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州,辛苦了,”章楶遠遠迎上前去說道。


    王文鬱帶來的兵馬並不多,隻有五千人,但全是來自蘭州與龕穀等處的最精銳騎兵。


    至於蘭州,則交給了李憲。可能在宋朝因為李憲是太監,大家皆有些瞧不起,但此人十分能打,不亞於種諤,然與種諤相比起來,少了一份私心,所以頗得王巨與章楶看重。


    不過王文鬱同樣也不錯,最少是高永能級別的大將。


    不僅王文鬱來了,與他一道來的,還有德順軍的姚雄,總之,姚兕一家父子三,在這一戰中都得到了重用,以至世人矚目。


    但姚雄擔任的是德順軍知軍,屬於涇原路管轄,那就沒必要太客氣了。


    章楶等的就是這兩將。


    大家來齊,章楶又開始調兵遣將,但先將平夏城的情況說了一說。


    現在有了望遠鏡,利於斥候打聽消息了,當然,因為讓西夏也得到了一些望遠鏡,西夏那邊打探情報同樣也方便了……


    “大約前線的情況就是這些,比某預想的要好。”章楶說道。


    特別劉法表現真的很亮眼,至於都頭李平之死,章楶就不多想了。一將功成萬骨枯,雖然不能說絕對,但慈肯定不能掌兵的。正是劉法這一戰,最少贏得了寶貴的一夜。


    為何說一夜,想一想如果不是劉法衝擊,讓西夏及時收兵休息,那麽平夏城城牆被夏軍撞出更多的豁口,西夏必然利用人多的優勢,晝夜對平夏城發起攻擊。


    雖然不指望平夏城守上十天八天的,但晚一點發起大規模衝擊,總比早一點發起衝擊危險性減少些。


    當然,明天平夏城將要接受更大的煎熬了,不過隨著王文鬱及時趕到,平夏城隻需要再堅持三天辰光了。


    “王文鬱,王光祖、李詳聽令。”


    “喏。”三人站了起來說。


    “王光祖。你做為前軍,王文鬱,你做為中軍,李詳。你帶著兩將兵馬殿後,從蘭蕭川向好水故砦挺進,與前麵兩路兵馬一樣,聲勢最好大一點,不必要掩飾。當臨近好水故砦時。同樣停下來,勿要貪功冒進。不過你們接近好水故砦時,大約要到後天下午。正好休息一天,大約大後天總攻就要打響,得到我的命令,立即發起總攻。”


    “喏,”三將領兵退下。


    “姚兕、苗履聽令。”


    “喏。”


    “你這一行最好低調行軍,如果可能,盡量晝伏夜行,先行去天聖寨。再從菜園川出發,不過菜園川沿途幾個寨子,某已經提前收攏過來了。”


    “章公,我知道。”


    天聖寨北麵有兩個平川,一個是蘭蕭川,一個是菜園川,分布著許多蕃人村落。


    但與大裏河之北的蕃部不同,這些蕃部對宋朝不是那麽排斥。


    而且梁氏窮兵黜武,為了支付龐大的兵費,不得不重征苛斂。導致許多百姓民不聊生。因此看到這種情況,章楶與姚兕聯手,拉攏了前線的一些部族,包括菜園川各部。給了一些好處,同時說明一些道理,一旦宋朝北上成功,那麽這些地區就屬於宋朝了。宋朝的稅賦大家都懂的,漢人就那麽些稅,兩稅如果沒有雜稅則是十稅一。如果是蕃人,隻要丁壯擔任強人壯馬,連稅賦都免掉了。


    這些部族本來對西夏就不那麽忠心,況且快斂得活不下去了,不僅宋朝稅賦低,而且章楶又給了許多好處,於是一個個表示向宋朝效忠。


    “由他們配合,隻要你們行軍小心,相信西夏不易得知你們這一行的蹤跡,再往北,可能環州知州張守約帶領一萬餘涇原路的兵馬,在哪裏與你們匯合,然後順著小路一路向西,折向東彎溝,繞到平夏城的後方。當你們到達之時,便是總攻之時。”


    “喏。”姚兕高興地說。


    張守約也漸漸老了,但這也是一員能征善戰的虎將。


    總之,這一戰宋朝是將星如雲,星光耀眼。


    …………


    “王公,身體可康否?”王巨來到王珪床前關切地問道。


    “子安,老夫老了,恐怕不行啦。”老王有氣無力地說。


    老王也不算老,才六十幾歲,但在這時代人往六十歲上跑,不能生病,一生病就會十分地不妙。


    王巨不知道如何安慰。


    老王又說道:“子安,可惜看不到你收複西夏之時,老夫很慚愧啊。”


    “世人誰敢輕視王公,至少有王公在,對於我來說,仿佛範文正有了杜公之庇護。”


    因老王一向和稀泥,所以世人多譏諷之,甚至公開說三旨宰相。


    這樣說是不對的,就象範仲淹發起轟轟烈烈的慶曆新政,熱鬧有了,但別當真,是熱鬧,但是胡鬧!


    有的人默默無聞,卻是第一流的賢相,例如宋真宗時的李沆,宋真宗時的王旦,唐太宗時的房杜。所以許多人都低估了老王,有一件事可以說明。徐禧與太監李舜舉去永樂城之前,老王親自迎出中書,對李舜舉說,朝廷以邊臣屬押班及李留後,無西顧之憂了。”


    李舜舉說:“西郊多壘,卿大夫之辱也(指朝廷大臣沒有本事,導致宋朝西北隻能被動防禦)。相公當國,而以邊事屬二內臣,可乎?內臣止宜供禁延灑掃,豈可當將帥之任!”


    老王慚愧不安。


    這件事說明老王一不擺架子,二能聽得進別人的批評。


    實際在老王的和稀泥之下,熙寧變法所造成的黨同伐異情況在逐漸改好。


    國家各個情況同樣也在轉好。


    即便兩次慘敗,西北整死了六十萬軍民,也沒有造成混亂起義反叛的啥,不僅是國庫充盈之故,同樣也說明了老王在中書調度有方。


    但不管怎麽說,這兩次慘敗是發生在他為首相任上的,當真老王不感到恥辱?


    還有,老王對王巨的庇護。


    但王巨不是範仲淹,範仲淹上位後不顧杜衍對他的種種庇護,還將這個天聖四大賢相(王曾、杜衍、張知白、李迪)打入到小人行列。這讓王巨想想很無語,不過王巨對老王真的一直很尊敬。


    “老夫外子多有得罪……”


    “王公,我說過,隻要不是別有用心、顛倒黑白者。我從不怪罪,王公,你就不用擔心了。”王巨打斷他的話說。


    老王說的外子就是李格非,李清照的老子,原先拜在韓琦門下。但韓琦有沒有將這個學生放在心上,那隻有天曉得了,後來蘇東坡為考官時,李格非得中進士,又拜在大蘇門下。


    王巨迴來,強行推出齊商稅,導致各州縣都產生了許多糾紛衝突,李格非上書,彈劾過王巨。


    其實這真是一筆糊塗賬,老王是王巨的庇護人。大蘇是王巨的好朋友,韓琦算是政敵吧,但韓琦與王巨衝突不大,相反在建設鄭白渠時兩人合作還算比較愉快。等王巨正式上位,韓琦早死了好幾年。


    王巨離開王珪的家,去見趙頊。


    趙頊問:“王公病情如何?”


    “有些重。”


    趙頊聽出這個有些重意味著什麽,他歎息一聲。


    “以前王公在的時候臣沒有發覺,直到他病重之時,臣才知道王公之作用。看似王公性格柔弱,但是沒有王公居中調節。朝堂不會如此安靜,甚至臣的齊商稅與銀行司都會引起更大的爭議。上善若水,不過如此。”


    這個評價有些高了。


    但老王也不是象一些史冊上記載的那麽無能。


    “臣還擔心臣去了陝西之後朝堂的格局。”


    “章卿可乎?”


    “原來以為章子厚可以為首相,但現在細想起來。章子厚性格還是有些激烈,這一條是不及王公的,隨著朝廷經濟好轉,國家隻要維護好這個局麵就可以了。因此最適宜的人乃是守成大臣,就不知道範純仁能否勝任。”


    “範純仁?”


    “他雖與我政見不合,但臣是國家宰相。不能站在自己立場向陛下推薦人材,而是要將合適的人才推薦到合適的位置上。”


    如今他好幾個好朋友都在京城為官,章惇是門下宰相,曾孝寬是吏部尚書,小蘇是中書舍人,張商英乃是銀行司使,沈括則是利民監使,熊本與他關係也不錯,即便另一個中書舍人蔡卞對王巨也推崇倍加,但這幾個人都不適合接替自己與老王的位置。


    “範純仁……”


    “範純仁才能稍稍欠缺,但能起到這個調和之作用。而且不能明年任用,必須從現在就開始任用,調到中書,正好臣與蔡公在中書,可以提前磨勘,也能提前與蔡公配合。”


    “你是說得重用溫和之臣子。”


    “也不一定,但熙寧變法,造成大臣產生了嚴重的黨同伐異,所以必須讓溫和派大臣主持朝政。實際臣未到王公家探望王公前,都想不到自己會推薦範純仁。”


    “再看看吧。”趙頊說。


    現在老王還沒有死呢。


    趙頊又問:“王卿,陝西事了,你當真去彼岸?”


    “陛下,雖然有些人利用臣與大長公主的事攻擊臣,但它確是事實。自古以來,且不說王莽與隋文帝,就說東漢外戚專政以及楊國忠之亂政,也知外戚之害,況且是臣這樣不清不楚的。”


    這倒是事小,關健我以後不去彼岸,你現在還能這樣信任嗎?


    還有呢,你在還好一點,你不在,還不知道你母親以後如何糟蹋我。


    但這是不能說的。


    趙頊也未想到此節,他失望地歎口氣:“姑姑害苦了朕……”


    你嘿咻了,如意了,連兒子都有了,但將朕一個良臣弄沒了……他又說道:“朕聽聞你有一個女兒。”


    “是兩個女兒。”


    “朕指的是你長女,她可有婚配?”


    “她還小呢。”


    “朕想將她接到宮中。”


    “啊。”


    “你誤會了,朕想幾年後,將她嫁給傭兒。”趙頊說道。


    這樣就是以後王巨去了彼岸,宋朝有事,他還會出力的。再說長相,王巨這個長女以前在京城時,趙頊看到過一迴,雖然那時她還小,但長相不弱。不過換一句話。以王巨與那個李小娘子的長相,子女又能差到哪裏?


    “不行,臣的女兒歲數大了好幾歲,而且未來去了彼岸。就是彼岸了,不能再與朝堂有什麽瓜葛,”王巨直接迴拒道,他心想,將萼兒嫁給你兒子。可未必是好事,且不說宮中的你老媽你老婆有多厲害,你兒子也不是長壽之相,想到這裏他問道:“殿下這幾日飯量可增否?”


    “不錯,飯量長了許多,就是母後責備了朕一頓,但看到傭兒飯量增加,母後也就沒有再反對了。”


    “那就好,不過殿下倒也確實可以提前訂下一門親事,雖然早了一點。但從現在就可以對女方重點培養,以便她以後能母儀天下。甚至還可以從現在觀察其品性如何,萬一選人不當,還有婉拒的餘地。”


    “咦,這也是不錯的主意,卿可知道誰家有合適的小娘子?”


    雖然這個話題是趙頊挑起的,其實王巨自有用意,那便是史上宋朝皇宮的巫蠱案。


    趙煦長大了,要選皇後了,大臣們千挑萬選。選中了狄家小娘子,要長相有長相,因為是人樣子狄詠的親生女兒,要品德有品德。要家世有家世。


    但高滔滔一打聽,立即迴絕了。


    因為這個狄小娘子身份有點兒複雜,她有三個媽媽,一個媽媽是狄谘的妻子,一個媽媽是狄詠的妻子,一個媽媽是狄詠的小妾。


    實際親生母親是狄詠的小妾。但按照規矩,小妾生下的子女必須交給正妻哺養,因此狄詠的正妻成了狄小娘子的第二個媽媽,然而狄詠這個正妻對狄小娘子很不好,身為父親,不忍女兒遭罪,便將她送給大哥狄谘撫養。


    其實這也無所謂,主要高滔滔擔心媽媽多了,外戚力量大了,影響她的權利,因此迴絕了這個小娘子,並且給了明確的條件,出身要低,家世背景要小,為人要低調。


    最後選了孟小娘子,祖父是馬軍都虞候孟元,外公則是大書法家王廣淵,這兩人地位都不差,關健這兩人都死了,到了孟小娘子手上孟家開始末落。


    特別是孟小娘子,長相很平凡。


    於是一下子讓高滔滔看中,選為趙煦的皇後。


    但這樣的女子,如何能得到趙煦的寵愛。因此趙煦將滿腔的愛集中到劉婕妤身上。實際這個劉婕妤出身更平凡,整天嘻嘻哈哈,不知禮數,不過她本來就是一個村姑。然而想一想高滔滔的霸道,宮中那有什麽長相出眾的女子,矮子裏選將軍,劉小娘子對於趙煦來說,就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了。


    孟皇後便急了,要命的她反應癡呆,更要命的她還有一個養母燕氏,這個燕氏長袖善舞,還能經常出入宮中。然後教了孟氏幾招,第一招在趙煦必經的路上灑符水,那樣趙煦就會寵愛孟氏了。


    不管用,來了第二招,讓趙煦喝符水。


    還是不管用,必殺技出現,燕氏讓她姐姐去民間搜集驢駒、叩頭蟲、媚蛇霧等邪物,製成符錄,直接放在趙煦的床上。想一想在古代,沾到這東東,會有什麽下場吧。


    趙煦憤怒之下,要休掉孟氏,那還了得,想一想範仲淹為了宋仁宗休郭氏拚了多少命……大臣一起反對,她不僅是你妻子,還是天下人的媽媽,不準你隨便休。本來章楶要西北將西夏三十萬兵馬一起坑掉了,正是趁勝追擊之時,然而因為這個巫蠱案,誰也沒有心情管西北那攤子事了。


    不過現在好,高滔滔沒辦法幹涉。


    隻要這門親事訂下來,即便沒有入宮,那也是天下人未來的媽媽,隻要狄小娘子不犯下嚴重的錯誤,那麽高滔滔就沒有辦法迴絕這門親事。


    為什麽還是狄小娘子,在史上第一個人選不是高滔滔選的,而是許多大臣挨家挨戶的考察,最後才選狄小娘子,與長相沒多大關係,主要是品德好。大約與她身世有關吧,即便身在狄家,也沒有大小姐的傲嬌性子。


    其實長相也很重要的,如果是狄小娘子,而不是孟氏,那可能讓那個村姑楊婕妤在宮中煽風點火?


    王巨便推薦了這個狄小娘子,如今已經過繼給了狄谘,王巨還淡淡地將她身世說了一說,又說道:“正是因為這種身世,此女生性溫婉不傲不嬌,品德優秀。”


    這才是好人選哪。


    而且是狄詠,趙頊懂的,慶州之戰因為狄詠不配合,一直未得到王巨重用,現在王巨推薦他的女兒,大約這個女子確實是不錯,否則王巨不會推薦。他想了想說:“是不是那個人樣子狄詠?”


    “就是他。”


    “此女是不是過份地貌美?”


    “美麗與品德有何關係?晉惠帝的賈皇後醜陋垂名史冊,但品德呢?況且貌美,夫妻才能琴瑟和諧,後宮安寧,後宮寧,天下寧。”


    “朕派人打聽一下。”趙頊感興趣了。


    “不知西北那邊如何了。”


    聽說西夏調集了十幾萬精兵,又是仁多零丁為主將,趙頊還是有些擔心的。


    “陛下,請放心,仁多零丁是臣手下的敗將,也會是章質夫手下的敗將,相信不久,就會有捷報傳迴京城。”


    王巨剛說完,一名小黃門手中拿出奏章大聲喊道:“陛下,樞密收到前線奏報,前線大大捷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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