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瞬聞昭便要離開,陸然卻不讓,摟住她不放,順勢加深了這個吻。

    她的每一次主動,都叫他歡喜,叫他覺得自己不是在唱一場獨角戲。

    聞昭覺得有些透不過氣,臉色也越發紅。陸然在她背上輕拍,低聲提醒她換氣。

    不知為何,方才的難分難舍都未叫她這般羞赧,這一聲低沉又溫柔的提醒卻叫她羞得不敢看他,忙背過去道,“你快些迴去吧。”

    等了一會兒身後卻沒動靜,聞昭轉過身卻見原地已經沒有了人。方才還催他迴去,現在陸然一聲不吭地走了,她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隻是現在已然過了三更,再不睡就睡不了幾個時辰了。聞昭在榻上翻了幾個身,這才入睡,可她心裏壓了事,睡夢中也並不安穩。

    聽得房裏的唿吸聲均勻下來,一個人影從黑暗中顯出身形來,俯身在熟睡姑娘的額上落下一吻。

    次日,這鎖住了的匣子便落到了郭寅手裏。

    “借你發簪一用。”在場的隻有聞昭一個姑娘,雖然郭寅一雙眼睛隻顧盯著匣子上掛著的鎖,聞昭卻會意了,伸手將頭上的一根珠花簪子取下來遞給他。

    隻是心裏卻有些疑惑,昨兒個她與陸然看了,這匣子上掛的鎖並不簡單,僅用一根簪子怕是打不開的。

    疑惑間,卻見恩人拿著她的簪子就開始掰,幾下就將簪柄掰成的彎彎曲曲的模樣。聞昭屏息看著,這簪柄雖是軟金質地,要想徒手掰成這樣卻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事。

    恩人,真厲害啊……

    郭寅完全沒有注意到聞昭崇拜的小眼神,隻管將掰好的簪子送進鎖眼裏,隻是裏頭好像有某處卡住了,留了半截子發簪在外頭。郭寅將發簪取出,又掰了一道。

    如此反複,不過三次就能完全伸進去了。一扭,掛鎖便應聲而開。

    聞昭心中大喜,將匣子接過,打開。卻見裏頭放的是一些銀票碎金,怎麽看都不像是物證。

    “難道這是哪個下人埋的私房錢?”或是來路不太幹淨的銀錢,隻好埋在樹底下,免得被同寢的仆人發現了。

    裏頭不是她盼著找到的物證,就算是萬貫的錢財也不能叫她心喜。

    陸然將匣子拿過來,倒出銀錢後將匣子裏裏外外地檢查,連匣子的內壁上是否有刻字都考慮到了,卻仍是沒有旁的發現。

    或許,這真的隻是一個普通的用來藏私房錢的匣子

    罷了。那個嬤嬤隻是覺得埋匣子的人鬼鬼祟祟形跡可疑,可也隻是可疑,並沒有確切的證據說明這就是皇上的暗衛留下的罪證。

    “罷了,再去找找其它的線索吧。”

    聞昭的話裏不無失落,陸然聽了這句卻更不肯放棄,仍是拿著匣子搗鼓。

    “阿寅,你來瞧瞧,這個匣子的底是不是略厚了些?”

    可是一般匣子的底蓋都會比四壁要厚實些,郭寅不以為意地接過匣子,晃了晃,“沒有聲音,應當沒有夾層。”

    陸然默了一瞬,突然開口,“可若是有物件嵌在木板裏頭呢?曾有人用這種方式傳遞密信,我在古書裏見過。”

    “好,姑且一試。”郭寅說完便拔劍將匣子的四壁劈開,隻剩一個底蓋,拿過仔細一瞧道,“有拚合的痕跡。”

    聞昭眼含希冀地看過來,郭寅用劍在底蓋的側邊輕輕一劃,就見原本還是一塊厚些的木板,現在則分成了兩塊薄點的木板,中央靜靜嵌著一枚精致小巧的玉佩。

    “就是它!”聞昭將嵌著的玉佩取出,“這是皇上仿製的太子玉佩,當初司馬毓會中計前去飛來樓,與這玉佩脫不了幹係。”

    陸然知道,聞昭雖口上在說司馬毓,其實也是在說她自己。她前世噩夢的開始,正是這塊玉佩。

    聞昭握著玉佩的手輕微顫抖,卻感覺到另一隻手被陸然包住了。

    他在安撫她。也提醒了她,這一世的發展軌跡改變了太多,而那個葬身火場的人也不是她了。

    雖然司馬毓害過她,可待她死去後,聞昭心裏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快意,畢竟司馬毓也可以說是另一個薑聞昭。前一世司馬毓在皇上手裏做了一顆安分的棋子,這一世她卻要打破這場棋局!

    可如今就算找到了這樣關鍵的物證,她的心裏仍舊滿是不安。她的對手是萬人之上的那位,隻要沒有絕對的把握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她都無法安眠。

    迴去的路上,聞昭將找罪證的事與陸然口中“定親”的提議在心裏梳理了一番,決定辟出第三條道來。

    陸然的及冠日將近,聞昭卻想起另一件事來。前世易擇就是在陸然的加冠日過後不久出的事。這一世她不願莊芸再早早地守寡,不願他們的孩子阿簡那般年幼就沒了父親。

    而易擇此時正仔細打量著手裏的琉璃瓶。他找大夫驗過了,其他的瓶瓶罐罐裏頭不過是些普通的傷藥,這一瓶裏頭的東西卻連京中的老郎中

    都分辨不出來。且平常藥粉藥液多是用瓷瓶封裝,而裝這些棕黃藥粉的卻是較罕見的琉璃瓶。

    所以……那背後之人叫阿張給他下的藥,應當就是這個!

    然而,線索到這裏卻停滯不前了。他對解開這藥的奧秘毫無頭緒,阿張也消失不見了。

    可是他每每看見阿芸阿簡幹淨透徹的眼,都會一再地在心裏提醒自己,要快,快些證明自己與天師無關,這樣他的妻兒才能在人前抬起頭來。

    這日照例帶了罩紗,前往城西的一處藥鋪,盼著能有人識得這藥。可今日倒是有些奇怪,藥鋪裏閑聊的人並沒有義憤填膺地罵易府和天師,也沒有再提起前些日子飛來樓的大火,倒是說起陸侍郎來了。

    “我聽說啊,榮國公的孫女婿有著落啦!”

    “不是早些年就嫁出去了麽?那個振北侯世子啊。”

    這幾個到鋪子裏抓藥的人都隻是些小傷病,因此排著隊的時候還有閑情聊天。

    “不不不,這迴是行二還是行三倒是不知道。不過有人稱,在中書侍郎陸大人那裏瞧見過榮國公府的令牌呢!大抵就是中意他了。不過想想也正常,這陸侍郎可是當朝薛相門下第一得意弟子,升官升得比誰都快!”說話人講得眉飛色舞,有種得到內部消息的優越。

    “當真?你再去問問到底是薑家的二姑娘還是三姑娘啊……那個三姑娘,不是說還毀過容嗎?這樣如何在陸府那些個貌美舞姬麵前立足?”

    易擇聽了一會兒便沒有再聽,拿迴了藥瓶往外走。果不其然,仍是沒有找到能認出這藥的人。

    若是直接將此物作為證據,卻是沒有說服力的。別人大可以說,他給自己下藥再請天師來解本就是他的計劃,意圖將天師捧到皇上的跟前。而阿張又不可能為他作證,再者,阿張又不知道去了哪裏。

    罷了。

    易擇走在路上,再一次想起方才聽到的閑話。別人不知道,他卻是曉得,與陸然有牽扯的必定是薑二姑娘了。去年長公主春宴上他就瞧出了苗頭,隻是不明白這二人為何遲遲沒有動靜,他還當是國公府不同意呢。

    說起來,也該為陸侍郎準備一份賀禮。雖然他們兩個派別不同,卻不妨礙他對這個陸侍郎的欣賞。不論是才能還是心性,那人皆是拔尖的,叫他偶爾會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可惜了。若他是清流,倒是可以深交一番。

    正是芳菲謝盡的時候,陸府卻是前

    所未有的熱鬧。本是想著府裏隻他一個主子,陸然便沒有買多少仆人,如今賓客一多,倒顯得人手有些不足來。那些個效力於他的暗人又不能放到明麵上來用,好在壓榨一下魏梁的勞動力也勉強能應付過去。

    今日聞昭會隨她的父親來觀禮,陸然一想到這個就覺得心裏頭多出些期待來。

    聞昭前些日子就與爹爹說中意陸然了。薑二爺早先就注意到這麽一個後生了,能在年關的宮宴上當庭誇讚他女兒的,他能不記住嘛。隻是沒想到,他本以為陸然是單相思,現在他女兒卻又一臉嬌羞地與他說中意陸然。真真是,一不小心女兒就被拐跑了!

    二爺全程板著臉,說要考察考察他,且陸然鮮明的立場實在叫他猶豫,要是女兒跟了陸然,那麽國公府難免又會與保皇派牽扯上。那他的聞熠不是白白外放了嗎?

    二爺一想到這裏,就覺得心裏有些堵。

    可女兒都這樣說了,還央著他要跟來觀禮,二爺咬咬牙還是應下了。

    聞昭這次的坦白本是為了計劃的順利進行,可真到爹爹麵前說自己的心思時,那股子害羞卻不是裝的。

    加冠禮還未正式開始,卻有好些賓客早早地就來了。這些來得早的要麽是與陸然關係好的,要麽是有心要攀附的,此時卻坐在一塊兒,聊得投機。

    陸府沒有長輩,因此待客之事全然落到了陸然一人肩上,眾人瞧著心下對這個朝中新貴生出了些同情。他不過及冠之齡,卻早已父母雙亡,連親近的兄弟姊妹都沒有,也未曾娶妻,這麽多年來都是孤零零地一個人走過來。

    一個戶部的郎中仗著自己先前與陸然共事過,便與周遭的人說起陸然的事情來,從陸然的家世講到在戶部任職時候做的事,講得是有鼻子有眼的。見眾人聽得津津有味,時而唏噓,時而喝彩,心裏頭生出些與有榮焉的感覺來。

    這時,他卻見正主招唿了剛到的賓客,正往這邊走。這個郎中不知為何心虛起來,便停了話頭。可他沒有心虛的道理啊,他說的都是真事且還是些正麵的話。

    郎中挺了挺胸,將這股子心虛從心裏頭趕出去,同陸然打了個招唿。隨即就見陸然也笑著迴應了他,郎中臉上的笑意更燦爛了。

    待陸然走後,旁邊有人還要他繼續說,郎中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卻見地上躺著一物。

    撿起一看,卻是塊手帕,像是女子所繡,上頭還留了閨名,曰“聞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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