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昭不曉得秦氏的打算,她正被圍在一群貴女裏頭。幾乎透不過氣來。三哥的冠禮走完了儀式,留下來的賓客可以一塊兒吃酒,不便留下的賓客也可以自行離開。而這些貴女逮著了空當又拉著聞昭問東問西,比冠禮之前還要熱情。

    這些貴女裏頭有一些人是連薑聞熠的麵都沒有見到的,隻是聽家中長輩說起,心裏存了點念想,加之長輩也盼著她們能嫁進國公府,因此一個二個的都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來觀禮。沒成想這三公子竟是這般耀眼的人物,就算沒有這叫人趨之若鶩的家世,也能將姑娘們迷得七葷八素了。

    聞昭好不容易才借著“更衣”的有頭出來透口氣。此時的後院都見不著幾個人影,仆人也跑到前院幫忙去了,偌大的國公府在前院隱隱傳來的喧囂聲中顯得越發空蕩。

    聞昭往臥房方向走去,這大半天下來,渾身跟脫了力似的,叫她想稍稍躺躺,歇息歇息,待起來了再補個妝。可當她靠近時卻發現臥房的門是虛掩著的,而扶搖芙蕖兩個必定不會粗心到連門都忘了關。

    聞昭稍稍提了一口氣,從發上拔下一根簪子來。芙蕖被聞昭留在了前廳,要是有什麽突發狀況芙蕖可以應對得更周全些,而扶搖則跟著聞昭迴了後院,方便幫聞昭補妝。扶搖心思粗,見聞昭拔了簪子下來還有些不明所以。

    “姑娘?”

    扶搖已經喊出聲了,裏頭的人應當知曉她們迴來了,卻絲毫動靜也無,聞昭心下疑惑,卻不動聲色地迴了扶搖一句,“進屋吧,我要先躺一會兒,過半個時辰再叫我起來。”

    聞昭有想過裏頭可能是陸然,但裏頭也可能不是陸然,如果不是陸然……聞昭想不出來自己得罪了什麽人,又是什麽人會來跑到她的閨房裏。刺殺的地點有許多,在閨房就有些耐人尋味了。聞昭現在是待嫁之身,若在這個節骨眼上鬧出了什麽不清白的事,她與陸然的姻緣就岌岌可危了,那些本就反對這起姻緣的更會拿住這個說事。

    所以聞昭越發小心,在知曉裏頭或許是歹人的情況下都不敢大聲喊護衛來。

    “算了吧,母親該擔心我了,我還是快些迴前頭。”

    扶搖疑惑地看著聞昭,姑娘方才已經派了芙蕖去稟過夫人了啊,現在怎麽又說這種話?她張了張嘴想開口,卻見聞昭搖了搖頭製止她,扶搖隻好閉上嘴不說話。

    聞昭想著裏頭的人若是知曉她要迴前院,自己的計劃實施不了,應當會稍稍自亂陣腳,可現在裏頭仍是絲毫動靜也

    沒有。聞昭蹙起眉頭,難不成是進了賊不成,若是賊的話,現在應當已經得手了。

    握緊了發簪,聞昭卻沒有依言往前院走,而是迅疾的推開門,四下裏一看,果真沒有人。可她的房間和先前一模一樣,沒有絲毫被反動的痕跡,就連梳妝台上的布置都紋絲未動。

    難道是她想多了?實際上是芙蕖她們忘了關門?

    扶搖雖不明白聞昭這一連串的舉動,卻礙於聞昭嚴肅的神情沒有問出來,隻安靜又麻利地將聞昭頭頂上的飾物給取下來,好讓她休息得安生些。

    聞昭平躺在榻上,閉上眼,心裏仍有一絲怪異感揮之不去。恰在此時,聞昭覺得有一片柔軟的布料貼在了她的手臂上,身側也跟著一沉,就像是有人躺在了她的榻邊似的。

    嗅到了熟悉的清雅的香氣,聞昭突然委屈起來,背過身去悶聲道,“陸然你來做什麽?我還以為是歹人呢,提心吊膽了半天!”

    陸然將聞昭一攬,便將她嵌在了自己懷裏,縱然聞昭是負氣地背對著他,但是他的心裏卻一下子得到了滿足。聞昭欲掙開他,他的手臂攬得輕柔卻不容推拒,聞昭也就由著他了,哼了一聲,“也不怕叫人看到。”

    陸然在聞昭的發頂輕吻了一下,低聲歎道,“太想你了。”

    聞昭幾乎一瞬間便心軟了,卻仍是不願就此放過他,轉過身麵朝著陸然,一指抵在他的心口,小聲責怪道,“這樣也太冒險啦。”見陸然濃黑的雙眼一瞬不瞬地直視她,聞昭又補了句,“再說,我們也不急這一時,對吧?”

    陸然仍舊不說話,聞昭又絮絮叨叨地欲說服他,“你看今日的賓客這麽多,萬一哪一個瞧見了什麽,這流言猛於虎的……而且今天來了好多女眷,她們就是連後院也進得,且現在的姑娘家也喜歡嘴碎……”

    聞昭自顧自地說起來,那紅潤的雙唇一開一合的,像兩片嬌顫著的花瓣,陸然直盯著那裏,連聞昭說了什麽都沒聽進去。

    “所以我們再耐心地等上一段時日,成了親了自然日日都可以見到啦。”聞昭說完就抬起眼來征詢的陸然意思,卻見他雙眼黑沉,裏頭像有兩個無盡的漩渦,直將人往裏頭吸。

    她看見陸然抬起手撫在她的唇上,一寸一寸流連不去,聞昭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尖觸了一下他的指腹,卻見陸然的指尖顫了一下。

    陸然幾乎是責備地看著聞昭,一個翻身便將她壓在底下,見聞昭的眼裏閃過一絲慌亂,陸然埋在她耳邊,啞聲

    問她,“你知道舔手指是什麽意思嗎?”

    她看上去茫然又懵懂,可她年紀不小,從陸然的語氣裏察覺出這動作一定有什麽深層含義,雖然不清楚,卻不妨礙她的雙頰一點一點染上粉霞。

    看著這樣的聞昭,陸然再也把持不住地吻了上去。他想著待會兒聞昭還要見客,本是不會親她的,可現在卻克製不住了,他太想念這觸感了。這迴的吻同樣憐惜溫存,聞昭卻覺得仿佛多了些什麽,他的舌尖戳刺糾纏,像極了意味曖昧的暗示。

    聞昭覺得有什麽抵在了她身下,雙眼猛地睜大,眼裏閃過不可置信,兩隻手也開始推拒起來。

    陸然察覺到自己的失控,連忙退開,稍稍喘了幾口氣,幾乎狼狽地道,“我先走了。”

    聞昭何曾見過陸然那般落荒而逃的模樣,待他走後仍舊沒有緩過神,臉上仍是燒紅一片,卻控製不住地輕笑出聲。

    喜愛之人對自己輕易起了反應,本就是叫人竊喜的一件事,她當時隻是驚訝而已,卻沒有怪罪他的意思。經過去年那一個“花燭夜”之後,聞昭已經確信了,陸然是不會再成親之前越過雷池的,因此剛才的推拒也隻是提醒他而非害怕。可他的反應卻太“可愛”了些。

    席麵散了之後秦氏才去打聽清楚了那個藕色衣裙的姑娘。那姑娘姓江,小字韻華,是兩廣總督之女,近日裏在京城兄長家住著。說來也巧,她的兄長正是薑聞熠同科的探花郎江明誠,現任京兆少尹一職。

    秦氏本是覺得這個兒媳就是身份不高也無事,薑家也無須與多高門第的人家結親,隻要姑娘家各方麵令她滿意就成。現在卻覺得,這姑娘的身份委實太好了些。倒不是兩廣總督多高不可攀,隻是這兩廣總督天高皇帝遠的,早已是一方土皇帝,隻有每年年關時候進宮述職時方才叫人覺得他仍是華夏的臣子。

    這江明誠好好的兩廣少主人不當,跑到京城來做官,他們家的閨女也跟著跑到京城來,這一出實在叫人費解。

    聞昭聽說秦氏有中意的人選之後,立即跑到三哥那邊通風報信,笑嘻嘻地問他有沒有看清別人姑娘家,生得好不好看。薑聞熠將她搭在肩上的爪子一把拍下,站起身收好紙筆,隨意道,“冠禮那日我哪個姑娘都沒有看清,倒是有一隻小兔子沒一會兒就蹦得見不著影子了。”

    聞昭聽他這一說,當下心虛起來,她沒影兒之後與陸然的那些事若是叫三哥知道了,必定要大發雷霆的。聞昭正擔心三哥從她麵上瞧出什麽端倪來,卻

    被三哥撫了撫頭頂,他說,“我知曉昭昭不愛應付那些人,昨日辛苦昭昭了。”

    聞昭立馬笑開,“不辛苦不辛苦,隻要三哥快點給昭昭找個三嫂就行。”

    薑聞熠笑了笑,卻沒有說話。

    聞昭迴房後卻想起了秦氏打聽的那個江姑娘。上輩子三哥是探花,那個江明誠才是狀元郎,在科舉裏頭有條約定俗成的、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探花郎一定要生得好看。三哥同科的榜眼才華並不如三哥與江明誠二人,但他們二人卻因著容顏出眾,做不了狀元的就得做一甲第三探花郎。

    聞昭對這個江明誠了解得不多,也不曾留意江韻華這個姑娘,因此現下也是一頭霧水,隻有慢慢打聽了。

    隻是有一件事叫她在意。薑家分明沒有邀請江韻華,這姑娘為何會出現在他們府裏?難道當真是對三哥有意思才來的?不過也不排除是來看熱鬧的,聞昭決定多多留意觀察這個江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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