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仙走了。


    當韓秋趕到那裏的時候,二仙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閉上了。


    它在沙灘上挖了一個小坑,或許是因為沒力氣了,或許是因為它沒時間了。這個坑很小,小到都放不下二仙的身子。


    它把後半身子塞進了坑裏,兩隻前爪還扒在坑外。它的腦袋就擱在兩隻前爪上......


    麵朝著大海。


    韓秋聽說它早上就溜出來了,難道是想來看朝陽嗎?


    從日出到日落,就這樣看完了自己的一生?


    韓秋蹲下身子,輕輕揉了揉它的腦袋,把它耷拉的耳朵扶起來。小八也上前舔了舔二仙的額頭,低聲悲鳴。


    沒找到前,韓秋心裏很著急。現在找到了,韓秋卻不知道該如何做,心緒也亂成了一團麻。


    韓秋在坑邊坐下,喃喃道:“唉,你這狗子,怎麽說走就走?不是叫你別離開家嗎,是不想和我們生離死別?”


    “算了,跟你說了你也聽不見。”


    “算算日子,咱們也一起過了十三四年了吧?你這家夥倒也長命,別的哈士奇活了十年就走了,你愣是多活了三年。”


    “長命狗啊。”


    “你這麽長命,為什麽就不再多活幾年呢?沐晨和沐曦可是一直念叨著你,讓你迴家呢,現在你讓我怎麽交代?”


    “嗬嗬,老子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啊,說這麽肉麻幹嘛?”


    “我拍了那麽多你死我亡的電影,見到那麽多人死去,怎麽還會感到悲傷呢....”


    “艸,生命真特麽脆弱!”


    韓秋心中很難受,但是越難受,他表現的反而越平靜。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很想煽情地為二仙落一滴眼淚,但眯著的眼睛卻幹涸了。


    一幕幕和二仙相處的迴憶劃過腦海,最終,韓秋的悲傷化為了一道歎息。


    “二仙,走好。”


    這時,那個年輕女子牽著大白走了過來。看著坐在沙灘上沉默如石的韓秋,她忍不住說道:


    “喂,那條死了的狗是你的嗎?”


    “是我家的。”


    “哦,節哀啊,我之前來海邊的時候就看到它趴那兒了。”年輕女子這時候也明白了,“原來你要找的哈士奇就是它啊。”


    “是啊。”


    “它多大了?”


    “十四歲。”


    “這麽大的狗狗啊,你一定養了很多年吧?”年輕女子摸了摸大白,“我家的哈士奇才四歲呢。”


    “從它打小就開始養了,一直養到現在。”


    “這麽多年了啊。”年輕女子小聲道:“抱歉,我之前誤會你了。”


    “沒關係。”


    聽著韓秋不冷不淡的迴答,年輕女子也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氣氛一時有點尷尬。


    猶豫了片刻,她牽著大白,走到小坑的另一邊坐下來。


    她摸了摸二仙的頭,問道:“它叫什麽名字?”


    “哈二仙。”


    哈二仙?


    年輕女子無語了,這名字實在是有點奇葩。


    “你和它的關係一定很好吧,都養了十幾年了。”


    “是啊,很好。”


    “那你一定很難過吧.....”


    韓秋沒有迴答。


    年輕女子注意到韓秋身邊的小八,“這條柴犬也是你養的嗎?”


    “嗯。”韓秋點點頭,“不過它不是柴犬,是秋田犬。”


    “秋田犬?這不是那部電影裏麵的狗嗎,叫什麽八公的故事。”年輕女子意外道:“你這條狗和電影裏麵的小八好像啊。”


    韓秋輕輕搖了搖頭,笑而不語。倒是小八衝著女子叫喚了一聲。


    “嘻嘻,秋田犬真的有那麽聰明嗎?”女子好奇道:“它會像電影那樣每天守候你迴家嗎?”


    “會呀。”


    “真的啊?”女子驚喜道,“我家的大白就很笨,除了在家裏麵搞破壞,什麽都不會。早知道我就買一條秋田犬了。”


    聞言,韓秋皺了皺眉:“狗狗都很聰明的,哈士奇和秋田犬也是一樣,隻是性格不同而已。”


    女子癟癟嘴:“哦,不過我家大白蠢萌蠢萌的,智商真的好捉急。有時候我一生氣,就想教訓它。”


    “嗬嗬,哈士奇就這樣,你和它認真,你就輸了。”


    “我知道啊,所以我罵完它,還是會給它好吃的。”


    韓秋搖頭一笑:“你還是挺喜歡它的嘛。”


    “當然囉,我對我家大白最好了。是不是啊,大白?”女子壞笑著,使勁兒地掐了掐大白的臉,惹得大白一陣咆哮。


    韓秋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年輕女子注意到韓秋的神色,意識到這麽做有點1不地道,人家的哈士奇剛去世呢,自己還這樣....


    吐吐舌頭,女子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我先走了啊,你....你也別太難過了,想想你家狗狗生前的樣子,你就開心起來了。”


    韓秋點點頭,牽強一笑。


    “那...拜拜啦。對了,我可從來沒虐待我大白,我就偶爾....小小地欺負一下它而已,誰叫它這麽調皮呢。”年輕女子說道:“嘻嘻,我也會像你一樣,一直把狗狗養到老的。”


    “嗯,好好對它吧。”


    “再見。”女子揮揮手,牽著大白離開。


    不過沒走幾步,她就迴過頭來,好奇地問道:“誒,你為什麽戴個墨鏡呢?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你似的。”


    “哦?別人見到我了,也是這麽說的。”韓秋難得開起了玩笑。


    “切,你以為你是誰啊?還都認識你呢。”說完,女子甩著長發,瀟灑地離開了。


    韓秋淡淡一笑,不過當看到二仙後,笑容又立刻消散.....


    .......


    片刻後,收到韓秋通知的周雨欣也趕了過來。


    看著二仙的屍體,一向比較感性的周雨欣瞬間便流下了眼淚。


    相伴了十多年,二仙見證了她和韓秋的愛情,又見證了他們的婚姻,還見證了他們沐曦和沐晨的出生。


    可以說,周雨欣和韓秋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多年,都是二仙陪伴著度過的。


    此刻二仙死去,周雨欣如何能受得了?


    當即,她抱著二仙的頭哭了一會兒,隨後又撲進韓秋的懷抱,放聲痛哭。


    ......


    二仙最終還是去了。


    至於二仙的屍體,韓秋把它埋在了海邊的小樹林裏。


    二仙這家夥想著在沙灘上刨個坑把自己埋了,那肯定不行。沙子太軟,而且沙灘上經常有人來,指不定誰一不小心就把二仙挖出來了。


    所以韓秋還是選在了海邊一個偏僻的樹林裏,把二仙給埋了。


    韓秋當時歎道:“你這家夥不是喜歡看海嗎?這下總可以看個夠了吧啊?”


    後來韓秋迴到家裏,沐晨蹦蹦跳跳地上來問道:“爸爸,二仙呢?它怎麽還不迴來?你沒有找到它嗎?”


    韓秋不知如何迴答。


    “它是不是不迴來了?”說著,沐晨小臉一苦,淚水迴轉在眼眶,就要落下來。


    “沒有,沒有。”韓秋趕緊安慰道。


    “可是二仙現在都沒有迴家。”


    “它隻是出去有事了,就像爸爸平時出去畫畫一樣,二仙過段時間就會迴來的。”


    韓秋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死亡”這個詞匯,小孩子真的很難理解。


    聞言,沐晨揉了揉肉發紅的眼圈,嘀咕道:“真的嗎?”


    “嗯,真的,等沐晨長大了,二仙就會迴來了。”


    “長大啊~~”沐晨不解,“那要我要多久才能長到爸爸這樣大?”


    “很快的,真的會很快的。”韓秋捧起沐晨的臉蛋兒,說道。


    “那我一定要快快長大!我一定要讓二仙快點迴來。”沐晨破涕為笑。


    韓秋閉上眼,幽幽地歎了口氣。


    ......


    二仙去世一周後,沐晨已經漸漸淡忘了這件事情,臉上逐漸有了笑容。其實也不能說淡忘,隻能說小孩子不會過多去糾結那些他們理解不了的事情。


    反正在沐晨看來,隻要自己長大了,二仙就會迴來吧。


    韓秋則偶爾會去趟海邊,隻不過以前身邊跟著兩條身影,現在隻剩下一條了。


    “老夥計,現在二仙走了,就隻剩下你了啊。”


    海邊,韓秋蹲下身子,揉了揉小八的頭。


    “汪汪。”


    “電影裏,是你等我,這次,換我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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