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保,請下令吧。”姚麟說。


    “我到時會下令的,但之前有的話我得說清楚。我再說一下我們未來的難度,兵少了,不能平交趾,兵多了,兵費將是一個嚴重問題。各地豪強桀驁不馴,如果練兵處理得不好,反過來是強壯他們的力量,讓他們更加尾大不掉,非但平不了交趾,反而會影響到以後廣南西路的管理。但這都不是嚴重的問題,最嚴重的,我問各位一句,你們都參加過南征之戰,交趾好不好對付?”


    “能滅掉,但代價會很大。”燕達老實地答道。


    “但如果交趾那個小國王與那個太監帶著官兵從升龍城撤出,撤到密集的熱帶叢林中與我們進行遊擊戰呢?”


    “何謂遊擊戰?”


    “就象李繼遷那樣,利用當地獨天獨厚的地形,敵進我退,敵退我進,不與我軍主力交手,專門騷擾我軍維護治安、押運糧食的小股軍民,擊殺我朝任命的官員,甚至破壞船隻與道路,那將怎麽辦?”


    “那樣就麻煩了,”燕達道。


    “因此敵人不可小視,這一戰,能否勝利,主要就是燕將軍你了。如果燕將軍你不願意執行,我也不怪責,能理解,那就要用姚將軍代替你的職責。如果姚將軍還是不願意,隻好讓曲將軍替代了。餘下再由苗履與姚雄配合。”


    各人有各人的官職,也就是各自的活動範圍,姚雄將頂在最前方,負責守護南邊六個特大羈縻州事宜。和斌負責邕州的後方以及第一道防線的安危。曲珍負責欽州的陸路包括如昔寨。不過將來還要負責訓練出一支南騎兵。但現在王巨還沒有說,必須先弄來大批滇馬,或者當地的廣馬,這樣騎兵才提置上議程。


    還有楊從先,他經王巨提議後,放在欽州訓練一支小股水軍。


    欽州本來也有一個海港,還有一個大型交易市場,許多交趾人乘船來與宋朝交易。


    李常傑由傑派間諜過來。將欽州虛實摸得一清二楚,隨後水軍到達,幾乎沒有任何阻擋,便將欽州港拿下。


    因此說劉彝的做法也不是完全錯誤。


    但為什麽劉彝不派斥候去摸清楚東良港虛實,但劉彝還沒有錯誤。


    非是劉彝不派人摸東良港虛實,而是宋朝製度就是消積防禦,敵人打過來了,我們可以反抗,但主動進攻敵人,那無疑殺了某些士大夫的爹媽。妨礙國際和平了,天下大亂了。宋朝窮兵黜武,馬上要滅亡了……


    這種情況下如何讓劉彝想到主動進攻,如果再出現蘇緘這樣不配合的戰友,悲劇就上演了。


    交趾撤退時,欽州與廉州海濱地區被交趾清掃一空,不僅是財物,包括百姓也一起擄掠走。至於以前那個繁榮的互市,也早消失不見了。


    不過一些百姓還及時逃到後方,戰後陸續迴來,所以必須在港口處成立一支水軍,以防萬一。


    楊從先在欽州港了,也就沒有參加這次聚會。


    王巨拍了拍手,從隔壁走進來四個人。


    燕達與姚麟同時站起身:“康都頭,你怎麽來了?”


    “沙副都頭,你怎麽來了?”


    兩人施禮:“屬下參見燕將軍。”


    “屬下參加姚將軍。”


    康懷慎原來是燕達的部下,沙迴寶原來是姚麟的部下,不過兩人皆因重傷,退出軍伍。


    王巨介紹道:“康懷慎與沙迴寶,我就不用替大家介紹了,他們退出軍伍後,雖然朝廷給了撫恤,不過家庭情況仍不大好,因此讓我重新雇傭,雖然不能親自於戰場上戰鬥,但可以坐鎮指揮,以及負責相關的訓練。”


    “指揮訓練?”曲珍驚訝地問。


    “曲珍,你以為到了海外,就沒有戰鬥了?有野蠻的土著人,大海上還有海盜。”


    “原來如此。”


    “這兩位我也替大家介紹一下,邵宣邵子貞,賈亮賈良國。航海將許多赤貧百姓遷徙到海外,也非是你們想像的一帆風順,同樣會遇到很多麻煩。特別許多百姓心中彷徨擔心,因此必須派人給他們專門教育,讓他們學會互相友好,子貞兄與國良兄做得不錯。因此這次練兵時,我將他們抽迴來,擔任政治部政委,然後於各營抽一名粗識幾個字的兵士擔任指導員。”


    “政治部政委,指導員?”和斌也傻了。


    “子貞兄,良國兄,說說你們的任務。”


    “幾位將軍,我們主要任務就是對各營指導員進行專門教育,等他們教育好了,再讓他們對各營將士進行專門教育。教育內容如下,我們都是大宋子民,必須忠誠於大宋。我們必須做一個愛家愛集體愛國的好官兵,集體與國家發生衝突時,必須以國家為主,集體為輔,犧牲小我,成全大我,以便給子孫後代創造一個和平安定的環境。上古時代,一批百姓南遷,於南方居住,實際幾千年前蠻漢乃是一家人,因此迴歸本源,如今廣南西路也要蠻漢一家,不分彼此,相親相愛。對待朋友要象春風一般地溫暖,對待敵人要象秋風般地無情……”


    兩人一共說了十幾條。


    幾員猛將聽了汗流滿麵。


    倒是燕達聽出來了,他不知有洗腦這一詞,但知道若是教育成功,這些漢蠻土兵訓練後,就不會再成為豪強的私兵。


    王巨等他們說完後,道:“他們對那邊的情況熟悉,以後由他們配合你們。”


    燕達已經有些明白了,問:“少保,可否下令,讓一兩艘船停下,讓我看一看他們。”


    “行,康將軍,子貞兄。你們騎馬帶燕將軍。去看一看船上的役夫。”


    “喏。”


    兩人帶著燕達下去。


    姚麟不解地問:“少保。你們在說什麽?”


    “去年你們盲目用兵,我經過反複推演,發覺你們很難全功而返。那麽可能的結果就是北方兩害,南方又出現一害,我朝危矣。”王巨說道。得誇大著去說,實際富良江這一戰也將交趾殺寒了心,雖然以後小動作繼續不停,但大動作應當沒有了。不過影響深遠。王巨穿之前,還產生著影響,說它們致命吧,也不會致命,然而就象一塊附在身上永遠好不了的又爛又臭的瘡疤,就一直讓人惡心著。


    而且眼下就有影響了,前幾年船隊到占城真臘換糧食,這兩個國家皆是笑臉相迎,可是富良江畔郭逵匆匆忙忙帶著大軍撤退,兩個國家港口的官員立即換了一副嘴臉。於是未換到什麽糧食。


    廣南有糧食,不過去年三十萬軍民南下。嶺南的糧儲也消耗一空,今年會有一些餘糧,還有其他用場呢。因此,今年仍不能將欠三司的糧食償還掉。


    這個王巨不說,大家不清楚的,反而在王巨的煽動下,大家不停地往李繼遷身上想……


    王巨又說道:“於是我上書,說若是大軍不能全功而返,讓我來經略廣南。陛下也恩準了。於是我來到廣南,不過仔細地想,想平滅交趾,又盡量不動用大量北方的官兵,以及大量財帛,仍然很困難。所以我苦思冥想之下,想出了一個北部灣海盜計劃,這個計劃若成功,用兵成本會很少,犧牲也不會很重,還能一舉將部分廣南西路桀驁不馴的豪強問題解決,也能讓交趾徹底成為一個曆史,說不定還能趁此之勢,兵伐大理,真正的一統南方。”


    “大理啊?”幾將一起嚇得呆若木雞。


    “這個隻是想一想,隻能說到時候看情況行事,各位別當真。另外對海外發展也有極大的好處。”王巨說的也是實話,雖然有這個打算,但會不會執行,真的要看情況了。


    “那為什麽不執行?”曲珍納悶地問。


    “戰爭要分為正義戰爭與非正義戰爭,想要執行這個計劃,就必須將這十萬大軍帶到海外去實戰訓練,短時間內就將他們戰鬥力得以提高,也能得到一些養兵的費用。而且餘下的當地土著人,在三軍碾壓下,我提前做了安排,讓他們變成海盜,不是幾百人一個團夥的海盜,而是幾千人幾萬人的海盜……”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少保是擔心燕將軍接受不了,無妨,少保,讓我去吧。”曲珍道。


    “看燕將軍想法吧,”王巨說,曲珍現在經驗還比較少,統領十萬人作戰,包括姚麟都會很吃力的,因此王巨心中第一人選仍是燕達。


    燕達到了碼頭邊,邵宣打了幾個手勢,三艘船主看到他的手勢,立即將船泊在碼頭上。燕達走上船,看到船艙裏有很多人,皮膚黝黑,比廣南的百姓皮膚都要黑,一個個長得象猴子一樣,他問道:“邵子貞,他們來自那一個國家?”


    “國家?燕將軍,還是讓我來解釋一下吧。”邵宣說道。


    宋朝主要航線,倭國那邊不用說了,甚至因為季風原因,必須在倭國停留很長時間,因此許多海客在中原娶一個妻子,在倭國又娶一個妻子,讓那邊也有一個家。


    南方的就比較複雜了,南海主要就是三佛齊,主產胡椒。是現在的海上強國。再往東南去最遠的就是闍婆(西爪哇),用絲綢茶葉瓷器鐵器換他們的各種香料、象牙、珍珠、水晶。


    然後往西是天竺、大食與東非各國。


    一般從廣州到三佛齊需三十八天,然而從廣州到故臨(印度南端的一個國家)多在中冬出發,在藍理國等候季風轉向,然而包括中途逗留的時間在內,隻要七十天,但路程遠了三倍。


    邵宣還怕燕達不懂,在地上用樹枝畫了一張草圖,以區別兩者距離的差距。


    其實原因有二,三佛齊比較近,反正一年隻能來迴一次,不那麽急,因此在各個港口往往會停留一段時間,一是便於供給,二是看安全的風向才啟航。中途逗留的時間比較長。


    其次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想要安全航行。船隻不能離海岸線太遠。


    以前不知道,現在王巨標了大約的地圖,又經過考證,漸漸知道南海實際等於是一個環形海,四麵都有各個島嶼包圍著。然而那些偏離航向失蹤的船隻哪兒去了?


    有的遇到了文明部族平安返迴來,有的下場就不那麽好了,讓當地土著人全部屠殺,將昂貴的海船劈開當柴禾燒掉。更過份的是一些食人部族,能將船上的人活活吃掉。


    這就是南海東南海島現在的狀況,因為遠離主航道,文明落後,至於國家,也能說國家吧,但這種國家多如牛毛,百姓不開化,加上言語不通,又沒有一個統一的政權將物產組織起來。所以宋朝海商罕去東南交易。


    “原來海上也很苦?”


    “那是,如今海上的謀生。那是付出了無數人犧牲才換來的安全航線海圖,直到少保出現……”


    “說說,”燕達產生了興趣。


    以前宋朝船隻罕去東南交易,但不代表著東南沒有出產,而且王巨也有意地避開主航線,也就是以呂宋群島以西這一條線,往西則主航線地區,往東就幾乎沒有宋朝海商前去貿易了,而且當地文明越來越落後。


    隻有落後了,才能移民,比如現在派出大量百姓前往三佛齊、丹戎、吳羅、監篦國,那不是移民,而是純找死的,有的國家實力都不亞於占城與交趾。


    並且與以前的宋朝海商不同,王巨在慶州,陶青與張銓之主持航海造船,一開始就是大大小小好幾十艘船,船上的水手實際就是武裝戰士。因此從那時就開始開拓了一些小型定居點。


    然而有一個例外,那便是呂宋島的北部,比如麻逸國,這裏同樣很落後野蠻,因為離中國近,所以偶爾會派船運來他們的特產黃蠟、珍珠、檳榔交換宋朝的瓷器與鐵器。


    中國也有一些小型海船偶爾去哪裏貿易,隻是數量很少。


    就是那個比較文明的國家,許多風俗還是十分野蠻,比如丈夫死了,妻子必須削發與丈夫的死屍同睡,絕食七天,如果這樣不死,親戚才勸以飲食,然而還不能改嫁。如果村長死了,那更悲催了,得殺村中的幾十名奴婢陪葬。


    其實麻逸國隻是一個小國家,整個呂宋群島幾千個國家中的一個,然而就是這個文明的國家都如此野蠻了,其他國家,宋朝海商那敢去交易?


    不過王巨開始發海時,害怕有爭議,也繞過了呂宋北部地區。


    可最後發覺始終繞不開,因為航線太遠了,供給很困難,又不能象去大食那邊,用巨艦養豬養雞種蔬菜,若那樣,還能運石炭糧食迴來麽?


    所以必須在這裏也要設居住點,供給點。


    同時還有遇到特大風暴時,也要有陸續的港口躲避風暴與逃生。船不要了,人得要,這就是王巨說的話。


    燕達有些苦澀,這還真是對待自己人要如同春天般地溫暖哪。


    可是無論居住點,或供給點,或者逃生的水手船工,都陸續地遭到了當地土著人殺害。甚至都不能說殺,有的是用火燒死的,用的是淩遲而死的,有的關在牢籠裏活活虐死的。


    隨著東航線的繁榮,與各島嶼的開發,這片區域已經成了航道上最大的難題。王巨無奈了,隻好發起船隊,對這些部族發起征戰。然而這一帶人煙也比較稠密,還是不能徹底解決。


    所以就著這次練兵,順便將這個釘子撥掉。


    真相是如此,但看怎麽說了,經過邵宣這一說,反成了正義戰爭。


    不過燕達也沒有當真,若真是如此,王巨就不會那麽鄭重反複地說,讓他考慮。


    但不管是否是正義戰爭,這一刻燕達的選擇真的很重要,因為所有計劃,都是圍著這十萬土兵去“集訓”而展開的。沒有了這個點,王巨就什麽也做不成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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