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妙計在手,大局可定矣,”王珪道。


    “王公何來此言?”


    “飛錢司剛才來稟報,說許多人去飛錢司兌換飛錢,打算離開京城,收購絲料。”


    不但王巨關注,老王也關注了。


    而且老王越迴味,越覺得王巨安排無比的妥當,就說這五路絲料吧,王巨將宋朝絲料切成五個大地區,廣絲,浙絲,蜀絲,膠絲,朔絲。這就方便了商賈以最快速度收購。可能浙絲、蜀絲與廣絲來得較晚一點,但所謂的膠絲,不僅是山東半島,它包括了京城以東,黃河以北,淮河以南這一大片地區的絲料,最少這一片地區的絲料,很快就能收購上來了。


    各地官府所做的僅僅是配合,比如以最快速度提供相關的錢帛,或者提供便利的運輸條件,維護其安全,但不得幹涉商賈的收購,如果商賈出價出得低,百姓不願意出售,商賈就不得強行收購了。當然,如果不顧虧本地收購,那不是危害百姓,而是造福了百姓。事實轟動起來以後,有的商賈還真出了高價,讓他們產生了一些小虧空。


    並且連續兩年的大規模絲料收購,讓絹價略略有些上揚,甚至在幾年內,改善了絹帛不受歡迎的局麵。這個沒有多大危害的。


    “王公,還早著呢,想一想那些高利貸商人的反應吧。”王巨說道。


    銀行司出現會帶來什麽樣的變化,請看清朝吧。


    清朝所謂的康熙盛世,也不是後人所想像的那麽好,百姓生活還遠不及明朝呢。


    而且後人往往疏忽了清朝晚期的經濟繁榮,這有兩個原因,一是科技進步所帶來的生產力變化,二就是低估了晉商票號在光緒三十三年前對清朝經濟的推動作用。


    但無論經濟如何繁榮,也不夠慈禧糟蹋的,僅是一個馬關條約,就賠償給倭國數億兩銀子。


    想一想現在。王巨費了九龍二虎之力,還有宋朝的配合,另外還想從私人手中斂出大量金銀,在未來六年內。也未必能湊滿一億兩銀子,況且是2億3千15萬兩白銀!


    當然,與現在這個銀行司相比,晉商的票號因為是私人或小集體經營,眼光狹隘。沒有大局觀,資本有限。


    但也不能說它沒有優點。


    因為它是私人或小集體經營,所以更靈活,經營也更小心,不會產生嚴重的貪墨。


    雖然王巨讓出兩成契股讓私人加入,允許他們參與經營,以及監督,能讓銀行司在未來稍稍靈活一些,腐敗也會減少一部分,但總體而言。即便私人進入,它還是大集體。


    不過隻要出現了,就會對宋朝的經濟,產生巨大的推動作用。


    但一件事開頭總是很困難的,首先齊商稅,就會遭到很多人排斥了。


    還有高利貸商人的反對聲音,未來這是兩億多貫交子的放貸,甚至還可以撥出銅錢、布帛、糧食用來放貸,那麽最少會傷害到六成以上的高利貸商人的利益。


    可現在宋朝放高利貸商人卻是不計其數的,不僅各城市中有許多高利貸商人。農村同樣有許多主戶在放高利貸謀利。說不定老王家的親戚,就有人在放高利貸!


    但這一條,還沒有讓百姓全部認可重要。


    所有百姓都認可才是最最重要的前提。


    如何認可,馬上就能看到。


    特別是京城。它是宋朝商貨最大的集散地,東南輸入,北方與西北輸出,如果是原來,有的東南商人稍稍帶一些商貨迴去,然而能帶多少呢。餘下的沒有辦法了。隻好帶錢帛迴去,錢最好不過了,可是帛帶迴去……東南也是絹帛重要產地。那麽無形中利潤就會減少。或者交子,對原來的交子,大家真的信心不足啊。


    因此朝廷有時候無奈之下,隻好用茶引鹽鈔代替貨幣,然後京城出現了原始的“股票”,大夥炒茶引與鹽鈔。


    其實這些商賈痛恨布帛,但朝廷需要布帛啊。


    看看官員的薪酬,士兵的兵餉裏麵,除了銅錢外,餘下的就是糧,就是帛了。


    然而因為貨幣的不足,這個問題一直不能得到很好地解決。


    但是新交出來之時,正好是東南貨物運到京城的高峰期。


    那麽就可以鼓勵商人用布帛去銀行司換迴新交。


    或者朝廷用新交向商賈采購。


    這些商賈認可,那麽就可以安排第二步,諸商人將絲料收購上來,銀行司不支付相關的錢帛,而是直接支付絹交,那麽這些商賈就會將絹交迅速擴散到全國各地。


    如果百姓繼續認可,直接讓商賈帶著這些容易攜帶的絹交在各地收購絲料,到了這一步,絹交就可以普及了。


    然而開始就不認可,後麵就難辦了。


    不過王巨不敢說,否則傳出去,有人弄一點手腳,放出一些謠傳,很有可能開始就難以讓商賈認可。隻要大多數商賈不認可,再加上有些大臣的反對,群起攻訐,王巨到時候真的就會頭痛了。


    但現在還是罕有人想到此節的。


    這個時間也很急,必須快快快!


    老王微微歎口氣。


    王巨又說道:“我向官家提出三年時間,最難的就是第一年,若不是製造絹交能產生一些額外的收益,朝廷在第一年裏還是看不到有多少收益的,再加上對高利貸的打壓,齊商稅所引起的反對聲音,說不定銀行司就會半途而廢。第二年依然有反對聲音,不過到了第三年,看到巨大的收益,熙寧變法中一些不好的新法罷廢,或者得以糾正,即便還有反對聲音,也不會強烈了。”


    張璪忽然問:“子安,你以為朝廷得需要多少新交,才能滿足大宋的流通?”


    張商英神色有些古怪,心想,這個天知道啊。


    但王巨卻在心中認真地盤算著。


    其實還能估計出來的。


    就以215年天朝的財政稅務總收入,gdp總值與人民幣流通作參照吧。


    那時天朝的財政稅務總收入與gdp總值相比,大約在1:6.2左右。


    宋朝有多少gdp呢,以現在宋朝的能力。還真沒辦法統計。不過後世有人說宋朝人均gdp達到兩千五百美元,這還是25年以前的說法,以物價上漲的因素到215年可能就是三千美元與四千美元之間了。


    但王巨認為這是不可能的,如果將宋朝的窮人富人一起均拉起來。再對照他前世215年的物價,宋朝人均gdp大約在兩千美元之間,可能不足,但相差不會太大。不要懷疑,宋朝能達到了215年天朝百姓人均gdp的五分之一有餘。試問一下。除了生活電器化外現代化外,其他的生活指數呢,比如房價吧……


    也就是說宋朝的gdp總量大約在兩千億美元,以熙寧變法後宋朝最高的財政總收入與gdp之比,不過是一比二十左右。


    宋朝財政稅務總收入整比天朝輕了三倍以上!


    但能說天朝財政稅務是萬惡的嗎?


    那麽再看美帝吧,財政稅務與gdp總量比是,1:5.4!


    這樣美帝的財政稅賦豈不是更萬惡?明朝百姓豈不是生活在天堂中?


    因此一個國家稅賦重不重,不僅是看這兩者的比例,還要看稅賦是否公平,是否合理。一個國家百姓生活好不好。不僅看人均gdp,還要看貧富懸差大不大,律法稅賦等各方麵是否公平公正。


    王巨推出銀行司,除了推動經濟發展外,也是對這種稅賦不合理進行著調節。


    但這個與貨幣有何關係呢?


    有!


    以215年天朝貨幣總量比對照,是gdp總量的兩倍左右,是全國財政總收入的十一倍以上。


    作為一個相對封閉的貨幣而言,這說明貨幣發行量已經有些多了,因此一旦正式於國際流通,立即被打迴原形。開始嚴重貶值!不過若是經濟繼續發展,控製貨幣發行,這個問題也能解決。


    宋朝也不能參照天朝,畢竟相比於天朝。宋朝經濟流通更加封閉。


    因此合理的貨幣與財政稅務相比,隻能維持在五比一到六比一之間。


    那麽就可以換算出來了。


    王巨說道:“一旦銀行司推廣後,經濟流通更繁榮,那麽不計作為本金的金銀,七億貫到九億貫之間,是一個安全合理的貨幣流通總數量。”


    也就是安全貨幣流通數量是在五千五百億文到七千億文之間。


    其實這真是一個安全的數字。僅僅相當於宋朝gdp總量的四分之一,而非是兩倍,不過老王幾個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張商英道:“太保,你意思是說,就算以後銀行司發行了兩億多貫,或者三億貫絹交,搭配銅幣,貨幣仍然不足。”


    “中的也,即便發行了這麽多新交,民間仍繼續有許多地區用布帛,或者以貨易貨方式進行交易。所以在十幾年後,隨著金銀數量的增加,銀行司必然還會進一步擴大新交數額。”


    在史上南宋宋理宗時,兩界交子數額就達到了三億多貫。


    但引起楮幣嚴重貶值,非是宋朝經濟總量跟不上來,而是沒有足夠的本金擔保,更沒有充足的銅幣兌現,因此隻好不停地用新交衝抵舊交,信用喪失,導致百姓印象中,它就是一張紙。


    就是那樣,它的貶值度也遠不及民國貨幣危機之時,與銅錢的比例還維持在十一比一左右。


    無論如何,以偏居一隅的南宋,經濟總量肯定不及現在的宋朝,況且是銀行司推廣後的宋朝。


    “這就好,這就好,”老王說道。


    貨幣不足問題不大,就怕貨幣太多了,然後絹交嚴重貶值。那麽不僅危害到銀行司的信譽,朝廷也會因為絹交貶值而產生虧損。


    實際這也是王巨所需要的。


    如果不是這個巨大的成本,說不定未來宋朝就會胡濫發行絹交。


    貨幣不足問題不大,反正幾千年來,一直這麽過著了。一旦貨幣多餘,那形成的危害太大。


    “去銀行司去看一看。”老王說道。


    銀行司不在皇城周邊,而是在開封城的東南角,也就是宋朝京城的倉儲區。


    雖然離皇城有些遠,設在這裏是有原因的。


    一是這裏的治安比較好。非是居民區與商業區,一到夜晚,就停止百姓在這附近往來了,利於安全。


    二是臨近東水門。運輸條件比較好。


    三就是在這一帶汴水的北側,則是居民區與手工業區,可以招聘到大量工人與織女。


    四是在它的西北處,就是京城最大的客棧區域,利於商賈往來休息。


    因此朝廷在這裏將幾個倉儲改成了未來絹交的生產基地。在邊上又置立了銀行司衙門。


    未來得招募近千工人與織女的,然後簽訂保密協議,再用流水線方式生產,提高效率,也利於保密。


    而且王巨從彼岸帶來了十來台專門為新交製造的蒸汽機以及其他的一些排版印染機械,另外就是在正研發的近千套相關模具。王巨在彼岸就斷定朝廷會對新交進行改造,因此這個就沒有帶過來了。


    其實對這種機械再稍做一下改造,就可以放在印刷書籍上。


    不過眼下誰也不會去關心印刷書籍。


    印染好後,再運到銀行司,蓋上印章。就可以推到市場。


    但現在還沒有開始,顏料的搭配,模具的調試,還沒有完成呢。但也不用那麽急,因為房屋改造也要一段時間。


    不僅京城這個銀行司,首批推廣的是一百個州,二百六十八個縣,這些行務也要建設新的房舍。


    然後開張磨合,磨合指相關的人才,雖然王巨從彼岸帶迴來一百多個經濟人指導。以前飛錢司與郵驛司也培養了一些人才。


    但銀行司的業務顯然複雜得多了。


    並且開始時,王巨也要小心地從中調度,以便最後能推出更完美的製度。


    那麽一兩年後,就可以將銀行司的業務推廣到全國八成以上的州軍。七成以上的諸縣了。


    幾個人來到施工現場。


    才開始建設,但在未來,這裏將建設幾道高達兩人多的圍牆,用於防盜,並且房屋完全用磚石結構取代木材結構,用於防火。同時又掘起幾個深達一丈多的大型水池,用來緊急滅火。


    這個火將宋朝燒怕了。


    不僅宋真宗那次,前些年那把大火,同樣讓宋朝損失慘重。


    因此看到這些措施,張璪很滿意地點點頭,然後說道:“一定要成功啊。”


    銀行司就銀行司吧,不一定非得抱著王安石變法不放手。


    然而還沒有開始呢,青苗貸沒有了。


    不僅如此,屋舍稅也沒有了。而且屋舍不計戶等不征稅,必然會有更多百姓主動建設房屋,那麽各地官府的屋租收入必然會嚴重下降。


    況且還有一個更大的損失呢。


    大牲畜與屋宅都不計入財產算等,大半百姓的戶等必然會下降,這也意味著朝廷會嚴重減少兩稅與免役錢的收入。


    但得怎麽看了。


    雖然房舍不計戶等,可是朝廷即將下詔,所有租賃的百姓必須前去各城場務或相關衙門,交納相當於租賃總費用百分之五的稅賦。不交也可以,但產生糾紛朝廷一律不會過問,用此強逼房主房客雙方去交納這個稅賦。


    因為這也是交易,屬於商業稅範疇。


    同時各個邸店仍屬於財產計入戶等,屋舍買賣,同樣必須交納相關的稅賦,否則產生糾紛,朝廷仍不會過問。


    至於張璪所擔心的收入減少,其實這豈不等於寬賦於民嗎?


    而且未來寬剩錢也會罷免的,至於免役錢不足,正好張方平反映巴蜀許多貧困地區因為免役法產生了困擾,這不僅是貨幣不足導致的,同時也因為當地貧困,然而差役與衙役卻不能減少很多,因此攤派下來,百姓吃不消了。那麽正好用銀行司所帶來的利潤,對這些貧困地區進行補貼,富足的州縣自保,貧困的州縣稍許補貼。


    免役法所帶來的弊病同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這得一步步來了。


    王巨說道:“能否成功,就看一些人能翻起多大的風浪。”


    浪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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