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毓自知事起,娘親就在她耳邊對她說,榮國公府的二姑娘就是你最大的對手,她的家世不輸你,模樣也是難得的好看,年齡也合適。你要做的,就是將她比下去。

    所以她苦練技藝,苦練禮儀,咬著牙堅持下來,一聲不吭的,末了仰頭問娘親,這樣就能將她比下去嗎?

    娘親心疼地看著她,摸著她的腦袋,卻說出了最殘忍的話,她道,薑二姑娘天資上佳,你要更為努力才追得上她……

    現在被選為太子妃的是她,贏家是她,可看著聞昭並沒有一個輸家該露出的表情,她竟是難得的怒火中燒。

    她的脾氣早被日複一日的苦練磨得平和隱忍,卻在看見聞昭無知無覺地旁人說笑時爆發了。

    這個輸家難道不會不甘心嗎?不會嫉妒憎恨她嗎?

    難道隻有她一個人在為這輸贏結果沾沾自喜耿耿於懷嗎?

    秦氏最容不得旁人欺負她閨女,當下看著掌櫃道,“進這層樓前我不是拿出了塊國公令麽,本就是那時候就要給你的,不過現在也不遲,如何,這國公令可貴重得過千兩白銀?”

    照秦氏的說法,這國公令是進門的時候就打算給掌櫃的,隻是現在才兌現罷了,這樣算來,竟是比司馬毓還要早些。

    秦氏也不管這樣無不無賴了,隻想著誰都不能欺負她閨女,反正那司馬毓也不是個正直的好貨色。

    可是這國公令……太貴重了,如何能用來抵一件衣裳?若真用來換了件衣裳,聞昭怕是要將這衣裳供起來了。

    掌櫃的汗如雨下,他來管這雲想閣在貴人中間周旋,隻是為了得些消息罷了,如何就牽扯進這種事了?隻是這種事他遇到的也不少,一般都是誰先買下就是誰的。

    可現下這情況……竟叫他難以分辨,當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聞昭是既不想秦氏拿了國公令去換,又不想司馬毓在她麵前耀武揚威的。

    一咬牙,聞昭想著若是這掌櫃迴去稟報了上頭,她也正好等著月照閣的人上門來。若是恩人的話,便可嚐試著洽談合作的事。

    也不知自己的籌碼足不足。

    聞昭看著這個前世還說上了話的掌櫃,道,“聽見我母親的說的嗎?這國公令如何尊貴你是曉得的,就算拿去當鋪當了也能超過千兩的價錢,我記得涿郡渡口的無名當鋪價格倒是給得公道,掌櫃的大可以去那裏一試。”

    掌櫃一聽心

    下大驚,這姑娘為何在他麵前提無名當鋪?莫不是……

    隻要有一絲可能性,掌櫃的就不能冒險,當下歉然對司馬毓道,“這的確是榮國公府的夫人和姑娘先瞧上的,小的也隻有秉著這先來後到的規矩,司馬大姑娘還請看看別的衣裳罷,小的給您賠不是了……”末了還沒有接秦氏的國公令。

    秦氏滿意一笑,拿過那件裙子,笑著對司馬毓道,“準太子妃娘娘還是去看看旁的衣裳罷,這件衣裳怕是配不上您的身份的。”

    聞昭失笑,也隻有秦氏會為了她不顧臉麵與一個晚輩較勁了,這話說得真是諷刺啊……

    隻要司馬毓一天沒有進太子的門,她就還沒有資格下她們的臉麵。可司馬毓竟不知為何沒能沉住氣……

    聞昭也不曉得,司馬毓向來是最為八麵玲瓏的,怎的就做出了這樣得罪人的事。

    不過這曆經艱辛才得來的裙子是當真好看,秦氏直要聞昭將這身穿到莊少傅六十大壽上去。這條裙子喜慶又好看,且聞昭是莊少傅的親外孫女,這樣穿也沒人會覺得不合適。

    聞昭見到外祖的機會並不多,這次見他的時候外祖穿著絳紅色的衣袍,臉上帶著笑意,雖已雙鬢花白,瞧著卻仿佛年輕了些。

    外祖明顯喜愛三哥多過她,當然與三哥是男子且年輕有為大有關係,但還有個原因,三哥長得與母親神似,而聞昭則是隨了薑二爺。

    外祖拍著三哥的肩囑咐他好生努力讓天上的娘親引以為傲,三哥看著他重重點頭。

    外祖的眼神柔和又懷念,看著三哥又是欣慰又是驕傲,聞昭看得心頭一酸,卻並未有不平衡。因為她的三哥,也是她的驕傲。

    自端午以來,聞昭再一次看見了莊芸,易擇扶著她正在叮囑什麽,眉眼柔和,將他平凡的樣貌襯得雋秀。莊芸則是嘟著嘴像是在不滿,可眼裏卻全是笑意。

    聞昭嘴角掀起一抹笑。原來接納一個人也是不難的。

    莊芸朝易擇擺了擺手便朝聞昭走來,竟是一副淑女樣子,聞昭心下驚奇,上次端午見她的時候她還是那般跳脫,現在怎的突然收了性子?

    莊芸衝聞昭笑笑,拉過她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聞昭睜大眼看她,就見莊芸點點頭,笑得滿足柔和。

    下一秒莊芸立馬撅起嘴說易擇,“那家夥也太大驚小怪了吧,裏麵的小家夥才一個月呢,他就緊張得不得了。”

    聞昭真想捂起耳朵喊“我不聽我不

    聽”,莊芸明顯是一臉甜蜜的樣子,嘴上卻說著反話。

    “看來表姐夫真是把你寵壞了!”

    莊芸說得滿不在乎,一舉一動卻小心極了,走路都不敢邁大步子。

    蘇穆宛走過來笑她,“嫁了人了就這般文靜賢淑了?”

    莊芸羞她道,“你別笑,過不了多久你也是我這樣兒的了!”

    蘇穆宛也僅僅是抿嘴笑了下,羞澀不過一秒,立馬揚眉道,“我當然是原來怎麽樣,嫁了人還是什麽樣。”

    聞昭同她倆交好,聽這二人互相調侃說笑,心底也很愉悅。

    “昭昭,你這身裙子真好看!”蘇穆宛站得近了看清了聞昭衣裙上的細節,覺得原本乍看就讓人驚豔的裙子更是精致極了。

    聞昭也沒有想到這衣裙的款式竟是因她而風靡。她一聽蘇穆宛這麽說後就見許多貴女好似都在看她。女子與男子不同,男子看到好看的衣裙也就欣賞一下,女子卻會問這問那的,問清楚了自己也去買件相像的穿。當下就有幾個眼帶豔羨地問聞昭。

    司馬毓見原本圍著她的貴女們竟走了幾個,還是朝薑聞昭走去的,剩下的沒走的仿佛也在看她。那薑聞昭穿的正是上迴她沒有爭搶到的裙子,司馬毓垂眸掩下眼裏的陰鬱,一口銀牙卻咬得死緊。

    “薑二姑娘的手帕交嫁的嫁人了,定的定親了,就薑二姑娘還沒有著落呢。”驀地一陣悅耳笑聲,聞昭偏頭一看,司馬毓正掩著嘴笑著走來。

    司馬毓也是親事定了的,這幾個裏頭當真隻有聞昭是沒有著落的。

    莊芸迴道,“昭表妹才十三,要那麽早定下來做甚!”

    蘇穆宛也笑道,“是啊,我們這些老一點的,自然要早些定下來。”為了維護聞昭竟然將她們幾個都說“老”了。

    司馬毓也才十四罷了,隻比聞昭長上一歲,聽自己都被劃入“老”那一行列了,咬咬牙,不過隻一瞬麵色又平靜無波,隻淡淡一笑便去了別處,然而不管她去何處,身邊總要圍上幾個貴女同她說話。

    聽蘭聽月平日裏交好的幾個貴女此時也圍了上去,將她們兩個晾在那裏。聽月嘟起嘴有些不高興的樣子,聽蘭捏了捏她的手,道,“迴去再發脾氣。”

    誰曾想她們這兩個被冷落的人竟很快變成了焦點。

    那司馬毓一眼掃過,看見了聽蘭兩個人,施施然踱過來,笑著牽起聽蘭的手道,“這是哪家的姑娘,生得真好。”

    聽蘭是庶房的女兒,司馬毓這等身份的就是不認得她旁人也不會覺得奇怪。想著聽蘭竟然能讓未來的太子妃主動示好,周遭的貴女有些豔羨的樣子,有幾個小聲嘟囔著“也就一般嘛”,原本與聽蘭在一堆的那幾個這下更是後悔,若她們當時留了下來,此時也能跟司馬毓搭上話了。

    司馬毓很快就走向了別處,留下臉色有些異樣的聽蘭。

    聽蘭捏著手裏的紙條,不知司馬毓是何意。

    本來這衛國公府與莊家關係很是一般,這等壽宴就是司馬毓就是不來也沒什麽大礙,隻是現下她不僅是司馬家的長女,還是皇上欽定的準太子妃,莊少傅又是太子的師傅,同與太子親近,自然是要來的。

    聞昭身旁的紀向柔被司馬毓的氣場鎮得一句話都沒有說。且司馬毓那樣身份的貴女她輕易不能得罪,隻好對聞昭投去一個歉意的眼神。

    聞昭衝她笑笑示意她寬心。表姑母著急紀向柔的親事,因此這次壽宴又讓她跟著聞昭去多見見世麵。聞昭自己都不大想搭理司馬毓,自然也沒指望紀向柔能替她出頭。

    可紀向柔卻這般過意不去,讓聞昭覺得自己身邊都是一群純善的姑娘。

    相比之下,她冷漠,心腸又硬,缺失了少女的柔軟純真。陸然又怎麽會……喜歡她呢?果然還是托她這張臉的福吧。要是陸然知道她這個十三歲的少女軀殼裏邊住的是三十歲的靈魂,也不知會不會立馬退避三舍。

    外祖大壽陸然自然也會來的,隻不過聞昭瞧不見他。自從上次屋頂那一麵之後,聞昭好像許久都沒有見過他了,他也沒來找她,是因為想通了嗎?她問的那個問題……他給出了答案嗎?

    聞昭突然覺得空落落的,連忙揮去這種不適感。莊芸見她神色有些恍惚,夾了口菜給她,問,“昭表妹是不舒服嗎?”

    聞昭搖搖頭將那口菜吃了,隻是心裏猶想著事情的樣子,連莊芸中途出去了一趟都沒有察覺。

    等莊芸迴來了聞昭才問她,莊芸笑道,“自然是去方便了。”

    等筵席散了薑家的幾個也還留著,這樣的姻親自然會晚走些。聞昭正四下裏瞧柔表姐去哪裏了,就見莊芸甜笑著喊她,“昭表妹,你我好久沒有獨處了,今日陪我在府裏頭走一遭吧。”

    想起莊芸嫁人之前,聞昭與她在後院踩鵝卵石,在涼亭裏吃瓜,真有幾分愜意,像是無憂無慮的少女歲月,雖然聞昭的心思從沒有一日放下過,可與莊芸在

    一起時偏就輕鬆些。

    聞昭笑著點點頭。

    莊芸挽過聞昭的臂彎,一道重走了那條鵝卵石,聞昭的鞋底還是薄薄的,覺得有些硌人,莊芸卻笑得滿眼歡喜,她道,“還是最喜歡這條路了,走上去癢癢的,像被人撓腳心。”

    什麽癢,分明是痛啊。聞昭腹誹著,卻在依稀聽見了從風中傳來的說話聲。

    往前邊一瞧,那裏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那姑娘分明是聞昭先前還在尋的紀向柔,此時她渾身濕漉漉的,像是才落了水,身上披了一件男子的衣裳,仍是瑟瑟發抖,好不可憐。

    十五的姑娘發育良好,此時薄薄的衣衫都貼在身上,曲線畢露,平日瞧著柔弱得如弱柳扶風的姑娘竟是個本錢十足的,被水一沾濕就顯出白嫩豐腴的身段,不盈一握的纖腰。

    莊芸一愣,微張著嘴,就想拉聞昭走,聞昭卻站著不動。

    因為那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她上輩子“誠心求娶”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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