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純仁如同被棉花塞住了嘴巴。


    他想說,可不敢說。


    那個牛鬼蛇神,太梗人了。


    雖然他不知道具體的含義,但鬼神本來就是儒家不願意多說的話題,況且還沾到牛蛇二字。


    王巨說道:“陛下,請下詔,將李二郎與那幾名家奴在密州就地處決。”


    “有些過重吧,”謝景溫道。


    “我知道,罪當死者隻有李家二郎與那兩個幫兇,然而你可想過張睦的身份?彼岸是無意立國,如果有意立國,他相當於我朝各種提舉司的提舉使。用幾條宵小的性命,也換不來張睦的冤斬!”


    “而且就是這樣,彼岸諸海商們的憤怒也不會平息。因此朝廷還要刻意下詔,六個相關的州府(密州、杭州、秀州、明州、泉州、廣州)與朱崖軍,如果是彼岸海商發生類似的案件,必須經過刑獄司複查才能判決,若是案情重大者,一律上奏於朝廷,由朝廷相關諸司覆奏,才可以判決,以免發生類似的悲劇。並且臣聞張睦有兩子,朝廷可以賜予其一些七八品的職官,再給予一些撫恤,以此來平息海商們的憤怒。”


    “那麽文公怎麽辦?”


    “他不能再呆在杭州了,可將他遷於池州。”


    池州多山,雖位於沿江地區,但經濟也不是太發達,因此銀行司第一批行務,並沒有選擇池州。


    不過池州位於長江,適宜居住,如果文彥博真的信佛。哪裏離九華山也不遠。去慢慢朝拜地藏王吧!但有一條。不能讓他迴到北方。


    其實也不算太過重的處罰。


    但還有人認為判得過重,判太常寺曾鞏說道:“太保,這有些重了吧。”


    “重?曾子固,如果你能在二十年辰光裏,拿出一億之貫捐助給朝廷,我可以向陛下請求,賜你子孫後代免死鐵券!”


    文彥博地位特殊,但再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呢?


    實際不僅趙頊知道。有消息靈通的大臣也知道,盡管為王巨而憤怒,但海商們仍資助了章楶許多錢帛物資,不提這龐大的金銀數量,就是前些年,從旱災時的捐糧,再到王巨在兩廣路,以及後來對章楶的支持,這個數量綜合起來,就十分嚇人了。


    況且非是捐助。還有市舶司的抽解,內庫的榷香。


    以前彼岸商貿未發展起來。市舶司的抽解並不多,盡管內庫榷香也有收益,但是在內庫,大臣不清楚。


    直到彼岸海貿發展起來後,市舶司的抽解才正式壯大起來,逐步超前青苗法的收入,木棉司的收入,快要與整個榷鹽收益相媲美了。


    況且還有銀行司呢。


    王巨又說道:“正因為他們對朝廷有著巨大的貢獻,因此遭遇到這樣的冤枉,心中會更加不平,即便這樣處理,我還要去密州親自安慰。”


    曾鞏隻是文章寫得好,政治上作為並不大的,既然王巨這樣說了,況且還有一個一億多貫呢,想一想趙頊才即位時,看到一億多的赤字,心情多憋悶吧。


    這是一個國家的赤字,而彼岸一億多貫,隻是近千海商的捐助,兩者是何等的懸殊。


    因此曾鞏乖乖地退迴班列,不再作聲了。


    王巨去了密州。


    實際大家心中確實憋著火。


    王巨看著眼前幾十個人,大多數都認識,其中還有幾個人是他的親信。


    他說道:“文彥博是巨擘,就是有意誤殺張睦,都不好處理。這也是宋朝的製度……所以未來宋朝必將滅亡,我在彼岸對官員做了種種限製。”


    “那為何我們還要幫助宋朝?”剛從倭國迴來的陸樂平不解地問。


    “得全,你應當看一看冉閔傳,民間有諺,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們內部再不和,也是內部,其他種族不會因為我們內部不和,而將我們當成不同的整體,除非利用極個別人做他們的走犬。”


    王巨前世的一些香蕉人可能不知道,他們整天**……然而正是因為隨著天朝的越來越強大,他們的地位同樣隨著在異國提高,並且強大到一定地步,再也不會出現紅色高棉與印尼那樣的慘案了。


    還有一些綠綠、燦燦,當真美帝倭人英豬們,將他們看成人哪,實際在他們心中這些綠綠燦燦們隻是一個笑話,不過利用他們顛覆天朝罷了。真的天朝顛覆了,這些人的下場或子孫後代必然會更慘,且看伊拉克、敘利亞!


    國家有多重要,可以問一問五胡亂華時的中原百姓,可以問一問元蒙南下的中原百姓與巴蜀百姓,可以問一問張獻忠時的巴蜀百姓,清朝入關時的巴蜀百姓,揚州百姓,嘉興百姓!


    王巨繼續說道:“雖然我不能將宋朝根本的弊病糾正過來,但這幾年的作為,就是未來某個政權最好的示範,況且還有彼岸可以借鑒。這個說來太長了,長得我們都不能想像。但眼下這一百年,彼岸實際是寄附在大宋身上,才能得以成長的。不僅是遷徙的百姓,還有市場,沒有大宋這個市場消化,你們認為彼岸能不能繁榮?還有,就是物資。如果宋朝將市舶司關閉起來,宋朝仍能生存,隻是經濟上會吃緊一點罷了。然而彼岸離開了宋朝的物資,會產生什麽影響?當然,一百年後,也許將更遙遠的那兩塊大陸開發出來,就不需要宋朝各種物資支持了。但如果眼下不糾正,你們認為宋朝還能平安存在一百年之久?”


    “這個說得有些功利,再從另一個角度分析。如今你們也知道這個世界之大了,除了漢家文明之外,還有天竺文明,大食文明與歐洲文明。這些都是先進的文明。除了這四大文明之外。還有一些文明。如遙遠彼岸那種文明,南海諸國的文明。文明不同,生活方式不同,致命的連人種都相差很大,象大食南部那些真正的黑色人種,以及彼岸少數棕色人種,以及歐洲的白色人種。如果我們這個族群不強壯起來,而是等著他們強壯。會發生什麽?所以眼光得放長遠一點。”


    “太保,我錯了。”陸樂平低下頭。


    陸樂平也沒有什麽錯,如果不是大手指,誰能想得那麽長遠呢?


    就象潘美滅掉南漢,然後對南漢的弊病進行一一糾正,接著發現一件奇怪的事,為何南漢國政昏暗到這地步,財政還能支持,結果就發現了廣州市舶司。


    實際廣州真的有些悲催。


    不僅僅後世黑蜀叔們的爭議,比如唐朝。看到唐朝衰敗,這些大食商人與黑蜀叔們將廣州霸占。胡作非為。


    結果讓黃巢一一剿滅了,可能這是黃巢一生中對中國唯一的貢獻。


    王巨以前還用此比個例子,我們用好心待人,但人家未必會感恩,會用好心待我。


    就如西夏,就如這些大食商人。


    其實宋朝商人到了大食那邊後,同樣也成了乖孫子,那可能會象宋朝這般熱情招待哦。


    直到彼岸組成了龐大的船隊,船隊上又有大量武裝水手,這個局麵才逐步改觀。


    當然,這些非是潘美所知道的了,他隻看到市舶司的重要,因此提議對市舶司重視並保留,而且改革了相關的稅賦,這就成了以後市舶司的主要政策與賦稅。


    但自從潘美過後,這麽多年來,那麽多精英,幾乎就沒有一個人看到海外貿易對宋朝的重要性。


    即便南宋時海外貿易那麽重要,也沒有得到士大夫的認可。


    否則那來的明朝封鎖大海之政策?


    王巨又問:“那邊銀礦如何?”


    “又找到一個銀礦,不過儲量正在考察,但有一件事,太保,因為銀礦之利潤,許多貴族蠢蠢欲動,同時倭國天皇向我提出請求,讓他的使者,隨我的海船來大宋拜見大宋天子。”


    “他們亂就亂,如果真亂掉,我們還能用武器換銀子木材呢。但有一條切記,他們可以亂,我們隻能交易,也能出售武器,但不可參與其中。還有,各種技術,特別是造船技術,不得向倭國公開傳教,否則不管是誰,殺無赦。那怕是杭州的商人,也要殺之!”


    “行。”陸樂平答道,在宋朝境內不可以隨便殺人的,但在大海上或在倭國,殺了也就殺了。


    “至於倭國派使者過來,就讓他們過來吧。”


    “然而他們是天皇,我們是天子……”


    “計較這個幹嘛?不就是一些虛名嗎,沒有那麽重要。不過這些倭人確實不是好東西,因此我讓你們大肆販運木材,他們是島國,一旦森林大多數砍伐了,水土惡化,就不宜生存了。”


    至於出兵的什麽,王巨根本就沒有想過。


    然而這一條卻是真正的釜底抽薪之計。


    陸樂平又歎口氣:“再過幾年,張睦就可以分紅了。”


    現在彼岸收入,除了安置移徙百姓,或用於投資、研發,或用於農田水利建設,餘下一起變相地捐給宋朝。


    但隨著百姓數量的增加,稅賦的完善,各市收入基本都能保障其支出。而且幾年後,也不用再捐助宋朝了,那麽這個龐大的商業機構就會產生非常驚人的收益。


    那怕王巨會陸續將一些坑礦產業拍賣給私人,一年收入也不會低於五百萬貫。


    以張睦的功勞,那麽一年最少可以分得近千貫,再加上他本人的薪酬,一家人就可以迅速進入大康水平。


    可是沒有等到那一天,就被文彥博給殺了。


    王巨低沉地說:“以後重點培養他兩個孩子吧。”


    宋朝賞的職官,隻是王巨在打馬虎眼,彼岸根本就沒有當作一迴事,但彼岸講究的是“三公”,根本就沒有什麽重點培養的話,這也是王巨破例的補償了。


    王巨又囑咐了一番。


    其實王巨臨行前,又重新做了安排,先行設置了四個首府,一個在呂宋島,一個在鳥頭半島上的狐市,王巨記不起來這叫鳥頭半島了,不過這裏有一個形狀象狐狸的海灣,還有一條小河,於是在這邊置了一個安置點,命名為狐市,這個海灣也命名為狐狸灣。另一個就在約瑟夫波拿巴灣,但也不叫約瑟夫波拿巴灣,而是叫沼澤灣,雖然這裏多沼澤,但主要還是水,有水才能容易生存,因此經過數年改善,這裏同樣出現了一個龐大的安居點,然而最討厭的不是這裏天氣酷熱與蚊蟲多,而是鱷魚,好在去了彼岸的百姓是全民武裝,沒有讓澳洲鱷形成大的危害,反過來形成了一些小規模的鱷皮產業,因此這裏命名為鱷市。


    隻有最後一個首府引起了一些爭議,大多數人想將首府定在豐市,然而王巨害怕朝廷聽聞後,產生一些不好的聯想,也定在了溫市,並且將它定為彼岸未來全國的首府。


    另外又授命黃良為臨時“總統”,趙度為臨時“總理”。


    當然,現在一切還沒有穩定下來,依然在摸索著這種新製度的利弊。


    包括這次建製,同樣也屬於一種試驗。


    王巨囑咐完了,返迴京城。


    其實也不算過份的處理,頂多說殺了幾個為非作歹卻不當死的李家家奴。


    然而問題不在家奴,還是在文彥博身上。


    他在迴京,另一群人在進京。


    富弼、司馬光、劉幾、程顥……還有安燾,不僅這十幾名德高望重的官員,還有兩百多名鄉紳貴賈,浩浩蕩蕩地向京城進發,“為民請命”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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