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報太後,外麵京城聽聞王子安迴來,皆是歡喜雀躍。”小太監小心地迴答道。


    “扶哀家到官家哪裏去。”


    “喏。”


    高滔滔找到正在批閱公文的趙頊。


    她說道:“頊兒,聽聞王子安給你帶來六樣大禮?”


    其實這六樣大禮不是帶給趙頊的,而是帶給整個宋朝的。


    所以這就是最搞不好的地方,包括彼岸,諸人以為所有一切都屬於王巨的,連同老百姓都是王巨的……


    幸好王巨將大家召集,將這個觀念得以部分糾正。


    趙頊也抱著這種想法,他答道:“母後,不錯,確實是六樣豐厚的禮物。”


    “頊兒,此子看似粗魯囂張剽悍,實是心機深沉之輩。”


    實際以前高滔滔對趙頊印象不錯,特別是王巨將那個竹紙作坊全部賣給高家。然而問題是文彥博他們對王巨印象太差了。


    他們雖不能經常見到高滔滔,可高滔滔在宮中時常召集一些婦人來會聚解悶,那麽是那些婦人,司馬光的夫人,文彥博的夫人……好了,好人就怕三挑,壞人就怕三勸。


    經常性洗腦之下,高滔滔對王巨的印象也漸漸惡劣起來。


    趙頊就不高興了。


    別的不說吧,就說那些金銀,在這幾年彼岸將會交給宋朝三百萬兩金子,兩千萬兩銀子,價值一千億文,一貫隻有七百幾十文,多少貫哪。


    就是每年獻給遼國的歲幣合在一起,不過一百萬貫左右吧,這些金銀整整相當於近一百三十年給遼國的歲幣!


    況且其他幾樣禮物,那一樣是差的?


    母親怎麽能如此評價呢?


    高滔滔說道:“頊兒,此子為何將那種新機器一半契股讓給個人?”


    “便於推廣,相互監督。”


    其實宋朝的“國有企業”種種弊病,大家早就清楚了。就象許多坑礦作坊,未執行坊場河渡改革之前。許多坑礦作坊都處於虧本狀態,然而給私人承包後,一個個反而盈利了。這就是很好的例證。


    關健是宋朝的稅賦體製十分地不健全,如果象天朝那樣。執行增值稅,大家都懂的,那是百分之十七,即便對小規模企業扶助,起步價也達到了百分之三。也就是宋朝的往稅乃是天朝的最低稅率,不急,還有工業用水用電,是民用的近兩倍,這隻是冰山一角,還有各種想不到的費用,如果不是大長老反腐,就是招待官員來吃啊喝的送的,就夠喝一壺了。


    因此不能譏笑宋朝的斂財,隻能說宋朝斂財製度不完善……


    於是王巨推出蔗糖作坊時。采用了合營方式進行。


    王巨交出來了,管理漸漸混亂了,再加上彼岸也出現了蔗糖,雖不對宋朝出售,但向倭國高麗銷售了,因此利潤空間反而在漸漸下降,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高滔滔卻說道:“頊兒,你看人太簡單了,他這樣做的目的,是用這一半契股。拉攏一部分貴戚,以便推行齊商稅。”


    “母後,以最小分岐推行齊商稅,錯了嗎?”


    “不論對錯。哀家說的是他的心思。”


    “母後,誰都有心思,都有手段。”


    “可是他向你討要權利。”


    “母後,王子安在京城為相隻有三年辰光。”


    “哀家擔心的不是他在京城的三年,而是去了陝西的三年,那時他會掌控二三十萬陝西軍隊。”


    “母後啊。兒臣這樣說吧。這二十多萬,或三十萬軍隊,包括禁兵,蕃兵,鄉兵,他有能什麽能力將這麽多不同的軍隊一起攏住心,非是攏住他們攻打西夏,而是謀反。就是有這個本事,這些軍隊分散在各地,西到河州,北到綏德軍,如果想謀反,必須將軍隊一起向潼關集結,軍隊給他攏住了,那麽多官員能給他攏住?那麽多官員給他攏住,還有將領,百姓,可不可能。”


    “頊兒,你忘記了安祿山?”


    “這正是兒臣要說的,安祿山能攏住幾路節度,正是唐朝給了他軍政財所有的權利,包括鑄錢權。”


    “也是王子安所要的。”


    “母後,聽兒臣說完,安祿山在河北經營了多少年?給王子安的時間隻有三年,這三年不是讓他呆在陝西,兩年時間整頓軍隊,餘下一年,就要伐夏了。兩年時間就能將所有陝西官員、將領、將士一起攏住?就算是攏住吧,不僅要有承諾,最少要給這些人一些好處吧。況且這麽多軍隊糾集,兵向中原。我朝必有防備,河東河北與京城同樣有龐大的軍隊,隻要堵住潼關,或者於洛陽防禦,最少能維持一年時間吧。到時候不說別的,糧食物資,他就無法周轉了。兒臣說的,母後會意了吧?那就是他何必將彼岸的錢帛一起捐給朝廷?收買人心要錢帛,暗中準備大量的糧草也要錢帛。然而現在他讓彼岸將坊礦作坊便賣,以籌得金銀,給朕置辦銀行司。如果他有反意,豈不是史上最愚蠢的謀反者?”


    “頊兒,你能知道彼岸有多少金銀嗎?”


    “母後,彼岸這些年來捐助了多少,實際就是這兩年,彼岸還陸續地支持了雲南路一些物資,隻是朕裝作不知道罷了。就那麽一點人口,難道彼岸到處是黃金嗎?”


    高滔滔無語了。


    王巨以前說過,說倭國是金銀故鄉。


    金銀礦多啊。


    但不過在前年秋後,才陸續找到一個大銀礦。


    所以麵對這麽龐大的金銀,趙頊也不會產生什麽疑心了。


    實際他也說錯了,王巨不會謀反,就是想謀反也不敢謀反,不是他說的這些,真想謀反,隻要能攏住兩萬騎兵,然後找一個借口,將兩萬騎兵迅速馳迴京城,來一個斬首,趙王朝就完了。


    但為什麽不敢謀反。


    斬首容易。後麵的則很難了。現在宋朝並沒有失去民心,如果王巨真敢這麽玩,馬上宋朝就會四分五裂。即便王巨利用海外的優勢,最後花費十幾年二十幾年時光。將天下安定下去,那也成了一片爛攤子,王巨本人也年老了。那麽又何苦之?想做皇帝,不如到彼岸做一個逍遙王了。相信二十年後,彼岸怎麽著。也有兩千萬以上的百姓吧,並且不用擔任何風險。


    不過所站在的角度不同,考慮的方向也不同。


    有人也在考慮方向……


    安燾貶到了青州,實際青州乃是京東路名義的首府,宰相外放最佳州府,無疑是洛陽、大名、京兆、應天、太原,然後就是青州了,杭州、江寧、成都還在青州之下。


    請記住,安燾並不是首相,隻是一個戶部尚書。而且白天,非是王巨挑釁他的,是他率先對王巨發難的。


    所以雖貶放出去,職官未扒,也不算太重的貶職。


    並且銀行司成為現實,王巨要推行齊商稅,在這時候,也容不得反對聲音。略貶一下安燾,不過是一個殺雞賅猴罷了。


    不過有的人還是略略有些不滿的,雖然他們在這個滿京城百姓的歡唿聲中。不敢表態。


    另外,還有一些人,平時與安燾交好。


    因此有幾個士大夫來到安家,包括範純仁。秘書省正字範祖禹。


    範純仁還好一點,安慰了幾句。在他心中,認為王巨是粗魯的,沒有禮教的,但也沒有否認王巨對國家的忠心。


    所以什麽都不好說。


    範祖禹卻是哀聲歎氣。


    安燾道:“堯夫,淳甫。你們不懂,我先說一條,你們以為一匹絹絲能做成多少張十文錢的絹交底?”


    這裏要說一下,一匹絹究竟有多少麵積?


    首先是長度,大家都以為一匹絹長度是十丈,三十多米。似乎各個書籍也是這麽記載的。


    然而這樣以為那就錯了。


    秦始皇統一全國後,也統一了度量衡,然而隻是初步的統一,實際曆朝曆代度量衡與計量衡一直很混亂。


    首先說重量,古代一斤是十六兩,但到了長度後,又成了十進製,一丈等於十尺。因此王巨想在彼岸廢除十六進製,規訂一斤是十兩,然而百姓很不習慣,王巨無奈了,隻好停止一斤十兩製度,重新恢複了一斤十六兩。


    這樣還不算混亂,就象一鬥等於十升,但一石等於多少鬥?十鬥?no,石是重量單位,以米算,一石米不過八鬥左右。


    然而還不算混亂的,最混亂的就是錢,一貫錢多少文,一千文?錯。一貫錢在宋朝標準是七百幾十文,後來銅錢稍鬆一鬆,是八百多文,九百多文當成了一貫錢。


    與朝廷無關,而是百姓自己默認的數量。


    然而隨著宋朝安定,特別是宋真宗鹹平之治後,經濟迅速繁榮,也導致貨幣嚴重緊張,嚴重缺乏銅幣,於是一貫錢在私商裏,往往隻有五六百文錢。


    不服,那麽用重寶吧(也就是宋朝發行的大錢,略大一點,一個銅板相當於十文錢)。


    用重寶不服,那麽用鐵錢吧。


    用鐵錢不服,那麽用紙交茶引鹽鈔吧!


    但也不能怪宋朝不作為,真的沒有充足的貨幣啊。


    不過到了宋徽宗時,開始胡來了,不計國家經濟地濫發楮幣(楮皮做的紙幣),導致物價失控。因此紙幣雖有進步意義,但在明清都沒有執行了。


    所以一匹絹長度是十丈,也不能當真。


    真正的標準乃是四十尺,但放在絹上,四十尺就是十丈!


    但不急,四十尺也不是十三米多,因為各朝各代尺的長度不一樣,甚至同一朝代,不同時期長度都不一樣。大約是西周四十尺相當於23.92市尺(797.25厘米)。漢,27.74市尺(915.58厘米)。唐,37.3574市尺(1245.12厘米)。宋,36.9009市尺(1229.90)。


    所以古代人稱丈夫,不是身高達到三米多才是真正的男子漢。


    這個一丈,是一米九幾。


    當然,身高達到一米九幾,在古代是相當驚人了。


    一匹絹的長度還好統計一點,寬度更加混亂了。周朝一匹絹的寬度是二點二周尺(1.3150市尺,43.83厘米)。漢朝,2.2漢尺(1.5247市尺,50.82厘米)。唐朝,1.8唐朝(1.6811市尺,56.03厘米)。宋朝,2.0宋尺(1.8450市尺,61.49厘米)。


    可能大家很失望了,一匹絹不足八平方米。


    但看看市麵上的真絲圍巾吧,一條真正的真絲圍巾最少得要一百多塊錢,一匹絹能裁減三十多條真絲圍巾。


    莫急,這個真絲圍巾在宋朝不是價值一貫多的那種良絹,隻能算是小絹,小羅(薄紗絲絹),一匹小羅隻有五六百文,六七百文。


    一文錢能抵六塊錢!如果按照茶葉計算,一文錢當抵兩塊錢。如果按照鹽計算,一文錢隻抵五分錢!


    這與安燾所說的無關。


    安燾所說的是麵積。


    王巨拿出的樣本共有五種絹交,對照著宋太祖、宋太宗、宋真宗、宋仁宗、宋英宗五個皇帝。


    一百文的最大,相當於一個半一百元人民幣大小,十文錢的最小,相當於五十元人民幣大小。


    這個沒有異議,不能讓宋英宗爬到“祖宗”頭上吧,或者與祖宗一樣尊貴吧。


    安燾異議的是這個麵積與絲料。


    如果用正常的絹布,一匹絹能裁減七百二十張十文錢的交底,但這種新交,有一特點,厚實,厚密。


    否則何來的兩麵印染而不涔色,其實光是厚實與厚密還不行,必須要采用新方法紡織交底,然後用特殊的顏料以及專門設置的器械去印染,才能保證兩麵不涔色。


    這樣一來,它所用的絲料相當於近五倍的絹布絲料,近八倍小絹的絲料,近十倍小羅的絲料。


    好了,一匹絹隻有裁減不到一百五十張十文錢的交底。


    即便用了稍便宜的廣南生絲,如果加上人工成本,機械成本,顏料成本,隻能勉強維持其成本。如果調度不當,說不定印染這種十文錢的絹交,還會虧損。


    範純仁還在迷糊,安燾又說道:“堯夫,你再想一想,馬上就要推出幾千萬貫交子了,得用多少絲料?”


    範祖禹拍了一下大腿道:“安公說得對啊,此舉害國害民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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