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皇後、李樂昌婆媳拉著沐容,說要教她打理府邸、主持中饋。雷皇後精心地替沐容挑選陪嫁宮人,田莊、店鋪不能少,早前沐家入主京城,收了不少大周朝臣的田莊、鋪子,給晉國第一位出嫁公主的嫁妝自然不能薄了,得挑了最好的攖。沐五郎的康王府雖有姬妾數人,可沒立側妃,更無王妃,暫為打理府邸的孟承儀、鄭承儀,這二人都是周朝遺留在京的官員之女。沐七奶奶、嘉王妃入宮幫忙。雷皇後搖頭道:“你府裏的孩子小又懷著第三胎,將嘉王府打理好,讓七郎安心就是最大的幫忙。”嘉王妃恭謹答道:“母後,是殿下讓兒臣來幫忙的,兒臣已經懷上四個月了,胎坐穩了,府裏的孩子,有乳娘、嬤嬤們照看著。”幾位皇子征戰沙場,唯有沐七郎的武功最差,但文才最好,被晉帝留在京城幫忙,沐七郎要幫晉帝打理朝政,嘉王妃自要入宮幫忙打理月凰公主的嫁妝。日子訂得緊,最是拖延不得,但皇家該有的隆恩、體麵不能少。雷皇後見她一片真心,不好拂了,道:“你與樂昌將陪奩、嫁妝清點一遍,我得給月凰挑陪嫁宮人。”雷皇後喚了寧嬪、惠嬪二人打下手,將宮中各處得體的宮娥、內侍選出來,又細細地進行篩選。宮中有經過幾朝的老嬤嬤,一道請了來,詢問一番,沐容的嫁妝、陪奩就備齊了。沐容訂了婚期,就不再出宮,拘在宮中學打理府邸等瑣事。沐思蕊與李樂昌母女亦在宮中住下來,益王府裏,自有側妃萬氏幫忙打理,李樂昌的兩個兒子沐世民隨父上了沙場,沐世傑與沐六郎、沐五郎家的皇室兒郎則在太學讀書償。這日,李沐容帶著沐思蕊給太後請安歸來,沐思蕊歪著頭道:“九姑姑,我聽娘說,皇祖母給你預備了一千抬嫁妝,大家都說,將大周嫡出永懿公主的嫁妝都越過了呢。”一千抬……沐容汗滴滴的,這未免太豐厚了些。她請辭敕造公主府、請辭沐食邑,晉帝應諾。嫁妝陪奩備了一千抬,著實豐厚,是真正的十裏紅妝。沐容沉吟道:“我要不要向皇上請辭,嫁妝折半……”沐思蕊眨著靈動的雙眸,從她記事起,就聽李樂昌誇讚沐容,對她而言,沐容是沐家最優秀的女兒,“姑姑為什麽要請辭?”“內務府庫房的寶貝原就不多,這可是皇上皇後的私庫,都給了我,往後可怎麽過日子?皇上要打賞妃嬪,皇後要賞公主、王妃們首飾衣袍,這些都是從內務府庫房出來的……”沐思蕊微抬下頜,“我娘說了,內務庫的寶貝多了去。前不久,各地稅賦、貢品入京,國庫都滿了,戶部官員個個樂嗬嗬的,直說幾十年沒見這樣的。西北西南兩地的大都督才送第一批入京,後麵還有呢。我二哥說,我們晉國是天下國力最強大的大國……”晉國新建,晉帝也努力在世人麵前表現出這一點,又大方地給臣子們發放俸祿,也至連群臣都認為:晉國國力雄厚,財力物力皆備,且晉帝兒子個個出息,能征善戰,這樣的晉帝不一統天下都難。沐容笑了:一千抬便一千抬罷!待他日朝廷需要銀子,她再捐出來就是。沐思蕊很是霸道地道:“我二哥說了,待父王在江南打了勝仗,就能有江南的漂亮布帛做新裳。”她說得一本正經,忻娘哪裏懂這些,還不是聽她哥哥們絮叨之下記牢了。沐容道:“你就念著江南的布帛,我宮裏有幾匹上好的衣料子,要不送你兩塊做兩身秋裳?”沐思蕊洋洋得意,“娘說,姑姑的好東西都送給了皇祖父、皇祖母,留下的原就不多,我才不要你的。姑姑喜歡什麽?迴頭我告訴我娘,讓她挑出來送你,我們益王府的庫房裏也有不少寶貝。”沐容微笑著在她的小臉上捏了一把,“我怎能要你家的東西。”“九姑姑是我姑姑,我們是一家人,你怎能你家、我家的……”沐容還被她訓了,心下越發覺得有趣,“好c!益王府的寶貝有我的份兒。”沐思蕊方甜美地笑了,“九姑姑,思霜、思雯也能來明珠宮玩嗎?”沐容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憶這兩人是誰。沐春笑道:“迴公主,這兩位郡主是康王府的姑娘。”沐容恍然大悟,這姐妹是劉氏所出,劉氏被貶庶人,送往甘露寺出家為尼,聽說現下姐妹倆都在太學院念書。一到沐休日也不迴康王府,隻到雷皇後的鳳儀宮請安,姐妹二人在宮中亦有一處宮殿。雷皇後著實不放心這二位姑娘跟了康王妃的姬妾,生怕學壞了。著實是雷皇後想到劉氏的下作手段就頗是厭惡。康王的長子沐世霆住在太學院專門的皇孫宮。太學那邊,除了幾個皇孫、年幼的皇子,還有順王的孫兒、庶子、庶女,甚至分族之時,沐令公兩個弟弟、沐令公五叔父的子孫也一並劃了過來,而今因著此故,都成了晉國皇族宗親。晉帝給五個堂兄弟封了候爵,又給他的三個堂叔也都封了候爵,能不能封郡王、親王,就端看他們能不能建功立業。晉陽沐氏,分為東沐、南沐。東沐,指了就是沐令公這一脈;南沐,則是指分出去的那支。而今因大家都是一個老祖宗的子孫,南沐亦有不少人或在朝為官,或征戰沙場。沐思蕊道:“九姑姑,她們可羨慕我了,都想來明珠宮瞧九姑姑,可她們……又怕你。”沐容對那兩個忻娘都沒印象,又何談一個“怕”字,眯了眯眼,問道:“她們怕我作甚?”沐思蕊瞧著四下,“思霜堂姐的親娘,差一點就毒死九姑姑了,害得九姑姑大病一場呢。她想見九姑姑,又怕九姑姑會遷怒她們……”沐容伸手,笑著抱著沐思蕊,讓她坐到自己的腿上,“劉氏是劉氏,她們是她們,她們姓沐,可不姓劉,你告訴她們,想來我這兒,隨時都歡迎。你是我侄女,她們也是我侄女,我一樣地疼你們、喜歡你們。”末了,她附到沐思蕊耳邊,“九姑姑最最喜歡的是你,這是我們倆的秘密,你不要告訴別人,若是其他郡主知道了,會罵九姑姑偏心,我就嘴上說,是一樣疼她們的。”沐思蕊眼睛透亮:九姑姑最喜歡的是她,心裏甜甜的,她人見人愛呢。“九姑姑,我不告訴任何人。”“好,明兒得空,你帶她們來我宮裏玩。思蕊想吃什麽,明日我讓禦膳房給你預備。”“我不挑食哦……”姑侄二人玩耍了一陣,因沐思蕊的到來,沐容與她有說不完的話。前世的沐思蕊,因她所累,正到議親之齡,一杯鴆毒丟了性命。今生,一切都已改變,西涼從三大國淪落為西部邊陲的喧,再無與大晉對抗的勢力。沐容真的不厭沐思霜、沐思雯姐妹,她們不過是有一個私心重,又自認聰明的親娘。劉氏在沐容中毒後,自食其果,非但沒幫到娘家,反而因她之故,娘家獲下重罪,被發配苦寒之地,劉家子弟更不得入仕為官。沐思霜、沐思雯姐妹來明珠宮玩時,沐容熱情地備了好些精致的吃食,還送了她們姐妹一些孝子的玩意兒,姐妹二人很高興,見沐容是真心待她們,亦喜歡沐容,時不時來明珠宮做客。幾次下來,姐妹二人不僅常來,偶爾也會帶上順王府的郡主、縣主們來玩耍,一屋子的忻娘,嘰嘰喳喳,有時候還會在沐容麵前爭寵。*八月二十六,雷皇後遣嬤嬤去梁丞相府查看新房。八月二十七,宮中開始忙碌起來,夜裏四更天,沐容就被嬤嬤喚醒,沐渣衣,開始著妝打扮。月凰公主下嫁晉國丞相梁宗卿為妻,京城的百姓早就聽到了消息,一大早就有無數的百姓立在街道兩側張望,皇宮方向鞭炮齊鳴,鑼鼓喧天,這是公主新娘發嫁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興起一陣***動,你推我搡,幾乎衝震禦林軍的攔阻。近了,駿馬緩緩地馳來,綢幡旌旗飄然挺立,如雲蔽日,伴著送嫁隊伍浩浩蕩蕩而來。當先者,四列輕騎開道,接著是兩列神駒緩緩駛來。深紅服色內侍手持禮器相隨,粉紅服色宮娥拋灑五色花瓣,陪嫁妝奩各取所長在後,蜿蜒至京城街道深處,京城民眾望不到盡頭。出嫁所乘的鳳轎,十六抬為製,金漆紅綢,金黃絲幔隨意飄動,鸞錦鳳帳垂立,描金繡麗,頂上瓔珞流蘇隨著行進的步伐而輕輕晃動。輿中端坐之人高髻雲峨,鮮紅絲紗覆麵,隻能依消得雙眸點漆,玉質柔肌,端的是美麗端方。沐容隔著紅紗,能瞧見相隨左側前方的梁宗卿,一襲大紅的喜袍,胸前戴了朵大紅色的綢花,意氣風發,道不出的俊朗灑脫。梁丞相府,今兒興國公夫人帶著兒媳早早在府中打點。梁五娘姐妹三個因是待嫁姑娘,不好出來陪客,皆由興國公與公子們代為招唿。因娶公主,少了尋常人家喜宴的喧嘩,到賀賓客也不敢拚命灌梁宗卿酒。紅燭搖曳,沐容已經吃過兩迴燕窩羹。夜近三更,梁宗卿送走賓客,帶著三分酒意進了新房。門,輕輕推開。他握著秤杆,挑開紅紗,四目相對,他喜上眉梢:“容容,讓你久等了。”沐容問:“賓客……都散了?”“都散了。”他輕輕地答。沐容移了移身子,“夜深了,早些歇下罷!”嬤嬤放下自梁而下的紗帳,一層又一層,層層疊疊,如夢似幻。褪去了喜袍,彼此隻著中衫,相依而坐,他擁著她,低聲道:“沈容是你易容改扮的?”“這麽久了,你現下才問?”憋了幾年,真不容易。“你的易容術,師承夢周道長?”他又問。據他所知,江湖中可沒有那等離奇的易容術,可以隨著年紀變幻容顏,他認識九歲到十十二歲時沈容。沈家儀方院大火之後,他為她難過,在知曉沈容是“九天鳳女”後,他又落漠過。在西涼京城的重逢,那熟悉的筆跡,讓他很是吃驚,他猜過種種可能,亦問過悟明、白真,他們卻要他知道尋找答案。沐容凝眉,定定地看著他,“你可知,在我十三歲以前,我是個癡傻兒?”這件事原是沐家的秘密。太後、皇後的疼寵,讓沐家上下隱而不宣,故而知道秘密的人不多,也難怪梁宗卿一臉錯愕。沐容笑了一下,“玉郎,我們是夫妻,我不想瞞你,其實那不是易容術,而是離魂附體……”她依在他懷裏,將自己自出生魂魄不全,在沈容隨沈宛行至陳留之時,沈容大病,她離散的魂魄附在大病沈容的體內……梁宗卿心下愕然,世間還有如此離奇之事。“夢周道長,乃是沐家的祖宗,是我祖父的叔父,自小愛雲遊天下,後來出家修道。他第一次瞧見我,就瞧出我魂魄不全,就在沈容遭遇火劫之時,老祖宗令人施法招迴我離散的魂魄,我迴到自己身體內,而沈容的魂魄也奪迴了自己的肉身……”梁宗卿那兩年雖不在京,但聽人說過沈容的事,前後沈容的性情大變,在他見到沐容時,理解為是沐容易容妝扮成了沈容,現在卻知,事情比他預想的更為離奇。“現在的我,才是真正的自己。玉郎,你是不是更喜歡像沈容那樣的女子?”“你又說傻話,我從來喜歡的隻是你……”他捧住她的臉頰,輕輕柔柔地吻下。愛,就在今夜。“可知,我何時對你動心的?”他呢喃著輕問。沐容無語求解。“當年你隨沈元娘迴京,途中一個客棧裏點了菜卻久不見上菜,我去蹲廁,聽你與沈宛說話,說到二皇子與六皇子下注輸贏之事,那時候,我就知道你很特別……”她的隱忍,不求榮華,隻求安穩度日。她的偽裝,隻是為了不讓更多的人注意到她。她隱藏在才貌雙全的沈宛身後,默默地成全著沈宛……紅燭搖曳、錦帳翻滾,一室溫馨……*琴瑟院外,興國公望著院內的大紅燈籠,嘴角噙著笑。彭氏笑道:“玉郎總算成親了,你可了了一樁心願。”梁武業長舒了一口氣,父兄在世時,都曾替梁宗卿的親事揪心過,現在梁宗卿總算願意成親了。“天賜良緣啊!”彭氏用手捶著後背,“國公爺,妾身這大半月可快累得散架了,若非有宗均媳婦幫襯,我都要累趴下了。”“辛苦夫人了!”梁武業將彭氏攬於懷裏。彭氏揚手擊打,“快放開,若被人瞧見成什麽了,還不得罵我老不正經。”“老夫老妻,抱一下又如何?”梁武業牽著妻子的手,笑著隨下人往兩府中間的月洞門而去。一府分二,中間設了垛圍牆,牆上開了月洞門,又做了一扇圓形的鐵門,白日就開著,到了二更就由門婆子下鑰,次晨寅時三刻,又由兩府的門婆子各自開鎖,丞相府、興國公府的主子又可以穿過月洞門在兩府間走動,但門上逢單則由東府門婆子派丫頭看守,逢雙日子則由興國公府的丫頭看守,下人們走動卻是不成的。東府秋桂院。梁五娘正在屋裏查看,這是她精心繡製的屏風,伸手輕撫,一側的丫頭百靈笑道:“五姑娘,公主一定會喜歡的。”梁五娘抿嘴一笑,“百靈,十一姑娘、十六姑娘給新嫂嫂備了什麽?”百靈凝了一下,“姑娘,奴婢打聽了一下,十一姑娘神神秘秘的不說,十六姑娘預備的是一雙鞋子,賣了她的一對金鐲子,買了細軟的金絲做線,又挑了珍珠做鞋子,銀灰色的鞋麵,翠綠色忍冬藤、一對黃色的蝴蝶,漂亮極了。”梁五娘輕啐一聲,“她還真是花了大心力。”她繡了兩扇屏風,這會子與十六姑娘做的繡鞋一比,簡直就拿不出手了,好在梁五娘自認自己的女紅還不錯,而這屏風又是她兩年前就開始繡的,繡的是荷蓮鯉魚鴛鴦圖案,碧翠的蓮葉,紅色的鯉魚,遊水的鴛鴦,這兆頭也好。她的姻緣婚事,可都捏在月凰公主手裏呢,梁宗卿以前不愛管家中瑣事,而今就算大房就剩下她們兄妹二人,他這性子還是沒變。百靈苦笑道:“十六姑娘還不是聽四姨娘的。”梁家女眷充入掖庭,幾位姨娘生恐進去了就出不來,又聽聞入掖庭的女子,沒日沒夜地幹粗活,不餓死也會被累死。四姨娘因原就是梁大太太從外頭花了五百兩銀子買迴來的侍妾,無家人,也不知道她的家人在何方,沒得去處,又厭極了流離失所的日子,舍不下梁十六娘,就以梁家女眷的身份一並進入掖庭。梁五娘的親娘早逝,原是梁大太太跟前長大的。梁十一娘的姨娘仗著自己美貌,否認自己是梁家女眷,隻承認是下人,照矩成為官奴,在菜市口由官府拍賣,據說是被一富商買迴去當侍妾。梁十六娘有個姨娘幫襯出主意,這次給新嫂嫂備禮物,花了心思,特意賣了她最喜愛的一對金鐲子,買金絲線、買珍珠,挑最好的布料做鞋麵,繡製一雙極其漂亮、奢華又精致的繡鞋。百靈道:“姑娘,各有各的心意,月凰公主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太後、皇後給她備的嫁妝,金如意、玉如意、珊瑚樹、珍珠衫……榮華街上二十八家鋪麵,雪花街三十六家鋪麵,另還有洛城長安街二十家鋪麵、鹹城升平街二十家鋪麵,可全都是三城之中最繁華的地段。再有良田千頃,亦都是京城、鹹城、洛城這三地的,最小的都是八百畝一處,統共才五處……”梁五娘不由得憶起當年沈宛出閣,聽說是趙都城內一條街做嫁妝,而今沐容的嫁妝堪與那時相比。大周異姓郡主,又如何能與晉國尊貴的公主相比。梁五娘微微凝眸,“百靈,我總覺得長嫂瞧我的眼神,似在哪見過。”百靈沉吟片刻,“姑娘這麽一說,她的眼神真的好熟悉。”迴憶上次沐容來梁家,與梁五娘姐妹三人說話的樣子,很是隨和,“姑娘這麽一說,還真像在哪裏見過。可奴婢一點印象也沒有!”百靈是梁五娘的服侍丫頭,當年梁五娘與梁九娘一同進入桂花詩社,梁九娘體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反倒是梁五娘風乎大小詩會都參加了的。梁九娘是二房的庶女,服侍丫頭喚作靈雀,主仆二人年紀相仿,自幼便在一處。梁五娘在五歲時,梁大太太從家生子丫頭裏挑了百靈做她們服侍丫頭,那時候,百靈方才六歲。梁家大難,梁家忠仆有被未名宗弟子搭救,或被買下來的,幾經輾轉,在梁家成為晉國臣子後,他們又迴到了自己主子的身邊。主仆二人反複思忖,也想不起在哪裏見過沐容。*次日,沐容與梁宗卿睡到辰時一刻方才起身,上無公婆,丞相府就屬他與沐容最大,這種日子很是恣意自在。二房的興國公府,梁武業夫婦雖然起得早,留了婆子留意丞相府的動靜,倒是家中的奶奶、姑娘們個個都起了大早,就連寄居在興國公府的族中孤女也齊齊拾掇打扮一番,穿上她們最漂亮的衣裙、戴上最好的頭飾,一個個仿似要出門做客一般。沐容對沐春,不,現在叫伴春。幾日前,宮中太後道:“你身邊的大宮娥怎能賜名沐字,這可是皇家姓氏。”沐容迴到明珠宮後,就給四位大宮娥易名“伴”字,分別叫伴春、伴夏、伴秋、伴冬。“伴春,將三位姑娘喚來用晨食!”伴春吩咐了跑腿的粗使丫頭。不到一刻功夫,梁五娘、梁十一娘、梁十六娘就進了琴瑟院的前院花廳。伴夏已擺好晨食。大房三姐妹齊齊與沐容見禮:“臣女拜見公主千歲,千千歲!”先國後家,先君臣,後長幼。第218章義女沐容抬了抬手,“免禮!”她虛扶一把,“都是自個家裏,虛禮免了,往後你們每逢單日,早上就過來請安。逢雙日、沐休日就不必過來,可在閨閣之中做些你們自己想做的事。這幾日,我要整理嫁妝,接手丞相府事務。待我一切都上手了,挑些店鋪、田莊給你們姐妹試手。轉眼就到年底了,你們姐妹的婚事莫急,宗卿與我提過,我心裏有數。”姐妹幾人小心地互相凝望,給店鋪田莊試手,是不是說她們都有自己的私產、希望,若能再配一個體麵的婆家、夫婿,她們的將來就齊活了。沐容笑了一下,“都坐下吃飯x起門來,家裏就我們幾人,自家人俗禮可免。”姐妹幾人,你看我,我瞧你,誰也沒坐下。沐容輕啐道:“誰先坐下,誰第一個挑見麵禮!”三人麵上緊張,沐十一娘第一個落坐。梁宗卿笑了,“你長嫂的話還不聽,你們當她隨便說的?”沐十一娘壯著膽子道:“大哥,我有聽長嫂的話。”一家人坐下。伴春、伴夏盛了羹湯,一家人圍坐在桌前不緊不慢地吃著。梁五娘還在琢磨:見到沐容,越發覺得很久以前就見過她的樣子,著實是她的眼神太熟悉了。這思來想去,驀然間忘神相望,看到沐容的眼睛,腦海裏立時掠過沈容,是了,沐容的眼睛像極了沈皇後,就連眼神都像。隻是後來沈容做了皇後,眸光越發犀厲、冰冷,不像沐容這般隨和、溫暖。一家人用罷晨食,梁宗卿領著沐容去了大房的小祠堂,這裏供奉著衛國公梁政、世子梁武功、三公子梁宗明等人的靈位。梁宗卿秉燭告天,向父母家人說了自己娶妻成親,迎娶月凰公主沐氏女為妻的事,末了,提了筆,在族譜上記下了沐容的名諱。沐容照著規矩給梁家祖宗敬香祭拜。末了,當著祖宗的麵,令伴春捧來三個錦盒,“這是給三個妹妹的見麵禮,一人一套頭麵首飾。”三隻錦盒,紅、藍、紫,每隻盒子都雕刻精美。梁十一娘吃吃笑問:“長嫂,當真是我第一個挑?”她扮出一副活潑可愛的模樣,就這個樣子,她這幾日對著鏡子可是練了無數次的。梁五娘心裏惡寒:十一娘什麽性子,她還不了解,和她的親娘有幾分像,最是個勢力眼,幾時這般可愛,故意在長嫂麵前扮天真討歡喜。沐容輕笑道:“你這精靈鬼,這裏頭的東西可都差不多的。伴春,打開三隻盒子。”紅錦盒裏,是一套赤金紅珊瑚頭麵,紅珊瑚做成漂亮可愛的鳥雀狀,嘴裏含著金絲細鏈流蘇,搖搖曳曳,煞是動人;藍錦盒裏,是一套赤金藍瑪瑙頭麵,做的是金蓮花狀,中央的花蕊是藍瑪瑙,花瓣薄如蟬翼,仿佛蓮花正散發幽香;紫錦盒裏,是一套紅瑪瑙蝴蝶狀赤金頭麵,蝴蝶的身子是紅瑪瑙,翅膀是赤金薄片,眼睛嵌了細碎寶石。一整套的,一支釵子、一支步搖、一對耳環、一條項鏈、一對手鐲,還有一隻漂亮的戒指,這等精致的做工,如此漂亮的式樣。梁十一娘問道:“長嫂,這是內務府出來的?”梁十六娘愣愣地瞪眼,我比你忻不好,你都多大了,還扮幼稚可愛狀,隻要不是傻子,一看這等精致式樣,誰都知道是內務府裏出來的,梁十一娘純粹就是沒事找事的類型。沐容微微一笑,“你們姐妹出門沒一套像樣的首飾可不成,一人一套。”梁十六娘生怕被梁十一娘搶了先,一把奪過紅瑪瑙蝴蝶頭麵的紫錦盒子。梁十一先下手為強,抱過紅錦盒。現在,就剩下藍錦盒,梁五娘微愣了片刻,大抵是沒想到這兩個妹妹下手這麽快,真是沒規矩,當著長嫂的麵,這哪裏收禮,簡直快成搶了,隻怕梁十一娘剛樹立起來的可愛也被這一搶給弄沒了。伴秋福身稟道:“公主、相爺,興國公夫人帶著奶奶、姑娘們到聚客廳了。”梁宗卿溫柔含笑,“我們去聚客廳。”梁五娘將錦盒遞給了百靈,“先把錦盒送我屋裏去。”轉身跟在梁宗卿身後,亦趨亦行保持著三尺跑離:大哥終於成親了,父親母親卻看不到。如果他們在天有靈,定是很歡喜地罷,大哥才華橫溢,乃天下第一才子,可為了振興梁家,步入仕途,而今更是為了保住梁家,娶公主……在梁五娘的心裏,沐容配不得梁宗卿的,她的大哥是天下最優秀的男兒。可這段親事,是梁宗卿自己求來的。梁五娘心裏暗暗地想著:長嫂的眼睛、眼神與以前的沈皇後很像,難怪她總覺得熟悉,一個錯神,她憶起當年在桂花詩社裏那些無憂的歲月。彼時,父母健在,她雖非嫡出,卻因是梁大太太跟前長大的,並不比嫡女差。轉眼間,父母親人已過世幾年了,而她的良緣也被一誤再誤,早年與她議親、訂親的男子已經是孩子的父親,更另娶他人。梁宗卿輕聲道:“迴頭到了聚客廳,你不必如此闊綽……”沐容嫣然一笑,“我隻對三個忻子如此大方。”梁宗卿看她給三個妹妹一人一套頭麵,當時就嚇了一跳,看那些式樣,都是極好的。他雖不問家中瑣事,可是不是好東西,隻瞄一眼就能知曉。*聚義廳,興國公二房的人已經到了,除了征戰、上朝在外的,無論男女老少,幾乎都到了。沐容剛進聚義廳,彭氏領著眾人齊聲參拜,“拜見月凰公主,千歲千千歲!”沐容伸手扶起彭氏,“二嬸多禮,還請二嬸上坐,受月凰與宗卿一拜!”彭氏苦笑道:“使不得!”幸好自己的兒媳不是公主,否則,她還不得累死。大房沒有長輩,日子由著他們過去。隻是今兒是新婦過門的頭日,她做為梁宗卿嫡親的二嬸,必須得過來瞧瞧。沐容答道:“這是禮數。”將彭氏扶落高坐,沐容與梁宗卿行了長輩禮節,因著梁宗卿分族出來,大房單成一支,梁氏族裏的其他長輩就與他沒了直接關係,而他因血緣之故,必須要拜梁武業與彭氏。沐容與梁宗卿與彭氏敬了茶。彭氏笑著,賞了一對封紅。沐容接過,小心地收入自己衣袖口裏。梁宗卿則把自己那個封紅亦給了沐容收好。彭氏掃了眼聚義廳,隻瞧見梁五娘,沒見到另兩個姑娘,立時麵容微微一變:太沒禮數!梁十一娘、十六娘去哪兒了?這可是長嫂,且還是公主低嫁,今兒是新婦入門第一日,更有訂親禮數,居然不見人影了。迴頭,她非得狠狠訓斥一頓不可。彭氏道:“兒媳,快與你大堂嫂介紹一下家中的兄弟姐妹。”梁宗均妻應答一聲“是”,開始一一介紹起梁家二房的兒郎、姑娘,二郎梁宗均、八郎梁宗誠征戰沙場,六郎梁宗信便是僅次於梁宗均的男丁。梁四娘在當年梁家出事前便已遠嫁江南,這些年一直沒有音訊。彭氏生過一個嫡女,序七,不到五歲就夭折了。梁九娘原是庶出,其生母是彭氏族妹,彭姨娘也是個體弱多病的,生下梁九娘不到三歲也沒了。彭氏便拿梁九娘當自己孩子一般養大。梁九娘在梁家遇險之時受了驚險,在逃難途中病逝。梁十二娘在晉陽時已出閣嫁人,許的是晉陽南沐公子。還有一個梁十三郎,因比他年長的梁八郎還未成親,他的婚事還未定下。梁十四郎、梁十五郎原是大房的公子,在當年家難中被殺。梁十七娘年紀還小,今歲有十三歲,站在她姨娘身邊,不大說話,怯生生地打量著沐容。又有梁氏族裏的八位孤女向前見禮。沐容微微頷首,與梁家的庶子、庶女一般,每人給了一個封紅,又笑盈盈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招弟!”想來是她父親想要兒子,方給取了這麽個名兒。沐容又問略小一些的孤女,“你呢?”“再招。”沐容忍俊不住,“這兩個不會是姐妹吧?”梁宗均妻笑道:“迴大堂嫂話,她們還真是姐妹,招弟十六,再招十四,喏,還有一個喚三招,今年十二。是族中旁係九房家的孩子。九房三代單傳,九族弟就想要兒子,好不容易招了一個,最後還……”沐容聽明白了,這三姐妹是一家的,梁氏旁係九房因兩代單傳,招弟的父親是獨子,她祖母嫁入梁家不到兩年,丈夫就死了,隻留下一個遺腹子,便是招弟之父。招弟沒有姑母、沒有叔伯,聽說她祖父是獨子,自然也沒有血脈親近的叔公、伯公之類。八個孤女,原屬五家人,這四家的情形差不多,父親都是家中獨子,有三家都是兩代、三代的單傳之家,有一個女子則是父親從一房過繼到另一房,現在各家的日子都不好過,梁家幾乎成了寡/婦門第,上無父母,又無兄弟,就剩幾個孤女,隻能依仗族裏生活。“這是十三房的姑娘,父親、祖父都是兩代單傳,沒有兄弟。十三房的宗森見九房的閨女名兒取得好招到了兒子,就給她們姐妹取名‘招子’、‘招男’,不想宗森媳婦生第三胎時出了意外……”招子,爪子,為甚不幹脆叫爪子,這梁家不是名門世家,怎的族人給自家姑娘取名取得如此隨意。沐容意味深長地看著梁宗卿:她生的女兒,敢這樣取名,她肯定天天和他鬧。梁宗卿苦笑。招子約莫十歲,招男瞧上去隻得六七歲模樣,瘦瘦小小。沐容問道:“多大了?”招子低低地答道:“十三了,我妹妹十歲。”沐容看著這兩個瘦小無比的女童,自幼無母,又逢族變,想來日子一直過得不好,十三歲的孩子看上去像十歲的,“真是可憐,怕是受了不少苦……”她將手一伸,抱住了招男。招男嚇了一跳,卻不敢尖叫,隻任由沐容將她摟抱著,一股好聞的氣息充斥到鼻翼尖,不由得深吸了幾口。彭氏道:“兩姐妹從掖庭出來,我就請太醫診過脈,說是受了驚嚇傷及腎水,府裏亦抓了藥給她們吃著,早前瞧著更小,這兩月還長白胖了些。”沐容瞧過一些醫書,有些孝子驚嚇過度,就會生長緩慢。而招男姐妹許就是這種情況,家族遭難,最無辜的便是孩子。沐容抓了桌上的餅點,一把塞給招男,“乖,吃吧!”招男怯怯地接過,被沐容放開後,立時跑到招子身邊,分了一半塞給招子。沐容此刻同情心泛濫,又指著個十餘歲的忻娘問道:“她呢?”“這是旁係十五房的姑娘,十五房嫡出的三個兒子,她是庶女喚四四,今年十一歲。”“旁係十七房的姑娘,喚作乞巧,是乞巧節那日出生的,今年九歲。”“旁係八房的姑娘,年紀最小,名喚素素,今年五歲。她娘被充入掖庭,因生得好,到宮中樂坊為伎,而今生死未卜。倒是她命大,跟著祖母在掖庭活下來。八房就剩她一個,想當初八房兒郎最多,她父親宗善,原是七房的長子長孫。她祖母出掖庭不久就病倒了,上個月十八過世。”沐容打量著這姑娘,生得粉妝玉琢的,一雙眼睛尤其明亮,擁有著精致的五官,瞧著他日長大,定然是個美人。沐容微微輕笑,梁素素也甜甜迴應,唇角露出兩個若隱若現的小酒窩,煞是迷人。沐容柔柔問道:“素素,往後住在丞相府如何?”梁素素錯愕地望著沐容,用好聽的稚童聲音問道:“住這裏就不走了嗎?二叔婆說我祖母累了,躺在地上睡著了,她醒來會不會來找我?”沐容心頭一軟,摟住梁素素,輕聲道:“素素留下來,往後伯母給你當娘,你就是伯母的女兒,好不好?”她的聲音很柔、很輕。孤女們的眼睛,晶晶閃亮:做當朝公主的女兒,這不成皇親國戚了,一步登天。梁家嫡係富貴,旁係雖每房都有家業,家裏攏共加起來有一萬兩銀子就算是過得好的,尋常一房人有田地百餘畝,再有兩三個小鋪子,外家一座祖宅。若這房人多,幾個兒子要平分,家業就更少了。孤女們羨慕,一時間有人心下暗暗掙紮。梁素素麵露憂傷,“我娘出遠門了,如果她迴來見我喚你娘,她會生氣,就會氣得不要我了。”梁宗均妻道:“大嫂,這孩子來府裏後,天天念叨她娘,天下這麽大,她去了哪兒誰又曉得呢。”梁宗善被砍了頭,梁家男丁,嫡係的屍骨擺在菜市口幾日都不許收埋。旁係的則由未名宗弟子悄悄掩埋,都埋到梁家祖墳裏,每座墳前還立了塊小木牌,寫著各人的姓名。招弟心裏暗暗大罵:笨蛋9想著她娘呢,她娘都跟周國皇家的男子,聽說後來周國皇家男人一見她娘就喜歡得緊,有說是被順王府公子帶走的,還有說是被安王世子帶走的,總之,她娘早在兩年多前就離開了皇宮。從此,下落不明。憶當初,梁素素的親娘不過是秀才之女,梁家人喚“施氏”,因長得貌美,七房的梁宗善到長河縣收租子,一見傾心,非卿不娶。梁宗善為娶施氏,不惜與早已訂親的官家秀解除婚約。族裏人都說,施氏手段了得,成親後將梁宗善管得服服帖帖,屋裏的通房打發了,也不提納妾,可見是個厲害的。沐容道:“這樣罷,我不做你親娘,我收你做義女,你喚我一聲義母就好,你還是你親娘的女兒,讓世間多一個娘疼你、愛你。”梁素素皺著雙眉,毫不領情地道:“我娘說,我隻能有她一個娘,再多一個娘,她就離開爹爹和我,再也不要我們……”沐容笑了,立時明白施氏的意思,微微一笑,輕柔地撫著她的小臉頰,“素素,你不願意,本宮不收你做義女。”她吐了一口氣,問道:“四四、乞巧都是什麽輩份?”梁宗均妻道:“四四是宗字輩的姑娘,乞巧是文字輩。”文字輩,就是說比梁宗卿小一輩。沐容道:“梁家嫡係大房雖然分族出來,對族中孤女也不能一個不管。這樣罷,我收幾個文字輩的姑娘做義女,在府中照庶女份例嬌養。”她微微一笑,笑容幹淨甜美,“宗卿,你意下如何?”梁宗卿第一次見到她同情心泛濫,心軟如絲,就差哭出聲,“月凰做主就好。”這是梁家的姑娘,他要拒絕,豈不是要說他無情無義,他原有此意,又恐沐容多想,這才一直沒提。她真的懂他。夫妻相視一笑。四四心下著慌,難道就因她是宗字輩的姑娘,就要失去這大好的機會,心下一沉,提裙一跪,“請公主做主,臣女願認公主為義母,請公主選臣女吧?”梁宗明妻大喝一聲“胡鬧”,“公主是梁家宗字輩的奶奶,你也是宗字輩,你拜公主為義母,豈不亂了輩份。趕緊起來,沒的鬧了笑話。”四四連連磕頭,“公主,你收我做義妹,做義妹?”沐容挑眉,麵帶幾分慍怒:“四四,人不能一山望著一山高,要懂得感恩。丞相府宗字輩裏已有三位姑娘,我不會收義妹。”她最不喜的,就是這種帶著算計的姑娘。幾個姑娘一進來,沐容就在暗暗觀察打量,最惹她憐愛的是素素,可這姑娘還念著親娘,她不想給孝子任何壓力,想關照她,法子多的事。她憐惜招子、招男姐妹,兩人自幼失母,可見在家裏的日子過得並不好,尤其是招男,得了餅點還會給姐姐留一半,一瞧就是相依為命,知曉疼人,也懂得體恤人的。沐容道:“招子、招男、乞巧三個從今兒開始,就留在丞相府。我會請太醫替你們診脈、調理身子。”彭氏連連招手,“你們三個還不跪下來,拜見你們的義父、義母。”三人齊齊跪拜,脆生生地喚著:“招子(招男、乞巧)拜見義父!拜見義母!”沐容打了年手勢,浴秋捧過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三個赤金瓔珞盤項圈,給三個姑娘一人套了一個,“這是義母給你們的見麵禮,往後你們三個便是嫡親姐妹,要相親相愛,相扶相攜。”“是。”三個姑娘高聲應聲,彼此相視一笑。沐容對浴春道:“著人先拾掇一處院子出來,安排三姐妹,再派下人將她們的換洗衣衫拾掇一番。”浴春應聲而去。素素不解地看著眾人,一臉苦惱狀,她沒弄明白,這又是怎了,早前給封紅,她們一人一個,可現在又是什麽狀況。終於,她用稚嫩的聲音問道:“公主伯母,你給她們金項圈,怎麽沒我們的?”沐容笑著道:“她們從今兒開始,是我的義女,那是我給她們的見麵禮。待素素過生辰時,伯母再送你一隻金項圈。”她頓了一下,對彭氏道:“二嬸,迴頭把她們三姐妹的八字給我,招子、招男這名兒且當著閨字,女兒家還得撒雅致些的名字,我讓欽天監的申監正幫忙看看五行,撒好聽的正經名字。”申半仙而今做了欽天監的監正,還好早前他是易容成黃桑道長的模樣,易得不是十足地像黃桑,約有五六分像,未見過黃桑的,還真以為是他。沐容留了二房人在丞相府用了午宴。迴到興國公府,梁宗明妻就將幾個孤女收的封紅給拿了,每個封紅裏頭包了二十兩銀票,興國公府庶子庶女的她卻沒拿,孤女吃在興國公府,用在興國公府,穿還是興國公府,哪裏不需要銀子。大房、二房分了家,早前大房的家業自是歸了大房,二房家業不少,經不住弟弟妹妹們多。午後,招子、招男、乞巧三姐妹遷入汀蘭院,正房歸了招子住,東廂房住了招男,乞巧則住了西廂房,汀蘭院配了一個管事嬤嬤,六個隨侍一等丫頭,又四個粗使、跑腿的二等丫頭。六個隨侍丫頭,兩個十五六歲的,跟了招子;兩個十三四歲的則跟了招男;又兩個十一二歲的則跟了乞巧。---題外話---二章合一,請親們支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