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巨放下信喃喃道:“何必如此。”


    王巨等的時機乃是西夏發兵,實際葉默死後沒有多少天,西夏就發兵了。一是騙一個時服錢,宋朝以周永清為使,押時服錢帛衣到了宥州後不久,梁乙埋就發兵進攻綏州順安、黑水等寨,不過宋朝已經嚴加防範,加上西夏不善長攻城,一寨未破,梁乙埋又圍攻綏德城,攻十餘日,兵騎日增,綏德城外定仙山煙火皆滿,諜報告郭逵,郭逵說,此乃敵寇將遁,恐我朝尾隨追擊,特以此虛張聲勢。


    果然不久梁乙埋退兵,但郭逵也知道朝堂求和派占據上風,也沒有追擊。


    這就是王巨要等的機會。


    不講平滅西夏吧,最少要守住邊疆。


    想守住邊疆,那麽就得要一支強大的軍隊,何謂強大的軍隊,兵強馬壯,軍紀森嚴,糧草充足,鎧甲鮮明。兵強馬壯是指將士士氣高昂,戰鬥力強大。軍紀森嚴更是一個常勝軍的基本。糧草充足是指後勤。鎧甲鮮明就是指器甲精甲。


    想要戰爭勝利,因素很多,往往一個突變的天氣,就能造成一場戰役的走向。但軍隊總的來說是基本,器甲在裏麵所占的因素雖不是絕對因素,但也是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


    西夏這次出兵,也意味著宋朝想``求和都不可能了,戰爭早晚得要爆發。


    但軍器監呆了那麽多閑人,並且這些閑人呆得還不安份,不斷的惹事生非。拖到這時候。想來惹的事更多。那麽在這個大勢下,王巨隻要將道理說清楚,就能一二三將這些官吏裁掉。


    然而王巨不想做預言家,因此也沒有說,況且提前說了,人家也有防備。


    於是造就了一個小悲劇。


    王巨未說,葉默看得發急。要命的是一些官吏時常上門找他的麻煩,不停地羞侮他。那天葉默就想說的。但看到王巨那麽多事務,終沒有開口。


    幾天後,幾個衙內又到了他家,他氣憤之下做了一件傻事,原先他做過一段時間忤作,這是一件很不光彩的經曆,同樣也掣肘了他的前程,但因為這個經曆,他便想到一個主意,那就是自殺。確實是自殺。但在自殺前偽造了一個天衣無縫的現場,導致韓維至今還沒有將此案破掉。


    為何自殺。便是給王巨一個契機。


    又在自殺前寫了這封信,讓妻子無論如何保守秘密,至年底前才能給王巨看,拖到年底,想來王巨也將軍器監麻煩解決掉了。然後希望王巨善待他的妻兒。


    王巨找來火舌,默默將此信燒掉,這個真相無論如何不能泄露的,那怕韓維交不了差。然後說道:“嫂子,這些天可有人上門找你們麻煩?”


    “前些天沒有,這幾天又有了。”婦人說道。


    “這樣,你迴去後將家收拾一下,帶著孩子搬到我家來。”


    “這怎麽行呢。”


    “對葉默,我心中有愧,況且我家裏麵事情也不少,也需要人幫幫忙。對了,你兒子多大啦?”


    “十一歲。”


    “也正好,順便在我家與二弟他們一道學習。”


    “明公,”婦人跪下,泣不成聲。


    王巨將她扶起來,道:“勿用,你夫君是一個英雄……”


    不過這件事也給王巨提了一個醒,第二天去了軍器監,立即將諸胥吏召集,詢問他們有沒有受到騷擾,若有,盡管稟報,由王巨來替他們討公道。


    年關就漸漸到來了。


    但王巨又迎來了新的難題。


    這天他下值迴家,妃兒說:“有人上門求親。”


    “誰?”王巨淡淡問了一句。二妞十七歲了,眼看就到了十八歲。沾了便宜母親的光,二妞長相不俗,又到了這個年齡,上門提親的人很多,但都讓王巨一一迴絕。


    “是一個世子。”


    “世子?”


    “十八大王家的世子。”


    確實是世子,準確來說是趙頊的堂弟。趙允讓二十二子,宗懿、宗樸、宗暉、宗輔、宗邈、宗誼、宗球、宗師、宗晟、宗博、宗瑗、宗愈、宗實、宗隱、宗沔、宗綽、宗治、宗葷、宗勝、宗楚、宗佑、宗漢。趙曙就是趙宗實,所以趙禎與曹太太在宮中時常稱喟趙十三。


    這麽多宗大多數還活著,多封了國公,不是親王,他們死後封了親王,但因為趙曙沒有將濮儀之爭爭贏,所以隻能封國公。但實際他們地位等於是親王。


    然而得看做人君的怎麽想了?趙十三想爭正統,做兒子的趙頊一直看著這幕鬧劇,所以上位後,反而有點冷落了趙允讓這一脈,甚至有的叔叔們連國公的爵位都沒有撈到。


    提親的正是趙十八趙宗綽,他派媒婆替其子趙仲鸞向二妞提親。


    所以妃兒感到為難,若是迴絕了,怕人家不高興,若是不迴絕,一是丈夫現在不想讓小姑子嫁人,二是與皇室聯親,對於普通人來說也許是好事,但對於丈夫來說,恐怕會影響丈夫的前程。


    王巨就覺得古怪了。


    妻子見識有限,但趙十八不會。當初趙頊就想搓合自己與趙念奴,最後放棄,不僅僅是自己訂下了親事,也就是這個前程問題。一旦自己娶了趙念奴,這一輩子休想進入中書,頂多到樞密院混一個樞密使,還是那種沒有發言權的樞密使,就象當初的王貽永一樣。


    為什麽他會派媒婆替兒子向自家求親?


    所以環境不同,心態不同,若是若幹年間,也許王巨還沒有大的雄心,或者說野心。


    他想了想說:“妃兒,此事你不要管,讓我來處理。”


    “嗯,官人。明年科舉……”


    “別學人家榜下捉婿。捉得不好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王巨道。科舉王巨也插了一腳。限定了三年一考,人數同樣也限定了。王安石同樣插了一腳,不過兩人插的“角度”不同,用意也不同,另外王巨插的那一腳比較隱蔽,王安石插的那一腳比較公開,治平四年一次科舉,正好到了明年是三年。因此與王巨那樣科舉一樣。許多舉子早早就到了京城。


    對此王巨並沒有太關心,不過妃兒提到了,王巨扭過頭看著黃良說道:“恆之,國家也減裁了科舉名額,明年省試落榜的舉子必然會更多,你到放榜時稍稍注意一下,看看有那些人姿態高雅,能看得開,略有些見識的舉子,替我詢問一下。能否到我家幫助我。”


    幫助是謙虛詞,實際就是勸說這些舉子來王家做王巨的門客。


    “行。”黃良道。


    “我出去一下。”王巨說完。騎馬離開家,一直向東,直奔趙念奴的府上。


    瑤瑤開的門,看到是王巨,立即將王巨引進來。這時夜暮也降臨了,不說趙念奴府上有那麽嚴謹吧,但是王巨來的,而且王巨在京城呆了那麽長時間,認識的人也多了,傳出去必會有一些風言風語。


    “馬娘子,你變機靈了。”王巨一笑道。


    “謝過恩公。”


    “在公主府上過得可好。”


    “好。”


    兩人對答一句,瑤瑤將王巨帶到客廳,趙念奴婉然走出來,道:“王巨,好久未見啊。”


    她這也不是責備,特別是在這當口上,王巨時不時來她家,那是找死的。


    王巨笑了笑也不語,然後看著趙念奴,趙念奴穿著一件小棉襖,外罩鵝黃色的緞子,雖然不象在延州初次見麵那麽青澀,但經過歲月的沉澱,比那時多了一份端莊沉穩,越發地溫婉。


    趙念奴道:“這件棉襖如何?”


    “好看。”


    “木棉跌了好厲害的價。”


    王巨嗬嗬一樂,這是今年,到了明年跌得還會更厲害,那可能一件棉被要十貫錢。


    “連帶著那些黎布也跌得厲害。”


    “殿下,你雖是好心,但木棉種植推廣,價格下跌是謂必然,這是木棉司沒有插足棉布的,否則跌起來會更快,那些黎人想要生活更好,必須要學習現在先進的種植,以量取勝。實際苦的不會是他們,就算以後進一步下跌,他們工藝還在,量跟上來,依然能有一個好生活。真正苦的可能是大食那邊的商人。”


    宋朝海上貿易也越來越繁榮,大食那邊的交易在海上貿易中占的比例比較高,那邊的貨物主要是棉布、玻璃、香料、珠玉,其中棉布與玻璃製品占了很大的比例。如果棉布推廣,王巨再將玻璃弄出來,大食向宋朝提供的商品將會所剩無幾。


    趙念奴一笑,又道:“我擔心蔗糖也會下跌。”


    “那也是必然,不過沒有關係,也許到了明年春天就會有好消息傳來。”


    初冬時,王巨寫了兩封信,一給趙度,二給葛少華,囑咐他們拿出幾壇蔗糖,讓海商帶到倭國與大食。大食那邊的消息反饋有點晚,現在是帆船時代,雖然速度不慢,但必須候季風,一來一去得要一年半時間。倭國的那邊明年春天就有消息了。


    並且王巨在寫給趙度信中提了一件事,那便是木材。宋朝向倭國能提供的商品太多了,可倭國那邊出產很少,並且又無貨幣交易,因此限製了貿易量,還導致了銅幣向倭國外流。


    所以王巨在信中提到了一件事,看海客們能不能用木排方式將倭國的木材拖到密州,而不是原來僅用船裝名貴板材。這有點麻煩,首先船隻技術得要進一步提高,還要在木排上也裝上風帆,這樣才能提高速度,調節風向。不過好在現在有了指南針與粗糙的六分儀,這能給大海航行製訂比較準確的方向與位置。


    一旦成功,其意義不可想像。首先是民生,宋朝已經磚瓦技術已經十分發達了,而且磚瓦能防蟲蝕防火,不過木房造價便宜,特別在這時代,開彩運輸成本高,那怕用煤炭燒磚,磚瓦價也不低,因此木質房屋占據著主流。加上製墨需要大量鬆煙,所以木材市場很大。不過與木材市場無關,沒有倭國的木材,國內也有充足的木材,最多是對水土進一步破壞。


    這個民生乃是指其他市場,一旦有了貿易商品,那麽宋朝瓷器、絲綢等商品,包括蔗糖在內,就能源源不斷地向倭國傾銷,當然也養活了更多的百姓,國家也得到一部分稅收。


    其次是海上貿易的擴大,會刺激船隻技術的提高,不要多,隻要船隻技術發展到南宋中葉的水平,某種程度上就能大規模地向海外移民,疏散宋朝人口增漲所帶來的種種壓力。


    前幾天,中旨下開封府買四千花燈,蘇東坡不三不四地借此上奏了七千字的長疏。


    一說不當置條例司,二說不當用青年官員,而將富弼歐陽修等人老臣忘之於外,三說不當開農田水利法,四說當道德厚風俗,不當急功利貪富強,五說宋朝出兵十出九敗,必須以德仁和為貴,六說不能處罰言臣。


    王巨聽到後訝然萬分。這個以和為貴就不提了,難道農田水利法也錯了?若是沒有王安石發起的農田水利法,可以說在史上不用金人南侵,宋朝發展到兩千萬戶時,國家自己就亂了。


    現在王安石推出農田水利法之前,王巨已經在暗暗提前推動,不僅是鄭白渠,那個養活的人口有限,重要在軍事。是江東圩,南方的水中壩,人口南遷。正是因為王巨提及,趙頊刻意派了沈括到江南東路專門主持江東圩事宜。還有王巨帶來的一部分糧食增產。短時間內是解決了一些人口壓力與糧食壓力,然而從長遠角度來看,卻是加劇了人口膨脹,不用多,每十戶多養活兩個兒子,十幾年後宋朝就會增加近三百萬戶。


    所以海外遷移十分重要。


    當然,蘇東坡此時見識還是有限,直到他去了黃州,自己過著苦日子,見到了人情冷暖,又親眼看到黃州百姓因為貧困,同樣象福建路百姓那樣,活活將自己親生孩子溺死,他的思想才成熟起來,會意王安石的良苦用心。


    但王巨主要用意還是為了蔗糖,他要做的事很多,這些事都需要大量的錢帛,不可能向朝廷請求了,請求未必會同意,同意了也不會撥款,隻能指望蔗糖了。


    最後就是一個小小的私心,大大不良的私心。(未完待續……)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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