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琦出了皇宮,長吐一口氣,又道:“吾聽聞皇太子大熱天裏,衣冠端正,不嚐用扇,王陶為侍讀,皇太子每每執弟子禮。孫思恭授孟子,其能舉一反十,又事太後孝謹,能克己,儉樸,謙遜。如此,我大宋又會中興矣。”


    話外之音,我今天做了一件好事。


    不僅能使國家在未來平穩過渡,還替大家找到了一個好官家。


    但作為韓琦本人,也確實不想宋朝再出現一個趙曙了,這幾年首相當得看似風光,卻在是火坑裏烤啊。


    不過趙頊本來應當是一個好皇帝吧,孝順,納諫言,恤民謨,儉樸,聰明,上進,這些本來就是一個好皇帝的先天條件。缺點就是性子急,等不得。


    然而也不要緊,可以慢慢磨勘,就象趙禎做皇帝,開始興衝衝地每天批奏折批到三更半夜,休夜一兩時辰,又開始早朝,結果半年下來,累昏倒過去了,可是大臣不理解,反而上書勸他,官家,你不要好色哪,趙禎又昏倒了。最後趙禎脾氣豈不是慢慢改過來了。若不是軍事拖了後腿,趙禎可以說是一個完美的君王。


    到了趙頊手中,陝西情況漸漸改變,不那麽被動了。這對趙頊都有利,但別留下那個黑窟窿啊,一個性子急,再加上黑窟窿,再加上一《 個怮相公,宋朝開始跑馬了。


    不過現在大家都不知道未來發生的情況,更沒有想到王安石會迅速上位。


    韓琦又說道:“東宮名位已定,諸位。西方卻未平定。那個鄭國渠。你們如何看?”


    這些人一邊走一邊議論。


    有的說這幾年國家災害多多。財政困難,切不急著興修,王巨不是說過嗎,那就讓他帶著胥吏下去看看,先做一個評估再說。


    有的說王巨是紙上談兵,不可相信,即便修,也不能讓王巨主持。得派一個老成的官員下去主持興修。


    有的說即便興修,也不能用戰俘,當立即釋放,雖然西夏國主死了,然官家同樣病重,國家多事之秋,務必以和為貴。


    不過也有部分人認為可以試一試,修不成那是過,但修成了那就是大功。


    想一想,一旦陝西出現上萬頃良田。不管這個糧食在誰的口袋裏,那怕就是在奸商口袋裏。它也在陝西,比如關中粟價一鬥十文,那我出二十文可以吧。


    但需要用糧時,若是從後方將粟運到前線,需要多少文,少則四百文,多則一千多文,包拯下去計算了這個成本後,差一點捶胸頓足。


    這倒也罷了,關健這麽貴的金粟還不能吃。官商勾結,往裏麵攙沙子,攙泥巴,甚至用腐敗五六年的黴糧充好糧,售給官兵。


    所以王巨說,豈能用地價估算造價?


    因此重修鄭國渠宜早不宜晚。這些年,好多事,本來都說好的,結果大家吵來吵去,什麽都沒有辦好,但沒有辦事,錢呢,還是不見了。辦了事,擠一擠,也就那麽一迴事,但辦了事,就起到效果。


    特別是張方平,那是大力支持的。他當場算了一筆賬,如果真的能修好,就打算馬馬虎虎,一萬頃良田,可能得田沒有一萬頃,然而其他的耕地卻得到灌溉,也變成了上田,一被拉得一萬頃,算是規模不大了。如果再推廣那種移載法,或者說推廣不起來,這些上田,一畝兩石半還是可以收到的。一年就是兩百五十萬石糧!


    陝西糧食不愁了。


    但沒有這個糧食呢,萬一前線大戰發生,不用多,增派十萬軍隊,吃的糧食,馬糧,酒糧,一人一年十石,一千萬貫沒了。就是這一千萬貫下去,還不知道運去的糧食,軍士能不能吃。


    “那也不能用戰俘興修水利,成何體統?”


    “司馬公,若成慶曆故事,你認為還有什麽體統?大家都想和平,包括官家也想和平,這才重開互市,重給歲賜,可有沒有換來和平?僥幸是大順城這一戰勝得光彩,勝得快,否則打成僵持戰,那得多少鄭國渠的財政打掉了?”


    不要不高興,就算打成僵持戰,都不能怪蔡挺與王巨,兵力有限,朝廷支持有限,能不敗那就算不錯了。


    修不起來罷了,一修起來,這個鄭國渠好處多多。事實在史上,三白渠陸續興修,王韶又於秦州開荒,這些措施連續地出來後,西北用兵成本開始急劇下降。


    都不是傻子,不僅韓琦看到了,大家都看到了。


    所爭的無外乎便是王巨的那些特事特辦,還有他歲數小,能不能辦好。


    張方平也略有憂慮,道:“韓公,修可以,以我之見,先讓他下去看一看,拿一個主見出來,朝廷才能批準。”


    “那就這樣吧,一會下值後,某再將他喊到我府上,當麵細談。”韓琦說道。


    為什麽韓琦要急著做,一是好處多多,二也是時機,大約這一兩年西夏不會用兵,這就是時機,一旦興修這麽大的水利,得需要多少勞力,這些勞力包括百姓,廂兵,甚至動用禁兵與保捷軍。因此特需要一個和平的環境。三就是那個黑窟窿。


    趙曙看來熬不了多久了,新皇帝繼位,看到那個黑窟窿怎麽辦?


    所以這時候出現一個鄭國渠的功績,再加上從龍之功,他的首相位子才會坐得太平。


    …………


    韓琦看著王巨清秀的相貌,也有些隱隱後悔。


    “王巨,你來看。”


    宋朝以前多次修過三白渠,這些都有記錄。韓琦派胥吏找了出來,遞給王巨看。


    不僅是宋太祖宋太宗與宋真宗時修過,宋仁宗時也修過,葉清臣主持的,一度將灌田擴大了六千頃。不過這些工程修得不是很徹底,導致後麵維修十分麻煩。


    韓琦原本的想法,也是讓王巨這樣修一修,那怕再擴大一點,他就滿足了。


    可是王巨在政事堂發表了一大堆議論,韓琦忽信忽疑,若是王巨真能辦好這件事,如王巨所說的,首功就是韓琦的。而且陝西甩開了一個大包袱。


    不過如一些大臣所說,王巨太年輕了。


    王巨翻看,韓琦又說道:“葉清臣你知道嗎?”


    “聽說過一些。”


    “此人乃先帝時一等良臣,而且十分精通水利,無論在兩浙,還是在陝西,在水利上都有所見樹。”


    “韓公,下官也不賣關子,之所以下官有把握,乃是下官手中有一樣物事,那就是火藥,它是從下官手中改良出來的新火藥,對其特性,這天下間暫時無一人能及上下官。鄭國渠之所以難修,一是開石困難,二是采石困難。然而有了火藥,建設難度立即下降。如果韓琦再給下官幾個好幫手,此事並不是不無可能。當然,下官也要謹慎行事,至少不能讓六塔河事件重新上演。”


    “那就好。”韓琦這才長鬆了一口氣。


    小打打隨便王巨怎麽去玩了。但現在不是小打小敲,似乎玩大了。


    就是韓琦現在還沒有細想,為什麽“玩著玩著”就玩大了……


    然而王巨這句話說中了他內心,一旦玩大,又是他通過的,隻能成功,不能失敗。成功了,大家都能撈到政績,失敗了,連同韓琦自己多少也會沾上了黴氣。


    “那個火藥?”


    “韓公,那個火藥用得好,會產生很大的效應,不僅是軍事,主要還是在民用,比如這些個水利,或者開礦,或者興修要道,就如臣修的那條從鳳川到直羅的道路,若無它,還不知道修到什麽時候呢?正是這條道路,無論戰前或者戰後的種種物資,都源源不斷地運到了慶州,運到了華池縣。”


    “那麽究竟最後能得多少良田?”


    “韓公,這樣問,下官真不好迴答。但隻有財力充足,會給韓公一個驚喜。”


    究竟多少良田,宋神宗時那還不多,到了宋徽宗時,經趙佺主持施工後,所得良田是三萬五千九十頃,然後宋徽宗下詔改名為豐利渠。但還不算厲害。


    民國時經水利專家李儀祺持,修了涇惠渠,洛惠渠與渭惠渠,另外還有一些小型的水利,如梅惠渠,黑惠渠,澇惠渠,灃惠渠,漢惠渠,合稱陝西八惠。不過由於當時中國的情況,因為財政與政局原因,修了一半停下,直到後來新中國成立,才陸續完成,僅此三渠便灌溉了五百多萬畝。要知道那時水土惡化得很嚴重了。


    有的王巨還知道一些,有的不知道。


    但沒有關係,現在關中水土實際遠勝於前世,隻是因為技術原因,沒有辦法做得更好罷了。


    因此王巨又補充了一句:“能得多少良田,得看韓公能撥給下官多少錢帛。”


    “謬言!”


    “韓公,今天有一個外戚不知是不是因為聽了坊間傳言,心中不服氣,要與下官比校投壺,或者射箭。下官沒有同意。”


    “那個外戚?”韓琦皺了皺眉頭。遇到了外戚,又要“一致對外”。


    “韓公,無妨,他也隻是說一說罷了,況且坊間實在傳得不象話,神兵天降都說了出來。下官隻想說一件事,若無把握,下官從來不喜博彩,下官也會博,如那幾戰同樣是博,不過最少有八成把握,下官才會博之。韓公,你小視了火藥。”


    “老夫哪裏小視,派人立即封鎖起來了。”


    王巨要倒,你鎖到鐵櫃裏,還有屁的用!(未完待續……)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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