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功績?”


    “是啊,”但究竟什麽大功績,章楶說不出來,反正現在這一刻他眼中露出狂熱,思緒也有點混亂。


    “質夫是指它不僅在華池縣可以推廣,甚至陝西河東,甚至大河南北。”


    “對,對。”


    這個辦法在華池縣作用不大,與慶州其他幾個縣相比,華池縣因為主要分布在北子午山南側,水土流失不嚴重。就包括華池水,又名黑水,除了山洪暴發時會帶來一些泥沙外,大多數時間清澈見底。但放在慶州就會立起作用了,比如馬嶺水,渾濁不堪,而且夾雜著許多礦物質,上遊的水即便沉澱也是苦澀無比,實際這個水不能喝的,屬於有毒水,所以又稱為泥河。


    不僅慶州,陝西,最重要的還是中原。


    如開封的土地,已經開始鹽堿化,但百姓有百姓的智慧,於是載果樹,種桑麻。真不行就用來作為朝廷的牧監。但種糧食卻是產量很低的。一旦能改造,豈不是大功績?


    “若是汛水大的時候,可以提前準備一些貧瘠低窪的鹽堿地區,在後麵築圍加壩,然後將百姓與財產立即轉移,放水泄洪。不僅能保障大河安全,兩三次泄洪後,也能得到大量沃土,這不是幾百畝,而是幾百頃幾千頃的沃土,又可以養活很多百姓。”


    “對,對。”章楶激動地說,那將是水利史上的一場奇跡。


    “質夫兄,修這樣的小水堰主要是勞力,實際用錢不多,幾百貫就夠了。也許對於青村與吳村的百姓來說是不少錢,但官府略資助一點,大家經濟便不會緊張,今年大家緊一緊,但到了明年,有了灌溉,大家便有了好收成。然而我為何沒有資助一文錢?”


    實際不僅官府可以略略資助,修水庫那得到秋後了,那時王巨手中錢也不緊張了。


    關健是拿出後,其他村寨也想佼仿,那怎麽辦?


    一個小水庫不吃力,十個小庫呢?他的錢用場很多的,想一想未來十萬兵馬吧,就是站在哪裏不移動,能不能看到邊際?


    因此王巨不打算支持一文資金,不但他自己,官府也不支持一文資金,而是讓它成為一種模式,讓大家看到,不僅青村與吳村,其他村寨同樣可以建。


    “這是小水堰,實際我玩了一個小小的心機,盡管它早晚得淤平,但說不定會過五十年,會過一百年。那時候早就物似人非。但我這個心機是善意的,比如讓張員外與吳員外出資最多,可剛才在村中我也問過,他們兩家的地最多,一旦水堰修建成功,他們同樣是受益者。”


    “灌溉才是我的本意,而非是什麽淤田。無論陝北或者河東,即便推廣淤田,得益者並不多,山多地少穀少,能將低窪的鹽堿地進行一批改良,但能不能將丘陵梁峁變成平原桑陌?”


    “其實主要能執行的地區還是在中原,大河南北。但哪裏,想讓百姓自己自發組織起來不大可能了,必須得官府出麵。首先大臣支持,得準備寬裕的錢帛。”


    就這一條眼下就不行了,就算韓琦同意,他手中那有多少錢可用哦?


    “必須選出一批懂水利的大臣去主持,得有一批高效的胥吏,否則就是亂政害民之術。”


    這便是王安石農田水利法中政績最大的一條。


    不過王安石也沒有想到放水泄洪這一條上,但在他主持下,河南河北得到許多產量高的淤田。


    然而眼下沒有執行的條件。


    不僅錢,濮儀之爭已經開始了,京城大臣那有心思多事?


    免役法沒有實行,胥吏不拿薪酬的,國家不動則己,動一下便使他們手中多一條斂財的法門。


    不要說村長小,小村長也能貪汙幾個億,不要問手段,隻有你想不到的法門,沒有你能想全的法門。


    即便王安石變法,舉國機器開動,有了免役法,也能說是王安石變法當中最為百姓著想的變法,但下麵依然產生許多糾紛。


    因此王巨在這裏實行了誘導。


    百姓自發地動手,官吏沒辦法貪汙苛剝,做得好了,官府有政績,做得不好,自己建的,也不能抱怨官府。


    昨天王巨看著積壓的公文,看到這條公文後,其實不為胡謙,他也打算下來看一看,著手處理。


    “但做比不做好。”


    “質夫兄說得有理,這樣吧,我們來共同商議,再共同上書如何?”


    “好。”


    兩人仔細地說著每一條。


    杜主薄在邊上聽著,漸漸服氣了,不要看人家年齡小啊,可這個見識要嚇死人了。


    但他也搞不懂,俺也讀書,讀孔孟之道,為什麽沒這個見識呢。


    想了想,立即替村民討來茶水,親自遞給兩個喝。


    也不要問王巨年齡小,也不要問這個傑是什麽來頭,這兩人前途無量啊,咱也不賣資曆了,還是提前交好吧。


    王巨說道:“質夫兄,你來寫,還是我來寫。”


    “還是你寫,想法是你的。”


    “質夫兄,錯也,非是想法是我的就一定我來寫,這是利國利民的舉措,功勞次之,國家富強,百姓安樂才是做大臣的最終職責。不瞞你說,”王巨壓低聲音道:“恐怕韓相公略對我有些不滿。若是我來寫,說不定弄巧成拙,還是質夫兄寫吧。”


    章楶繼續推辭。


    “在奏章中間掛上我的名字就行了。”王巨站了起來,因為張美與吳慶走了過來。


    “張員外,吳員外,你們想好沒有?”


    “請問王知縣,會花多少錢?”


    “可能三四百貫,但不會超過五百貫。如果是多,本官會不會勉其為難你們?”


    “我們就同意了,不過王知縣一定來賜教啊,對這個我們真不懂。”


    “放心,建成後本官不提政績了,最少也少了一個麻煩。”


    吳慶與張美老臉一紅,兩村子陸續發生了一些火拚群毆,他們可是領頭者之一。


    王巨又來到大家麵前,大聲說道:“在這裏本官還宣布一件事,關於朝廷義勇的事。朝廷三丁刺一,本意不錯,讓大家自己變得更強大,就能有效地防範西夏入侵。可有的官吏沒有做好,造成了一定的擾民之舉。”


    “因此本官即將在全縣之內,發出露布,凡是在家是獨子者,凡是客戶與五等以下戶者,凡是年齡超過四十以上二十以下者,一律退出義勇。”


    “對在義勇籍內,沒有刺手卻逃出家鄉者,本縣以後不會再追究與抓捕與刺手,但必須半年之內全部得歸還鄉園,安心就業,若是在異地他鄉有業者,請於在這半年之內務必寫信迴來交待去處。否則按逃兵與逃戶處罰。望各位鄉親轉告。”


    “餘下義勇者隻在冬閑時訓練,各鄉胥吏裏正教頭不得在其他季節強行讓義勇訓練,以免耽擱農活。也不得借用各種名堂苛剝義勇,更不得讓義勇替自己做私活。若有違反者,一律嚴懲不怠。”


    “真的假的?”大夥兒興奮地問。三丁刺一將百姓坑苦了,蕃兵那邊還好一點,教頭不敢拿他們怎麽樣,但漢人義勇就不行了,要麽教頭為非作歹,要麽不顧其家中情況,胡亂刺一,有的人在家是獨子,上有老下有小,也被抓丁刺手了。


    並且有的教頭還不顧大家死活,就象涇原路那樣,正是農忙時呢,教頭下來了,大夥兒集結拉練吧。如果象王巨那樣集結一天倒也罷了,但他們不是集結一天,往往會是很多天,甚至強迫義勇替他們做私活,家中地多的人便讓義勇替他們做免費幫工,或者拉動貨物,或者修建房屋。


    還有呢,練兵兵手中得有武器,不能用砍柴刀練兵吧,因此有的教頭勾結商人,將劣製非製式武器高價強迫賣給義勇。


    嚴重者比如趙都頭,雖是例外,但不是個案。


    包括張村與吳村同樣有好幾十名義勇,也同樣坑苦了。


    “它是露布,豈能作假?”


    官府命令分為三種,一種是口令,一種是文書但不公開的,一種便是這種露布,公開於境內張貼。


    這也是抓住三丁刺一的漏洞,主戶之家有三丁者刺一,六丁者刺二。


    咱們不要來什麽三丁才刺一,二丁刺一總是可以吧。


    它不但是寬民之舉,華池縣也因為三丁刺一產生不少逃戶,這些逃戶不是遷徙之戶,有的逃到異地他鄉,有的逃到大山裏。那麽隨著這道露布頒發,就會有許多逃戶陸續返迴家鄉。


    王巨在京城未說什麽,但心中對這個三丁刺一恨之入骨,還不如王安石的保甲法呢,人家明確了是五戶為一保,而不是這種莫明其妙的虛偽的三丁刺一。


    用意也是好的,他大量裁兵,大臣們不免會擔心兵力空虛。保甲法出來了,裁兵也就得功了。另外宗旨也很明確,防盜除盜,維護治安,增加挑選的兵源,省養兵財費。而非是現在這樣稀裏糊塗,試問,戰爭到來時,這些義勇真能上前線作戰嗎?


    但就是這樣,保甲上番與教閱還帶來無窮的風波。


    與青苗法一樣,用心雖好,但王安石忽視了下麵官吏的執行能力。


    最終有沒有強國,看看金人南下,保丁們起到作用嗎?


    王巨在京城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但到了華池後前幾天下去看了看,聽了聽,更加觸目驚心。可是畏懼於西夏的危害,陝西諸官員又貪生怕死,因此看到了這些弊病都不敢說,反而加倍地抓丁刺手。


    於是有了這道露布,這也是利用了詔令的漏洞,不是要抓丁壯嗎,小於二十大於四十歲的,還能不能稱為丁壯?三丁刺一,可俺卻是兩丁就刺一了。那麽誰能找出麻煩?


    這也叫利用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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