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朝是無法執行了。但宋朝之外呢?彼岸就有了治理的依據。


    雖在宋朝無法執行,但宋朝之後呢?


    這兩條才是王巨所需要的,隻是張載都沒有想那麽遠……


    …………


    “這個市易法早就應當廢除了,”韓韞說道。


    “立難,廢更難,看吧。”王巨說道。


    王巨到中書有一個來月了,很安靜,安靜得趙頊都覺得奇怪。


    你在軍器監還有一個安靜地說法,但到了中書,是參知政事,位極人臣,怎麽也安靜了?


    但真不安靜了,馬上吵吧。現在這個消息已經傳了出去,雖然朝堂沒什麽動靜,其實都在等三司的統計呢。如果李承之統計出來,王巨說法是錯誤的,那就不能廢除市易法了,吵也沒有什麽用。一旦統計出來,王巨說法是正確的,那才熱鬧呢。


    最後歪樓還不知道歪到法蘭西,還是英格蘭去了……


    “先當是放一個風吧。”王巨說道,在他心中,不但市易法,保馬法、青苗法、寬剩錢、手實法,一起得廢掉。也就是去掉熙寧變法中不好的一麵,保留其精華。


    那麽就算以後還是高滔滔上台,司馬光重新上位,都不易再搞什麽激進的動作。


    但是想要實現,真的很難。


    兩人正說著話,門房進來稟報:“少保,中書禮房檢正王震王子發要拜見少保。”


    “王震來幹嘛?”


    王巨略有些不滿地說。


    他不滿的非是王震本人,而是他的家世……好大一片王。


    宋朝論滿門權貴,無疑是一呂二韓,後來還要加一個範,李家不算,李承之兄弟雖然皆是一代良臣,但無一人擔任過兩府宰執。


    然而還有一個盛極一時的頂級門閥。


    宋朝有三條祖宗家法,不殺士大夫,永不加賦,善待柴家後人。別當真……看看柴榮的幾個兒子遭遇吧。


    柴宗訓死得不明不白。但還有一個人礙著趙匡胤的事了,那就是柴榮與趙匡義的嶽父符彥卿,因此讓趙普授意王祜知大名府,許以便宜行事。用心就是除掉符彥卿,事成許以相位。但王祜以全家性命擔保,符彥卿並無反意,當然王祜的相位也落空了,被貶知襄州。臨行前。他於其宅院內植槐樹三棵,說吾子孫必有為三公者。


    真說中了,其子王旦擔任了十餘年首相!


    這便是宋朝有名的三槐王世。但不止是王旦,還有王懿、王旭,一個知過袁州,一個知過應天府。若此,也不會讓王巨驚訝。這是第二代,第三代來了,從三人變成了九人,包括鼎鼎大名的王素。


    到了第四代。膨脹成二十八人,第五代變成了六十八人,包括這個王震。第二代沒有人在人世了,但第三代還有極個別人活著,第四代第五代活著的人更多。


    要命的是王家這些後人,一大半成了官員。更要命的是更加龐大的第六代又上來了,有的已經踏上仕途。


    僅是一個王家,就產生了上百名官員。王巨聽後歎惜一聲,這樣發展下去,是想王遍天下啊……


    這樣壯觀的場麵。讓宋朝百姓感到萬分豔羨,但王巨聽到後,卻不知說什麽是好。


    然後他又立即查了一下官員數量。


    熙寧初他就建議過裁控官員數量,包括縮小恩蔭名額。減少科舉進士名額。


    但在中書這一查,熙寧初恩蔭與科舉名額確實在減少,一度造成進士更貴。然而僅是過了幾年,從他到泉州,無論科舉名額還是恩蔭名額,又重新放開。特別是這次秋祭。一下子就恩蔭了一千多人。


    為什麽王家有那麽多官員,不是所有人都因為考中進士為官的,正是這個苦逼的恩蔭製度。一個首相弄不好就能恩蔭十幾個後人……所以王家的官員數量才變得無比的嚇人。


    然後王巨再對比,與熙寧初相比,宋朝官員未減反增,又增加了兩千多人。


    王巨看後,放下卷宗,久久無語,能說什麽?話說三遍如爛草,再說下去,未必起作用,而且會更招人恨,奪人前程,如殺人父母!


    正是這個王遍天下,連帶著王巨對王震都略略產生了排斥。


    王巨又說道:“田翁翁,你對他說,我身為朝廷副執,不便私下見客,再說,同為中書官員,有什麽不能在中書說的。”


    “好來,”老門房走出去,但一會又迴來了:“少保,他說有要事,必須見到你。”


    王巨沒好氣地說:“讓他進來。”


    王震帶了進來。


    “王子長,這就不好了吧。”王巨未等他見禮,便不客氣道。


    “王公,下官也知道不好,但這件事真的必須在私下裏通知王公。”


    “什麽事?”


    “你看這道奏疏。”


    這更不好了,地方上遞到中書的文奏能隨隨便便帶出來嗎?王巨要發作,不過想了一想,還是打開來看。


    是海南島同送來的奏折。


    海南島在宋朝算是最苦逼的地方,因此每每遷派官員都讓朝廷頭痛萬分。如果派出的官員沒有能力,弄不好就會出亂子。派出的官員有能力,則不願意前往。


    因此前任瓊州知州俞堿生生在瓊州擔任了六年知州,朝廷無人替代,直到今年春天,老俞去世了。朝廷沒辦法,隻好將朱初平派往海南擔任瓊管體量安撫使兼瓊州知州。


    然而朱初平到了海南島後,看到了許多惡習,忍不住上書,也就是王巨手中的這篇奏疏。


    海南島也有鹽場,可民少鹽多,經常鹽賣不掉,於是上麵下令讓各州軍強行攤派,負責的典吏沒辦法,隻好賠本出售,然而賬目虧空了,隻好讓各個典吏來補償。這讓典吏們還活不活了?


    海南四州薄書不整,多是黎蠻,也沒辦法整,可朝廷要攤派青苗貸,於是各州官員亂書一氣,或書手妄增稅苗,或以誤稅撥入書手戶下,或代納之弊未去,或戶名二三,然後催科的胥吏拿著這份名單下去放貸收貸,好了,又開始亂套了。


    海南黎峒本來是,共耕分收,但隨著宋朝對廣南的治理,許多漢人百姓遷徙到海南生活,然後這些漢人就想著法子侵占黎蠻的田地。黎人也不樂意,因此便打官司,但官府是向著漢人的(能征到稅……),往往反過來會以生事為名抓捕黎人,黎人更不高興了,俺們講道理講不清楚,就撥刀子拚命吧。朱初平便請求朝廷派官員來專門處理各州田地糾紛,再從漢人移民中挑選少壯之人,籍成保甲,用此來震懾黎蠻,恩威兼治,好使海南安靜。


    海南四州在海外,道路不通,百姓貧苦,朝廷讓百姓出役錢,百姓拿不出來,於是有許多人逃向黎峒避役錢。對此朱初平也沒有好辦法,隻好說,四州還有七千二百餘貫寬剩錢,請朝廷恩準不用上交這個寬剩錢,而是留下來充當四州軍官員接送費用(公使錢),用此來節約海南的支出,稍稍減輕百姓負擔……


    鹽多民少,鹽場不管,依然役使著大量亭戶,可鹽場是虧空的,因此亭戶也苦逼了,因此朱初平希望朝廷核實銷量,適度的減少,那麽也減少了亭戶負擔。


    朱崖軍地窄人少,稅米不足,但官府強行讓百姓納稅米,百姓隻好從昌化軍購買,然而道路遙遠,又往往被黎人打劫。於是胥吏就讓百姓每鬥算錢三四百補稅,百姓苦之。但朱崖軍的蠻人則用他們的特產,與海北客舟換米,不缺糧食。所以希望朝廷也用此策換糧,滿足當地駐兵與官吏的糧食需要,減少百姓的負擔。


    海南島出產沉香木,但省司每年科配數量太多了,又每兩隻給一百三十文錢。於是沉香木嚴重不足,到納稅時,往往一兩價值一貫,這中間的差價百姓隻好掏腰包了。因此民間又稱為殺人香!


    還有征稅時的度時衡不標準,變相加稅百姓,高利貸等等。


    王巨看後,喃喃道:“這麽嚴重?”


    又問:“為何私下遞給我這道奏疏?”


    “王公,實際朱知州向中書不是遞這一道奏文,在這之前,已經遞了兩道。”


    “為何我未曾聽聞……?”因為就在前段時間王巨在中書有意說了一句,隻要是兩廣、交趾、雲南與福建這五路的事務,全部交給我處理。


    “這兩道是在王公到中書之前,便遞到了中書。”


    “那我為何沒有看到?”這也不對,如果沒有處理,那麽還積壓在中書,王巨應當能看到的。


    “乃是王相公認朱知州大驚小怪,於是存檔不發。”


    王巨皺了皺眉頭,朱初平說得很嚴重,實際還真是一些瑣碎小事。如果吹毛求疵地挑剔,那一州沒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但真是瑣碎小事?


    “那你為何私下前來?”


    “王公欲革市易之苦,下官聞之大快。然而不易啊……特別在此時,千萬不能出什麽變故。雖不合製度,然為了天下百姓!”


    “我明白你意思了,難怪三槐王遍……”天下二字王巨未說出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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