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241章 夜談(12000+)


    秦仁舉脫口道:“買通沈國丈!”


    鳳九更正道:“直接找沈皇後。”


    沈容經過這幾年的磨練,已不是早前那個不懂世事的女子,與其說是周帝當甩手皇帝,不如說與她愛慕權勢,霸占朝政有關,沒有沈容的縱容,沈俊臣哪來的這些本事。而今,就連沈俊來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都成了香缽缽,更在江南收了一個小\後\宮。


    藍錦道:“晉國使臣已抵金陵數日,至今未能見到沈皇後、沈國丈,我們求見,也未必這麽快。”


    鳳九道:“我直接入宮求見。”她一扭頭,“金輪,備好晚上的衣裳,我要周宮地形圖、金陵圖,今夜本公主要親訪沈皇後。”


    是夜,天上的月清明,銀白的月華傾灑大地,使大地仿佛覆上了一層白紗,整座金陵城沐浴在月色之中,仿佛上古的祭碑倒臥在江南水鄉地地上,滄桑、古樸而莊嚴。


    周宮重重殿宇,高敞巍峨,翹簷掛鈴,宮闕樓閣綿延不斷,在這宮燈稀疏的黑暗裏,曠寂而冷森。


    鳳九衣著一襲幹練的黑色衣袍,金輪緊隨其後,她瞧過周宮與金陵城的圖紙,翹望鳳祥宮,化成月夜下的燕子直落而下。


    鳳祥宮內,傳出一陣雜亂無章的蘼\蘼之音,女子的低吟,男子的淺喘,交融一體,給宮殿增添了幾分旖\旎春景。


    金輪用極低的聲音道:“公主,是沈皇後與周帝?”


    鳳九定睛細瞧,羅帳之內,白花花一片,女子仰頭而臥,一臉癡迷,而那男子絕非周帝。


    又過得一刻功夫,男子唿吸急促,突地停凝不動,扒在沈皇後身上,輕柔地親吻著沈皇後。


    沈皇後摟住他,將頭埋在他的懷裏,聲音低沉,“宗勤,我又懷上了。”


    一個“又”字,鳳九挑起眉頭,而那一聲“宗勤”,更讓鳳九驚詫不已,對這個名字,她著實熟悉不已,這是梁宗卿同父異母的弟弟梁宗勤。


    他不是死了?被砍頭了?卻出現在沈皇後的寢宮。


    宗勤躺在沈皇後身側,“容兒,你說怎麽辦?我都聽你的。”


    “年初我替你落過一迴胎,這一次,我不要再落胎。宗勤,這是我們的孩子,我要生下來,太醫說過,如果再落胎,我這輩子都不能再做母親……”


    鳳九定定地看著梁宗勤,果然皮相不錯,雖不如梁宗卿的俊朗,卻也相差不遠,梁武功當年英俊不凡,他的發妻大柯氏曾是洛城出名的美人,繼室小柯氏雖不如大柯氏姿色卻也不差,這樣的男女結合生下的兒女,又怎會是醜陋的。


    梁宗勤道:“周帝那個昏君,周國鬧到如今,自己卻做縮頭烏龜,讓你一個女人苦苦支撐……”


    “宗勤,我們不提他,我一點兒也不喜歡他,他隻顧著自己快活,如果不是有事要本宮做,他連鳳祥宮都不能來。沈家四處籌措銀子,幫他建造宮殿,幫他重振朝政,可他一句好話都沒有,有好事是他英明睿智,有壞事就怪我們頭上。我受夠他了!”


    鳳九不動聲色,隻聽他們閑了許久,方才笑道:“沈皇後可處理完政事?若是已辦妥,我可進來了?”落音,她聲雖不高,卻足夠殿內的人聽到:“趙國諸葛九前來拜謁沈皇後!”


    沈容不相信男人,不相信愛情,可他現在又在做什麽?與梁宗卿的嫡幼弟糾纏在一起,梁宗勤當年不是被周帝下令殺頭?也許,這內裏還有鳳九不了曉的真相。


    沈皇後錯愕,“諸葛九?”


    梁宗勤整好衣袍,“三大功勳名門神謀族的後人,一人喚作諸葛韞,用三千人滅了二十萬晉國赤膽軍的那位。而這諸葛九,是神謀族入世的另一個後人。”


    這些人,不敢得罪,著實是都太厲害。


    神將族的後人在戰場武功蓋世,無人爭鋒。


    神筆族的後人一入趙都,就被趙帝與趙國皇家奉為上賓,封為丞相與刑部尚書。


    沈皇後與人偷\情,鳳祥宮裏的宮人未留一人,即便遠處有,那也是沈皇後從沈家帶來的心腹侍女,對沈皇後幹的事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鳳九待在前殿,在近珠簾門時,又問了聲:“我可以進來了?”


    沈皇後攏好衣袍,見梁宗勤恢複了禦林軍指揮使的打扮,朗聲道:“請進!”


    鳳九邁處後殿,打了揖:“諸葛九拜見周國沈皇後!”她打揖行禮,態度誠懇,“此次阿九隨趙國議和使臣來到江南,是想與沈皇後議和,更是與沈皇後商議江南一帶的前程。”


    梁宗勤微微顰眉,“諸葛九,我大周江南的前程,怎會與你趙國商議?”


    鳳九瞥了一眼,“大周衛國公梁家大房嫡三子梁宗勤,而今是大周禦林軍指揮使柯勤。”她不緊不慢地在案前繡杌上坐下,“江南的前程,事關江南一帶百姓的生死。我直接說句實話,以今日趙國的兵力,攻下江南幾省,梁大人以為,趙國需要多久?”


    梁宗勤長得好,但他並沒有與他容貌相配的才華,就是個花瓶,外裏俊俏,內裏空空如野,梁宗明相比於他,倒還有幾分真才實學。


    梁宗勤輕哼一聲,“憑甚我大周要與你趙國議和,而不是晉國。”


    “晉國?”鳳九揚頭笑,帶著譏諷,“晉國自身難保,難不成你們真以為與晉國聯手,就能對抗我趙國?


    癡人說夢!


    梁宗勤,你不是沈皇後,還請你守好臣子本分。這是我與沈皇後之間的談話,機會隻有一次,若是周國拒絕,待我趙國揮軍南下,周國的重臣、周帝、皇後、妃嬪都會盡數淪為階下囚,成為砧板上的肉,任人斬割。


    當有機會替自己爭取到更好的生活,沈皇後為什麽不替自己與肚子裏的孩子打算。男人嘛,這個不合意,可換一個做夫婿。


    沈皇後一旦投了趙國,你擔心什麽?趙國有碩王夫婦護著你,若你歸順趙國,免江南陷於戰火,避開一場戰事,我可以擔保,一品國夫人的位置少不了,封個一品韓國夫人或是一品鄭國夫人。待得那時,是你挑男人,而不是要男人來挑你。以沈皇後的美貌、性情,當得天下更好的男人,更當得待你更真心的男人。若不高興了,你不要丈夫,隻養幾個男人作歡又有何妨?


    男人嘛,那是柔弱女人的依靠,就像沈皇後這樣的巾幗英雄,根本不需男人撐起天地,你自己就能撐起來……”


    鳳九在屋頂上瞧了半晌,將二人的談話都聽完了,也將情勢利弊分析了一遍。


    沈容瞧不上正統帝,甚至是厭恨他的,自從新婚夜正統帝碰過她,後來她都以尚未及笄為由婉拒正統帝的碰觸。


    在她知道正統帝與許多女人好後,她更是厭惡與正統帝同床,後來實在忍不了,目光放在了梁宗勤身上,著實是她聽說梁宗卿長得英俊,沒有梁宗卿,讓梁宗卿的弟弟來代替也是她的。


    她讓沈俊臣與沈憲暗使手段,從天牢裏用一個死囚換出了梁宗勤,給梁宗勤換了戶帖,易名“柯勤”進入禦林軍。待大周京城城破,建造好金陵周宮,沈皇後大膽任用梁宗勤為禦林軍指揮使。


    沈容與梁宗勤好,也是來到金陵周宮之後,梁宗勤做了指揮使,二人有了苟且。梁宗勤而手握禦林軍,出入周宮很是便捷。


    鳳九瞧得出,沈容並不是很信任梁宗勤,否則,她不會任命沈憲為副指揮使,其用意就是盯緊梁宗勤。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錦繩。這句話形容的就是沈容,因為他前世的記憶,他不相信男人,即便是他的丈夫、他的情\郎,他都不會信。


    梁宗勤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陰沉如墨。


    鳳九繼續道:“梁宗勤大人,怎麽,覺得我這話不好聽。憑甚你們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卻要我們女人獨守一人,這世道也太不公平。”


    這話,正是沈容心底的話。


    憑什麽?周帝可以花心如廝,卻要求她守他一人,她偏不守。


    鳳九道:“男人對女人不滿意,男人就可以尋各種理由,或休棄,或打罰,甚至是送到庵堂,所有的不公和惡名都由女人來背。這算什麽?”


    沈容此刻心血澎湃,高唿一聲:“畫蓮,奉茶!”


    知音啊!


    她以為世人會瞧不起她,原來她做的乃是“巾幗英雄”之舉,她所有的心聲,都被諸葛九說出來,這可是神謀族後人,她說自己做得對,那就一定沒錯。


    沈容立時對阿九的喜歡快速晉級,早前因為她的獨闖大殿小小的不滿也煙消雲散。


    鳳九揖手,謝過沈容,道:“沈皇後,你在投奔碩王夫婦後,公然休夫,大膽地說一句:南宮昶那個花心混蛋不配做你的夫。給天下的女人出口惡氣!


    你想過沒有,無論與北齊還是晉國結盟,也隻能解眼下之急。趙國太強大了,每個士兵可以一敵百,乃至以一敵千,若你結盟另兩國,他日碩王妃多為難,就算能保住你的命,可這正一品的國夫人之位定是沒有的。如果你歸順趙國,帶江南幾省投靠趙國,你這是立下奇功,就算趙國最終能奪下江南,可那也需要費些兵力、財力,更得費些時間。


    獻城之功!功不可沒,此次趙帝派阿九議和,就是因為看中沈皇後的巾幗英雄氣節,你可不是尋常女子,你是一個能做大事的……”


    好話不怕少,阿九又拍起沈容,時不時穿插一下沈容前世的怨恨愁苦,越發讓沈容覺得這阿九看著順眼,再看阿九的容貌,也不過是平常之姿。


    梁宗勤越聽越惱,居然挑唆沈皇後不要依靠男人,而要靠她自己,還讓沈皇後憑自己的本事掙一個一品國夫人的榮耀與富貴。


    為讓沈皇後相信,阿九拿出趙帝給她的文書,以示自己的誠意。


    末了,又拿沈宛說話,說沈宛近來如何擔憂沈皇後的安危。


    趙帝亦是聰明人,在收到趙熹的奏疏後,就安排沈宛給沈皇後寫了兩封家書,看似敘舊說的姐妹情,可實則更是勾起沈皇後對長姐的思念。


    沈宛現在過得很好,第三胎終於生了一個女兒,丈夫趙碩依舊唯她一個妻子,趙都城內也是傳為佳話,說他們夫妻情深意重。


    鳳九又就沈容背叛正統帝的事進行了分析,任何一個皇帝都不會容忍這樣的事,一旦東窗事發,正統帝重則弄死沈容,輕則將她打入冷宮。所以,帶江南歸順趙國之事不能再拖,久則生變。阿九又讚同沈容生下腹中的孩子,她的理由是“男人換妻時有發生,兩個訂親之人,還有解除婚約的。可是孩子還是自己的好,沒有兒子換母親的,這是血脈,更是天性使然,沈皇後,你當替自己腹中的孩子考量,一旦迎來一品國夫人的爵位,可以世襲,到你兒子身上,便可是國公……”


    天下大亂,她才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爵位是她給自己孩子掙的,這孩子不是正統帝的,正弦帝定不會善待她。


    就如阿九說的,孩子是自己的,沒有孩子換自己的母親,但有丈夫換妻子,就如前世的董紹安,她待他那麽好,他說翻臉就翻臉,毀她容貌,將她送往庵堂,而阿九那時不時提起的話語,更是刺痛了沈容的心。


    沈皇後捧著腹部,“阿九姑娘,不是本宮不信,隻是任你說得天花亂墜,我……我這心裏可一點底都沒有。”


    “皇後有何要求,但說無妨,我定轉告皇上,便是趙都那邊亦有碩王夫婦替你說話,我在趙國並不是孤身一人,你有姐姐、姐夫可以依仗。”


    這一點,沈皇後不怕。


    當年,為求鬼醫給她治臉,沈宛拋下丈夫幼子前來京城一拚,姐姐在意她,沈宛更是明確的地告訴她:“容兒,你是姐姐唯一的親人,你在我心中地位不在你姐夫之下。”這一點,她信。


    如果注定要將江南獻給某國,沈皇後寧願是趙國,隻因趙國有她的親人在。


    沈皇後定定心神:“我要趙國皇帝的保證,我若獻上江南,他就能封我為國夫人,還許諾爵位世襲,我願意,一日見不到趙帝封賞旨意,我……很難做到。”


    不是很難做到,是她不願意這樣做。她得保榮華的時候,更得保住自己的性命。


    “好!既是如此,我這就設法討來皇上旨意,隻是江南這邊的事,沈皇後還得暗中布局。晉國使臣入金陵,聽聞北齊亦在路上,久則生變,就怕某國明著以議和之名暗裏布兵攻江南,待那時……”


    最後一句話,是她在告訴他們當如何做?


    沈皇後道:“阿九姑娘,你不知本宮與北齊有舊仇,對晉國雖無舊仇,可本宮又豈會不知晉現下的困境。江南就是一塊肥肉,周圍惡狼環伺,他們誰都想要,江南是保不住的。曾經的黃桑道長給他批過命,也給我批過命,我雖有皇後命,卻隻得幾載,我認命!”


    前世的她,何曾嫁入皇家,更諻論成為皇後,前世淒慘黯淡,今生光華耀眼。


    鳳九道:“你定會平安順遂,一世榮華。阿九就此告辭,改日再來拜會皇後娘娘!”


    她揖手退出寢殿。


    轉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梁宗勤心癢難耐,著實是趙國的利益誘人,“容兒,你真要歸降趙國?”


    沈皇後反問:“歸降趙國有何不好?北齊沒有機會,北齊皇帝駕崩,幼帝登基,內政已亂成了一團。晉國有你大哥,他娶的是月凰公主,有他在,我們就有退路。”


    “趙國有碩王夫婦,我們同樣可當成退路。”


    除了北齊,晉、趙兩國都有他們的親人,無論是哪國一統天下,他們也有保命之法。


    沈皇後搖頭,“不一樣的,晉國不會給我這麽大的好處,而趙國與晉國之爭,趙國勝算更大,我願意在趙國下大注。宗勤,今晚之事,你不可張揚!若你歸趙,他日便可保你梁家平安。而我是沒理由替你保住梁家上下的,你別忘了,你的身份是柯勤。”


    一語擊中梁宗勤的軟肋。


    他的身份是柯勤,而不是梁家的梁宗勤。


    屋頂上,阿九微微一笑,扯了金輪迴返行館。


    夜色中,兩人的身影迅如蝙蝠。


    路上,金輪問道:“公主,你不擔心沈皇後變卦,不怕梁宗勤使壞?”


    這二人隻要不是太過蠢笨,都當知道如何抉擇。


    “沈皇後心裏明白,歸順趙國的勝算更大;梁宗勤也知道,他要救梁家上下,唯有歸順趙國。兩個都有心思的人,自然得估算趙國帶來的利益,他們無法拒絕我拋出的誘餌,尤其是梁宗勤,他對沈皇後動了心,更想做一等國公爺,他想與沈皇後長長久久地做夫妻。否則,不會在我說那些話時,露出那副表情。動了情的男人,有了私心的男人,是不會去破壞的。他不僅不會破壞,相反,他會期待皇上的封賞旨意。”


    梁宗勤與沈皇後之間,各有所需。


    梁宗勤有情,想來沈皇後對梁宗勤亦有幾分情意,隻不過其間更不乏逢場作戲。


    金輪迴到行館,見四下無人,低聲道:“公主不是通過文丞相拿到了沈皇後的封賞聖旨,為何不直接拿給沈皇後瞧。”


    “周帝不理政,就看沈皇後如何調遣江南水軍,隻要有她和梁宗勤、沈家配合,此次勸降成功大半。”她壓了壓嗓門,“聖旨上的日期,是一日後的,現在拿出來太早。”


    為示誠意諸葛神謀的後人親自找沈皇後議事,這就是器重。神謀族後人這可不是隨便什麽人能見,這更是誠意。而阿九商議歸降之事,更有趙帝的親筆文書,這態度就更誠懇了。


    沈皇後相信阿九,不僅是因為阿九的話說中她心中的柔弱,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沈宛,沈宛曾寫信明確告訴她:做親王妃好!趙碩沒有為帝之心,沈宛更沒有做皇後的意思,他們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很滿意。


    沈皇後在收到沈宛寄來的家書後,開始反思自己的人生,她到底要過什麽樣的生活?尋一個像趙碩那樣的男子,再生三兩個孩子,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得空了,帶著孩子去見沈宛,找姐姐聊天說話……


    前世的她,辜負和傷害了沈宛太多。


    這一世,她想補償,珍惜姐妹情,願意做一個重情重義的妹妹。


    如果能離沈宛近些,就更好了!


    曾經的她,想要權勢,時間長了,她也覺累,明明厭極了沈家,卻不得不借助沈家鞏固自己的後位。她明明知道櫻妃是假,卻不得不利用她來樹立姐妹情……


    她才十八歲,卻是走過兩世的人,如果一個老婦。


    她想要的,是沈宛那樣的生活,有疼愛的丈夫,有乖巧可愛的兒女。


    沈皇後見梁宗勤似有不悅,柔聲道:“好了,阿九姑娘的話,聽聽就行,我可沒當真。”她依在梁宗勤懷裏,低低地道:“我的丈夫隻你一個,你不負我,我定不負你,我替你生兒育女,我若是國公夫人,你便是國公,我們的兒子會是國公府世子。宗勤,待離了江南,你恢複自己的身份,而我們做真正的夫妻,我受夠南宮旭,一天也不想做他的皇後……”


    厭一個人,竟會到這種地步。厭得不想見正統帝,厭得恨不得掐死他。


    可正統帝,現在見到女人就兩眼放光。


    沈皇後想起來就惡心。


    她曾經想做大國皇後,可她卻拒絕做一個亡國的皇後。


    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給自己尋求活下去的退路。


    這一生,她也曾光芒萬丈,也曾尊貴不凡,但她現下更想做一個尋常的女人,有一個憐她重她的丈夫,膝下能有三五個兒女環饒,這是她前世不曾求得的,今生更想圓滿。


    梁宗勤心下大喜,“容兒,你說真的,你讓我做國公?”


    沈皇後肯定地點頭,“我一定會爭取的,姐姐、姐夫一定會替我們求情。”


    吻,輕柔地覆上他的唇。


    夜,很靜。


    當晚,沈皇後與梁宗勤商議出一個大的方案:先控製正統帝,再借沈家掌控群臣……


    *


    又三日後。


    北齊的使臣在黃昏時抵達金陵,聽聞北齊已經與晉國結盟,達成共禦趙國的盟約。


    鳳九深夜入宮。


    沈皇後還未歇下,正與梁宗勤在洗鴛鴦浴。


    鳳九待二人著衣後,方在大殿上對著珠簾門問了一聲:“沈皇後,阿九求見!”


    “進來吧!”


    鳳九托著一份金燦燦的聖旨,麵含淺笑,“可喜可賀,鄭國公、鄭國夫人,聖旨以千裏加急之速送到我手裏了,聽來使稟報,這是請碩王擬詔,由碩王妃提筆抄錄,由皇上親自落印的封賞旨意。”


    她笑著展開聖旨,上麵寫的是封碩王妃之妹沈容為一品鄭國夫人,其夫賜封鄭國公,世襲五代……


    沈容看著上麵熟悉的筆跡,“宗勤,是姐姐的筆跡,真是姐姐的筆跡,是姐姐、姐夫幫我們求情,世襲五代的爵位……”


    梁宗勤見自己可做一等國公,心下大喜,這可是他的爵位,什麽禦林軍指揮使,哪有五代爵位要緊。揖手道:“阿九姑娘,不知接下來要我們夫妻如何做?”


    夫妻?


    梁宗勤現在就認定鄭國公的爵位是他?


    他們二人明明是一對“狗\男女”。


    聖旨上的鄭國公可是指正統帝。


    上麵沒寫名諱,就像是丈夫立功,妻子被封;到了沈容這裏,調了個,是沈容立功,其夫受封。梁宗勤是不是少根筋?他真的不在乎因沈容得到的爵位?


    第241章設計


    鳳九頓了一下:“現下,趙太子駐紮青龍江對岸,梁大人隻需帶著水軍迎接趙太子入江南。待趙太子入金陵,沈皇後呈歸降表。趙太子便可當著天下,宣讀這份封賞聖旨,趙都更有一座五進的國公府供二位長住,更有趙國的良田店鋪若幹……梁大人也可入仕為官,沈皇後更可與碩王妃姐妹相聚……”


    鳳九小心翼翼地收後聖旨,笑微微地道:“二位都是有功之人,這後麵如何布局,端看你們的能耐。”


    沈皇後道:“明日我著人宣趙國使臣覲見!”


    鳳九抬手打住,“鄭國夫人,此事不易聲張,對各國使臣,要一視同仕,你先用拖字訣概不相見。想法子讓梁大人掌領水軍……”


    水軍主將,乃沈家莉的未來翁爹,這是大周朝廷遷移江南後定下的親事。


    三人商量了細節,細說了一個半時辰方才散去。


    *


    次晨,阿九告訴秦仁舉:“我要迴趙國了!”


    二人皆知,阿九已經拜訪過沈皇後。


    將秦仁舉、藍錦二人喚到花廳,著金輪在外頭把守,阿九把自己見沈皇後的事細細地說了。


    “北齊、晉國使臣抵達金陵,晉國未名宗弟子遍及天下,要小心他們背裏興風作浪,壞我趙國大事。藍錦大人會破未名宗弟子的密語,正可為我所用,混淆晉國與未名宗的消息,你們留在金陵的目的,就是配合沈皇後與梁大人行動……”


    鳳九去了兩次周宮,這等大事就談妥了。


    秦仁舉心下佩服不已。


    藍錦的目光帶著幾分探境,諸葛神謀的後人果真不同凡響,僅憑三寸不爛之舌,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奪下江南。


    鳳九帶上金輪、淳於瑕迴到了趙國/軍營。


    實則虛之,虛則實之。


    待她抵達的時候,趙軍嚴整以待,原因無二,有消息傳出,周國朝廷經過商議,要舉國對抗趙國,現下已令姚大將軍領十五萬水軍自江南前往青龍江迎戰,然,姚大將軍病倒了,皇後力推禦林軍指揮使柯勤代任水軍大將軍,領十五萬水軍迎敵青龍江。


    消息傳出,晉國、北齊使臣對這結果頗是滿意,更有周國朝臣道“二國使臣,這可是我周國的結盟誠意,你們是不是也拿出些誠意。”


    晉國與周國相抗的江上,還餘有五萬水軍駐守。


    為示議和誠意,晉帝下令神勇軍撤迴鹹城,令神勇軍將趙國阻堵在鹹城與陳留中間,並在陳留城外三十裏建立關卡、城牆。


    晉國從早前的攻改為守,從主動變成被動。


    北齊見周國拿出誠意,亦下令撤離守在江南邊境一帶的駐軍。


    周國已使出誠意,派出十五萬水軍打趙國,你不能再趁虛而弱,趙國來勢洶洶有高人助陣,再不團結,他們三國都有被滅的危險,必須結盟共同對敵。


    鳳九看著江麵上行來的江南水軍,氣勢浩大。


    趙熹盯得眼珠子都要落下來。


    “周國真要歸降了?”


    鳳九笑道:“近在眼前,你不信了?這個距離可是已經超出了交戰的安全範圍,我軍一旦射箭,他們便呈敗勢。”她笑意一斂,“太子殿下,我後麵的話,你可得認真聽哦。”


    浩浩蕩蕩的水軍氣勢如虹,就像是一股浪潮般從江山奔湧而至,來方離趙軍太近,一旦趙軍射箭攻擊,他們就會傷亡無數,這樣快速的行來,不是投降便是送死。


    “阿九軍師請講!”


    一定是大事,這女子真是厲害,僅憑三寸不爛之舌就真的讓周國歸降,不費一兵一坐,一弓一箭拿下江南,這可是天大的功勞。


    “太子殿下,還請你應兩件事。”


    趙熹點了一下頭,以示自己同意。


    鳳九道:“你入了江南後,一,不可侵犯江南一花一木,更嚴束將士,不得欺男霸女。二,沈皇後你不能碰,我不管你與她早前有什麽恩怨,不能仗著你是勝國太子欺淩於她。江南歸降是個好兆頭,你若行事欠妥,他日再無人敢歸降,請你善待周國女眷。”


    她令金輪取來一隻錦盒,將錦盒遞給趙熹,裏麵放的乃是一紙聖旨,“此乃皇上所賜聖旨,此次歸降,沈皇後與柯勤立有大功,皇上恩賜,念沈皇後善念讓江南免於戰火荼炭,有功於趙國,封沈皇後為一品鄭國夫人,其夫封為鄭國公,國公爵位可世襲五代。沈皇後心有所屬,她真正的意中人是柯勤,便是今日領兵歸降的將領,他的真實身份是梁宗勤,大周衛國公長子嫡孫、梁宗卿之嫡幼弟。”


    沈皇後與梁宗勤攪到一起了?趙喜心裏憤憤地罵了一聲“狗\男女”,還是皇後,一點禮儀廉恥都沒有,心裏莫名地升起無盡的失望。


    趙熹抱拳,“軍師所言,在下牢記於心。”


    他心裏則在思忖:阿九到底是如何說服沈皇後與柯勤的?


    但看江上大小戰船,趙國就沒有這樣的水軍,而今收入囊下,也算是填補了趙國水軍的空白。


    對鳳九,趙熹很是敬重。


    趙熹啟開錦盒看了一眼,確認是聖旨,看著上麵的筆跡熟悉,陡然明白,這是沈宛所書,言辭之間卻是趙碩慣用的語調。他略一深思,就明白阿九的用意,她考量到了細節處,這樣的聖旨出現在沈皇後手裏,是一份親情,亦是一份信賴,而神謀後人出世親臨,更表明了誠心。


    他突地勾唇笑了。


    鳳九此次江南一行,辦得太漂亮了。


    趙熹令藍袍收好聖旨,帶著將領恭候江岸。


    *


    就在各國都靜候著江南水軍與趙國交戰的勝負消秘,青龍江沒聽到水上作戰之音,傳迴的消息立時驚呆了周國人的下巴:代任水軍將領柯勤領著十五萬水軍歸降趙國。


    聽錯了?


    晉國、北齊的使臣拚命掏自己的耳朵。


    柯勤不是領十五萬水軍攻打趙軍麽,真的歸降趙國了。


    稟報的下人正容道:“使臣大人,此事消息屬實,整個江南一片嘩然,柯勤將軍說,他不忍江南因戰火荼炭,為保江南百姓平安,願將江南獻給趙國。江南十五萬水軍中但凡不服歸降者,已被柯勤將軍下令斬殺,半個時辰殺了十五名水軍將軍、武官。”


    殺著殺著,後麵的人不敢不歸降。


    十五萬水軍歸降趙國,柯勤領著趙太子自青龍江入江南……


    江南不用打仗了,百姓們不用逃避戰禍。


    百姓們可不管這些天下大事,他們害怕的就是打仗。


    晉國、北齊的使臣往趙國行館去,就連館丞都不見蹤影,更別說其他人,他們何時不見的,竟沒一人知道。


    這是陰謀,從頭到尾都在布驚天大陰謀。


    周國朝臣大罵柯勤卑鄙。


    正統帝在深宮聽到這消息,頓時手足無措,水軍沒了,豈不是周國也沒了,十五萬水軍啊,全都是周國的根本,就這樣歸了趙國,完了,全完了!


    他早在剛登基之時,就知道會有這一天,“黃桑道長”的卦不會錯,可這一天真的來臨,正統帝還是有些承受不住,後廷的嬪妃嚇得四散逃竄,而守衛宮門的是沈皇後的娘家弟弟沈憲,這小子連他老子的話都不聽,就隻聽沈皇後一人的,更別說敬重周帝,他甚至敢汙周帝的嬪妃,他碰過了,周帝不要了,索性順水推舟送給他,有了第一次,沈憲越發得意了,更不將周帝放在眼裏。


    消息從青龍江傳到金陵,最快亦得一日,而這事發生在前日,從青龍江乘水路到金陵,隻需三日。柯勤領路隨趙太子入金陵,最遲明日就能抵達。


    正統帝火燒眉毛,急得團團轉,令內侍大總管去請沈皇後,卻久不見人,“稟皇上,皇後娘娘正召沈國丈父子等人議事,詢問應對之法。”


    江南水軍都沒了,還有甚法子?


    隻能等死。


    正統帝愣愣地坐在地上,沒了玩鬧之心,再美、再溫柔的女人也不能讓他再生任何的心思,這些年,他也享受夠了吧,他是一個失敗的皇帝,如果是六皇子或九皇子為帝,他們會怎麽做?


    早知道會死,可死到臨頭時,他卻畏懼。


    亡國皇帝的下場,他知道。


    他不要活著受辱。


    沈皇後此刻正麵對著沈俊臣父子的責問。


    沈皇後早就想好了如何應對,“姚大將軍病重,我原是派柯勤去抵卸趙軍,這……這誰曾想到,他居然投了趙軍。父親、六弟、七弟,我們現在可如何是好?”


    沈憲沒心沒肺地道:“要我說,這件事沒什麽不好?皇上不是成天的說,今朝有福有朝享,還說江南遲早保不住,現在可不就應驗了。”


    他是禦林軍副指揮使,自然明白周帝說的話、幹的事,聽到沈憲耳裏,連他都覺得傷心。


    沈皇後不會承認,這件事一早就有她的參與。


    鳳九給她建議,如果她真愛梁宗勤,就將歸降立功的大功勞讓給梁宗勤。


    沈皇後糾結過,後來想明白,她是周國的皇後,不能背叛周國。但梁宗勤可以,因為周帝殺了梁宗勤的祖母、父親、全族男丁,他背叛周國就說得過去。


    沈憲道:“長姐就在趙國做碩王妃,投了趙國,自有她出麵護著我們。”


    沈俊臣蹙著眉頭:沈宛對他這個父親,家中兄弟姐妹可無甚感情,她唯一看重的是沈容。“皇後,你怎麽看?”如果沈容能幫襯說服沈宛,他們沈家還有活路。


    “六弟言之有理,柯勤降趙,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隻盼長姐能在趙國求情說話,替我們保住性命。牆倒眾人推,我沈家在江南開罪了太多人……”


    沈俊臣想說死扛,十五萬水軍都沒了,那可是整個周國的精兵良將,還有五萬駐守在晉國那邊。晉帝調神勇軍去鹹城,若讓神勇軍趕迴,最快也得七日,七日後,江南的天早變了。


    沈宏道:“皇後,勸皇上寫降表!”不能保城,隻能保命,獻上江南,對趙國也是大功一件。


    沈容看著沈俊臣。


    “唯有此法了,容兒,你給宛兒寫封信,請她出麵替我沈家求情。”


    “父親,我會的!”


    沈容笑,鳳九的主意好使,一切順遂得跟做夢似的。


    大趙,趙太祖皇帝太平十八年七月二十四,柯勤領江南十五萬水軍歸降趙國,趙太子接受降表。七月二十七日天剛明,趙太子攜三十萬大軍駐紮金陵城外,同日巳時一刻,周國沈皇後攜降表迎接趙太子入城;同日午時,正統帝懸梁自盡金陵周宮太極殿。


    趙,太平十八年八月初一,趙帝詔告天下——大周滅,趙國統一江南。


    江南自古富庶,統一江南,就等於收了一個糧倉,有了一個布庫,有了更大的錢財國庫。


    趙太子接受沈皇後降表,隔日趙太子對外宣布柯勤的真實身份——梁宗勤,因他與周帝有滅族殺父之仇,背叛周國便亦在情理之中,在趙國的刻意宣傳下,梁宗勤依然成了一個除暴安良,忍辱負重為父祖報仇的熱血將軍形象。彼時,趙太子替梁宗勤與沈皇後主婚,沈容改嫁梁宗勤為妻。


    新婚次日,趙太子宣讀聖旨,封沈皇後為正一品鄭國夫人,封梁宗勤為一等鄭國公,賞世襲五代。


    沈容不顧廉恥,頭日死了丈夫,第二次日就嫁了一個男人,沈俊臣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他分明就是被算計了,追著沈憲厲聲喝問:“你自來與你五姐交好,說!她什麽時候和梁宗勤那逆賊好上的。”


    他當國丈不好麽?為甚沈容如此胡鬧,居然嫁給梁宗勤為妻。


    沈俊臣覺得自己的名聲受到了質疑,沈家也曾榮華富貴過,也曾風光體麵過,可現下算怎麽迴事,沈家為了支持沈容,在江南開罪了多少官員、富賈、鄉紳,這些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將他們給淹死,偏沈容硬是連臉麵都不要,趙太子主動提出給他們主婚,她還歡天喜地應了。


    柯勤居然是梁宗勤,是衛國公梁政的嫡孫。這小子指定早前就有陰謀!


    沈憲低垂著頭:“伯父怪我作甚?正統帝那色鬼,是個女人就要,自打他新婚夜碰過五姐。這些年五姐一直守活寡,還動不動嫌棄五姐不如那些女人溫柔會說話。五姐那性子,能受得了他。是,阿勤早和五姐好了,五姐拿我當兄弟,這件事她沒瞞我。


    我瞧上好看的女人想要,也是五姐幫我弄來的。她是我親姐姐,我當弟弟不幫她,誰還會幫她。梁宗勤歸降的事,五姐肯定不知道,梁宗勤這是居心叵測,想給他祖父、父親、哥哥報仇,但對五姐的心也是真的,否則不會求太子殿下主婚!”


    沈憲想明白了,就算到現下,他還得靠沈容。


    梁宗勤是鄭國公,沈容是鄭國夫人,到了趙都,還是有富貴權勢在握的人,何況那邊還有個親王妃的長姐。長姐不在乎沈家所有人,但沈容卻是個例外,他巴著沈容,依舊可以光鮮體麵。


    沈憲可不想開罪了沈容,無論曾經的榮華體麵,還是往後,他都得巴著沈容。


    沈俊臣將沈憲訓罵了一頓。


    梁宗勤身邊的侍從進了沈府,揖手道:“稟沈六爺,我們家國公爺在趙都得了一座五進大宅子,又得了田莊、良店錢帛等物。夫人說,後日乘船隨趙國幾位將軍前往趙都,夫人問,六爺要不要去趙都謀前程。”


    沈憲心裏念了無數個阿彌陀佛,果真是他“親”姐姐啊,沈容要去趙都,還念著他,他在家裏可是頭一份的。


    沈俊臣忘了訓沈憲,改口問道:“鄭國夫人可問過我?”沈容走了,沈家怎麽辦?江南的天變了,沒了皇權為依仗,沈家就是砧板上的肉。


    沈俊來從邊角門處過來,身後是柳氏母女,“大哥,鄭國夫人讓我們二房跟著去趙都。”


    沈憲心裏暗道:是叫我隨行,可沒說你們。說到家裏人,沈容就沒個好印象的,但對沈憲來說,自己這個姐姐待自己可是沒話說,對他也夠好。


    沈容不喜沈俊來,沈憲也不喜父親。


    沈俊臣道:“叫你們同去,沒道理無我們大房,我才是她爹。”


    承恩候府沈家一片爭執吵嚷之聲。


    沈憲迴到自己院裏,叮囑幾位妻妾趕緊拾掇,後日好隨沈容去趙都。


    沈六奶奶討好地笑著,“六爺,大姑奶奶在趙國做親王妃,五姑奶奶又成了一品誥命鄭國夫人……”


    沈憲得意地笑道:“我叫你討好五姐,瞧見沒,這步棋就沒錯。五姐去哪兒都忘不了我,到時五姐再到長姐那兒說些好話,沈六郎我……還照樣出仕為官,跟著五姐吃香喝辣!”


    他原羊癲症,就連這病也是因著沈容遣了禦醫,這些年沈憲的身子才一日好過一日,而今更是少有發作。


    沈六奶奶笑著,小心翼翼地問道:“六爺,我們一家去趙都,你看……能不能把我娘家父母兄弟也帶去。”


    沈六奶奶的娘家姓蔡,蔡家就是靠巴結沈俊臣升官發財。


    沈憲打了個噤語的手勢,指了指外頭吵吵嚷嚷的聲音:“聽見沒,正吵著呢!也不知五姐那兒弄到的船大不大,這人多了,可不一定都能上去。她現在還住在柯府,柯家的人雖少,可加起來還是有近三十個,這些人指定要同去的……”


    他心裏盤算了一番,不是他不應,著實是沈容那脾氣上來,他可招架不住,他還想巴著沈容謀趙國的官當,要惹惱了她,一個不管,他往後哪裏耀武揚威去。


    “我令心腹去柯府再問問,若船夠大,再議此事。”


    沈憲裝模作樣喚了個小廝過來,當著沈六奶奶地麵,吩咐道:“你去五姑奶奶府上再問問,問五姐夫定的船大不大,我們沈家和蔡家兩府的人能一起坐船不?”


    小廝要去,沈憲大喝一聲“等等,我還有話要你帶去問。”壓低嗓門,見沈六奶奶迴了屋,小聲叮囑道:“蔡家同去的話就別問了,你隻需問五姑奶奶,是我六郎一家去,還是有整個沈家的份兒,如果沈家也去,我就帶蔡家。”


    小廝應聲去柯府問話。


    沈容一聽沈憲問的話,破口大罵:“就一艘船,還是從他姐夫在水軍任職找了關係租來的,又不是多大的船,此次有水軍將領迴趙都接受封賞,我們是同行,這外頭兵荒馬亂的,有將士同行,總是穩妥,到了趙都就無事了。


    江南是趙國的,趙都也是趙國的,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不都是趙國,沈家兩房跟去作甚,趙軍都平了蜀地,父親二叔可收拾細軟迴綿州石台縣,何需去了趙都再折騰著迴綿州,拖家帶口,他也不嫌麻煩。”


    沈憲聽了迴報,把話告訴了沈俊臣。


    沈俊臣有極強的當官欲,早前的國丈就當得有滋味,他現在的把目光鎖在當親王妃的長女身上,就算不做一品大官,怎麽也得謀個三品官吧,讓他迴老家石台縣,他當即就不樂意了。


    “你五姐尋的船大不大?”


    沈憲道:“小廝問了,說是五姐夫幫忙租的,船不大,隻夠柯府上下與我妻妾眾人。”


    沈俊臣忙道:“還帶你的妾侍,這種就是玩意兒,你帶上作甚?不如尋個牙行賣掉,帶上銀子去趙都,換上年輕美貌的。”


    沈憲覺得這話可笑,他的侍妾哪個不是年輕美貌的,早前他還從周帝手裏搶了兩個來,何況有兩個正懷著身孕,讓他把人丟下,他可不答應。


    沈憲道:“我是定要去趙都的,我有羊癲瘋,五姐說我這病能根治,趙都有神醫後人問世,可尋神醫後人給我治病。我從小到大,就聽五姐的,她一片好心待我,我要拒了,她還不得傷心。五姐租的船真不大,我去趙都就是為了治病!家裏這些女人,留下來還不得給你們添亂,正好帶上她們去外頭見見世麵……”


    沈俊臣可不信他的說辭。


    沈宏扁著嘴。


    沈宜嫁給安王世子不到兩年,肚子又沒個動靜,而今周國覆滅,皇親國戚全都成了階下囚,反是沈家因著沈容改嫁梁宗勤,雖然收沒了部分家業,五進大宅子一座,良田千畝還在。


    沈宜因著沈容之故,被沈宏做主從安王府接迴來,她與安王世子和離,也算是保全一份體麵,她垂著腦袋,亦不說話,小心翼翼地看著沈憲與沈俊臣因去留問題爭執。


    沈家莉原定了八月嫁人,還未嫁婆家就出事了,姚家被趙國將軍帶人抄沒,不日要押往趙都,她也不用嫁了,隻等著家境好時再另許個人家,總比沈家薇強些,沈家薇嫁過去還不到半年,婆家就遭了難,至今也沒她的下落,外頭兵荒馬亂的,天曉得她去哪兒了。


    韋氏總覺得哪兒都不安全,為了她的兩個兒子,還是去趙都,那邊好歹有兩個得勢的姑奶奶依仗,“六爺,皇上賞了五姑爺那麽多良田店鋪,我們一家又不住多大的地兒,隨便尋個莊子給我們,有個落腳處就成,待安頓下來,我們自己出錢買宅子,置田地,就是起頭住上兩三月。”


    不能留啊,沈俊臣當國丈得罪人太多,留在這兒,萬一某日仇家尋上門,連她兒子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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