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書到了永興軍,大將竇舜卿說道:“王公,老將請往。”


    想當年高滔滔的叔祖高繼宣就是這麽做的,府麟路吃緊,他帶著官兵以每日一百五十裏的神速,趕到麟州,於三鬆嶺一戰立下奇功。那走了多少路,近千裏的道路,並且多是河東的山道。


    從長安趕到慶州不過六七百裏路,並且也不用非得從長安調兵,耀州就有兵,那麽更近。如果行軍速度快,五六天就能趕到慶州。


    王舉元答道:“竇將軍,你勿要多慮,不過三日,夏寇必去。”


    “為什麽?”


    “大順城天險,易守難攻,敵人十萬,攻之久,糧草必然緊缺,所以不出三日,他們攻之不得,必撤軍迴去。”


    “然詔書已下。”


    “朝廷遠離邊陲,是非不明,匆忙調兵,恐永興軍百姓驚恐也,故不得發兵。這樣吧,”王舉元想了想,又派了兩員將領率數千兵控扼要道。


    這下子竇舜卿糊塗了,又問:“王公,既然敵寇必去,公為何又發兵扼守要道?”


    “使民心安也。”


    如果他運氣足夠好,林廣射傷了李諒祚,西夏人不得不撤兵,竇舜卿或以為他是神人,於是王舉元便能洋洋自得地宣傳自己的先見之明了。


    然而他運氣這一迴很不好,因為大順城這迴囤積了重兵,果斷地做出了數次反擊,李諒祚不會傻乎乎地坐著黃蓋車親督最前線,林廣也射不傷他了,因此漫長的鏖戰才剛剛開始。


    三天,七天也不行。


    因此數天後竇舜卿終於會意了,敢這個主所謂的先見之明,完全是貪生怕死啊,原因很簡單,將永興軍的兵力調到慶州,萬一慶州戰敗,西夏人又象李元昊那樣兵臨長安城下,王舉元如何抵擋?因此這個兵力不能發,不能讓長安兵力空虛……


    但你不能糊弄我啊,因此趙曙最後聽聞長安一兵未發,下詔責問,竇舜卿一五一十將情況稟報,王舉元悲催了,管你是不是王化基的兒子,王舉正的弟弟,立即貶到後方做了一個小知州。


    第三麵照妖鏡來了。


    陸平帶著王巨的信,迅速騎兵來到延州。


    別說,這條道修了後,真起到作用,若不是通過上萬的大軍,僅是幾千人的軍隊,基本能迅速從這條道相互來往了。陸平僅是用了半天時間,便從華池來到延州城。


    見了陸詵,陸詵也沒辦法,便將諸將召集商議。


    種諤問道:“陸平,如今慶州是什麽情況?”


    “大約來了十萬兵馬,但在大順城下被我軍先後擊斃了約五千兵馬,現在荔原堡前有兩萬敵軍,另外敵人從金湯城發出三千兵馬,意欲染指平戎鎮,還有柔遠寨前有七八千西夏兵馬,餘下的都在大順城下。”


    “再詳細說說。”


    “平戎鎮那邊兵力比較少,不過敵人來的也不多,前些天就開始堅壁清野了,各村寨百姓要麽進入平戎鎮,要麽進入幾個大的村寨進行聯防,王知縣又派了一個營官兵分兵協助防禦,會有死傷,但在這幾天內,各村寨大約會能保住不失。要麽就是荔原堡前,似乎敵人進攻了一次,被迅速擊退,然後在紮營休息。”


    “既然能保住,為何王知縣不堅壁不出?敵人十萬大軍而來,糧草必不能持久,隻要守住各砦堡,敵人也就能退了,但為何王知縣要搬兵求援?”陸詵立即問。


    陸平肯定知道所有計劃的,至少九成計劃他清楚,但他也受了王巨影響,對宋朝官員將士的保密能力十分懷疑,因此有的不能說,隻能答道:“敵人攻打荔原堡不果後,必然分兵華池鎮。因此王知縣想將這支分兵吃下,那麽華池縣之危也就自解了。”


    “出戰作戰?”種諤問。


    “可能會吧。”


    種諤琢磨了一下,這事兒可行,首先華池縣就有不少騎兵,而且練了這麽長時間,雖然兵力少了一點,但戰鬥力不俗,既然王巨敢這麽幹,心中肯定有些底氣,這是一個不錯的立功機會,因此說道:“陸公,讓我帶幾營官兵去吧。”


    “種將軍,莫急,”陸詵沉吟道。


    他想了一下,覺得還是不妥,防禦戰宋軍不怕,怕的就是野戰,因此又說道:“陸平,以某之見,你迴去最好對王知縣說,莫要野戰,此乃好川水三川口敗的主要原因。還是堅守華池鎮為上策。”


    “陸公,非也,三川口與好水川乃是十萬打一萬,現在敵人沒有十萬,隻有兩萬,再一分兵,兵力更少。況且野戰我軍也不是沒有勝過,如兔毛川之戰。再說,敵人活動於荔原堡、平戎鎮與柔遠寨,百姓不懼,他們都是蕃人,又是各村寨結集聯防,當敵人到了華池鎮時,多是漢人村寨,不習戰鬥,並且地勢也平坦,即便華池鎮能保住不失,各村寨也會生靈塗炭。”


    “那你先迴去吧,讓我思考一下。”


    陸平沒辦法,一樣姓陸,可自己與人家地位相差太遠了,就是王巨來,官職差的也不是一個級別。於是隻好迴去。


    種諤說道:“陸公,要麽讓我去攻打金湯城吧。”


    這也是一個功勞。


    “這個更不妥,金湯城地勢險要,即便他們留守兵力少,也不能馬上攻克,隻要不能攻克,大順城西夏大軍就能迴防,到時候兵禍又波及到保安軍。”


    種諤就有些想不明白了,波及到保安軍與波及到慶州有何區別?難道不都是大宋的領土?不過陸詵對他十分器重,又推薦他擔任了青澗城主,這可不是一個寨主與一個堡主,它相當於知縣加巡檢之職,因此種諤也不便提出疑問。


    陸平迴去,王巨搖了搖頭道:“不指望了,又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主。”


    他也不告禦狀,不過黃太監會自動將這個情況對趙頊反饋的,這比告禦狀還要厲害。


    華池縣真正的戰鬥也就到來了。


    前方斥候迅速騎馬迴來稟報:“西夏分兵兩處,荔原堡前留守了五千兵力,餘下盡數向華池鎮出發,包括一千多名鐵鷂子。”


    …………


    葉悖麻這邊遇到了一些小麻煩,他派出了許多斥候打探,畢竟王巨那三戰勝得十分光彩,讓葉悖麻心中多少有點忌憚。


    但斥候派出去了,卻象石沉大海一般。


    第二天一個斥候沒有迴來,葉悖麻便有些擔憂地問:“會不會前方有埋伏?”


    宋吉愣了一下,他比葉悖麻更害怕,因此沒有敢迴答。


    直到傍晚才有斥候傳來消息,一條消息與華池鎮無關,那便是柔遠寨前的西夏軍隊攻破了屈乞寨,另兩村同樣在西夏軍隊攻擊下,搖搖欲墜,柔遠寨內宋朝官員隻知堅守,畏懼不敢出。


    這條消息對他作用不大,柔遠寨與他無關。另一條消息管用了,金湯城中三千兵馬已接近了平戎鎮,華池鎮派出一營官兵營救,似乎華池鎮餘下的兵力不多,甚至幾乎成了一座空城。


    葉悖麻走來走去,喃喃道:“那麽為什麽我派出的手下全部消失了?”


    趙思順在邊上答道:“這個我倒是知道的,那小子在華池訓練一支踏白軍,全部由軍中最強悍的兵士組成,陛下率大軍親來,這支踏白軍十分活躍,大約遇到了他們。”


    “這麽說,我們一旦發兵華池鎮,他馬上就能得知了。”


    “得知又何妨?他手中沒有兵可用,如何守城?這才是陽謀。”趙思順道。投靠了新主子,他立功心切了。


    但趙思順說得也有道理,葉悖麻帶的可是兩萬兵馬,將華池縣所有丁壯一起集中,也未必有兩萬人。


    “那就發兵吧。”葉悖麻說道。


    時間也不能再拖了,到達荔原堡耽擱了一天多時間,在荔原堡下又耽擱了一天多時間,整整三天時間過去了,因此第四天葉悖麻發兵華池鎮。


    大軍浩浩蕩蕩向東出發。


    路過青溪川時,宋吉說道:“葉悖將軍,就在此做飯吧,傍晚抵達華池鎮紮營,明天攻克。”


    這也是一個較為平坦的地方,若大的一個河穀,河穀上遊還有一個漢人的寨子,不過葉悖麻也沒有時間來攻打它了。但用來紮營很好,地勢平坦,一目了然,並且又有一條小河潺潺流過,河水清澈,可用飲水。士兵開始做飯,一部分士兵牽著馬到下遊讓馬兒喝水。


    宋吉說道:“前麵是一片山林,等會派出一支騎兵過去,防止有埋伏,過了那片山林,就是大瀏川,上有一橋,我估計那個小知縣十之八九會拆此橋,阻我行軍,因此務必過了那片山林後,伐木建橋,不過好在秋水始平,不會耽擱時間,再走十來裏地,便到了華池鎮。”


    “宋蔑,你對這條路十分熟悉嘛。”


    “葉悖將軍,這事兒不提了,當初我就想投奔大夏,本想用那個寶藏引得保安軍諸族產生血拚,再引大夏軍隊進入,替大夏建功立業,但就壞在那小子手中。隨後我迫不得己,逃到府州。又從府州逃到慶州,才來慶州就是經營私鹽的,開始時我沒有能力雇傭手下,不得不親自經營,僅是這條路,我就走了六七遍。”


    “宋蔑,若是此行建功立業,我一定會在陛下麵前保舉你。”


    “葉悖將軍,那小子真不能輕視啊,我總感覺兵力少了一些。”宋吉道。就說平戎鎮那三千兵馬吧,若是改成五千兵馬,平戎鎮將會防不勝防,然而三千,威懾力立即下降了。還有這一行兩萬兵馬,若是兩萬五千兵馬,那麽又可以做出更妥善的安排。


    反正從秋天起,潛意識地就讓他感到很不安。


    “你膽子太弱了,用你們漢人一個詞,叫什麽來著,杯弓蛇影。”


    “我們漢人還有一句話,小心掌得萬年舵。”但宋吉也沒有想爭執,反正到了這份上,不得不發了。


    吃過了飯,三軍再次開撥,不過葉悖麻也聽從了宋吉之見,派出一支騎兵到前方做先鋒。我派出幾名斥候,你將我的斥候幹掉了,我派出幾百名騎兵,看看能不能將他們幹掉?


    但隻一會,前方便傳來消息。


    葉悖麻聽說後立即騎馬衝了過去。


    不遠處擺放著一具屍體,正是他派出的一名斥候。但形狀很惡心。屍體削了腦袋,腦袋掛於路邊的一棵小樹上,但舌頭卻用鐵鉗強行拉了出來,拉得很長,象是吊死鬼一般。下半身屍體擺在另一邊,然而剪斷了十根手指頭。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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