東吳,隻留下了一個性格極有缺陷的關羽。


    下一步或許就是在實力足夠的前提下拿下荊州,然後再順江而上,拿下益州,逐備於漢中;亦或是圖謀中原,總之東吳是立於了進可攻退可守的不敗之地。


    但是唯一超出魯肅計算中的事情,就是龐統死了,這使得劉備軍團在一定意義上失控,這是魯肅這個腹黑大設計師這輩子唯一沒有設計好的地方。


    雖然是有所缺憾的,但魯肅半生為江東謀劃大計,決蕩四方,足可稱的上是江東總設計師。


    ……


    陶商放下了酒盞,冷靜的看著陳登:“這個魯肅現在哪裏?”


    陳登拱手道:“此人離開了東城之後,應該是居住在巢湖附近,聽聞其與孫策的謀主周瑜乃是舊識,今夕在下偶然聽聞其祖母去世,魯肅已經返迴東城辦理喪事了,太傅若是對此人有意,不妨派人將他召來,考考他的學識,看看是否可用……”


    話音落時,卻見陶商搖頭道:“準備快馬,連夜起行,我親自去東城一趟會他。”


    “啊?”


    眾人沒想到陶商的雅興居然如此之高,對於一個隻是剛剛被陳登推薦了一下的人,居然要立刻前往相見?


    陳登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有本事還是浪得虛名。


    需知東城離彭城也是不近的。


    郭嘉猶豫了一下,站起身道:“太傅,如今徐盛,趙雲,太史慈,臧霸等人的兵馬在路上尚未歸來,張勳去勸降淮南雷薄等人也無信,是不是等一等再去……”


    話音落時,卻見陶商伸出手攔住了他的話頭。


    “這些事現在對我而言都不是大事,去往東城的事,對我來說是眼下最重要的……家裏的事,你和元龍幫我管一管,我前往東城,見到了魯肅,立刻便歸。”


    陶商眼下心中裝不下其他的事了。


    對於他來說,魯肅的重要性,足矣比得上半個江東。


    一旦讓魯肅離開了東城,再次返迴巢湖,說不得就會被周瑜搶先了。


    ……


    臨淮東城。


    魯肅是個至孝之人,雖然這些年來他離開了老宅,一直在外麵飄蕩,但這次祖母的去世,卻也讓他不遠千裏,火速奔迴了老家。


    其實迴老家為祖母置辦喪事,守孝為其一,還有其二是魯肅也要想一想前一段時間,周瑜對他的邀請。


    周瑜當居巢長的時候,與魯肅有些交情,二人對彼此也是十分的看重。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跟周瑜也算的是莫逆之交。


    但周瑜前一段時間邀請他投奔到孫策麾下,說良心話,魯肅並不想去……至少要去也得再考慮考慮。


    孫策是個能人,這一點魯肅知道,但其人殺伐過重,眼下雖然是取代了袁術占據淮南,但卻是與虎狼呂布為伍。


    這兩名當世猛將或許是能幹出一番事業,但卻不是魯肅想要的事業。


    魯肅不想跟嗜殺的人摻和過多,沒甚好處。


    但是不歸順孫策的話,如果真要走仕途,魯肅眼下還真就是沒有什麽好門路。


    當年袁術也曾邀請過他,卻被他婉轉拒絕了。


    這些人,都不是他所中意的人。


    “公子,外麵有客人送來孝禮,說是要給老太吊喪。”


    管家的話將魯肅從遐想中拉了出來。


    “是誰?”


    管家呈遞上了一份拜貼和禮單。


    魯肅大致的掃了一遍,暗歎道:“好大的手筆啊。”


    然後他看了看落款,不由的一愣。


    落款無名,隻有一個姓氏。


    “陶?”


    魯肅合上了拜貼,沉吟片刻,道:“隨我出去相迎。”


    陶商站在府外,稍等卻見一個身穿白色孝服,相貌精瘦黝黑的漢子走了出來。


    依照年齡來看,這個人,似乎就是魯肅了。


    “見過太傅。”魯肅畢恭畢敬的向陶商行禮問安。


    陶商微笑虛手扶起他:“陶某在帖子上,並未書寫姓名,子敬是如何知曉我身份的?”


    魯肅的迴答很是簡單:“猜的。”


    陶商抬頭看了看門匾,道:“陶某既然是來吊喪的,那便先行進去祭奠一下先人,子敬以為如何?”


    魯肅閃身為陶商讓開了一條通路,道:“肅代祖母多謝太傅屈尊……太傅請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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