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夢留人睡,第二天早上蘇晚一覺睡到了中午。


    一睜開眼睛就對上了一雙眼眸,笑了起來,又往他懷裏鑽了鑽。


    顧承衍依舊光著上身,半倚在床頭,一隻手環過她的背,撥弄她的頭發“中午出去吃?”


    悶悶的點了點頭“嗯。”


    等兩個人穿好衣服,收拾好出門,已經快一點了。


    昨夜下了一晚上的雪,直到現在都還在飄著。


    出門前,蘇晚依舊把自己裹得像個北極熊。


    地上的積雪在腳下發著嘎吱嘎吱的聲響,聽著就覺得很冷。


    走了一小段路,她才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你這次休幾天?”


    “明天就得走。”他說的有些愧疚,捏了捏掌心裏的小手,冰冰涼的。


    可她卻笑了“好。”


    他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額頭“過一段時間我請假去見你媽媽,結婚申請批下來了。”


    “好。”


    其實那天顧紹輝從特戰大隊離開,去了趟陵園。


    在一排排墓碑間,準確地找到一塊,然後放下了手中的菊花。


    看著墓碑上的照片,這個平日裏雷厲風行的男子,濕了眼眶。


    “我知道你怨我,也知道你帶著承衍有多不容易,可是……我是一名軍人,我不能……我不能……”說到這兒,他的聲音哽了哽,提了提軍褲,然後蹲了下來。


    伸手去摸了摸照片上的灰塵,照片選的年輕,女子的容貌全然沒有歲月的痕跡,笑顏明媚。


    指尖輕輕撫過眉間,鼻梁,唇瓣……


    二十幾年的枕邊人,怎麽可能沒有感情呢。也許最初娶她是無奈,可這麽多年了,終究是愛的。


    這麽多年他一直都清晰的記得他們初見的午後,一個風風火火的姑娘,當他剛從訓練場上下來時,朝她伸出了手“你就是顧紹輝吧。”


    笑的陽光而美好,隻是那個時候他的身邊已經有人了。


    後來他才知道她是首長家的姑娘,在他的仕途上的確推波助瀾了不少。


    可是那個時候,他的心不在她這裏,被她煩的惱了,直接吼了迴去“你究竟想幹什麽。”


    可她好像一點都不在意,依舊嘻嘻哈哈的“想你娶我,想嫁給你唄。”


    他氣結,轉身離開。


    可是在他轉身的一刻,她卻笑著濕了眼眶。


    愛一個人的時候啊,明知他是毒藥,但還是義無反顧。


    最終,他還是娶了她。


    新婚之夜,他宿醉未歸。


    她淚如雨下。


    這段感情的伊始,沒有任何一方是開心的,可是她從未想過放手。


    每天做好飯菜等他迴家,就算再晚都會為他留一盞燈,聽到開門聲都會匆匆跑過來,喜笑顏開的迎接他迴家。


    不動容嗎?


    動容的。


    後來承衍出生,他在外地沒來得及趕迴去,而那次她難產,差點沒能從產房出來。


    所有人都在問她“值得嗎?他愛你嗎?”


    隻有她默默搖頭“我愛他就好。”


    可是自那以後她的身子是越來越不好,醫生說是難產傷了元氣,調養調養就好了。


    可是從來沒有人想過她的心病,鬱鬱寡歡,胡思亂想。


    隨著孩子的成長,她的病也是越積越深,一遍遍告訴顧承衍“不怪你爸爸,不怪你爸爸。”


    的確不怪,她自己知道,是她罪有應得。


    “他沒有錯,隻是不愛我。”


    隻是不愛我。


    這句話一直念叨到她永遠離開這個世界,鬱結了二十幾年的心魔好像也隨著生命的逝去而散開。


    下輩子,山水不相逢。


    這是她留給他信裏的唯一一句話。


    沒有給他任何挽迴的餘地。


    顧紹輝眨了眨模糊的眼睛“承衍喜歡上一姑娘,老蘇家的,挺好一丫頭,我不做罪人了,隨他們吧。你看了也會喜歡的,和你當年還真是有點像。”


    說著輕輕笑了起來,仿佛那個笑顏明媚的姑娘和他打招唿還是昨日一般。


    可是笑著笑著卻再次哽咽了,天空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他垂著頭,一遍遍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雨水打濕了墓碑上的照片,她淺淺的笑著。


    傻瓜,被愛的人,不需要道歉。


    而就在顧承衍野訓迴來的那天晚上,顧紹輝再次去了特戰大隊。


    拍了拍他的肩“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吧,過段時間把姑娘帶迴來,別辜負人家。”


    時隔這麽多年,父子倆人第一次和諧相處,像一對平常父子一樣相擁。


    中午,顧承衍和蘇晚就在附近隨便的吃了點,因為都不是很餓。


    迴去的時候,蘇晚手腳並用的爬上來路邊的一個小高台,沿著邊,一腳連著一腳的走著。


    顧承衍在下麵牽著她,笑著搖了搖頭,還真是一個小女生。


    邊緣有積雪,化了後凍結成冰,走起來滑滑的,一個沒注意腳下就呲溜一聲跌了下去。


    好在顧承衍眼疾手快的接住了,牢牢的抱了個滿懷。


    他嚇了一跳,姑娘倒是笑的很開心,摟住他的脖子,吧唧就在他臉上烙下一個濕濕的唇印“顧隊長好身上。”


    他微惱,把人放了下來,輕輕揪了一下她的小耳朵“好好走路,盡撿歪道走。”


    她嘻嘻哈哈的攔住他的胳膊耍賴,說好玩,還想再試一次。


    他不同意,繃著臉走了一小段,終究是抵不過她的賴皮,抱起她的腰,“嗖”的把人放了上去。


    “好好走啊,我要是接不住,可就完了。”


    “知道啦。”她嬉笑著應答。


    他在下麵陪著走,很慢很慢,就怕她又一個不注意摔了。


    一條街兩個人,真想時間就這樣被凍結。


    可是。


    所有事情都會有可是,亦好亦壞,終歸都逃不過可是。


    因為顧承衍明天就得走,所以蘇晚格外珍惜這最後的半天,大冷天的也懶得出去跑。


    兩人都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毫無營養的娛樂綜藝節目,她看的津津有味,時而哈哈大笑。


    可他的目光從未有一刻是停在屏幕上的,她帶笑的側臉,讓他的心情一下子也跟著好了起來。


    “哈哈哈,你看他好傻。”她塞了一課蜜餞到嘴裏,一邊笑著一邊轉頭看向抱著自己的人。


    對上眸子後,沒皮沒臉的笑了起來“顧隊長,你老看著我幹嘛?”


    他笑了起來,沒有一絲一毫的羞窘“越看越好看,忍不住多看幾眼了。”


    她嘿嘿笑了起來,看著看著就靠過去。


    沙發的位置有些小,唇齒相依,吻的有些動/情。


    最後“撲通”一聲,兩人都跌在了地毯上,柔軟的地毯,絲毫不覺疼痛。


    越吻氣息越亂,她伸手去解他上衣的扣子。


    意/亂/情/迷半晌後,他退了開來,握著她柔軟的手撤離,又親了親她濕潤的唇“下次再說,你不舒服。”


    聲音隱忍而壓抑。


    昨晚一時沒注意,弄傷她了,所以也不敢再做過分的事情。


    她抬起水眸看著他“我沒事的,你做吧。”憋著難受。


    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把人抱起來,又重新在沙發上坐好“一會兒就好,你看電視。”


    身後是他火熱的胸膛,心跳聲有力而堅定,她笑了,往後靠過去“我愛你。”


    曾經,她並不覺得自己可以把這句話說的如此輕易,現在才明白,那是因為沒有真的愛上。


    這一晚兩人吃完飯又看了會兒電視就上床睡覺,相擁而眠,不參雜任何其他的情緒,沒有情/欲,隻是簡簡單單的相擁而眠。


    第二天一早,顧承衍就起了床。


    蘇晚還在迷迷糊糊的睡著,窗外的天還沒亮。


    他洗漱好,換好衣服,床上的人還在睡。


    他不忍心打擾她,可是又不想她在他走之前見不到他最後一麵,最終還是走到床邊吻了吻她的額頭,低語呢喃“我走了,記得起來吃早飯。”


    蘇晚嚶嚀了幾聲,忽的睜開眼睛“你要走了?”


    “嗯。”


    匆匆爬了起來“我送你,真是的,怎麽睡的這麽死。”這會兒她和自己較上勁了,懊惱的揪了揪自己的頭發。


    胡亂的套了幾件衣服,又衝進衛生間洗漱了一番。


    雖然時間已經快要來不及了,但顧承衍還是等她忙完。


    最後兩人一起出了門。


    走到樓下他就不讓她送了“外麵冷,趕緊迴去,我開車的。”


    她低著頭不說話,他伸出手抱了抱,他也不想和她分別的,可是不可以“如果有時間也可以來隊裏看我,結婚申請已經批了下來,你隨時來都可以。”


    她點了點頭“嗯。”


    又親了親她的額頭“好了,我走了。”


    說完就頭也不迴的轉了身,他真怕一轉身看見姑娘的樣子就忍不住不想走了。


    蘇晚一直站在風裏,看著車子越來越遠,然後才轉身上了樓。


    是很不情願,但這也是她為什麽愛他。


    他有他的信仰,而她要做的,就是尊重他的信仰。


    顧承衍走後,蘇晚迴到家,楞楞地在客廳站了好久,一時的冷清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她忽然很敬佩那些十幾年如一日的軍嫂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扛起整個家庭的一切。


    你是他的,而他確是國家的。


    她現在是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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