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曼哈頓,灰蒙蒙的天空讓整座大蘋果城似乎都籠罩在了陰影裏。亨森坐在出租車,看著紐約繁華的街景,心裏卻怎麽也活躍不起來。


    步行者慘敗勇士,薩格白血病加重住院......這一個個噩耗,讓亨森的內心也和此時紐約的天空一樣,看不見半點色彩。


    即使是當年他得心髒病住院的時候,亨森也從未這麽消沉過。因為那時候的亨森相信,他隻要迴去,就肯定能繼續那未完成的奪冠大業。那時候當亨森相信,自己的心髒能挺過難關。


    但現在,一切都和當時不同了。亨森開始懷疑步行者隊擊潰勇士奪冠的可行性,而薩格的白血病,也不是挺挺就能過去的。


    “你......亨森,別這樣,薩格肯定不希望看到你愁眉苦臉的樣子。”出租車內,亨森身旁還坐著一個高大消瘦的男人。此君正是步行者隊的另一個傳奇人物,也是步行者隊曆史上最偉大球員之一的雷吉.米勒。


    比賽結束時,正是他通知了亨森有關薩格的事情。於是,二人便約好一起前往紐約,共同探望薩格。


    “我也不想的,雷吉。但在這種情況下,誰又能笑得出來呢?”亨森的頭靠著車窗,仿佛失去了靈魂的軀殼。


    米勒也並非什麽“雞湯大師”,見亨森興致不高,隻是默默搖了搖頭。便沒再說話。


    他很清楚亨森最近遇到的困境,與勇士隊一役,肯定給予了亨森巨大打擊。更何況,現在還碰上薩格的事情。


    米勒不會說什麽漂亮話,而且他相信,像亨森這種人,單純的說漂亮話可激勵不了他。


    有些坎兒,還必須得當事人自己邁過去才行。


    十分鍾之後,出租車停在了位於紐約曼哈頓區的紐約大學朗格尼醫療中心大門口。


    紐約大學朗格尼醫療中心,這是僅次於紐約哥倫比亞和康奈爾長老會醫院,紐約第二好,同時也是全美排名前20的醫療機構。


    而朗格尼醫療中心最擅長的領域,正是癌症!


    看著醫院門口忙忙碌碌進進出出的人群,在大廳內快步移動的護士和醫生以及醫院通白色的牆體,亨森就覺得無比壓抑。


    他不喜歡醫院,但凡來醫院,不是球員受傷就是自己生病。生病的那段時間,亨森來醫院都要來吐了。總之,他每次來醫院,都保準沒什麽好事。


    跟著雷吉.米勒進入電梯,抵達16樓後,亨森和米勒穿越忙碌的走廊,最終走到了一個單人病房門口。


    在門口外,亨森看見了許多熟悉的麵孔。


    查爾斯.巴克利、沙奎爾.奧尼爾、肯尼.史密斯,以及,和亨森心心相惜,夏天才剛剛在聖安東尼奧一起喝過酒的格雷格.波波維奇。


    大家都沒有怎麽說話,亨森也隻是輕輕點頭示意,就算是和人們打過招唿了。在曼哈頓這個天空黯淡無光的日子裏,沒人有心思寒暄。


    隨後,這群人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一一進入病房探望薩格。透過病房透明的玻璃,亨森看見了薩格現在的模樣。


    原本精神抖擻,總愛把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薩格,現在頭上隻有幾根散亂著的頭發。化療的作用,讓總是非常在乎自己外表的薩格不得不接受禿頭的事實。


    半個月前還在球場邊帶著微笑采訪亨森的他,看上去也衰老了許多。毫不誇張的說,幾乎是瞬間老了四五歲!


    三次骨髓移植,讓他被折磨得不成樣子。


    半個小時之後,雷吉.米勒從病房裏走了出來,這位曾經的冷血殺手紅潤著眼眶,但終究還是繃住了。


    屆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亨森身上。他是今天,最後一個將探望薩格的籃球人。


    亨森從醫生那邊接過了口罩和醫用手套,全部穿戴整齊之後,才得以推開房門走進薩格的病房。


    “亨森教練,又見到你我很高興!”


    亨森剛一進病房,薩格洪亮的聲音就嚇了他一跳。亨森原本以為,薩格現在應該十分虛弱。不過就實際情況來看,薩格的狀態要比亨森想象的好很多。


    “薩格,看見你很好我也很開心。”亨森擠出了一個笑容,聲音比薩格都還虛弱。


    “你怎麽了?亨森?”薩格始終是老江湖了,一眼就看出亨森不對勁。


    這個華裔主帥,可是從來不會那麽虛弱的。即使是當年亨森住院的時候,薩格也從未見過亨森這麽消沉。


    “我?我能怎麽?一切都好。”


    “你今天變得很不會說謊,亨森。你能騙到聯盟29個主帥和總經理,今天卻騙不了我。”薩格笑了笑,他其實也差不多知道亨森經曆了什麽。所以,他想要和亨森談談。當然,是隱晦的談談。


    “醫生說,我隻能活三個星期了。”


    聽見這句話,亨森突然扭頭看向薩格。他很驚訝,這個家夥居然能笑著說出“我隻能活三個星期”了這種話。


    “三個星期......”亨森愣在了原地,表情也凝固了,“別開玩笑了,薩格。”


    “哈哈哈哈哈,我可不像你和pop,我這人不愛開玩笑。我是說真的,我隻有三個星期時間了。但我告訴自己,去他媽的三個星期,三個星期,一樣可以活得很精彩。”


    見亨森接不上話,薩格便繼續說了下去,“2014年,也就是你退役的那個夏天,我第一次被診斷患有白血病。隨後我和疾病做了長時間的鬥爭,也因此一度離開賽場11個月之久,期間做了兩次骨髓移植。”


    亨森依然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當一個聽眾。


    “今年3月,我毅然決定複出,但此後經醫生診斷,病情惡化,醫生說我可能最多隻能活3-6個月。你瞧,我那時候就知道,我時限不多。但那又如何?我依然並沒有離開賽場,我堅持留在現場做報道,堅持我一生的熱愛和追求。今年總決賽,身為t.nt記者的我終於得到了espn的特許,這讓我得以在長達26年的職業生涯中首次站上總決賽舞台,做現場報道。”


    薩格說完這段話後,亨森突然抬起了頭,眼中閃爍著光芒。


    “患上癌症之後,我才學會了讓自己以更積極樂觀的態度麵對生活,因為隻有這樣,我的生活才能過的更自在些。我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我看到了明天的希望。如果我們不對生活抱有希望的話,我們將一無所有。我不會放棄,我也不會屈服,我會帶著滿滿的愛去麵對生活,這是現在我這輩子悟出的唯一道理。”


    亨森看著薩格,他是第一次覺得一個場邊記者竟如此偉大。而在一個場邊記者麵前,亨森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羞愧。


    你這個懦弱的家夥,才一點點困難,才一場比賽的失利,就讓你懷疑人生了嗎?看看薩格,在得知自己隻有最後3-6個月的生命時,他依然在朝著自己的熱愛和目標奮鬥!


    你不配被稱為印第安納波利斯的籃球教父,你不配引導那群年輕人去挑戰勇士。因為,你壓根就是個懦夫。


    在心裏和自己一番對話後,亨森站了起立,衝薩格鞠了一個標準的90°躬,“對不起,薩格,我讓你失望了。”


    “對不起?別說笑了,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去吧,亨森。帶著你的球隊繼續征戰,帶著你的球員們擊潰一個個對手。去總決賽,去拿總冠軍。有困難,那就戰勝困難!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嗎?我會在總決賽等你的,亨森。我還從未在總決賽中采訪過你,如果你不來,你就是一個混蛋。”


    薩格笑著摸了摸亨森的腦袋,就好像在撫摸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彎下腰的亨森隻感覺鼻子一酸,下一秒,病房的地板上便多出了幾滴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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