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前麵還有一些衙役,有市舶司的,也有膠西縣的。


    但這些災民太多了,衙役們又不敢動手,一下子就將這幾十名衙役衝散,又繼續向船隊衝來。


    陶青與張銓之看了看,一下子會意,陶青喝道:“吹號。”


    王巨鼓勵百姓遷徙,這個大家都知道,而且也能說出理由,沒有這個航海,王巨也在鼓勵遷徙。兩浙路、福建路以及江南西路,也就是後世的蘇南東部地區、上海與浙江、福建、江西這幾個麵積小省,人口幾乎占據了宋朝的三分之一。


    適度的人口疏散確實是良政,至少如王巨所說的,比自己親手將自己的子女活活溺死強吧。


    航海帶來大筆稅賦,大家也知道。


    正是這一條,許多中立的,以及不是那麽強硬的保守派大臣,都沒有太反對。畢竟這些財源非是象王安石變法那樣,在強行斂財。


    實際有人觀注王巨這數年來的作為,包括小蘇在內,他們隱約地發現,王巨似乎就是在走一條王安石所說的“民不加賦而國自用”的道路,而且做得還比較成功。


    當然,王5巨是在地方,若放在朝堂上,這個範圍擴大到一個國家,能不能成功,任何人都不敢說了。


    但有的並不是外人所能知道的。


    比如說這個航海的收入,其實並沒有從遷徙的百姓頭上斂什麽財富,但開始時無疑是搶錢。王巨在葛少華去廣南東路主持木棉時,就派葛少華打聽。那就時就在謀劃。


    熙寧二年。王巨暗中派人購買數條海船。這些船造價不菲,不會打造出來才出售的,必須先付錢,後打造,而且打造的時間比較長,短則大半年,長則一年多。必須那麽長時間,短了。就會出現種種問題,最少艌料得要這麽長時間,才能幹結。


    所以元蒙兩次征倭國,將漢人不當人看待,結果造出來的船,浪打一打,全部散板了。如果那樣,那來的宋朝航海?


    熙寧三年,王巨讓幾大門客出去,陶青與張銓之去了泉州。一就是繼續造船,二就是先行派出鑽風船。按照王巨的指示,摸索更詳細的航海路線圖,以及各個島嶼的特產,還有各條航線的風向、洋流、氣候等等。


    順便開始小規模的經營。


    到了熙寧四年,正式經營。


    劉紹先與陸平之在杭州所主持的事務,同樣與航海有關,隻不過他們方向是北方的倭國與高麗。陶張二人則是專攻南方。黃良與呂何讓在廣州也在配合著。


    也就是王巨未去泉州之前,大規模的航海,與小規模的遷徙百姓已經開始。


    但王巨用了種種手段,激勵大規模的百姓遷徙到海外,開始並不是在他們頭上斂財的,確實以給他們一個活路為主,當然,他們也要聽從指揮。


    這是短時間,短時間內,海外的珊瑚、玳瑁、香料,又是在那種落後的地區,幾乎象搶錢一樣,但長時間,這些物事一旦飽和了,利潤必然下降。


    那時候廣袤的土地,以及大量的礦藏,才是真正永久不竭的財富。這就必須得有更多的百姓去放牧、去種植、去開礦、去紡織……


    因此比許多人想的還要事務繁雜,計劃也更長遠。


    另外就是海船的成本,開始是在泉州打造的。


    後來嘛……則不是了,在大洋那邊,幾乎一半人工是免費的,所有木料也是免費的,甚至連鐵釘等事物,現在都自己打造了,隻有少量物資是從中原采購過去的,因此後來的船隻成本,幾乎是在宋朝打造的三分之一。


    因此宋朝君臣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些船幾乎全部是王巨與延州十家商手擁有的,隻不過為了遮人耳目,以及拉攏一部分當地的豪強,組織了各條船隊,並且又弄出一些“假戶(不存在的戶口)”,這麽一弄,讓人眼花繚亂,根本察覺不到。


    最後是百姓遷徙,確實在大洋那邊安頓得很好,否則不會有那個承諾。


    但這個過程並不是那麽和平。


    當真是無主之地?


    不管占有那片土地,必須將當地的土著人趕走,甚至……殺掉或奴役。


    即便不想占有的土地,因為有物產,但言語不通,不易交易,便會產生摩擦。


    以及海盜,南宋時在馬六甲海峽連置了三個駐點,不僅有市舶司征稅檢稅,另外就是駐兵,駐兵專門乘鑽風船,護送宋朝海船,以及防盜緝盜。


    不過王巨專攻的方向,乃是從呂宋島開始,一直向東南方向,直到大洋洲。其實從呂宋島開始,與宋朝往來就很少了,主要的航線,還是在馬六甲兩岸,航海也給兩岸土著人帶來了文明與工藝,以及武裝。


    因此宋朝罕聽到這批船隊航海的具體消息。


    另外文明的落後,意味著當地人雖粗野,但手中的武器落後,反抗力量不強。


    過程十分地慘忍。


    但王巨對這些猴子也不抱有好感,在另一個時空,他們殺起漢人來,比倭國還要厲害,慈憐他們,等於是慈憐魔鬼。


    不過這一條,是絕不能公開的,否則還不知得引來多少熱愛國際和平的士大夫口舌。


    這些“災民”哪裏知道這個內幕。


    號角聲嘹亮地在港口上空響著。


    一個個水手,從後麵的船隻上,向前躍去,他們手中個個都拿著弓箭或者提刀。


    並且弓是真正的複合弓,刀是真正的提刀,而不是百姓所用的樸刀。


    不在一條船上,真正靠在岸邊的隻有三艘船,其他船沒辦法靠了,因此用纜繩。一個個係在這三艘船的後麵。依次向海麵沿伸。


    鄰近的船隻上的水手已經來到這三艘船上。


    張銓之說道:“你們看好了。專門往那些紅光滿麵,長得肥胖的人身上射,射腿,勿要出人命,畢竟這是在宋朝,不是海外。”


    “喏。”


    看到船隊上的許多水手拿起武器向前麵的船集結,這些災民也停下來了。但他們已經來到船隻的前麵,前麵的人個個都在射程之內。


    水手拉弓搭箭。終是烏合之眾,許多災民又向後逃跑了。


    箭一個個飛射而出,一些人被射中。


    聽著慘叫聲,災民逃得更快。


    陶青又說道:“將這些人捉上船。”


    指那些被射中的人。


    水手們一個個跳下船,將這些人提上船隻。


    “拖到後麵船上,用刑,審問。”陶青又說道。


    有的衙役看到沒事了,於是壯著膽子上船。


    陶青站在船舷邊,說道:“這事兒非同小可,勞煩你們將市舶司使與蘇知州請來。共同處理。”


    不讓他們上來。


    衙役隻好迴去稟報,密州州城離這裏還有一百多裏。不過市舶司就設在板橋鎮,縣城離這裏同樣不遠。


    先是市舶司使劉益走了過來。


    “劉舶使,蘇知州呢?”


    “他在密州城,這件事由我來接手。”


    “劉舶使,你看你能接手嗎?”


    “咱家有些疏忽。”劉益臉一紅道,又說:“陶管事,雖然災民不法,可他們饑腸轆轆……”


    “劉舶使,調官兵過來吧,此事恐另有隱情。”張銓之在邊上說道。


    “隱情?”


    “劉舶使,如果你機智,先立即迴去,等候蘇知州過來,我們會給你一個交待。至於隱情,我隻說一點,剛才射中的二十幾個人,皆不是麵帶菜色的樣子……放心,我們隻是問一問,不會出人命,不然不會隻專門射腿。”


    “謝過陶管事與張管事,”劉益立即醒悟,退下船去。


    一會膠西知縣帶著一大群胥吏與衙差匆匆過來。


    其中一名衙頭打扮的人喝問:“為什麽射殺饑民?快將人交出來!還有你們為什麽有違製武器?”


    陶青冷笑道:“如果我們不交人呢?”


    “不交人……”


    不交人又怎的?密州有官兵,但官兵很少,加到一塊恐怕還不足這些船上的武裝水手三分之一多。看著這些水手滿臉殺氣的樣子,誰敢上船抓人。


    陶青又看著知縣說:“賀知縣,現在是免役法了,難道你還被胥吏架空實權了?怎麽你未說話,輪到下麵的人說話了?還有,如果某若下令,讓所有糧船駛出此港,你們會落得什麽下場?”


    如果那樣,不要說朝廷責問了,很有可能馬上這麽多災民會產生暴亂。


    賀知縣額頭上立即涔出汗水。


    “聽話,等蘇知州過來處理吧。”陶青說完,衝這些人揮揮手。


    …………


    事情迅速驚動了朝廷。


    對於船上的一些違製武器,大家並沒有太在意。這些船是到海外討生活的,沒有國家保護,那艘船上不帶著一些違製武器。


    隻能說有些人不識相,這麽多海船聚在一起,也敢打主意。


    當然,大蘇也被彈劾了,糧船到港,這麽多百姓嗷嗷待哺,你居然繼續呆在密州城,沒有去港口接糧。


    但這件事問題也不嚴重。


    嚴重的是案件本身。


    朝廷下詔,許災民去密州就食。


    然而這讓當地許多糧商產生了不滿。


    糧食越緊張,他們才能將自家囤積的糧食賣上高價,因此幾個大糧商與大地主湊在一起密謀。


    最後便想出一條主意,災民來了,密州先行撥出一些蓄糧給百姓就食。


    然後這些糧商派出家中仆役,混雜在這些災民中,看到船隊到來,這麽多船靠泊得好一會功夫。於是他們在人群中便蠱惑人心,說這麽多糧食來了,但朝廷卻將它們搬到庫倉,隻給百姓每天兩頓粥吃。為什麽不上船去搶,那麽天天可以吃白米飯了,而不是喝稀粥。反正人多,國家無法處罰。


    有一部分災民便被蠱惑,現在不少災民,那怕是一部分,也足足好幾百人。然後衝向了船隊。


    為什麽這麽做呢?原因很簡單,參考李密,據說隋煬帝在洛陽儲蓄了六十年的積糧,瓦崗寨起義軍攻破洛陽,開倉放糧。


    百姓歡唿雀躍,因為糧食多了,以至大家都不在乎,一邊搬著一邊漏著,以至洛水都積滿了雪白的大米。也就是可能三分之二以上的糧食全部糟蹋了。


    所以同樣是起義,朱元璋能成功,李密就不能成功。


    當然,這些大糧商們不可能知道朱元璋,但他們知道李密,也知道李密開倉放糧這件事。隻要災民上了船,一旦轟搶起來,又是在大海上,那麽九成糧食必然被糟蹋。


    然而後麵的災民正在源源不斷地到來,那麽他們手中的糧食甚至不往西邊調運,就可以賣上一個高價。


    僥幸陶青與張銓之看到不對,又看到人群前方一些帶頭的人不象是災民,立即下令射箭,才保住了這些糧食。


    更僥幸的是船多,船上的武裝水手多,一些與糧商勾結的胥吏不敢下令抓人放人,讓陶青得到口供。事情鬧大了,蘇東坡才騎馬姍姍來遲,他也不敢做主了,立即請求後方調官兵過來,然後才搬運糧食,又立即將此案上報朝廷,一幹人犯與這些參與的糧商主戶們抓到密州大牢。


    呂惠卿看了案件經過,說道:“殺。”


    囤積居奇沒辦法對付,但犯了法,還用得著客氣嗎?


    不過他隨著來到大理寺。


    呂惠卿上位,他立即將矛頭對準了呂嘉問與曾布。


    鄭俠上書上圖,曾布看到不妙,彈劾呂嘉問,本來免行錢天怒人怨,但呂嘉問還違反規訂多收了。雖然呂嘉問沒有裝腰包,全部放到國庫裏,那也是不對的。但他不僅攻擊呂嘉問,還將矛頭對著了免行錢與市易法。趙頊雖讓王安石下,但不代表著不執行變法了,看到奏章後十分地不高興,便讓呂惠卿下去調查。


    再說曾布,呂惠卿迴家守孝,曾布主持司農寺,某些時候卻做得急吼吼的,想取代呂惠卿二號首領的地位,呂惠卿雖在老家守孝,但看得很清楚。


    正好,兩人一起下去。因此在史上,曾布上位時,立即打壓呂嘉問,呂嘉問上位時,立即將曾布往死裏整……


    不過大家都忽視了一件事,曾布已經表現出來兩麵派的特性了。


    整下曾布,呂惠卿又將矛頭對準了天章閣侍製李師中,是真正的天章閣侍製,而不是外帶的館職官,經常能見到皇帝,說變法如何如何不好。


    好吧,你也下去,發配到了和州。


    接著又到了鄭俠。


    鄭俠也在發配的路上,沒完,派人重新將他抓起來,押迴京城再審。


    因為你彈刻變法這個不奇怪,可是彈劾奏章裏怎麽有了宮中的事?你一個小官也能知道宮中的事,這是馮京唆使你誹謗皇上的。


    其實不僅是馮京,恐怕唆使的人參與的人,為數不少,有京城的,也有外地的各個大佬。


    不過呂惠卿手中隻有馮京與鄭俠交往的證據。


    然後三堂會審,迅速審出來,而且又審出兩個人,鄭俠的門人吳無至與集賢校理丁諷,替馮京與鄭俠來迴通風報信往來。


    但還沒有完,呂惠卿又盯住了另一個人,王安國。


    這個傻逼也要幹掉。


    不過鄭俠還不服氣,因此呂惠卿來到大牢,將蘇軾寫的奏章,一下子扔在鄭俠臉上,說:“自己看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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