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俊一路把蘇晚扛了迴去,走進屋裏後就把她放了下來,整個人擋住門口“嫂子,你收拾東西,我等你。”


    “你就帶我去看他一眼好不好,看他一眼我就走,知道他沒事我就走,絕對不迴頭,乖乖的在家等他……好不好……”她就這樣站著,屋外落日的光輝一如既往地柔和,可是,她還沒有等到他迴來。


    看著她的樣子門口那個高大偉岸的身影似是不忍,愣怔了半晌,可就是這短短的幾秒,他腰間的一把手槍就被搶走。


    蘇晚握著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蓄滿淚水的眸子乞求的看著宮俊“我求你了……”


    “嫂子……”


    ……


    這次襲擊特戰隊的是當地的一個暴/動組織,本來是不牽扯到特戰隊的,但醫療隊當時所處的位置是戰爭爆發的中心,對方已經不管不顧了,看見人就拿槍開始掃射,顧承衍無奈之下才下達反擊的命令。


    於是場麵開始混亂,無線電好幾次被打的失去了信號,隊員全部分散開,徹底失去了聯係。


    陸其琛一直跟在顧承衍的身後,身上的白大褂已經泥濘不堪,他看著端著槍走在前麵的人忽然有些明白蘇晚選他的原因了,一個肩扛家國大任的男人,臨危不懼,堅定信仰,渾身上下的氣質連同性都為此感到敬佩,何況是異性呢。


    兩人躲到一個牆角下的時候,無線電恢複了通訊,顧承衍鬆了鬆衣領,聯係了一下宮俊,最後他讓宮俊把耳麥遞給蘇晚。


    正在說話間,一顆從斜上方打過來的子彈直直穿過他的手臂,耳麥也被打飛。


    換隻手握槍,轉身躲進另一邊的牆角。


    江其琛趕緊從醫療箱裏拿出繃帶幫他止血。


    “有件事……我想拜托你,等會兒我掩護你,一直往東跑,我們的車在那邊,應援應該也快到了,蘇晚……”


    “你別和我交代這些,蘇晚你自己給她一個交代,我不幫你。”江其琛一圈圈的幫著繃帶,神情嚴肅“顧承衍,我告訴你,我放手是因為蘇晚她愛你,不是其他的,我可不認為我哪裏比你差,如果你敢讓她失望,我一定把她搶過來,讓她就此把你忘個幹淨!”


    可是……他知道他做不到,如果做得到的話也不是如今這個局麵了。


    因為流血和長時間的消耗體力,顧承衍的臉色有些蒼白,但卻忽的笑了起來“那……謝謝你了。”


    江其琛抬起頭,眸中透著怒氣“顧承衍,你他媽別逼我在這裏打你,給老子好好迴去,給蘇晚一個交代!”


    “我盡力。”


    在無線電再次恢複通訊的時候顧承衍下達了一條指令“所有隊員往東撤離,馬上!”


    最後的馬上還沒說完通訊再次斷了。


    往東一直走就是一片荒原,而他們的車就停在那邊的路上,如果安全撤離,安全上車,那……他就真的可以迴去了,迴去給他的姑娘一個交代。


    ……


    宮俊開著車帶著蘇晚一路往槍聲傳來的方向飛馳,中途耳麥裏再次傳來承衍的聲音,他忽的激動的開口“嫂子,剛剛顧隊說話了!”


    “真的!”她的恐慌因為這個消息而瞬間減半。


    “嗯。”宮俊應了一聲,把油門踩到底,加快車速。


    算了,迴去被練就被練吧,顧隊好好的比啥都重要。


    最後車在車隊停車的地方停了下來,遠遠的就看見一個一個軍綠色的身影在奔跑著靠近,槍聲還在響。


    蘇晚想打開車門下去,但卻被宮俊製止了“嫂子,我們就在車裏等吧,顧隊他們很快就迴來,一迴來我們就走。”


    她點了點頭,自己去的話隻會給他添麻煩。


    視線不安掃視著那一個個靠近的身影,可是……她沒有看見他。


    捏著安全帶的手一點點收緊。


    嘭嘭嘭——


    一陣急促的槍聲在這無人區的荒原上顯得格外清晰。


    風卷著沙塵漫天飛揚,遠處是快要落下的殘陽,紅日如血。


    奔走在最後一個的身影晃了晃,瞬間像是被抽走靈魂一樣,雙膝彎曲,轟然跪地。


    “承衍!!”前麵的陳浩愣了愣,轉頭看過去,而後狂奔而去。


    “顧隊!!”所有人都愣住了,立刻從四麵八方跑來。


    蘇晚愣了愣,而後用力打開車門,也朝著人群聚集的地方狂奔而去。


    他明明……快要迴來了,明明就要迴到她身邊了,一點點,隻差一點點……


    可是,這一刻,這一點點在這一刻成為永恆。


    她拚命的跑著,雙腿禁不住的顫抖,他的名字早已嘶啞在喉嚨中。


    顧承衍,顧承衍,顧承衍……


    ——蘇晚,其實這裏的夜晚很美。


    ——如果我迴不來,你要好好活下去。


    ——對不起,我還是會堅守我的信仰,你會不會怨我……


    ——我愛你,蘇晚,我愛你。


    哽咽聲被她強製性的壓抑在喉嚨處,他的身影就在不遠處,安靜的跪在地上。


    他在等她。


    腳下一個沒注意,她踩到一塊石頭,狼狽的跌倒在地,下巴磕出一個血坑。


    她不疼,一點也不疼,他疼,一定很疼。


    雖然他總是說不疼了,不疼了……


    哽咽著爬到他的麵前,雙手托住他低垂的頭,鮮血染紅了他整個下巴,口中還在不停的往外溢出鮮紅的液體,染紅了他一身的軍裝。


    “承衍……天要黑了,我們迴去好不好,我不喜歡,一點也不喜歡這裏的夜晚,我害怕……”她的聲音顫抖,雙目通紅,顫抖的指尖試圖擦去他嘴邊的鮮血,可還是越來越多。


    他沒有迴答,眉眼低垂,目光漸漸變得沒有聚焦點。


    忽的,她睜大眼睛,通紅的眼眸中源源不斷的淚“顧承衍,你個騙子,你騙我!我不原諒你,不原諒!”


    而後卻又忽的放軟了語氣“老公,我怕,我真的好害怕,你抱抱我……抱抱我好不好……”


    他的指尖動了動,他盡力了,他也想抱抱他的女孩兒,可是他沒有力氣了。


    傻姑娘,對不起……我也很想抱抱你,很想一直疼你愛你。


    我一直以為一輩子很長,還可以疼你很久,可是對不起,可能......隻能到這裏了。


    我也不想這樣的,真的,真的不想就這樣了。


    “蘇.......蘇晚.......我......我愛......."他掙紮著開口,聲音微弱,在風中變得不清晰,最後一個”你“還是沒能說出口。


    掌心屬於他的溫度在一點點流失,冷卻“我知道,我知道,我愛你,老公,我也愛你......你再堅持一下好不好,在努力一點點好不好,不要留我一個人,好不好,我愛你,我愛你......老公,我愛你......."


    她用力的捧著他的臉,好像這樣就可以留住溫暖,留住他。


    “我們說好了啊……你怎麽……怎麽不守信用呢……”


    說好了一起好好迴去,說好了迴家看看母親,看看他父親,說好了有一個可愛的寶寶,說好了……一生平安健康。


    陳浩站在一旁,眼圈通紅“醫生呢,媽的,老子他媽的一槍崩了你們,人都去哪兒了啊!!”說完忽的半蹲下身子,用手托住顧承衍的後腦勺“顧承衍,你他媽的給老子撐住了,我不許你死,聽見沒有?!”


    隨著他激動的吼聲,眼眶中的眼淚忽的滴落,啪嗒一聲落在幹涸的土地上,暈染開來。


    其他特戰隊的隊員也全部紅了眼圈,他們無能為力,看著這個他們一向是為傳奇的男人頹喪的跪著,但卻束手無策。


    陳浩轉頭看了他們一眼,抹了一把眼中的淚水“都他媽給老子把眼淚擦了,誰他媽允許你們哭了,你們顧隊命硬著呢!!”


    於是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對!還等著顧隊迴去練我們呢。”一邊應著一邊用衣袖擦幹淚水。


    ......


    江其琛急急忙忙的跑過來,撥開人群,放下急救箱,跪在地上,撐開顧承衍的眼睛,轉頭吼了一聲“其他人呢!!”


    說完,伸出手把顧承衍放平在地上,解開特戰服的扣子,雙手按壓在他的胸口處,一下下的做著心肺複蘇,他不敢停。


    醫療隊其他匆匆趕過來的人,從車上拿出發電裝置,插上心電圖。


    一條清晰的直線在顯示屏中出現,伴隨著綿長的滴聲,這聲音在風中變得更加清晰。


    江其琛一下下用力的摁著。


    沒有反應,還是沒有反應。


    他忽的紅了眼眶,手掌握拳,抬高,一拳一拳用力的捶下去,咚咚作響“顧承衍,你他媽給我醒過來,你死了,蘇晚怎麽辦!!”


    咚!咚!咚!


    一拳接一拳。


    滴——————


    蘇晚半跪在一旁,這一刻她終於崩潰了,看著他放聲大哭了起來,耳邊全是荒原上的風聲,凜冽,刺耳。


    他迴不來了,他沒有等到她來。


    她閉上眼睛,顫抖的去吻他的唇,冰涼的觸感兼著一陣腥甜。


    我答應你,我會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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