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再次額上直冒黑線,“大姐姐、五姐姐原是照著我們所說給買的,你又沒事先打招唿,能得一隻就不錯,竟連兩隻都要,你不是不喜蓮花的麽,把蓮花燈還我。悅”


    “九妹妹,送出手的東西豈有再討迴去的道理。”沈寶一退步,欠身道:“祖母,我迴漱玉閣抄《女德》。”


    擺明了老太太就是偏心,沈寶犯了過,還幫沈寶討禮物。


    沈寶得了兩隻漂亮的花燈,笑容滿麵,似乎忘了剛才的不快,反是沈宜氣得不輕,她嘟著小嘴,直唿唿地大口出氣。


    沈宛寬慰道:“九妹妹別氣了,趕明兒尋了竹片、彩紙,我另給你做兩隻好的。”


    沈宜道:“大姐姐會做花燈?”


    “你想要什麽樣兒的,我給你做什麽樣兒的。”


    沈宜轉怒為喜,看來還是自家姐妹好,那個沈寶簡直就是克星,明明比她年長幾年,半點也不讓人,哪像她的大姐姐、五姐姐。


    珊瑚、翡翠奉了茶點。


    沈宛淺呷一口,不緊不慢地道:“上次去鹹城,祖母給了我三千兩銀子,母親給了二千兩,我自兒個又有些銀錢,在鹹城燈會買輸贏下注,賺了。”她與身後的沐風使了眼色,沐風從荷包裏取出一疊銀票。


    沈宛道:“正好賺了四倍,這是祖母的一萬二千兩。攙”


    老太太一聽早前的三千兩變成了一萬二,立時心情大好,早前的不快更是消失得無影無影,接過銀票,粗看了一遍,遞給身後的珊瑚收好。


    沐風又將一疊銀票遞給潘氏。


    沈宛道:“這是母親的八千兩。”


    老太太笑道:“我就知你是個有福的,不過三千兩銀子,這才幾日,就變成了一萬二了,嗬嗬,這會子要在京城置些店鋪、田莊倒也有錢了。宛姐兒,你手頭可還有銀錢,都交給祖母,迴頭幫你置成店鋪。”


    沈宛柔聲道:“迴祖母話,我們迴來時,遇到了衛國公家的嫡長孫梁大公子,他說對京城牙行熟,便交了七千兩銀票給他,托他幫忙置成我娘的嫁妝。早前在老家,將我娘的嫁妝田莊、店鋪買了些,想置換成京城的。”


    老太太麵有失望之色。


    潘氏知道上有老太太在,她想接管石氏留下的嫁妝這是不可能的,再則沈宛今年十月便要及笄,且又會打理田莊、店鋪,也不可能交給她,她自己性子裏又有幾分清高,自是不屑惦念的。


    這種事,潘氏能得就好,不能得,她也不強求。


    沈宛又繼續道:“在鹹城時,得識翰林院羅大學士的孫女羅姑娘,有一迴,她問我,‘聽說你有個二叔要出仕。’我不知原由,便說‘父親正在打點。’她便道‘聽說你二叔後宅不寧,縱妻殺侄,這樣的人還是莫入仕,小心平白連累了你父親的前程……’”


    老太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聽,卻見沈宛突地凝住,心下有些著急,這可事關她次子的仕途前程,催促道:“後來呢?”


    沈宛不緊不慢地道:“後來,我將羅姑娘請到僻靜處,與她打聽原由。她說她三叔在監察院當差,是有一迴聽她祖父與父叔閑聊間無意聽到的。因著她與我們姐妹交好,便提前與我們說說。”


    末了,她鄭重其事的對左右道:“這屋裏的人聽了便罷,可千萬莫說出去。羅姑娘也是為我們家好,這才悄悄告訴我的,萬一被旁人知道,怕是羅家長輩要罰她。”


    沈容卻暗自想著:羅姑娘,便是這羅小蝶了,這隻是與自己同歲的小姑娘,哪裏知道這些事。但她又不是一直與沈宛在一處,遇到了也是有的。


    潘氏則問道:“翰林院羅大學士家的羅姑娘,可是羅小鸞?”


    沈宛答道:“正是她,因她妹妹羅小蝶與容兒一見如故,她與我也頗是投緣。”


    老太太心頭警鈴大作,因著李氏的事,要連累他二兒子不能入仕,弄不好還要牽連大兒子,這怎麽可以,她好不容易做了誥命夫人,是萬萬不能丟了榮華富貴與體麵的,在石台縣,誰人不知沈家老太太是二品誥命。


    “大兒媳,若大老爺迴來,叫他來我院裏一趟。”


    潘氏則是一臉不悅,她原就不讚同沈俊臣幫襯沈俊來入仕,這下好了,李氏的事被禦史知道了,萬一禦史彈劾,舉薦沈俊來入仕的沈俊臣也要受到連累。


    老太太原很高興,聽到沈宛的話又沉入穀底,她是擔心大兒子被禦史彈劾一個“舉薦不力”之過,又怕二兒子當真入不了仕,心下好不糾結,打發了潘氏與幾個姑娘離去。


    潘氏心下難安,又與沈宛問了幾句,看沈宛的樣子不像是說假,臉色就更難看了。


    沈容低聲對沈宜道:“九妹妹,今兒這事還真是,明明是四姐姐不對,祖母卻讓你拿了花燈給她……你得的東西最好,可千萬藏好了,小心又被她變著方兒的得了去。這幾年,我的好東西就沒保住過,後來索性也不置好的,結果反倒得了落下‘不容姐妹、掐尖好強’的名聲。”


    她看似與沈宜說,實則也是告訴八姑娘、十姑娘。


    八姑娘神色淡淡。


    十姑娘則滿是戒備,“她不會來搶我的兔子花燈吧?”


    “你莫讓她瞧見便是,若被她瞧到,這可不好說。”


    十姑娘提著裙子,領著丫頭直往雙喜院奔。


    沈宜想到這事就氣惱得緊,那可是她的花燈,原是想拿出給沈寶挑一個,竟兩個都被她得了去,心裏將沈寶罵了無數迴,這一次她算是與沈寶交惡了,沈賓要害她哥哥,沈寶又來算計她,越想越是生氣。


    沈容對八姑娘道:“八妹妹,你不是說大姨娘種了幾盆蘭花麽,我去討盆好的擺到屋裏。”


    沈宛打趣道:“別沒種幾日,把好好的蘭花養壞了。”


    以前的沈容,對什麽事都隻有幾日的熱情。她養過花,沒養半月就失了興趣,再沒幾日花便養枯了;她也曾養過小貓小狗、鸚鵡八哥這樣的小動物,可依舊沒養幾天,就被她折磨得沒了。


    沈容著惱道:“長姐這般說,我還非養不可。八妹妹,走,陪我討蘭花去。”


    沈宛莞爾一笑,她倒希望沈容能知事些,如此她也能少操心兩分。


    沈宜想著沈寶,心裏憤憤不平,拉長著臉兒,從小到大,她是嫡女,八姑娘、十姑娘從不敢和她搶東西。可這迴,硬是被人搶了她的寶貝,這個沈寶怎的這般壞,她踩壞了花燈還將她的花燈奪了去,怕她就是故意的,想毀個醜的再換個漂亮的,這麽一想,越發覺得沈寶心機深沉。


    第78章長姐心計


    大姨娘、二姨娘住的群星院。


    二姨娘未在,據說去三姨娘的捧星院竄門去了。因二、三姨娘的出身、地位差不多,兩個人頗是談得來,尤其三姨娘又有了身孕,如今是三位侍妾裏最得寵的一個,連潘氏都免了三姨娘的晨昏定省。


    大姨娘連吃了數日川貝雪梨膏,正月十六時又請了郎中上門,而今的咳疾大好。今兒天氣晴朗,大姨娘一早就換了身幹練的衣衫,蹲在院子裏侍弄她的花花草草。


    大姨娘愛養花木,還是給石氏做丫頭的時候便這樣,那時候石氏便讓她照看沈宅花園子裏的花草,這習慣養成,便再改不了,現在雖不能照看整個沈府的花木,但她卻在群星院裏擇了一塊空地,上麵密密地擺著各式花盆,也種著四季的花草,從蘭花、綠蘿、秋菊、芙蓉一應俱有。


    八姑娘一進院門便喚聲“姨娘”,小跑著走近大姨娘,低聲道:“五姐姐想討盆蘭花去養。”神色裏難耐喜色,她是知道大姑娘姐妹去鹹城,這次賺了銀子的事,怕是大姨娘早前湊份子的錢也番了幾翻。


    大姨娘笑道:“給五姑娘請安!”


    “大姨娘,我去你屋裏坐坐。”


    大姨娘道:“勞八姑娘幫我招唿五姑娘。我洗洗手就來。”她在幾盆蘭花麵前轉了幾圈,挑了盆長勢最好交給丫頭,叮囑丫頭拾掇幹淨,迴頭交給沈容帶走。


    待大姨娘進屋,沈容對八姑娘道:“你守在門口,我與大姨娘說說話兒。”


    八姑娘明了,忙對她的丫頭道:“我屋裏有新得的餞果,取了蜜茶、綠豆糕來招待五姑娘。”


    沈容進了正房偏廳,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這是我去鹹城下注賺的,你給了我三百多兩銀票,又當了一百多兩的首飾,統共是六百兩,翻了五倍,是三千兩銀子。裏麵還有當票,你尋了時間把那包首飾贖迴來。”


    八姑娘隱約聽到“三千兩”,想到沈宛給老太太的才四倍,他們便是五倍,心下一動,露出幾分感激,卻小心地看著外頭生怕被人瞧見。


    大姨娘捧著布包,難掩激動,“有這筆錢,我便能給八姑娘置備些嫁妝。”


    “大姨娘,長姐托了梁大公子幫忙置田莊、店鋪,你尋了機會去找長姐幫忙。”


    大姨娘正愁沒有可靠的人幫忙相看田莊,眸中感激地連連點頭。


    六百兩銀子,這才幾日就變成三千兩了。


    她這些年兢兢業業、謹小慎微,這才攢下六百兩的家當,就想給八姑娘也置些東西,也算是盡了生母之責,算是不再愧對孩子。


    沈容玩笑道:“你且點過,錢契兩清,迴頭我出了院子,倘若少了一張,我可不認的。”


    大姨娘笑道:“怎會呢……我是信得過姑娘的。”


    院子外頭,傳來一個嬌媚的聲音:“喲,八姑娘來了?服侍的丫頭呢?”


    八姑娘答道:“二姨娘,侍針姐姐捧了蘭花去溪邊拾掇,院裏的婆子帶兩個粗使丫頭漿洗衣衫去了。”


    小環正蹲在兩盆蘭花跟前瞧看。


    這麽好的蘭花,交給五姑娘養,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枯了吧。五姑娘還真是,自己又不會侍弄花木,一時興起,又吵著要養什麽花。聽說這些花若在街上,一盆好的,尤其像這君子蘭,一盆少說也得值二兩銀子。


    二姨娘笑道:“現下有甚好看的,待到立春前後才開呢。”


    小環道:“我瞧著都一樣,可侍針說出的名字都不一樣呢。”


    大姨娘清點了一番,將銀票鎖放到錦盒裏,方給沈容沏了茶水。


    八姑娘佯裝引頸看丫頭,“綠翹這丫頭還真是,好一陣了,怎還沒取來餞果。”


    二姨娘定睛細瞧,便見正房偏廳有個小姑娘的身影,“五姑娘可真是稀客。”


    八姑娘道:“五姐姐要挑盆蘭花去養。”


    “這姑娘家多是愛花的。”


    二姨娘見過沈宛,第一次被沈宛的容貌怔住,聽說五姑娘來了,也想知道這五姑娘的模樣,搖曳著身姿過了大房花廳,站在珠簾後一瞧:沈容年紀不大,與沈宛倒有六分相似,最像的便是那額頭、眉毛、鼻子,沈宛的嘴巴、下頜長得像沈俊臣,可沈容卻另有一分韻味,雖因年紀小沒長開,卻能猜到,他日定然也是個美人。沈容五官裏,唯有那雙眼睛長得最像沈俊臣,說話的時候,忽閃忽閃,很是迷人。


    她原也是官家庶女,第一次見到沈俊臣時,便被他的眼睛吸引住了。


    沈俊臣有幾個兒女,繼承到沈俊臣漂亮鳳眼的還隻得沈容這一個孩子。


    “姨娘!姨娘,我來瞧你了!”院門外,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


    二姨娘轉身望著外頭,卻見十姑娘沈家莉打著把青綢花傘,手裏拽著條粉色的絲帕,身後跟著的服侍丫頭則捧著兩個紙包,瞧著裏麵是吃食。


    “十姑娘,你怎過來了?”


    “姨娘,大姐姐、五姐姐給我帶了好些零嘴吃食等禮物,這花傘漂亮吧?還有這帕子,繡的是我最喜歡的菟絲花,還有塊小兔子的,可漂亮了!”


    二姨娘看看天色,“我的小祖宗,不晴不雨的,你打把傘過來,也不怕叫人笑話。”


    “姨娘,我得好東西了。那些餞果可甜了,你也嚐嚐。”


    二姨娘輕歎一聲,領著十姑娘去了她屋裏。


    群星院分東院、西院,兩院之間有一道院牆。東院住著大姨娘,西院住著二姨娘。正房有四間,東院分兩間,西院亦有兩間,又有三間東廂房、三間西廂房。


    東院裏,大姨娘住東屋,又有一間用來會客的花廳,三間東廂房一間做了雜庫房,另兩間則是服侍下人的屋子。西院也是如此安頓。


    綠翹取來餞果、點心,八姑娘擺了果盤。


    沈容坐了一陣,與大姨娘閑話了幾句,帶了一盆蘭花迴了儀方院。


    大姨娘拉著八姑娘,歡喜地道:“八姑娘,你就要和十姑娘一樣了,也是有嫁妝傍身的,你高不高興?”


    八姑娘連連點頭。


    大姨娘陪八姑娘說了一陣,又挑了盆蘭花,說要給沈宛送去。


    *


    沈容迴屋後,將蘭花擺在花廳向陽處,又叮囑石媽媽、小環細心照顧,取了首飾的當票,吐了口氣,明裏賺的銀子她給了沈宛大半,今兒給了大姨娘三千兩,她手頭隻餘四千餘兩,要贖迴首飾許是不夠。


    想到這兒,她領了石媽媽去了漱芳閣,待她到的時候,沈宛正與大姨娘、八姑娘說話。


    漱芳閣裏,沐風、沐雨兩個近身服侍沈宛,兩個粗使丫頭和一個婆子都在外頭服侍,這個時辰,她們各有差使。


    沈容一進來便笑道:“姐姐,我忘了當出去的首飾得五千兩才能贖迴來呢?我手頭隻得四千餘兩銀票,上迴白真大師給西北募款銀,又給了些錢……”


    “你還差多少?”


    “一千兩。”


    “你這呆子,把銀子給了我,這會子倒是記起你典的首飾。”


    想著妹妹信她,賺來的銀子全交給她保管,沈宛心裏覺得歡喜,近來不止一次地覺得沈容自大病一場後,整個人懂事乖巧許多不說,就連這性子也仿佛變了一個人。曾有一度,她懷疑妹妹不是自己的,可一路過來,她便沒有與沈容分開過,又查看了沈容身上的疤痕、胎記,樣樣都在,不是她妹妹是誰。


    直惹得石媽媽哭笑不得“大姑娘,五姑娘不就是你妹妹,還能變了一個人不成?”沈宛不好意思地笑道:“以前她也太愛胡鬧了些,這猛然知事了,我還真有些不習慣。”


    這會子,沈宛聽說沈容居然忘了留下贖首飾的銀子,忍不住打趣幾句。


    石媽媽笑道:“要我說,不贖迴來也好,那盒子首飾最多值二千兩銀子。”


    沈容與沈宛脫口而出“不行”。


    沈容道:“那裏頭的首飾有小半是母親留下的,剩下的都是姐姐給我置的。我拿四千兩出來,姐姐再給我墊些,迴頭讓沐風把我的首飾給贖迴來。”


    她說著掏出荷包,從裏麵數了四千兩銀票遞給沈宛。


    沈宛睨了一眼,“你手裏就剩幾十兩了。”她與沐雨道:“去我首飾盒子裏取兩張銀票過來。”


    沐雨取來遞給沈宛時,沈宛一瞧,她讓取兩張,這沐雨就尋了一千兩一張的取,立時苦笑不得,“當真是妹妹買的丫頭,人雖在我這兒,心卻到你那兒了。那裏頭十兩、五十兩的不取,一取就取這麽大一張。”


    沐雨訕笑道:“奴婢知大姑娘最疼五姑娘,自是要挑了大的取。”


    沈宛瞪了一眼,起身進了內室,不多會兒出來時,將兩張銀票給了沈容,“她一個小姑娘,身上怎能帶這麽多,先留千兩銀子花使,迴頭沒了再與我說。”


    沈容道:“姐姐這等聰明的,這銀票遞來給去的,你自收我三千兩不就成了,我給你四千,你又給一千……”


    沈宛失神,她自視聰明,今兒居然幹了些笨事,可不是麽?幹嘛讓沐雨去取銀票,她直接收沈容三千兩不就成了。


    沈容笑道:“難道得姐姐糊塗一迴,怪有意思的,下次姐姐糊塗時說一聲,我算計著弄些銀子花花。”


    沈宛微紅著臉,這不是一時沒反應過來麽,倒被沈容給戲謔上了。沈宛正容道:“我請了梁公子幫忙,這幾日牙行的人便要過來,我是出不得門的,隻能讓石老爹和奶兄去瞧看,若是合適的就置下來。聽梁公子說,京城年前懲處了幾個貪墨官員,家產沒公,田莊、店鋪要由官府拍賣。”


    “敢情是好的,勞大姑娘幫忙替我們置處田莊。”


    沈宛道:“今兒一早,梁公子就遞了話來,說是西菜市要賣一批奴仆,正是年前犯官家中的,我讓石老爹盯著,囑他最好買一家子,這樣買來後也能當家生子一般用。大姨娘如今有錢了,是不是也置上一家這樣的下人?”


    現在置下,也是替八姑娘長大後做陪房的。


    庶女出嫁,就算是嫁人為妻,通常娘家的嫁妝也不會多,但若是由親娘置備的,這又不一樣了。


    大姨娘道:“若有得宜的,置一家子倒是妥當的。”


    “好,我讓石老爹父子幫忙買下,迴頭留一家算你的。”


    沈宛看著沈容遞來的當票,令沐風拿了當票去贖首飾,大姨娘又取了當票請沐風幫忙取迴她的首飾。


    大姨娘坐了一陣,領著八姑娘離去。


    沈容在沈宛身側坐下,低聲問道:“長姐今兒在祖母屋裏說二叔入仕的那些話……”


    沈宛正容低聲道:“李氏的性子睚眥必報,若讓她有翻身的機會,我們姐妹往後少不得要著她的道兒。祖母一心念著她是娘家侄女,又看著她育了三個子女的份上舍不得將她降為侍妾,一門心思要降為平妻,我是要把她最後的退路都給堵了,讓李氏再不能心存幻想。”


    算計害死她弟弟沈寬,這個仇,怎麽能不報?


    原指望沈俊臣說句公道話,可沈俊臣念著老太太、沈俊來,似乎並沒有追究李氏之意。老太太想的是:沈寬已死,活著的人還得好好兒活著,早前生氣,幾日氣消了,還是一味心思地想著如何對李氏好。


    “姐姐識得羅小鸞姑娘?”


    “這不是偶然在鹹城結識的麽?她的確知道李氏挑唆阿賓謀害六弟的事,她還好奇地問我:這麽個毒婦,怎的還留在家裏?”沈宛壓低嗓門,“李氏母子的事,是我講給她聽的,她告訴我:她三叔是監察院禦史。羅小鸞是羅家二房的嫡長女,因她到了議親年齡,特意迴京議親的,與長房、三房的關係極是不錯。她是個聰明的,定會將這事透給他三叔知道。”


    沈宛故意將家裏的事告訴羅小鸞,就是想借禦史之手來絕沈俊來的入仕之路。


    沈家若被禦史盯上,老太太也護李氏不得。


    沈宛笑裏含著一股殺氣,“害我弟弟,這個仇不得不報!這一迴,我倒要瞧瞧,他們還如何護得李氏?”


    漱芳閣的財婆子進了院門,站在花廳門口稟道:“大姑娘,老奴照你的意思把話放出去。”


    “好,今兒辛苦你了。沐雨,取三串錢賞給財婆子!”


    “謝大姑娘。”


    沈容看著財婆子的背影,這婆子長得五大三粗,有一雙精明的眼睛,瞧來是個厲害的,“姐姐又讓她做什麽了?”


    “我隻是讓她尋了府裏的管事婆子們吃茶閑話,說父親和二叔已被禦史給盯上了,現在李氏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條,自盡。她雖死了,可她的兒女依舊是嫡出子女,身份還是尊貴的。還有一條,自降為妾,可她的兒女從此就是庶子庶女,往後他們所有的份例,都在大房庶子庶女的基礎上再降一等。”


    沈宛已動殺機,在她知道沈寬是被李氏母子害死的那天,她就想給沈寬報仇,李氏憑什麽算計沈寬,這沈家現下擁有的一切都是石氏的,是她們姐弟三人的,可李氏竟敢謀劃這筆家產。


    沈宛眼裏殺氣升騰,恨恨地道:“容兒,你說沈賓、沈寶知道他們也許會變成庶出子女會如何?”


    沈容垂眸細想,沈賓雖狠,隻是對旁人,上迴的事可以看出,沈賓可是很護李氏的。可沈寶就是個自私自利的性子,很難說她會做出什麽事來。


    沈容道:“姐姐教我讀書寫字吧,另外,我這兒還有一件寶貝,且送給姐姐。”她拉了沈宛上了閣樓,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本《桃花源記》,沈宛眸光一閃,奪到手裏,待看到扉頁的印鑒與“白真”二字時,“你從哪裏來的,這可是白真大師的墨寶,這樣一本字帖可價值不菲……”


    “那日我與白真大師去林子說話,這就是他送我的,想著姐姐喜歡,就帶來了。”


    沈宛用手一鑿,“你這呆子,這可是寶貝,是多少銀子也買不到的。我可不敢要這麽珍貴的東西,且留我這兒,待過兩年你再大些,我再給你保管。你現在的字寫得不好,我從父親書房裏挑了兩本得用的字帖給你,你得空照著習練。今兒我有時間且教你。”


    晌午,沈容留在沈宛的漱芳閣用午飯,吃罷之後,繼續在閣樓裏練字,沈宛見她真心想學,也教得用心。


    未時一刻,沈俊臣兄弟從外頭迴來,第一時間就被老太太喚到了慈安院。


    未時四刻,沈俊臣遣了書房的丫頭來請沈宛:“大老爺請大姑娘去一趟書房。”


    沈宛攜上沐雨,小聲對沈容道:“迴來我再教你寫字,今兒你好好練。”


    沈容點頭。


    石媽媽在一側侍奉茶水,蓄了茶,問道:“五姑娘還要練麽?”


    “難得姐姐今兒認真教我,我自要用心練習。”


    沈容練了十幾張大字,沈宛迴到了閣樓。


    “父親問我了,我便照著今兒在慈安堂說的重敘了一遍,隻說這事禦史們已經知道,聽羅三姑娘的意思,似乎羅大學士父子對二叔頗為不屑。”


    沈容問:“二叔在嗎?”


    “他也在書房,一聽說這件事許會阻他入仕,當時就急了,而父親也怕落個‘舉才不力’的罪,看二叔的眼神都變了。我走的時候,多在門外停留了一會兒。聽父親道‘二弟,這件事不能再拖了。’二叔說‘是死?還是貶為侍妾?’父親道‘哪家有嫡妻降妾的?她是萬萬不能休棄的,母親也不會同意,隻能是死。’二叔沉默了良久,終是長歎了一聲,‘對外說她自盡,悄悄把人送迴綿州鄉下的莊子可成?’父親搖頭,道‘我可以不計較她害死我嫡長子的事,但這事不僅關係你的仕途,也會關係我的前程,你自己拿好主意?若你真這般搖擺不定,我便當真不管你了。我走到今日不易,不能因你葬送自己的前程。我還得照顧一大家子人呢。’我瞧著二叔是有些心動的,畢竟他早些年就想入仕。”


    為了前程,妻子算什麽?沒了可以再娶。


    石氏不是病死,而是被人害死的。


    沈俊臣一句“我可以不計較她害死我嫡長子的事……”刺痛了沈容的心,以沈宛的性子,隻怕這種寒透身心並不會比她少,這便是他們的父親,沈寬被人害死,居然一句“不計較”便罷了,換作別的重情重義之家,姨娘落個胎兒都要嚴查嚴罰。


    沈寬是他的嫡長子,更是聰明會讀書的,竟被沈俊臣一句淡淡地帶過。


    沈容抿了抿嘴,“怕是不能再拖了。祖母是什麽態度?”


    沈宛低聲道:“我讓財婆子去打聽,聽慈安院的珊瑚講,祖母的意思是想留李氏一條命,對外隻說她暴斃而亡,暗裏將她送迴綿州鄉下莊子。


    二叔舉棋不定,定是祖母不想李氏死,父親這兒又擔心因她的事被禦史彈劾一個‘治家不嚴’的過錯兒來,屆時,禦史會質疑父親和二叔的才幹能力,如此便真的得不償失。


    珊瑚說,今兒祖母鬆了口,同意二叔娶京城官家千金為繼室,但要二叔娶李家姑娘為平妻,說沈寶兄妹三人沒人照顧。”


    沈俊來至今也不過是秀才功名,連續幾屆考舉人都落榜,卻想學了旁人,仗著有一個做官的兄長也謀個一官半職。而今,倒是異想天開地想謀娶官宦千金為繼室,元配尚在降為平妻,這繼室又算是哪門子的繼室?


    老太太自認聰明一時,連這麽個簡單的道理都沒鬧明白。


    所謂繼室,必是元配仙逝,方才有繼室一說。


    就說潘氏,她嫁予沈俊臣時是平妻的位分,元配石氏過世,沈俊臣抬了潘氏平妻位為嫡妻,因先前原有個嫡妻,便算作是繼室。


    沈容道:“說到底,她還是太偏娘家人了。她李家女兒個個都是最好的不成?還不是私心作怪。她的孫兒孫女這麽多,她最疼的是李氏所出的幾個,沈寶做錯了事,罰迴漱玉閣抄百遍《女德》就了,換作是我們幾個,怕是又要關到祠堂,哪裏還能再討禮物。”


    如果受傷被害的是李氏所出的哪個孩子,老太太會不替孩子討公道?沈寬沒了,老太太知曉實情,不追兇手,不替孫子報仇,還要放過李氏。


    沈宛姐妹想到家裏的長輩,涼透身心。


    可她們又不能逃離,還要在這涼薄府邸裏繼續生活下去。


    “李氏這次必須得死!”沈宛恨恨地道,眸光如劍,犀厲的,不容忽視。


    沈容笑道:“沈寶不是愛刺激我們,今兒我也去刺激她。”


    ---題外話---親們,又加更了哦,請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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