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縝問:“吳公,難道他想滅大理?”


    王巨交待了滅占城後麵還有一段話,臣聞昆侖關一役,儂智高生死不明,狄青憑一皇冠屍骸亦難斷定其生死,民間多雲儂智高逃至大理,欲犯巴蜀,故巴蜀百姓一日三驚,朝廷令蕭注楊文廣率兵西上,大理方獻奩盒,內裝一顱,雲,此儂智高也,然難以甄別。臣至廣南後,農氏多言,儂智高仍活於人間,於大理積攢力量,準備東山再起也。


    流民破升龍城,臣派屬下前去掩埋受害百姓屍骸,又派交趾降將前往升龍甄別交趾皇室重臣,然發現諸多宗室重臣不知所蹤,臣多方打探,方知之多隨難民流竄於大理。臣已派使前去大理責問,令他們一一索拿歸案,然臣憂之大理難聽令也。


    所以王巨的意思就是他將占城的事解決了,再派兵西向,嚇一嚇大理。不過他手中的兵力少,又是從東路而去的,道路遙遠,因此請熊本與苗劉二人率五千騎兵、三千川兵,自巴蜀徐徐南下,兩相配合,威逼大理將交趾這些宗室重臣一一交出來。不然交趾以後難以治理,為何?因為流民馬上就要裝上船運迴內陸,官兵也要一一撤退迴來了,那麽還有許多交趾百姓返迴家園。如果沒有這些宗室子弟與重臣唿號,章惇來到此間後,以他的才能,必然順利治理交趾。不過有了這些宗室子弟與重臣唿喚,說不定交趾又會烽煙四起,那麽這些遷徙的百姓非是救之,而是害之。


    所以韓縝就有點兒不解,王巨說隻是嚇一嚇。


    而且說得不對嗎?


    如果交趾真有宗室子弟逃到大理,登高一唿,以後交趾必然會有一些百姓揭竿而起,況且這些交趾百姓當真不恨宋朝嗎?


    主要他是因為知瀛州,與遼國談判疆界線“有功”調到西府的,因此對南方的很多事不大清楚。


    吳充便解釋了一句:“韓公。你可知道王巨在廣南訓練了多少騎兵?兩萬有餘!”


    “廣南那來的馬?”


    “廣南有馬,那些蠻人喜養馬,多當作了食物,於是王巨從他們手中購買過來。又從大理購買了大量戰馬,並且為此事置了自杞州。”


    “原來如此。”韓縝終於明白了。


    這事兒鬧得不小。


    這個自杞有點兒麻煩,史上北宋滅亡,南宋隻好從大理買馬,這才出現了鼎鼎大名的茶馬古道。不但有滇馬,還有蕃馬。


    然後自杞將特磨道封鎖了,逼得宋朝隻能將馬道置在自杞道,羅殿國人也眼紅了,跟著插手了馬道。


    南宋的馬貿易,那會有多大?一年少則幾十萬貫,多達到近百萬貫馬貿易。放在一個國家不算什麽,但放在兩個苦哈哈的部族裏,經濟立即得到好轉,由是兩個部族強大起來。得以立國,並且為了馬道而互相攻伐。


    羅殿國還好一點,特別是自杞國,腰裏別著兩把刀,然後裝瘋賣傻,俺們不會說宋朝話,如意了馬上交易,不如意了撥出兩把刀就要砍人。一時間在整個南方都臭名昭著。甚至過份的是他們仗著南宋重心不在廣南,不但在橫山寨交易,還強行闖到邕州城交易。廣南的官員沒辦法向朝廷交差。所以隻好說他們擁兵十萬,精騎過萬,為了省事,隻好牽讓他們……


    王巨對這段曆史不大清楚。不過派了斥候打探,這時候自杞蠻們就有了這麽一點動向。


    非是自杞蠻不好,而是這些蠻酋們不好。


    這裏又要涉及到一個改土歸流與港燦的故事。


    其實政治有時候與搞科研一樣,通了一樣,就能通數樣,所以才有一個說法。以史為鑒……比如司馬光善長權謀,《資治通鑒》裏就多寫的權謀鬥爭,看上十幾遍,也許做官會變得很容易……看老午的架空,會看到一個自幹五的一些想法,也會注意到曆史的另一些角度,製度,外交,財政,商貿,水利,農業生產,戰爭的後勤等等……


    因此去年時王巨刻意誘惑這些蠻人動手,又逼迫其他蠻首獻出子弟來做兵士。


    這個坑就埋下去了。


    然後大批戰馬源源不斷地從特磨道與自杞道而來。


    這些酋長們又眼紅了,不以為他們真傻,那是裝傻裝強悍。史上大規模軍隊來臨時,這裏就幾乎沒有遇到過頑強的反抗。


    然而許多村寨均分了田地後,又沒有族酋統治,因此這些酋首們開始下黑手了,發起了征伐。


    另外也扣克了諸兵士的薪酬……


    內仇外仇一起產生了,今年春天王巨再度動手,權當是練兵了,幾乎將自杞道上三分之二蠻首處死,王巨這才上書請置自杞州,並且說了一件事,歸土歸流。


    諸葛亮七擒孟獲故事家喻戶曉,唐朝還是延用了諸葛亮的做法,宋朝也是如此。


    扶持一個或幾個豪強坐大,借他們的手統領羈縻地區的治安,也就是土司製度。


    不過諸葛亮那是權宜之計,當真這些蠻首在朝廷扶持下壯大,就能忠心於朝廷?就算他忠心於朝廷,他們的後代呢?相反的,在手中力量越來越強大後,他們的野心也隨之增漲,所以才有了南詔之殤!


    那麽為什麽又與港燦有關?


    一樣的道理,港人治港了,於是扶持幾個有名望的商人,再借他們的手穩定臭港治安,發展臭港經濟了。


    然而人性是自私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就象王巨,對宋朝是很忠心,不管忠心於這個國家還是趙氏家山,但隻要趙頊苗頭不對,相信王巨立馬乘船去海外做海外王去。


    在國家扶持下,這些人生意越做越大,然後擠壓了小市民的生存空間,貧富嚴重不均了,生存矛盾嚴重,外國勢力進入後,迅速就造就了大量港燦。香港也就成了臭港了。


    然而這些人真的會對國家忠心嗎,官員們都很少有幾個人做到愛國,況且是商人?看到苗頭不對,立即撤資逃跑。所以報紙登載某某人跑了。何必之,空讓人笑掉大牙!


    因此這個政策從開始就是錯誤的,當然,也無妨。總會有錯的政策對的政策,李世民還犯錯呢。調整就是了。這個虧吃了權當一個教訓,亡羊補牢,來得及補救,但別登……


    不過這些蠻首們危害那可是比某某商人要大得多。


    他們真會造反。真會殺人。所以一些蠻首們以世襲故,恣肆虐殺百姓,為患邊境,“漢民被其摧殘,夷人受其荼毒。”就象偏遠的夔峽路,一些蠻區至今仍挖人心肝為食,擄掠漢人當奴隸,宋朝裝傻裝不知道,王巨也裝傻裝不知道。不然怎麽辦,能找到解決辦法嗎?


    所以一直到明朝。才想出這個政策的失誤,於是出現了改土歸流。


    具體的是兩種策略,一是從上而上,先改土府,後改土州。不過王巨考慮到眼下現實的環境,增加了一條建議,也就是以漢官為流官,為主官,土官為輔官,實權在流官之手。輔官則起安定輔助之作用,用以將各個生蠻地區百姓治理融合起來。


    二是抓住一切有利時機進行,如有的土官絕嗣,後繼無人。或宗族爭襲,就派流官接任;土官之間互相仇殺,被平定後,即派流官接任;有的土官犯罪,或反王朝被鎮壓後,以罪革職。改由流官充任。


    三是土官不法,殘忍,導致境內百姓怨聲載道,主動請求朝廷革除土官世襲,那麽朝廷就立即派出官兵與其境內百姓裏應外合,將這個蠻首鏟除,改為流官。


    也就是有機會,就立即抓緊改流,沒有機會,也要創造機會改流。


    但王巨補充了一句,沒有機會的情況下,得創造機會,可前提就是有機會,真正沒有機會,那麽就不能用兵,否則代價太大了,弄不好就會陷入持久的戰爭。


    就象王巨這次改土歸流,多是沒有機會,但他故意將兵士的薪餉發給這些蠻首們,讓他們扣克,然後借助寨中的兵士之手,裏應外合,將這些蠻首一一鏟除。但王巨如果不這樣做,而是強行平定,那將會付出多大的代價?


    這必須說清楚的,否則以後有大臣畫虎不成反類犬,激起了民變,反而成了王巨的責任。


    為什麽要這樣做?


    一是平均了財富,財富懸差不大,民情就不會激憤,反之則反之。那怕進入了現代社會,不愁衣食,如果貧富懸差過大,還會有許多百姓內心不平。


    二是沒有了首領,就不容易集結各村寨百姓,百姓集結不起來,就不會產生造反起義的什麽。


    三是沒有首領,沒有了強大的凝聚力量,百姓就不敢對抗官府。


    所以後世的中國得感謝朱元璋,老朱雖然殘忍,可棉花就是他推廣種植的,改土歸流也是他的創意……如果沒有改土歸流,就沒有雲南這個大後方,那麽抗戰時局麵……不堪想像了。


    王巨在廣南西路花的錢帛嚇死人,不僅僅是開發,還有一部分也就用在改土歸流上了。可以說現在廣南自宜州橫山寨往東,三成蠻人地區實施了改土歸流。雖然七成地區依然是土司製度,但已經是一個了不起的進步了。況且就是這七成地區,大部分地區也在推廣漢化政策。


    王巨將改土歸流的構思上書了朝廷後,又請求朝廷派流官過來。


    於是自杞州一切為二,劃分為一州兩縣,朝廷擇了廣南的幾名進士過來擔任州縣的流官。王巨又挑選了一些忠厚的蠻首擔任縣尉,每一個縣好幾個縣尉,多了權就薄了。


    然後看大理那邊的反映,沒想到大理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


    大約他們看到交趾的慘象,有些畏懼,自杞對他們來說,也過於遙遠,平時無法管轄,因此不大在意,兩相結合,默許了宋朝經營自杞州。但這並沒有結束,王巨又讓各村寨挑選幾個精明強幹,略懂一些漢語的丁壯,讓他們到一些漢人主戶家做雇工,但不用這些主戶發薪酬,薪酬是王巨發放了,主戶的責任就是讓他們幹活,教導他們怎麽去幹活。幹什麽活呢,就是農耕生產了。通過這樣的方式,讓他們學會先進的農耕生產,而非是什麽刀耕火種。那麽一年後,他們返迴各村寨,也就將先進的農耕生產技術帶迴各村寨。否則還是象撫州蠻那樣,俺們吃不飽了,隻好下山來做強盜了……甚至往大裏說,他們帶迴的不僅是農耕生產,還有漢人的語言,以及文明的生活方式,也利於雙方的融合。


    可大理那邊沒動靜,相反,這事兒在宋朝鬧得可不小。


    宋朝政策,消積防禦唄,既然消積防禦,如何讚同主動進攻式的改土歸流?於是紛紛上書,自此朝廷南方進入多事之秋。


    不過讓許多人失望萬分,經過王巨的治理,整個廣南西路似乎又要進入“大同”狀態。至少幾乎沒有再象以前那樣,有許多抄掠現象,或者販賣人口導致大量人口失蹤。


    實際餘下的各個蠻首,看到如今廣南西路的變化,一個個嚇得麵如土色,省怕被王巨與寨中送出去的士兵聯手“平均”了,哪裏敢有小動作?


    整個廣南西路似乎進入了北宋管轄史上最安靜的一年。


    以這種狀況,讓這些士大夫們能說什麽?難道這種安靜也叫多事之秋?因此說著說著,就沒有聲音了……


    而且再說下去,那很不好的,王巨為什麽能成功,就是均田產,打土豪,贏得了廣大蠻人平民的心。那麽宋朝要不要仿效呢?


    吳充不是說改土歸流,早就不討論它了。


    他說的王巨置了那麽多騎馬,當然也花了很多很多的錢。


    南方的戰馬沒有北方的貴,可一匹同樣也得花不少錢。不僅是戰馬,還是騎兵的相關配置,如弓箭,馬刀,馬甲,以及其他裝配,一個騎馬從馬到裝備,可得花不少錢。


    而且養馬費用同樣很高昂。


    然而王巨養了那麽多騎兵,這個騎馬用在什麽地方了?僅僅是曲珍帶著五千騎兵南下與占城人打了幾場小戰役。這必然不是王巨的作風。


    再說通過王巨,他們也得到許多真正南方的情報,以南方那種密集的雨林,除非在特定的場合,否則騎兵罕能派上用場。這也是南方這些國家出現大量象兵的原因。


    那麽王巨為什麽置那麽多騎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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