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趕到酒店時賓客都差不多來齊了,她匆匆走到席間,找到女方親友席坐了下來。


    旁邊的一個老奶奶拍了拍她的手,和她閑聊了幾句,她都笑著一一迴應,抬眸的一瞬,目光瞬間定格。


    和她隔著三四桌的一個男方親友席上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頭微微低著,在看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一隻手時不時碰一下手機屏幕,另一隻手的指尖一下一下的敲著酒杯的杯壁。


    過了會兒,他的身子動了動,像是要抬頭,蘇晚愣了愣,趕緊移開了目光。


    之前出任務加上前幾天又受了傷,所以隊裏給顧承衍批了假,他本來沒想休,待在訓練場上總比悶在家裏舒服。


    最終硬是給邢偉的一句“你再這樣玩兒命,改明兒就給你調基層去!”給說的沒了底氣,休吧,休吧,反正樂的清閑的也是他。


    在家休息了沒幾天,就接到了這個結婚請柬,看見封麵的時候還嚇了一跳,周銘笙居然要結婚了!


    周顧兩家本來就是世交,周銘笙長了他一歲,但性格不是屬於很跳躍型的,所以真沒想到居然就這麽結婚了。


    他一直以為……他會趕在前麵。


    在部隊呆的久了,不是很習慣這種喧鬧喜慶場合,閑來無事翻翻時事新聞。


    最新版塊看完時他想抬起頭活動活動脖子,然後就看見了不遠處的那個身影,頭埋的低低的,不知道在幹什麽。


    以前不總喊頸椎不好,還保持這麽差的坐姿。


    皺了皺眉,忽的感覺有些煩躁,摸了摸口袋中的煙,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這樣的場合也不適合吸煙。


    旁邊的周錦南本來正和顧紹輝聊得起勁,看了眼坐在一旁的顧承衍,笑了起來“我記得承衍比銘笙小一歲,找著看中的姑娘了嗎?”


    顧紹輝笑了起來“他呀,都過三十了,還不著急,我看呀是打算和特戰大隊過了。”其實他也不是很清楚,一年前還交了結婚申請的,這會兒倒是沒了音訊。


    周錦南笑了起來,拍了拍顧紹輝的肩“你可知足吧,我倒是想把銘笙弄部隊裏,這小子不願意啊。”


    兩人的話題於是又開始了一個新紀元,顧承衍也沒聽多少,抱臂倚在椅背上,目光有一搭沒一搭的看向不遠處的那個身影,半晌後還是收迴了視線。


    婚禮儀式開始時,宴廳的燈隻剩下中央t台處的還開著,時琛挽著時景一步步往周銘笙走過去,場景夢幻而美好,背景音樂溫和柔情。


    儀式快要結束的時候,席間衝上去了幾個年輕男子,看樣子應該是新郎的朋友,從司儀的手裏奪過話筒,幾個人壓著新郎,單膝跪地,唱征服。


    場麵十分活躍,周銘笙被壓著,好幾次笑場,結果就是從頭再唱。


    時景站在他麵前,捂著嘴大笑。下麵的來賓也跟著起哄,嬉笑聲一片。


    蘇晚一直微笑著看著台上,然後漸漸模糊了視線,低下頭輕輕抹了下眼角,再抬起頭時就對上了一雙眼眸。


    環境昏暗,他的臉在光影交錯間並不清晰,可是那一雙深邃的星眸卻格外清晰。


    愣了愣,趕緊移開視線,繼續看向舞台中央。


    征服已經唱完了,話筒的主導權到了周銘笙的手上,他站起身,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西服“剛剛的征服唱的我很羞恥。”


    說完,下麵就是一陣哄笑。


    “所以為了挽迴麵子,我打算重新唱一首,麻煩音響師,nopromises,謝謝。”


    每一句歌詞都是一句表白,獻給他的新娘,他此生的摯愛。


    等儀式全部結束後賓客們才定下心來吃飯,一邊吃著一邊誇讚著新郎與新娘如何如何的般配。


    嫁給愛情的模樣,就是這樣。


    這一頓飯,蘇晚沒有吃多少,但是卻喝了很多杯的紅酒,她以前怎麽沒發現這麽好喝呢,苦得這麽的好喝。


    旁邊的老奶奶好像和她說了什麽,可是她聽得模模糊糊的,並不能完全聽清,索性也就不在意了,繼續一杯杯的喝著。


    顧承衍不是很有食欲,吃了一半就走到了陽台的外麵抽煙,出來時沒有穿外套,寒風有些刺骨,眯了眯眼睛,吸了一口手中的煙,看向樓下的夜色。


    “躲這幹嘛呢?”


    轉過頭看向來者,笑了起來“沒什麽食欲。”


    周銘笙笑了笑,拿過他手裏的煙盒,抽了一支煙叼在嘴上點了起來“那姑娘?”說著下巴就往宴廳內的一個方向點了點。


    顧承衍一時愣住了,沒有說話。


    “瞎子都看得出來你倆之間不簡單,去年不還和我嘚瑟,說要結婚了嗎?怎麽,鬧矛盾了?”


    低下頭,吸了口煙,聲音沉沉的開口“沒有。”


    周銘笙轉頭看了他一眼,往後退幾步,後背抵在欄杆上“我等了她四年你信嗎?”


    顧承衍愣住了,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轉頭看過去。


    “感情這種東西吧,隻有自己才能拿捏得好,隻要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人,就算給你個天仙兒都不管用。”說完拍了拍顧承衍的肩“這事兒啊,還得你自己做決定。”


    聽完後,顧承衍輕笑了一聲“我知道。”


    “行了,我也不在這兒給你灌心靈雞湯了,抽完趕緊進去。”掐滅了手中的煙,起步走進了宴廳。


    道理誰都懂,可是……


    她結婚了啊。


    想到這兒,他忽然又有些煩躁,拿起煙盒才發現裏麵已經空了,之前明明還有好幾支的,無奈的笑了,就剛剛那一下,全被周銘笙給抽走了。


    歎了口氣,隻能起身走進了宴廳。


    晚宴什麽時候結束的蘇晚不知道,隻知道看著一大波的人往外走,她也就跟著往外走,腳步輕飄飄的就像是踩在棉花上。


    莫名的,她忽然覺得心情很好,蹦蹦噠噠的哼著歌。


    可是眼睛怎麽這麽酸呢,揉了揉,繼續笑著往外走。


    出了酒店,沒了暖氣,寒風一下子全部迎麵襲來,冷的她打了個哆嗦。


    她要幹什麽來著?


    哦,對了迴家。


    走到路邊攔了好久才攔到了一輛出租車,司機見她醉醺醺的樣子不是很想載,眼神怪異的看了她一眼“去哪啊?”


    去哪?


    她想了好久,隻能想起來一個地址,迷迷糊糊的就報出了那個地方。


    司機的臉色緩和了一點,雖然是個醉鬼,但好歹還能記得自己的家,通過後視鏡看了眼坐在後麵的人,踩下油門離去。


    身後,顧承衍一直看著蘇晚跌跌撞撞的從酒店出來,好幾次在她快要摔倒時,他差點沒忍住,想上前把她抱起來,可終究理智還是更勝了一籌。


    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直到她安然的上了出租車才驅車離開,開了一段路後,忽的踩下了刹車,略顯無奈的歎了口氣,調轉方向盤往反方向駛去。


    加大油門,追了好一會兒才追上那輛出租車,而後又恢複正常車速,一路遠遠地跟著。


    不知道坐了多久,蘇晚感覺自己都要吐了,迷迷糊糊的問了一句“師傅,怎麽還沒到啊。”


    司機瞥了眼後視鏡,不耐煩的開口“快了快了。”今天一天都沒接到活了,這好不容易逮著一個,那還不是可勁兒的宰。


    “不行,師傅,我想吐。”


    “哎!哎!別吐我車裏啊。”聞聲司機趕緊停下了車,匆匆走了下來,打開後麵的車門,連扯帶拽的把人拉了出來“真是的,趕緊的給錢,媽的,老子運氣怎麽就這麽背,想接點私活,還攤上這麽個醉鬼。”


    蘇晚難受的撐著膝蓋在路邊嘔了好一會兒,她晚上本來就沒有吃多少,這會兒嘔出來的都是喝進去的酒。


    司機一臉嫌棄的往旁邊站了站“媽的,髒死了,給錢啊,趕緊的。”


    嘔完,蘇晚站直了身子,迷迷糊糊的看了下四周“師……師傅,這不是我家呀。”


    “誰管你啊,我車差點都被你弄髒了,趕緊的四百塊,給錢!”


    “四百?!師傅,怎麽這麽貴啊。”


    一聽司機就不樂意了“哪兒貴了,小姑娘做人可得厚道啊,別是不想給錢吧。”


    蘇晚趕緊搖了搖頭“不是的,可是……可是我沒有帶這麽多的錢啊,而且,你還沒把我送迴家啊。”


    司機已經徹底怒了“我看你就是不想給錢!”怒氣衝衝的吼完一句,神情忽的變得有些猥、瑣,打量了蘇晚幾眼“小妞長得倒是不錯,要不,給你免了?”說著就朝麵前的人伸出了手。


    蘇晚喝的醉醺醺的,感覺有人在摸自己,那人味道很不好聞,很陌生,她也不喜歡,便開始掙紮“你放開我,放開我!”掙紮間,一巴掌打在了司機的臉上。


    清脆的一聲,在寂靜的夜色中很清晰。


    司機一時怒了,反手就又是一巴掌“臭婊、子,敢打老子,裝什麽堅貞烈女,你這種貨色,老子見多了!今天還就非要辦了你!”


    蘇晚被一巴掌打得跌在了地上,臉上火辣辣的疼。看著一步步逼近的男子,她害怕的往後退縮“對不起,對不起,錢,錢,我……我迴家給你拿錢,好不好。”


    司機啐了一口唾沫“老子現在不要了,隻想滅火,來,好妹妹,你摸摸,看看哥哥憋得多難受。”說著就捏起蘇晚的手往身下帶過去。


    蘇晚驚了一下,拚命地想要把手收迴來,可是指尖還是觸碰到了,她忽然有些絕望,沒有人迴來救她了,不會有了,認命的閉上眼睛,那個在她心裏百轉千迴的名字輕輕溢出口中“顧承衍。”


    輕輕柔柔的一聲,伴隨著拳頭砸向肉體的聲音同時傳來。


    手腕間的束縛瞬間失去,慌亂的睜開眼睛。


    顧承衍剛剛跟了一路,可是錯過了一個紅綠燈,愣是又等了一分多鍾,再重新啟動的時候早就不見了出租車的影子。


    好不容易追了上來,就看見了這一幕,怒火瞬間上炎,衝上來不管不顧的上去就是一拳。


    司機被這一拳打懵了,跌坐在地上看著麵前這個暴怒的男子。在他愣怔間一腳又狠狠地踹向了他的胸口,人被這一腳出踹飛出去了一段路。


    反應過來,猛咳了幾聲,跌跌撞撞的爬了起來“媽的,敢打老子。”說著捏了捏拳就打算衝上去,毛頭小子一個,也想和他杠,還嫩了一點。


    可是還沒走幾步,就被迎麵而來的一腳踹翻在了地上,這一腳直直的踹在了他的臉上,鼻腔裏瞬間湧出一股熱流,摸了一把,就如同麵前這個男子的眼眸,猩紅一片。


    看著對方又要衝上來,他忽然怕了,趕忙爬起來跪在地上“大哥,大哥,我錯了,我錯了,再也不敢了,不敢了,你放過我吧。”一邊說著,一邊還顫抖的磕著頭。


    現在所有的話語到顧承衍的耳朵裏都是毫無意義的,他的腦海裏隻是一遍遍的迴放,剛剛她的手被拉著往那齷齪的地方去的場景,他以前都沒舍得讓她這麽做。


    上前對準司機的身下就又是一腳,司機瞬間彎下腰,捂住身下痛苦的哀嚎著。


    顧承衍蹲了下去,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角“剛剛用哪隻手碰她的?嗯?”


    “這,這這隻。”司機顫抖著伸出一隻手,一瞬間臂膀處傳來鑽心的疼痛“啊!!”一陣劇痛後接著又是一陣劇痛“啊!!”


    顧承衍還是知道分寸的,手擰折了再給擰迴去,這還不簡單,就是不知道一般人能不能接受這接連兩次的痛苦。


    完了揪住司機的衣領把人扔在了地上“滾!”


    “是是是,滾滾滾,這就滾。”司機趕緊連滾帶爬的上了自己的車,錢也不要了,還是保命要緊,真怕這個男人又後悔了,慌亂的踩下油門離開。


    他今天本來就是想多賺點錢,所以故意走的反方向,就是想繞整個城市一圈,在把人送迴去的,哪知道今天運氣這麽背!


    蘇晚呆愣愣的跌坐在地上看著,眨了眨眼睛,她一定是做夢了,他怎麽可能會出現呢。


    顧承衍站在不遠處,雙手叉腰,看著坐在地上的人,深唿吸了幾口,平息了怒火,才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拎著她的一隻胳膊把人拎站了起來“江其琛呢,怎麽沒和你一起來?”語氣還是有些衝。


    但這樣一來,他就看見了她一側臉頰上深深地五指印,原本平息的怒火又燃了起來“他打你了?”


    可是蘇晚卻忽的傻傻的笑了,伸出手直接抱住了眼前的人,真好,在夢裏他不會推開她,不會言辭傷人的和她說話。


    頭埋在他的胸口,深吸了一下,還是喜歡這個味道,滿滿的安全感。


    她伸手抱過來的時候,顧承衍愣住了,雙手懸在半空不知道該怎麽辦,心房忽的被戳中了柔軟的一處。


    剛想拋開一切迴擁她的時候,懷中的人輕柔的說了一句“我愛你。”


    一瞬間所有的一切都冷凍結冰,一把扯開懷中的人“打電話讓江其琛來接你!”


    蘇晚愣了愣,又傻傻的笑了,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臉“生起氣來也這麽可愛。”


    冷靜,冷靜。


    不能生氣。


    他真的快要瘋了,扯起她的胳膊,往自己車的方向走過去,打開後座的門,將人扔了進去,一時沒控製好力道,她的頭撞到了另一側的車門。


    手上動作一怔,探進去半個身子,手掌托住她的後腦勺“躺好了!”給她調整了個姿勢。


    做完這一切才走到駕駛座上打開車門坐了進來“你家住哪?”


    她和他的家在哪。


    他還是……要把她送迴他的身邊。


    “唔……不知道。”蘇晚難受的扯了扯胸口的衣服,她快要唿吸不過來了。


    無奈的歎了口氣,通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啟動車子,調轉車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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