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好熱,”黃公公擦著額頭上的汗,喘著粗氣說道。


    “還好哪,”王巨笑笑,又說:“瓊娘,快替黃中使沏茶。”


    “都快十月下旬,沒想到還是這麽熱,不知道夏天之時,這裏會有多熱,”黃公公坐下說道。


    “我初去泉州,一到夏天到來,酷熱不知去處,但時間呆長了,倒也漸漸習慣。”


    “王公在南方呆的時間太長了。”


    “黃中使,唿少保吧,再過幾年唿公。”


    “那就唿少保,少保,咱家來廣南,是官員讓咱家問少保幾句話。”


    “請問。”王巨平靜說道,趙頊派黃公公來,那就沒有反感之心了。


    “交趾派了使者,官家不見,於是使者伏於宣德門外,以頭磕地,以至鮮血迸裂於腦門。一時間觀者如山,官者不得己,宣其覲見。”


    “交趾使者,難道他們從海路走的?”王巨奇怪地問。


    韋勝與朱庭光分兩路,將百姓卸下,船隻返迴,不過二人還帶著少數人留了下來。他們不能走,不然這麽多人就亂了。當然,經過了這麽多次席卷與戰鬥,有一些人表現出色,被陸續提為指揮者。


    席卷開始。


    這樣的席%≥卷危害有多大,請看黃巢與李自成就可以了。


    那是在麵積巨大的中國,還能架得住他們破壞,就是這樣,李自成也將中原生生變成一片瓦礫,以至清人入關,在力量最強大的中原卻是暢通無阻。


    如果放在海外。象那些中型島嶼上。所過之處。可以說能做到寸草不留。


    交趾要稍好一點,但好不到哪裏去。


    這些人在瓊州島上吃得飽飽的,逆風而行,耽擱了三四天,又開始饑腸轆轆了。因此一下岸,隻要是能吃的,不是貓還是鼠,那怕是人。全部吃到肚子裏。


    要命的是在韋朱二人帶領下,他們不再是一群盲目的群體,而是有智慧有方向性的席卷。


    一路所過,一片瓦礫。


    並且這一年交趾還有水災,最後連升龍城也被洪水淹了。再加上之前郭逵與王巨兩次催殘,力量正是虛弱的時候。


    韋朱二人又有意避開較大的城市,憑借這群人是無法攻城的,因此貽害的隻是小城小鎮或農村。


    那也不成哪,農村催毀光了,吃什麽?


    交趾立即集結軍隊出兵。然而經過幾次席卷,這些土著人漸漸有了一些配合作戰的經驗。而且他們手中也有武器,再說逃,又能逃到哪裏?於是開打吧。有勝有敗。這邊在打,那邊繼續席卷……


    交趾人瘋掉了。


    先是抓了一些人嚴刑拷問,但怎麽問?王巨讓呂何讓負責這次行動,經過好幾年打交道,才勉強能做到溝通。


    是溝通,而不是直接交流,因為在這群人當中,最少得有好幾百種語言,甚至有的人語言都不全,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磨合,能勉強用手勢與部分語言相互溝通一下,或者發號施令。但這個語言絕不是中原語言或者交趾語言。


    可交趾人不是這些愚昧還沒有完全開化的土著人,即便問不出什麽,也能猜測出來。


    一是廣南現在就有不少這樣的昆侖奴被官兵奴役著,與當地人配合修橋鋪路,建設水利學堂。


    昆侖奴在南方不少,不僅廣南有黑皮膚的海外商人,交趾也有,但各自相貌是不相同的,黑的程度也不相同,相貌如此相近,又有那麽多,不是一夥人才怪。


    二是這些人是用海船載運過來的,憑借看到的文明程度,打死交趾人,交趾人也不相信這些昆侖奴自己能做出這麽多先進的海船。


    三是經過調一步調查,這些昆侖奴第一次出現是在瓊州島,瓊州島上也砌了一排古怪的長城,由是沒有作惡到瓊州島。


    四是前段時間的宋軍的抄掠,那個抄掠,以及分兵的熟練,讓交趾人不由地哀歎。但這明顯經過一段時間真正的訓練,否則這些當地的土兵根本就沒有這個經驗。再聯想到宋朝去年募召了那麽多兵士,大半年時間內卻消失不見,無論斥候怎麽打探,都沒有打聽到任何消息。


    因此無疑是去了海外某一個國家,將這個國家催毀,再將這些人押上船,一起送到交趾來禍害了。


    基本猜對了,但他們還沒有猜出來,現在這些人的指揮者也是宋人。


    這個少保真狠哪。


    求王巨是不可能了,甚至派使者進京,王巨都不會同意。


    因此隻好淚流滿麵集結更多的兵士,將這兩群人殲滅,另一邊派出使者乘海船,自海上出發,順著南風,漂到長江口,這才登陸去京城。


    使者見到趙頊,痛哭流啼,說我們交趾認錯了,割讓了五州陪罪,至於擄來的百姓,也如實交還。中國也答應了這些條件,但不能這麽做啊,如今交趾百萬百姓,就仿同生活在地獄一般。


    如果不是王巨,這番話還管用了。


    或者說王巨用了很多錢帛,死了很多將士,又有人勸王巨收手了。


    但非是,海盜計劃開始前,王巨又上了一疏,用百姓換百姓的方式,又換迴來四萬餘百姓。然而這個數量還是不對,至少有十三萬到十六萬百姓或被害,或下落不明。如果包括郭逵南征死去的軍民,為了這個交趾,整整三十萬軍民長眠不醒了。


    王巨還做了一件事。


    就象郭逵表示慚愧一般,王巨這樣的用度,那是天文般的花費。


    如果不是借了相當於五百萬貫絹帛的國債,早就揭不開鍋了。


    於是王巨將邕州慘劇派人也寫成故事,反正是越慘越好。然後派人廣為流傳。又派人發起募捐。還真管用了,數月間募捐了一百多萬貫。並且這個募捐還沒有結束,到明年說不定還能弄到一百來萬貫。


    這事兒全天下的人就全知道了。


    無數士子紛紛上書,要求嚴懲交趾。


    讓遼國欺負也罷了,與西夏打打也就算了,不能讓一個南方的蛋大國家欺負如此。所以在這種大勢下,就連許多苟和的大臣,都不敢作聲。


    聽著交趾使者的哭訴。趙頊隻是沉吟不語。


    這個海盜的事,他不大清楚,但前麵的經過卻是知道的,王巨派使要人,要了好幾次,都是羞侮而迴。交趾又派了斥候蠱惑五州酋領,並且公開提出讓宋朝退返五州。


    如果不是王巨春天裏發起了一場戰役,將交趾打敗,南方說不定又讓這個交趾弄得糜爛。


    因此他說了一句,朕派人問一聲。


    然後讓使者迴驛館休息。


    但這事兒。趙頊越想越覺得古怪,至於憐民。做了這麽多年皇帝,還可能會是聖母婊?不過終於明白王巨為什麽修長城,不修長城,弄不好這些昆侖奴順帶著禍害了宋人,並且可能產生大量難民,蜂擁而來,使得廣南混亂。


    可究竟是什麽情況,趙頊不清楚,於是讓黃公公親自下來詢問經過。


    王巨打了一個哈哈說道:“黃中使,去年大旱,海外也有災害。大災降臨,民不聊生,我聽說後,讓海商將這些百姓裝載過來就食。可是廣南自身糧食都不足,如何提供糧食讓這些災民就食。正好交趾連年擴張,此次擄掠了我朝大量百姓撤軍,平時也用各種不法手段購買我朝一些小販過去的百姓。想來交趾對人口十分渴望,所以我用船將這些百姓裝過去就食,一是滿足交趾對人口的渴望,二是給這些百姓一絲生機。”


    “少保,別。”黃公公不由大笑起來,心想你那叫就食嗎?然後低聲說道:“咱家臨來前,官家一再囑咐,他要聽真話。”


    在宋朝欺君無罪……至少士大夫們欺君無罪,看看朝堂這些大佬,那一個沒有當著趙頊的麵,胡話連篇過?


    自己搪塞可以的。


    不過這攤子鋪大了,趙頊必會產生疑心,而且也容易追問。比如召燕達迴去詢問,燕達敢欺騙趙頊嗎?


    於是王巨便說出一些真相:“黃中使,你隨我來。”


    王巨將黃公公帶到書房,抽出一張大海圖,指著上麵的這些島嶼說道:“遷徙的百姓主要就是分布在這些畫了圓圈的地區,在這條主航線之西,有許多強大的國家,不亞於交趾。僅靠海外那點移民,是沒有辦法對付的。”


    沒辦法對付交趾,就沒有辦法對付宋朝。


    這不是說給黃公公聽的,而是說給趙頊聽的。


    “不過平時航行多沿著海岸線或者諸島鏈航行,所以這個島十分重要。然而這個島麵積大,土著人多,海商多次派百姓上去定居,卻屢屢慘遭殺害。但它又繞不過去,黃中使,你看,無論從泉州港出發或者從廣州港出發,想到達東島鏈必須要橫跨很寬的一段海麵,幾乎沒有任何島嶼存在。所以無論從供給或者避風,或者從其他各種角度來考慮,這裏真的很重要。”


    “這些海商便找到我,讓我出主意,我那有什麽好主意?直到郭公南下,我腦海裏才隱隱有了一個想法。然後陛下讓我來到廣南,我募招土兵,又請求燕將軍協助。燕將軍不忍心,向我提出一些請求,我也答應了。燕將軍這才率領幾萬土兵上去集訓,順便將島上的居民向南驅逐。但在這之前,我讓手下的傔客冒充當地人混入其中,將他們組織起來。”


    “咱家懂了,引虎驅狼之計。”黃公公說。


    “正是,但不可小看了交趾,郭公南下,順著廣源州直插富良州之東側南下,這裏河網比較少,但往下去,河網密布,叢林密集,地形複雜,即便跨過富良江,也不好打。兩股百姓,我提供了情報,還給他們一些策略參考,實際是等於我在變相遙控指揮。但富良江南邊的那股百姓幾乎讓交趾人全部殲滅了。率隊的是朱庭光,他帶著真正的自己人,且戰且退,傷亡近半,才好不容易逃到乂安府,也就是唐代的驩州,這才上了船得以逃生。此時北股那支,同樣也在開始節節敗退。”


    說是這麽說的,但從富良江南岸上來,戰到驩州,交趾南邊還有多少地盤了?產生多大破壞了?


    “因此若不用此策,會有兩種結果,第一個結果就是苟和,但交趾人極是兇殘,他們派使在京城哭訴哀告,可是怎麽對那些百姓的?隻要捉住了,一個個活活虐殺而死,甚至許多人生生剁成肉醬。因此隻要交趾恢複過來,邕州慘案以後還會發生。第二個結果就是象郭公那樣強行攻打,雖然交趾地形複雜,隻要注意,不讓軍中產生大規模的瘧疾,還是可以將交趾滅掉,但無論是滅,或者是以後的治,國家必然會有大量士兵死亡,也會消耗無數的人力財力。所以我隻好劍走偏鋒了。”


    “少保,我會如實向官家稟報。”


    “那就謝過中使,不過勞煩中使替我傳一句話給官家,為了不要引起爭議,最好真相勿要泄露。臣這樣做,非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大宋的社稷。”


    “那是。”


    “還有,臣也低估了用費,因此懇請官家調撥五百萬匹小羅(比較薄的絲絹,每匹不足一貫錢),與五百萬貫錢,否則臣難以支撐起這麽龐大的用費。”


    “這個要求並不過份,咱家一定替少保將話帶到。”


    “另外就是再傳一句話給官家,明年秋後,我就會用兵,但想要治理這裏,必須從大江兩岸遷徙百姓過來。這裏的百姓對大宋不認可,已經無法德化了。因此最好遷徙十到十五萬戶百姓過來,那麽交趾就會成為我們大宋一個富裕的路。真的很富裕,除了炎熱之外,這裏才是真正的魚米之鄉。隻是在我大宋之前,水利落後,包括唐代,都沒有開發好。”


    “十幾萬戶百姓?”


    “我承諾過燕達將軍,彼岸那邊百姓雖然兇殘,但得給更多百姓活路。因此可以用這些百姓與那些主戶交換。”


    “這樣啊……”黃公公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想了想說:“咱家會將這句話帶給官家的。”


    “不過中使來得正好,下麵會有一場戰鬥發生,中使可欲觀摩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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