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艘大海從船塢緩緩拉到大海裏。


    海水腐蝕性很大的,即便木船航行兩三年三四年後,也要做一次保養,對船艙進行一些加固,重新漆上桐油,然後才能再度下水。


    古代讓船上船台保養也有古代人的辦法,下墊滾木,借助潮水,然後一步步將船拉上岸。為此,王巨還讓學生們研究了一些省力的機械。


    船多了,就會產生許多經濟價值,僅是保養這一項,無形中就拉動了當地大量的gdp。


    四年多辰光過去了,在王巨推動下,泉州之富裕外人都難+++m以想像,嚴格說,如今泉州能接近了南宋中葉水平。


    當然,它不符合客觀發展規律,前期純粹是王巨利用金手指所帶來的暴利收入拉動的。但往後去,不能枯澤而漁,這個勢頭就會迅速緩慢下去。不過那時候王巨也早不在泉州了。


    但幾個人並沒有想泉州的變化,而是在觀注著百姓。


    隨著十艘船隻下水,一批批百姓在船上的水手與管事指揮下,陸續登上各艘船隻,一部分水手在揚帆,然後迅速離開泉州港。


    “泉州境內還有十幾萬百姓未帶走啊。”黃驊說道。


    “醇之,明年吧。”


    “明年子安……”


    “放心,到時候我會推薦一個人過來。”


    “介甫公變法真害苦了百姓。”


    “也不能這麽說,主要原因還是大災,然後是人口的稠密。最後才是介甫公斂財。沒有做好安撫事宜。導致許多百姓蜂擁而來,到了明年,湧過來的百姓就會少了。”


    “若朝廷不忌憚,不知道一年會遷徙多少百姓?”


    “如果朝廷不忌憚,全部遷徙,一年最少能遷徙一百多萬以上的百姓,頂多十年,海外人口就能基本滿足。但這是一個偽命題。如果朝廷不忌憚,人口數量迅速增加,朝廷必派官員去管理,一旦官員過去管理,各種斂財,與中原又有何異?到時候還會對中原百姓產生吸引力?”


    其實在這幾年內,王巨並沒有直接從移民身上斂財,所有支出仍是各種暴利收入,甚至對移民進行了種種貼補,再加上他的指導。所以海外各定居地才在穩定地擴大著。若不是這樣,百姓初離家園。甚至說離開中原,那麽人心必亂,連管理都不大可能了,更不要說迅速壯大發展。


    而且為了盡量多遷徙百姓,開支龐大,以至王巨手中也沒有多少現錢,相反的,還欠了三司九十餘萬石稻米。湧來的百姓太多了,得供應他們吃喝,所以籌集的糧食不足了。


    “但這次動靜不小啊。”


    “我正想進京。”


    王巨這句話說了沒幾天,趙頊便下了詔令,讓他進京述職。


    不過與這個移民關係不大。


    王巨接到詔令,立即對妃兒瓊娘說道:“我們一道迴京城吧,順便將三弟的親事辦了。”


    “我擔心三弟他……”


    “三弟怎麽啦?”


    “上次小妹成親,君將母親從保安軍接來,三弟對母親卻一直很冷淡,這次大婚,君若是將母親接來,三弟必不願。若不接,以後弄不好就成了李定。”


    “妃兒,你想多了,三弟兩殿省試都沒有得中,我又看過他的學業,估計這一輩子想中進士很難了。”


    “還不怨你,如果不是你提議,名額那來的這麽少。”


    “妃兒,這話兒可不要亂說,傳出去,那些落榜的士子恐怕全恨上我了。實際也無所謂,即便中了進士,以三弟的課業,多是四五甲進士,難以授得高官。還不如隨我做做事,多少落得一個自由。”


    妃兒想到大海彼岸那麽廣大的地盤,也不作聲了,不過這些地盤最後怎麽處理,妃兒想想也茫然了。


    王巨再次進京。


    他剛到京城,便被趙頊召進宮。


    趙頊讓他坐下,說:“交趾……”


    “陛下,臣就來說說這個交趾,不過請陛下派人記錄,以示朝堂諸臣。”


    “好,那你就說說。”趙頊一邊說,一邊衝邊上的宦官努了努嘴。


    邕州慘案發生後,朝堂諸說紛雲,那麽且看王巨是怎麽分析的。


    “陛下,我朝重心一直在北方,南方罕設城防,因此儂智高叛變之初勢如破竹。不僅儂智高,交趾人看到我朝南方兵力空虛,雖不象儂智高那樣夜郎自大,但多有不法之舉,比如屢屢小規模的入侵抄掠,還有他們在擴張中,急需人口丁壯,因此與廣南一些不法蠻漢商賈勾結,誘拐綁架我朝百姓,販賣到交趾做奴隸。隻是南方我朝一直不大關注,否則又是一幕幕讓人齒寒的罪惡史。”


    趙頊咬了咬牙。


    “臣再說沈起與劉彝,雖然他們是有圖交趾之意,那也是交趾的一些做法越來越肆無忌憚,不過他們做了什麽?點集土丁,閑時訓練。教習水戰。禁止貿易,雖這一點略有爭議,也是因為交趾曆年來多次派斥候入境探查我朝虛實,所以沈劉二人才禁止了商貿。為何交趾大軍入侵時,對我朝了如指掌,難道不是這些斥候打探的嗎?”


    “這……”


    “陛下,蘇緘犧牲得很壯烈,但陛下且看蘇緘的露布,交趾的露布,再看蘇緘罷保甲土丁城防,交趾入侵時邕州有多少土兵防禦?對了,臣似乎聽到契丹派使協議邊境事宜時,韓琦曾上書,蘇緘的做法,便如韓琦上書的做法。”


    交趾入侵,大肆屠殺,但他們還理直氣壯地發布了一個露布:其一是,“所部之民,亡叛入中國者,官吏容受庇匿。我遣使訴於桂筅。不報;又遣使泛海訴於廣州,亦不報。故我帥兵追捕亡叛者”;其二是。“桂筅點閱峒丁。明言欲見討伐”;其三是,“中國作青苗助役之法,窮困生民,今我出兵,欲相拯濟”。


    第二條第三條有許多地方與蘇緘怦擊劉彝、沈起與王巨的露布重疊,也就是蘇緘討伐劉彝、沈起、王巨的露布,正好成了交趾人的“證據”。


    可這三條理由能不能成立?


    且看第一條,就算宋朝是收留了一些來投的交趾百姓。然而交趾明裏暗裏做得還少嗎?為什麽他們做沒有事,輪到宋朝做就成了大罪了。但也沒有關係,美帝公布收留中國的輪子、貪官,然而中國卻不敢收留一個斯諾登。但交趾是美帝麽?


    第二條,桂筅(指廣西安撫經略使)點閱土兵,管交趾屁事。就是章楶在河北集訓土兵,遼國也不過發了一下牢騷,繼續在邊境上與宋朝扯皮,有沒有出兵?


    反過來說遼國、西夏與交趾在邊境集訓軍隊,宋朝會不會出兵?


    況且宋朝就算有圖謀交趾之意。正逢遼國過來敲詐,全國大旱。這時候會出兵交趾?而且作為宋朝名義上的屬國,最少也要派使問一聲,且聽宋朝一個解釋吧。


    第三條,宋朝變法,管交趾屁事,因為宋朝變法,他們交趾就能出兵幹預了。這他媽的,比美帝還牛逼哪。


    “卿也知道這道露布?”


    “邕州慘案過後,臣曾派人去暗查了一下。”


    但本來交趾這場入侵沒有那麽順利的,然而蘇緘要以和為貴了,發露布控訴沈起、劉彝與王巨。


    為什麽沾到王巨,正是王巨提議,嶺南必須有備,以防交趾入侵。那麽如何有備,一置邊軍,練邊軍,而非是什麽土兵與保甲了,是正式的置邊軍。二鞏固修繕城防邊寨。三是增派器甲。


    劉彝也確實這麽做了,然而這觸犯了蘇緘,他要以和為貴,不得擾民。確實無論置邊軍,編保甲,或者訓練土兵,會給百姓或多或少帶來一些負擔。


    然而蘇大先生,你的對麵是什麽所在,一個國家!就算兩國和平吧,也要預防萬一,保留四五千土兵麽。可是蘇緘卻相反著做,就連劉彝讓他派人去領朝廷調來的器甲,他都不屑之。


    交趾入侵了,蘇緘這才慌忙地向劉彝求救。


    劉彝冷笑,我讓你固城防,你卻廢城防。我讓你增設邊軍,訓練土兵,你卻一兵不增一兵不練,反而將大量保甲土兵解散,主動不設防備。自己兒解決吧。


    蘇緘隻好自己解決,這迴不提寬民了,急忙征兵,可那來得及,直到交趾大軍兵臨城下時,才征集了四千餘土兵。還好,他的前任留下大量神臂弓,據說射殺了一萬多名交趾入侵士兵。不過他手中的兵力讓他解散後變得很少了,隻有四千餘人,其中近兩千人還是臨時征集的民兵,不習戰鬥,於是邕州城防禦漸漸吃力。


    這時候漢奸出來了,一個當地的漢人獻策,交趾人用囊袋裝泥。墊墊泥袋就能攻破城池,若放在慘烈的柔遠寨攻防戰,那簡直是一個笑話。可現在就不是一個笑話,蘇緘因為手中的兵力少,無法阻止,幾萬個泥袋子堆積起來,漸與城頭持平。交趾大軍從這個泥袋土山上攻入城中。城破之日,蘇緘叫他的家屬三十六人自殺,他本人也縱火自盡。然而交趾人為了泄怒,將邕州城中五萬多名軍民,全部屠殺。


    這隻是邕州城一處,其他各處,殺害的軍民幾乎達到十萬人,甚至連和尚道士都沒有放過。


    然而交趾明顯比儂智高要聰明一點,盡管桂州等人也開始有了木棉司的種棉基地,但交趾就沒有再北上了,然後將欽、廉與邕三州的百姓以及擄來海量的財富,一起押著,撤軍迴去。


    “原來蘇緘也有過……”


    “陛下,蘇緘慷慨就義,赴國難而死,即便有過錯,也不能計較了,不過蘇緘雖有張巡許遠之誌,才能遠見卻遠不及之。”


    這是指慘案發生後,朝廷要追究責任人了,就是沈起與劉彝兩人挑起來的邊禍。於是將沈起安置郢州,劉彝安置隨州。然而拜蘇緘之子蘇子元為西頭供奉官,趙頊親自對他說:“昔日唐朝張巡許遠守雎陽,蔽捍江淮,他們與你父親相比,未為遠過也。”


    劉彝肯定犯下嚴重錯誤了。


    不過連王巨也差一點波連進去,許多大臣上書,彈劾王巨,還有王巨的移民。


    但王巨談論交趾可能會入侵時,那是當著許多重臣麵說的話,雖然呂惠卿、韓絳、蔡挺與章惇都不在京城了,其他人還在京城裏。


    因此趙頊說出真相。


    然而還有人彈劾王巨遷移百姓。


    不過這些奏章上去後,皆留中不發。看到事態擴大,王安石連貶三四個中級京官,這才將反對聲壓製下去。


    泉州,是王安石禁誨的話題。


    雖然遷民讓許多人隱隱很排斥,可確實有很多好處,畢竟遷的都是赤貧戶,正是因為遷民,才讓這些海商們捐贈了六百餘萬石糧食,特別是熙寧七年那三百多萬石糧食,如果沒有這三百多萬石糧食,朝廷會更困難。


    況且因為海上貿易擴大,給國庫與內庫也增加了大量收入,這也是王安石看重的。


    因此他將王巨擱在泉州冷處理了,但也不想泉州出現變故。


    趙頊想了一會,問:“如果蘇緘聽從劉彝命令呢?”


    “廣南西路還會有劫難,交趾連年擴張征戰,舉國來犯,嶺南兵力空虛,無法全麵防守。但至少不會失守邕州城,不過其他地區的百姓,還會遭受嚴重傷害。”


    “若是滅掉交趾呢?”


    “若是滅掉交趾,以占城之勢,隻要我朝不對其抱有敵意,多半不敢入侵我朝。不過還須置邊軍,不僅是敵國,還有蠻人的治理。若有邊軍駐紮於各州,蠻人忌憚,就不會發生屢屢叛亂下山抄掠的事。而且我朝製度,官員多數年一遷,軍政層層分割,邊軍數量不多,就不會有安史之亂發生。如果什麽都要顧慮重重,隻會矯枉過正,過猶不及。”


    “為何你寫了這道奏疏?”趙頊抽出一份奏章,問。


    這就是不久前,王巨寫給朝廷的奏折,隻說了一句,明年朝廷若是需要,請讓臣主持兩廣事宜,並且許臣便宜行事之權。


    它的背景是在郭逵大軍南下之時,王巨沒頭沒腦地上了這道奏章,大家一起產生恐慌了,更要命的是章楶也上了一道奏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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